狄燕娇嗔道:“你可是得了三百两黄金的赏赐,我这个穷女子的月钱才五贯,你好意思!”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向皇城而去,刚到天津桥头,后来传来车轮声,隐约有人在喊自己,李臻回头,只见数十名骑马武士护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快速驶来,马车在阳光闪烁耀眼的光泽,远远便可看见。
李臻认出了这辆马车,正是太平公主那辆镶嵌有宝石的马车,他连忙拉着狄燕闪到天津桥一旁。
华丽耀眼的马车在李臻和狄燕面前缓缓停下,乳白色的车帘拉开,露出太平公主丰满的脸庞,一双细长的双目仿佛也镶嵌了宝石,格外闪亮,修长的眉毛轻轻扬起,显得格外神采飞扬。
“李统领,我要恭喜你了。”
太平公主的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取出一只细细扁扁的白玉盒子递给李臻,笑容可掬道:“这是我的薄利,祝贺李统领夺取武举状元。”
李臻接过盒子,微微欠身笑道:“感谢公主殿下的美意,李臻心领了。”
太平公主目光又转向狄燕,她对狄燕出现李臻身边一点不奇怪,仿佛早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她笑容里带着一丝深意道:“狄姑娘和李统领在一起,恐怕有人会不高兴啊!”
太平公主咯咯一笑,细嫩的玉手轻轻一摆,马车启动,上了天津桥,沿着宽阔的大桥,向皇城内驶去。
望着太平公主远去,狄燕秀眉轻挑,满脸疑惑地问李臻道:“她是什么意思?”
“你指什么,这个玉盒?”
李臻举起玉盒,目光注视着狄燕,“还是指她最后那句话?”
狄燕看了一眼二十余步外的守桥士兵,指了指李臻手上的盒子,“当心一点,里面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李臻打开了玉盒,只见里面放着一张薄薄的金箔,外形像一片金色的树叶,约巴掌大小,上面刻画着一只秋梨和一颗饱满的红枣。
狄燕呆了一下,“这…应该是新婚贺礼啊!她莫非拿错了吗?”
李臻却冷笑一声道:“不是‘早立子’,她其实是在暗示我‘早自立’。”
狄燕哑然失笑,“这个公主还颇有心思,居然送这个东西给你,假如你不在皇城,她会托谁送给你呢?”
狄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道:“李大哥,我在栗香酒肆等你,你快去快回。”
“好!我马上就出来。”
李臻催马上了桥,轻抽一鞭战马,雄健的战马四蹄撒开,沿着两里长的天津桥向皇城端门疾奔而去。
狄燕望着李臻魁梧高大的身影奔远,她脑海里却在想着太平公主说的那句话,自己和李臻在一起,究竟谁会不高兴?
…
李臻在兵部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和科举进士得到的隆重待遇有所不同,武举要简单得多,中了武举,只是兵部进行一下登记,无官无职的平民或许要花费的时间多一点,但对于李臻这样的职务,其实意义并不大。
李臻完全可以不用去兵部,但考虑到内卫扩员的需要,他就必须和兵部进行商量,一部分考中武举的平民可以转为内卫,其次,他还可以从落榜的武举士子中选拔内卫士兵。
刚从兵部出来,李臻便遇到了张曦,张曦不久前刚刚升了一级,升为正七品的千牛卫直长,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对加入内卫并不感兴趣,尽管他知道,只要他提出进入内卫的要求,李臻一定会答应。
事实上,在得到扩员消息的当天,李臻便含蓄地暗示了他,张曦也曾一时动心,内卫待遇丰厚,地位较高,但相对于千牛卫的松散和自由,内卫的规矩十分严格,就算为隐卫,也须随时听从召唤。
这对于一向懒散、自由的张曦,无疑是难以忍受的挑战,况且他刚刚被提升为千牛直长,手下也有百名弟兄,好歹当了长官,除非让他进内卫当赵秋娘那样的校尉,否则放弃官职去做小兵,这无疑是件赔本的买卖,所以张曦思来想去,最终放弃了进内卫的机会。
不过张曦虽然放弃了,但还是有不少过去的千牛卫同僚托他的关系想入内卫,他便在李臻刚从兵部官署出来时截住了他。
张曦满脸堆笑道:“李老弟,我知道你招内卫是有条件,所以我也不想太过于麻烦你,我这边有两个兄弟,都在宫里做了四五年,经验人脉都没得说,只是他们不想在千牛卫混下去,想谋个前程,你看能不能——”
张曦刚说完,李臻头就大了一圈,这些天找他说情人络绎不绝,光酒志那边想托关系进内卫的人就有数十人,更不用直接找到李臻的侍卫们,如果他碍不过情面答应下来,就根本不需要再从武举士子中补充新鲜血液了。
倒不是李臻不讲人情,如果是羽林军或者千骑营的侍卫他倒可以考虑,偏偏是被称为‘绣花枕头’千牛卫的侍卫们想挤身内卫,让他怎么能接受。
不过他也不好直接拒绝,便皱眉问道:“这两人都没有什么特殊技能?你也知道,擅长吃喝嫖赌的人我不会接收。”
“我当然知道,所以那么多人托我帮忙都被我拒绝了,我觉得这两人应该符合你的条件,他们二人武艺都不错,骑射可能差了一点,但剑法却十分高强,在千牛卫也能排进前二十名,尤其胆大心细,你也应该听说过,一个叫宋涛,一个叫伍良嗣。”
这两人李臻确实听说过,也见过,似乎并不是那种眼高手低,恶习缠身之人,他想了想便笑道:“让他二人去找校尉王宗懿,如果他们能通过王宗懿的武艺测试,我没有问题。”
张曦大喜,虽然还要再测试一下,但李臻毕竟开了口子,也了他一个面子,他拍拍李臻笑道:“我知道老弟会为难,所以我绝不会出去宣扬,他们也不会,请尽管放心。”
李臻苦笑一声,“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能不能成功还得看他们自己的表现。”
“这个当然,如果是平庸之辈,我也不会介绍给老弟,多谢,我先走一步。”
张曦行一礼,得意洋洋去了,李臻想了想,虽然兵部事情结束了,但他还得再去见一见上官婉儿,估计最多半个时辰,李臻翻身上马,向应天门缓缓策马而去。
第197章 内卫换将
“这次武举夺冠,我由衷为你感到高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上官婉儿将一柄纤细的短剑放在桌上,推给了李臻,她的脸上带着笑容,李臻夺取武举状元,不仅给她后面的权力操作拓展了空间,更重要是她自己也为之心花怒放。
“这柄短剑是当年高宗赐给我祖父,后来祖父留给我,虽然是件纪念之物,但我也不止这一件,我觉得它对你更有作用,送给你吧!”
“多谢舍人!”
李臻拾起短剑缓缓抽出,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虽然剑刃偏细,但锋利异常,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宝刃,不过这柄短剑看起来更适合女子使用,李臻明白了上官婉儿的深意,便将短剑插入长靴,再次抱拳道:“舍人厚爱,卑职感激不尽。”
“我希望你的感激不要留在口头上,我更喜欢你能放在心中。”
上官婉儿细长的秀眉扬起,轮廓分明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听说武三思昨晚特地去酒肆给你贺喜,我很好奇,他送给你什么?”
李臻也是在今天清晨看见桌上的礼盒和贺帖才知道武三思给自己送了贺礼,不过他很奇怪上官婉儿怎么会关心贺礼,而不关心武三思跑来祝贺自己夺状元这件事的动机。
“武三思给卑职送来一只玉麒麟。”
“可是青色,背上带有云状纹路?”上官婉儿接着问道。
“正是!”
李臻不解地望着上官婉儿,“舍人怎么会知道?这只玉麒麟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果然不出我所料!”
上官婉儿冷笑一声道:“因为那只玉麒麟就是我送给他,祝贺他封为梁王,他来祝贺你的用意很简单,希望能弥补武承嗣一案中他对我的背叛。”
李臻默默无语,他从舍利一案上知道武三思和上官婉儿是政治同盟,但武三思为了铲除武承嗣,不惜出卖上官婉儿,由此可见武三思本质是一个不能信任的小人,如果上官婉儿接受武三思给自己送贺礼的道歉,而重新恢复从前的盟友关系,他也会由此看低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仿佛明白李臻的心思,她沉思片刻,淡淡道:“我上官婉儿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不过我现在不想树敌过多,把武三思推给太平公主,是不智之举,李臻,你替我回一封信给他,感谢他的厚爱,相信他会明白其中的深意。”
尽管李臻能理解上官婉儿的无奈,但他心中还是很不舒服,毕竟武三思出卖上官婉儿,最后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毫不客气地说,那桩刺杀案,武三思不仅是唆使,更是同谋。
“如果舍人一定要让我回信,我可以回信,不过我是不是也要回复太平公主,感谢她对我的厚爱?”
“你说什么?”
上官婉儿一惊,“她也给你贺礼了吗?”
李臻从随身的皮囊中取出太平公主给他的扁平玉盒,递给了上官婉儿,上官婉儿连忙打开玉盒,一下愣住了,以她的精明,她当然明白玉盒中金叶的深意。
太平公主劝李臻‘早自立’她并不奇怪,而是太平公主专为李臻精心制作这片金叶,足以表现出她的李臻的重视,平时看不出来,但这片金叶却泄露了天机。
呆愣了片刻,上官婉儿缓缓把玉盒还给李臻,李臻却摇摇头,“这片金叶我转送给舍人,感谢舍人对我的知遇之恩。”
上官婉儿一双美眸默默注视着李臻,她心中异常感动,轻轻点了点头,“武三思那边你不要管了,我也不会回他,如果他胆敢和太平公主勾结对付我,我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舍人不必为了卑职做出牺牲。”
“不!不仅仅是为了你。”
上官婉儿柔声道:“是你让我清醒,武三思天性小人,我若一味退让,只会让他愈加轻视我,将来还会加倍出卖我,所以我绝不能轻易原谅他对我的出卖。”
官房内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上官婉儿又笑道:“说起太平公主,我倒想起一事,你猜她是怎么扩充万国俊的内卫?”
“卑职猜不到!”
“她做得比你简单得多,她把武承嗣的武氏家将全部编入内卫,武芙蓉成为内卫校尉,看太平公主的意思,她是想让武芙蓉取代万国俊。”
“武芙蓉?”
李臻有点头痛,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如果成了内卫副统领,岂不是更让自己头疼,“舍人觉得有多大的可能性?”
“我觉得有八成的可能!如果我没有猜错,太平公主现在就在和圣上谈这件事。”
…
正如上官婉儿所料,御书房内,太平公主小心翼翼地向母亲提出了自己换人方案,“芙蓉精明能干,武艺高强,虽身为女子,却不让须眉男子,相比之下,万国俊沉稳有余,但能力不足,更重要是在武承嗣一案中,他竟然擅自越权调查刺客案,女儿觉得他不适合再出任这样重要的职务,恳请母亲批准女儿的请求。”
武则天当然不会相信女儿的理由,若没有她太平公主的指示,万国俊怎敢擅自调动内卫参与刺杀案,不过武则天不想深究此事,也不想揭穿女儿荒唐的借口。
本来她把一半内卫交给女儿,就是希望她能和上官婉儿互相制衡,就像她当初让韦团儿和上官婉儿互相制衡一样,这是权力控制的需要,内卫已经交给女儿,如果她想换副统领,武则天一般也不会反对,只是她不太明白,女儿为什么推荐武芙蓉为副统领?
沉思片刻,武则天徐徐问道:“为什么是芙蓉?”
太平公主苦笑了一声,她说了半天,母亲根本就没有听见去,她依然要自己给她一个真正的理由,本来嘛!什么精明能干、武艺高强都是不过是借口,只要母亲不深究,用这个借口就可以搪塞过去。
但她却忘了,她姓李,芙蓉姓武,李家公主用武氏县主,本身就有点荒唐,所以武则天才想知道真实原因。
真实原因太平公主当然很清楚,因为她想利用武芙蓉谋取武承嗣的巨额钱财,同时也想借武芙蓉来拉拢那些不肯附庸武三思的武氏族人,为她争取更大的财力和势力。
这个真实原因太平公主当然不能说,嘴唇哆嗦几下,她终于嗫嚅道:“当初芙蓉献给女儿夜明珠和马球手时,女儿就已经许了她,加上武承嗣被贬,女儿没有能帮上忙,心中也很歉疚…”
武则天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太平公主,仿佛看透了她内心的真实意图,不过武则天没有再继续追问,当年她把女儿嫁给武攸暨,就是希望女儿能成为李、武两族之间的一座桥梁,现在女儿想启用武芙蓉,也不违背武则天最初的本意。
至于太平公主想谋财、谋权,武则天也隐隐猜到几分,不过她不想再揭穿,便点了点头,“可以,朕准了!”
武则天提笔在女儿的奏案上画了一个圈,笑道:“这件事让兵部去安排吧!”
太平公主大喜过望,又想起前些天母亲对自己的怒斥,她忍不住泣道:“女儿感谢母亲…”
武则天微微叹了口气,“朕从前重武而轻李,导致皇族和外戚之间矛盾尖锐,令朕痛心疾首,朕反复思量,决定尽量平衡李武,也希望能缓和他们之间的矛盾,使他们能长期共存。”
太平公主窥伺母亲的心意,她小心谨慎道:“女儿愿为母亲分忧。”
“你是朕最疼爱的小女儿,又是李氏公主,同时也是武氏媳妇,朕希望能在缓和李武矛盾上多用一点心,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太平公主心中暗喜,这是母亲给她出题了,她连忙道:“母亲的期望,女儿将铭记于心。”
第198章 旧皇太孙
狄燕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李臻让她等了一个半时辰,她就把太平公主那句话回味了一个半时辰,她已经猜到太平公主指的是上官婉儿,尽管上官婉儿并不像太平公主和女皇帝那样丑名远扬,相反,父亲对她的文才和能力都倍加赞许。
但上官婉儿毕竟也是年轻女人,她也有欲望,李臻又曾经救过她的性命,她心中有了感恩之情,这份感恩化为感激,再加上他们朝夕相处,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情愫?
虽然狄燕心里明白,上官婉儿不会下嫁比她小十岁的李臻,但如果她横刀夺爱,把自己的情郎抢走,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刚才狄燕生李臻的气,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上官婉儿。
现在李臻又把上官婉儿送给他的短剑转送给自己,狄燕就是再喜欢也不会要,李臻从地上拾起短剑,勉强笑了笑,对狄燕道:“这其实她送给你的礼物,不过是假我之手罢了。”
狄燕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如果想送给我,就直接给我好了,干嘛要假你之手,难道她做了什么事,怕见到我吗?”
李臻无言以对,狄燕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她愈加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李臻和上官婉儿之间一定有了什么关系,一股憋屈从她心中涌出,泪水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霍地站起身,转身快步下了二楼,片刻,只见她拼命抽打战马,纵马向狄府方向疾奔而去。
李臻长长叹了口气,长长的手指插进了浓密的头发之中,胸中着实憋的慌,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半晌,李臻抬起头,不知几时,眼前竟然站着一名年轻男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身材高大魁梧,一对剑眉直插发鬓,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长得丰神俊朗,仪容不凡,只见他端着一杯酒,脸带笑容,他身后跟着一人,李臻却认识,正是昨天和他在武举比箭的李袆。
李臻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年轻男子微微欠身笑道:“在下李重润,对李统领箭法深为敬佩,可惜昨天未能亲睹,心中甚是遗憾。”
“阁下过奖了。”
李臻心中疑惑,他没有听说李重润是何许人,不过他知道李袆是皇族,既然李袆跟随着他,那这个李重润也一定是皇族,他又看了一眼李袆。
李袆上前笑道:“重润是庐陵王长子,李统领应该听说过吧!”
李臻顿时醒悟,他记得赵秋娘对自己说过,庐陵王李显当初登基后,立长子李重润为太子,后来李显被武则天废除,李重润也随即被贬为庶,前些天上官婉儿也提到过李重润,李臻记得是说李成器和李重润各组建一支马球队来京城参加马球大赛。
李臻肃然起敬,连忙拱手施礼道:“原来是太子殿下,李臻失敬了。”
李重润苦笑一声,“李统领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李臻也意识到自己称呼有误,不由歉然一笑,摆手道:“两位请坐!”
李重润和李袆对望一眼,两人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刚才李重润看见了狄燕生气的过程,他看得出两人是因情而赌气,李重润微微笑道:“狄姑娘是性情中人,她虽赌气而去,我相信她不久就会回到李统领身边。”
李臻心中暗暗苦笑,这次非同寻常,她哪里容易那么快气消,不过李重润竟然认识狄燕,让李臻略感意外,他好奇地问道:“李兄怎么会认识她?”
“我现在是白身,李统领叫我重润好了,不瞒你说,我两年前在房州见过狄姑娘,她是跟随师父前来房州。”
李臻心中一跳,公孙大娘居然去过房州,那她和李显是什么关系?
这个念头只在心中一闪,李臻便不再多想,他也不想再提狄燕之事,随即岔开话题笑道:“听说重润兄组建了马球队,不会袆公子也是马球手吧!”
李袆淡淡笑道:“李统领说呢?”
“我知道骑射高手一定也是马球高手,但马球高手却未必是骑射高手,所以袆公子一定善于挥杖击球。”
“李统领说得完全正确,袆兄是我们房州马球队的首席击球手,他不仅骑射了得,马球也极为厉害,听说李统领也有志于在马球大赛中夺冠,不知我们两支马球队能不能互相切磋一下…”
不等李重润说完,李臻便笑了起来,“马球可不是骑射,李臻也不过一介马球庸手而已,虽然是想争取好成绩,但在天下英雄汇聚的马球大赛中,焉敢妄称夺冠,重润兄实在是捧杀李臻了,不过——”
说到‘不过’,李臻的声音又压低下来,意味深长地对李重润笑道:“如果让人看见庐陵王的马球队在和上官舍人的马球队进行赛前切磋,会不会有什么联想呢?”
李臻这句话顿时让李重润变了脸色,马球大赛一方面固然是大唐最高水平的马球盛会,但另一方面也是各种权谋斗争的集中表现。
由于薛怀义之死和武承嗣被流放引发了朝廷势力格局的剧烈变化,连远在房州的李显也感觉到了母亲对李氏皇族态度的松缓,所以他才命令长子重润以进京参加马球大赛为借口,试探朝廷风向变化。
相王李旦也同样体会到了朝中的微妙变化,也派长子李成器率队参加马球大赛,刺探朝廷新的权力格局,可谓和兄长李显不谋而合。
所以李重润特地和李臻认识,其实就是想从李臻这里得到一点上官婉儿的口风,要知道,了解圣上真实的心思之人寥寥无几,上官婉儿就是其中之一。
不料李臻却毫不客气地点出了李重润的真实目的,也暗示两队举行训练比赛会引发不必要的政治猜想。
李重润脸一红,连忙起身施礼道:“是我考虑不周,多谢李统领提醒。”
李臻笑了笑,又慢悠悠道:“其实切磋一番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要选对场合和时机,重润兄觉得呢?”
李臻便不再多说什么,结了帐,向两人拱拱手,便告辞而去。
李重润和李袆回到了他们的雅室,李袆见李重润一直饮酒不语,若有所思,似乎还在想刚才李臻说的话,他便微微笑道:“公子感觉此人如何?”
李重润叹了口气道:“最初看见他和狄燕闹矛盾,我还以为此人是个为情所困的毛头小子,可谈了一番话,我才发现他心机老辣,思路敏锐,和他年纪完全不符,不愧是上官婉儿的左膀右臂,此人若能为我父亲所用,必能成为父亲在朝中的一大助力,可惜啊!”
李袆也笑道:“听说临淄王李隆基还曾拜他为师,虽说当时他只是圣上身边的千牛备身,但他身后同时有上官婉儿和高延福,公子以为相王没有想法吗?”
李重润眉头一皱,“但后来又怎么…没有什么来往了?”
“因为他已升为内卫副统领,又是上官婉儿的心腹,若再有来往,恐怕就会引起圣上不必要猜忌了,所以相王不准李隆基再接触李臻。”
李重润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说——”
李袆点点头,“虽然圣上对令尊和公子都比较宽容,不加约束,但并不意味公子就可以随意朝中大臣,尤其是李臻这种涉及机密的侍卫统领,而且还是在官员们常用餐的这家酒肆内,请公子三思。”
李重润后背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意了,竟然随意结交上官婉儿的心腹,而且李臻为什么和他聊了数语便匆匆而去,就是不希望被人看见非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