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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虽然没有听见杜有邻的话,但他脸色却丝毫不变,他相信吉温做事是决不会将自己牵扯进去,甚至杜有邻连是谁逼供的都不一定知道。他现在关心的已经不是李清,李清是将来的事,但东宫案却是眼前的头疼,到底还要不要做下去,坦率地说,从李隆基将那几个核心人物划掉后,这桩案子就便成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李林甫偷眼看了看李隆基,见他神色淡然,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疲意。在这一瞬间,他立刻掌握了李隆基心态的细微变化,此东宫案已经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这边,李清也听见了杜有邻之词,惟恐裴宽还要继续问下去,便在一旁轻声提醒道:“想必是杜大夫在南诏听到了什么谣言,裴大人难道不认为是这样吗?”
裴宽抬头看了看李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笑意,此人能有如此眼光,不愧皇上如此看中他。他也不继续问,长身而起,向李隆基禀报道:“启奏陛下,臣已经问清楚,李将军自立为东王之说纯属谣言,不足为信。”
这就是李隆基需要的结果,此事的真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裴宽得李清的提醒,更是避重就轻的回答,皇上要的不过是李清无辜的证言。至于是谁想诬告李清、谁是幕后主宰,这些虽是一层薄薄的纸,但无论如何不能将它捅破,政治就是这样,就象皇帝的新衣,谁都知道他没有穿衣服,可是谁也不能说,大到国家,小到一个办公室,无不亦然。
李隆基见裴宽了解自己心思,回答得圆滑,心中暗暗点头,便淡淡道:“裴爱卿辛苦了,从现在起,杜有邻一案便交给你去审理,尽早结案!”
“臣领旨!”裴宽躬身领旨,战战兢兢地接下了这颗烫手的山芋。
李隆基看了看李林甫,又征求他的意见道:“朕的安排,相国可有意见?”
李林甫立刻出列,躬身施礼道:“陛下圣明,臣远远不及,李清的职务安排,臣想必也是眼光短视,臣服从陛下的安排。”
李隆基点了点头,道:“我们君臣在此事上想法终于一致,朕很高兴,李清虽然年轻,但能力超然,替我大唐妥善解决了南诏困局,功不可没,到地方去锻炼几年,必将成为我大唐帝国的梁栋,李清听封!”
李清长长地吸一口气,大步上前,半跪在御阶之下,“臣在!”
李隆基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一简,递给了执事太监,执事太监接过,展开高声念道:“果毅都尉李清,在滇东、南诏屡立大功,应重予嘉奖,现封其为沙州豆卢军都督兼沙州刺史、云麾将军,赐紫金鱼袋,钦此!”

天宝四年五月末,东宫杜有邻案审结,为其婿柳勣衔恨诬告,并无谋反事实,李隆基当即批复,杜有邻在此案上无罪,但因其诬告李清,杖五十,降职为太子舍人,其婿柳勣诬告丈人,于大理寺内杖毙,家人流放岭南。另,金吾卫兵曹参军事杨钊揭发柳勣有功,升监察御史。
杜有邻一案风声水起,被李林甫一党抓住,欲大兴牢狱,清洗东宫官员,却又因李清的介入嘎然而止。其间当事者的尔虞我诈,各种权谋手段无不用其极,这件案子是李清第一次介入到大唐的权斗之中,但也因这件案子,他被牢牢绑在太子李亨的战车之上,与李林甫的矛盾也终于从暧昧走到了公开化。

第六卷 会挽雕弓如满月 第157章 崔夫人的眼光(上)

马车辚辚,李琳和李清在回府的路上。今天大朝,结束以后以直接回府,李琳不停地感慨,自己当年在中酒楼初见他时,他还是一个准备开店的小商人,这一晃几年功夫,他便成了从三品的州府都督,还是一个刺史,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想到最后李林甫一党的表情,李琳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皇上的封官早已准备好,可笑李林甫那帮人拼命反对一场,末了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李林甫这些年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不过你放心!有皇上护你,他也暂时不敢拿你怎样!”
李清微微一笑,“其实关键是皇上并不想废太子,所以杜有邻案才会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必将不了了之,皇上对李林甫已经有了猜忌,如果他不知收敛,恐怕皇上也不容他了。”
话虽这么说,但李清却知道一点历史,李隆基应该是将杨国忠培养起来以后,才取代了李林甫,那自己呢?自己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这却是他想不通的,也懒得去想它。
“我以后是叫你李都督还是叫你李刺史呢?”李琳眨了眨眼睛笑道。
李清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世叔不要这样,在世叔面前,李清还是李清,不是什么李刺史,更不是什么李都督。”
李琳见他在自己面前恭谦如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世叔说到底还是外人,要是他是自己的女婿该有多好!”
李琳叹了口气,女儿的终身大事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这件事何时才能解决?据说今晚女儿受赵岳之邀去曲江池参加诗会,那赵岳虽是新科状元,但人品低劣,又依附李林甫,着实让他不喜,岑参倒不错,可惜人心高气傲,‘和亲事件’后便再也没来过。
想来想去,还是李清最合适,皇上也有此意,虽然他也姓李,但毕竟不是同族,只要皇上特准倒也可行。
李琳在替女儿婚事操心,他对面的李清思绪却飞到了遥远的西北,沙州,也就是后世的敦煌,浪漫的起点,中国文化的后院,他曾经去过,莫高窟、鸣沙山、月牙泉,事隔千年那里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回到家里,正逢午饭时间,李清升官的消息已经早一步到家,爆竹声声,胜似过年,帘儿和小雨的喜悦自不必说,就连李清的下人也个个扬眉吐气,暗暗思忖着要不要写信回老家炫耀一番。为此,帘儿特地给每个家人封了五贯的红包,以示庆贺,直看得李琳的家人眼热不已,自己老爷升官时却似乎一文钱也没发过。
李清正和帘雨二女一起吃午饭,上午产婆来过,胎位已正,保胎初步成功,此消息和李清升官好比双喜临门,使饭桌上的气氛更加喜庆。
“公子,听说当了大官,正妻一般都有诰命,不知帘儿姐几时才有?”小雨心直口快,心中所想便脱口而出。
“小雨!别乱说,诰命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再说我也不稀罕。”这却是帘儿的心里话,她没有娘家,这诰命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她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丈夫去沙州,她能不能跟去,还是要一个人留在长安,她心事忡忡地给李清斟了一杯酒,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李郎,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不能和你一起去沙州。”
“为何?你担心身子不方便吗?”
李请的筷子停在空中,见帘儿眉头忧虑,便将筷子放下来,握住她手柔声道:“产婆不是说了吗?胎儿已经保住,咱们就坐马车去,慢慢地走,欣赏塞外风光。”
帘儿摇了摇头,“我听惊雁说,你若在外领兵,家属不能随行,就相当于留在长安为质。”
李请一呆,这却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此事倒真要去问问,帘儿孤苦一人,决不能将她留在长安。这时,李清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好象安禄山就有一个儿子留在长安为质,后来被李隆基杀了,而自己并无子嗣,以李隆基的精明,他怎么会放心自己去沙州领兵,如果是想留帘儿为质,那为何又不封她诰命,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正想着,门外却传来宋妹的声音,“老爷,门外有人找您,他在马车里,不肯下来。”
“这会是谁?”
李清迟疑地站起来,对二女道:“你俩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他几步走出大门,却见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见李清出来,急忙上前哈腰道:“李大人,我家老爷请你上马车。”
李清望着那辆马车,依稀有些眼熟,“你家老爷是?”
管家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崔翘!’李清恍然大悟,可是又有点奇怪,又不是第一次来,为何还要躲在车里,他上前几步,车门却开了,却见崔翘坐在车内,背靠车壁,用袖子遮住半边脸,见李清走来,一把将他扯进车厢低声怨道:“贤侄,你倒是高升了,却把我给害苦了。”
他用力过猛,却忘了用袖子遮脸,让李清一下子便看到了他此时的尊容,只见他的左眼圈乌黑,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嘴角也高高肿起,脸颊上破了几处皮,沿着破皮向上,是十几道长长的血痕,象是被指甲抓的。早上在丹凤门见他还是好好的,怎么半天不见便成了这副摸样。
李清忽然想起他家的那头母老虎,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
“崔世叔,这怎么是我把你害苦了?”
“你就别问了!”
崔翘苦笑一声道:“若你还没吃午饭,便到我家去吃饭,若吃过了,便去再吃一次,算我求贤侄帮我这个忙了。”
下面我就给大家细细讲一讲崔翘脸上伤痕的由来,大家还有印象的话,应该还记得崔翘的老婆,也就是李琳的妹妹。年轻时是出了名的风流,现在老了却是出了名的悍妇,每天除了调教丈夫外,她其余的时间便是忙于收集各种市井消息,有她在,大唐的左右拾遗也该失业了。
就象现在的党外人士一般,长安也有一帮不在官位却关心国家大事的闲人,俗称消息灵通人士。早朝未散,李清升官的消息便象长了翅膀一般通过各种渠道飞到了他们的耳朵了。于是,茶馆、酒楼、澡堂子,到处可见他们在举办新闻发布会,那个、非官方的。李清的音容笑貌、他的老底、他的婚姻、甚至他家养的狗猫、他屁股上有颗黄豆大的红痣,都通过飞溅的唾沫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有几个也姓李的老汉逢人便泪汪汪道:“这孩子有了出息,我那可怜的弟弟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崔夫人也属于一个消息灵通人士。她身份高贵,出门不便,专门招了两个长腿小厮,一个叫‘千里眼’,一个叫‘顺风耳’,姑且就这样称呼吧!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专门替她打听消息,拿计件工资,多劳多得。于是乎,两人整日里没命的在长安街头奔忙,源源不断的给崔夫人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市井消息,上至皇帝娶妃,下至老太生娃,崔夫人都一一笑纳,分门别类地放进她那庞大的身躯里,就象某种动物一般,有空的时候再拿出来慢慢咀嚼。
今天一早,千里眼蹲在街头的茅坑里,听隔壁一党外人士,不!消息灵通人士讲一场最及时的新闻发布会,内容就是早朝时李清血战李林甫,官拜沙州大都督,千里眼顿觉消息十分重要,腚都没来得及刮便冲回府报告。
崔夫人自然认识李清,上元夜还让他来相过亲,一个商人出身的芝麻小官,可此时她的嘴巴却半天也合不拢,乖乖,三十岁不到便当了从三品的都督,和自己丈夫一个品阶,若到四十岁不就是宰相的命吗?
崔夫人的细鱼眼睛眨巴眨巴,又想起半年前那次相亲来,自己当时是什么态度来着,她细细回忆了当时的情形,自己最后好象并没有回绝他,对,那场相亲还没结束呢!只进行到一半,被另一件事情打断了,自己不是还没表态吗?嘻嘻!崔夫人的嘴笑咧到了耳根上。
于是,当丈夫一回家,崔夫人便将他堵在书房内,似笑非笑地问道:“老爷,你还记得上元节相亲的那件事吗?”
崔翘当然记得,就是那天晚上,他知道自己的另一个女儿还活在世上,并因此被妻子狠狠修理一顿,三天下不了床。但知妻莫若夫,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她尾巴一翘,崔翘便知道她想亮哪根羽毛,不就是想再打李清的主意吗?崔翘没好气道:“现在说还有什么用!人家都成亲了。”
声波还来不及穿墙而出,一只三分骨七分肉的斗大粉拳就迎面击来,迅猛无比、干净利落,‘砰’的一声,崔翘被打得一个趔趄,这便是他左眼圈乌黑和嘴角高肿的由来。
崔夫人双手叉腰,柳眉倒竖、眼露凶光,现出了她的真身本相,“这么大的事,你却不跟老娘汇报,说!是哪家的女人,竟敢坏我女儿的亲事。”
崔翘好容易才等到眼前的金星消失,才哀声道:“只是一个小户人家女子,与李清自幼定的亲,二月份时明媒正娶,你大哥作的证婚人,后来李相国和皇上也去了,你应该知道。”
崔夫人似乎有点印象,她立刻在资料库中一查,立刻便想起了那件谣传皇上也曾出席的婚礼,果然是李清,她的资料上显示女方娘家没有任何背景。
“似乎还有机会!”她暗暗想道。
“那我去给皇上讲讲,让李清休掉那个女人。”崔夫人得意一笑,转身便走。
崔翘知道她是说得出做的出之人,以崔家的世家背景,皇上为了提升李清的地位,说不定真会答应她这个荒唐的请求。
崔翘哪里会容忍她去破坏帘儿的幸福,对帘儿的歉疚和对她当年逼死自己所爱之人的愤恨。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发出来,他的脸胀成了猪肝色,激动得浑身发抖,心中愤怒到极点,崔翘再也克制不住,一步上前,从后面狠狠的将她推翻在地。崔夫人缓缓地抬起头来,细鱼眼变成了金鱼绣球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几十年来他从来不敢这样,今天,他竟敢、竟敢,她忽然野性大发,喉咙里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嘶鸣,猛地扑向崔翘恶斗的过程就不必多说,至于肢体的亲密接触会不会诱发崔翘分泌出另一种雄性激素,也不好意思详说,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崔夫人屈服了,同意再和李清谈一谈,先探探他口风,免得出丑,而崔翘的脸上也由此多了十几道长长的血痕和几处破皮。

第六卷 会挽雕弓如满月 第158章 崔夫人的眼光(下)

马车走得极散慢,就仿佛周五下午办公室的文员,拖沓近半个时辰都还没有到崔府,这却是夫人吩咐的,要准备盛宴,崔夫人还要亲自下厨,让未来的准女婿尝尝准丈母娘的厨艺,也是一份筹码。更重要还得等女主角回来,崔柳柳那死丫头不知野到哪里去了,几乎全府的家丁都出动了,得把她找回来,再装扮成淑女,应付了今天再说。当然,崔翘也希望马车走慢一点,让他脸上的肿眉胀眼消下一些,否则怎么待客,这正是:‘在家不知迎宾客,出门方知少主人。’
“贤侄,我的话要说在前面,我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你娶柳柳,你可有此意?”
崔翘心中叹了口气,话虽这样说,但他何尝不希望李清能娶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呢?前天,在朝堂上遇到李林甫,他竟问起了柳柳的婚配情况,其目的不言而喻,虽没有正式提亲,但今天一早柳柳被李银约到曲江池游玩,却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李林甫想和崔家联姻的想法,他尚不敢将此事告诉夫人,以她的短视,保准一拍即和。
果然是为了上元夜,李清苦笑一声,自己就仿佛是一只刷上金粉的旧笔筒,底子未变,只是面子光鲜了,便引来这么多笔想插进来。他一直认为,家本来是男人休憩的港湾,是在外经历无数耳虞我诈后,唯一能真实面对的地方。可一旦引进太多的背景,这宁静的港湾便不再宁静,就如后世的少林寺,本该是佛门净土,宣扬佛法、劝人向善的圣地,可当那十万元一支的高香竖起之时,少林寺又成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李清缓缓道:“娶了柳柳,帘儿怎么办?难道世叔没有想过吗?”
崔翘点了点头,他是过来人,这点人情事故他是懂的。李清决不能娶柳柳,否则会酿成两代的人伦悲剧,可李林甫又该如何应对。崔翘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此事为何不请教李清,他在朝堂上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不定真有办法,想到此,崔翘急低声道:“贤侄,李林甫想为其子求娶柳柳,这可如何是好?”
李清陡然一惊,李林甫想和崔家联姻。崔翘的话清晰地表达了这个意思,这是件大事,倒不能小瞧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事自己出面又有何用,且让太子去操心好了,李清虽上了太子党的战车,却始终有一点不甘心。
“李林甫早晚会被皇上所烹,此事世叔决不能答应!”
李清见崔翘脸上骇然变色,想了想又道:“此事用拖的办法,若李林甫逼急了,世叔便向太子那边靠一靠。注意把握一下度,我想李相国自然会明白。”
“那我夫人怎么办?我担心她会答应。”这是崔翘所担心的另一件事。
李清笑了笑,“不碍,我给嗣宁王说说,让他们兄妹好好谈一谈便是。”
崔翘心中又叹了口气,他知道李清只是替自己担心,却不太关心崔家的死活,李林甫就算不找自己,去娶崔圆的女儿不也一样吗?
又转了一个弯,马车走进一条直巷,终于遥遥望见了崔府,崔府显得有些冷清,这是大部分出去寻找小姐的人尚未归来的缘故。李清刚进中门,抬眼便看见两片鲜红而薄薄的嘴唇,随即从这两片薄嘴唇的缝隙中发出一阵铁铃般的笑声,就仿佛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刺耳且令人生厌,或许崔夫人再年轻三十岁,应该是银铃声,此时老了,银铃也就变成了铁铃。
才半年不见,崔夫人又胖了一圈,原本崔翘在她面前象个未发育好的少年,而现在似乎更小了几岁,这也难怪,这半年发生了多少市井新闻,崔夫人又舍不得将那些过时的旧闻扔掉,这不胖,才怪呢!
崔夫人锐利的细鱼眼先习惯性地上下剥视了李清一番,那眼神仿佛富翁的遗孀在丈夫刚下葬后便急不可耐翻他的帐本一般。
崔翘见夫人目光无礼,立刻重重咳嗽一声。崔夫人惊醒,肥胖的脸上堆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刻薄的目光立刻变得秋水含烟,仿佛要将女儿不在造成的那种缺失气氛补上,又仿佛李清是她分别三十年未见的情郎,拉着李清的胳膊连声娇笑,“酒菜都已经备好,快快请进!”
不合年纪的娇笑和过于亲热的手,使李清浑身一阵肉麻,鸡皮疙瘩从脚底一直布满头顶,体重倒凭空添了三斤。
进了饭堂,迎面便是一张超大的圆桌,可围坐三十余人,似乎将崔家祭祖用的大桌也搬了过来,席上肉山酒海,当真是在祭祖了。李清一见,这才有些恍然,原来上元夜他来吃饭时满桌都是素菜,原来并不是她家喜欢吃素的缘故。
崔翘一见,眉头却微微一皱,这个蠢女人,只想用量来表示热情,却不想想,这么大的桌子吃饭,还能说话吗?
崔夫人不仅后脑勺象长了一只眼睛,而且这只眼睛还似乎带有透视功能,一眼便看穿了丈夫的心思,她回头狠狠瞪丈夫一眼,又随即拉开一张椅子,请李清坐下,笑咪咪道:“时间有点仓促,准备不周,让李都督见笑了。”
李清欠身回礼,心中暗暗发,“夫人实在太客气了,一顿午饭,李清哪吃得了这么多。”
他本来已经吃过午饭,若崔夫人摆几盘精雅可口的小菜,再置一壶小酒,他倒也能应付几杯,可这样大鱼大肉,不说吃,连看都看不下去。
“不多!不多!李都督这么大的身躯,怎能吃不下去,听说你是住在我大哥的府里,他们家最不注意吃,不如你就搬到我们家来住,包准你天天吃得爽快。”
话实在无聊,但崔夫人的表情却异常认真,就在等李清的答复。李清尴尬一笑,道:“谢谢夫人好意,李清过几日便要赴任,就不必了麻烦夫人了。”
李清的话却让崔夫人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她暗暗思忖,这纳采、问名、纳吉,少说也得七、八日。还要纳征、请期、亲迎,这一套做下来岂不得一个月,来不及了,干脆就象自己当年,什么都不要了,往洞房一推,新人上床大吉。
想到此,她心急火燎地拉了把椅子,和李清紧紧挨坐在一起,把自己的丈夫冷落到远远地一旁。三十人坐的桌子只坐了他们三人,颇有点滑稽,让李清不由想道第一天学书法时老师说过的一句话,‘疏处可以跑马,密处不透风雨。’
“李都督,”崔夫人要按自己的经验行事,“别喝茶,现在喝茶一点意思也没有…尽管喝安西葡萄酒好了,冰镇过,这酒后劲也不大。”
她取过一个大杯,亲自给他斟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的三钱杯浅浅倒上一层,用丈母娘特有的眼光盯着李清笑道:“上元夜也没敬你,今天一起补了,祝李都督今天高升。”
按照她的经验,男人在喝下三杯酒后,自然而然会对女人感兴趣。那时她再提婚事就容易得多,至于自己女儿能不能做正妻,她是有十分把握,以自己大唐郡主的身份,李清现在的那个女人自然得让位。
贵妇人身上刺鼻的香味和热烘烘的气息让李清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她的目光,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就仿佛自己真是她的女婿。
盯着血红的葡萄酒,李清开始有些后悔,既然崔翘的眼睛与脸上已经被打肿,也就不在意再多挨两下,自己真不该来。他眼睛微微向崔翘一瞥,见他仿佛酒肉面前得道的高僧,眼观鼻、鼻观口,既对满桌的酒肉不感兴趣,也对妻子过份好客视而不见。
“这个…夫人,实在抱歉,太子有令…下午我得再去东宫一趟,这个…酒,最多只能一杯,不能多喝,否则太子面前失礼…我恐怕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