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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的科举分常试和制科,制科是皇帝兴之所致,向天下选才,什么农民渔夫都有资格报考。
而常试是固定的考试,分为两步,先是乡试,由各州府自行安排,中者称举人,但前提是要有生徒的资格,也就是要通过官学的入学考试,即童生试。
中举人后,便可进京参加省试,省试的科目繁多,分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书、明算等科,天宝后,举人大多只参加明经和进士两科,明经重策,进士重诗,就看自己所长了。省试考中,也只获得做官的资格,吏部还要考察本人的相貌、德行,无误后方才授官,有的一考察就是几年,把人的头发都等白了,而幸运者如仪陇县县令柳随风,进士科考中,只等一月,便得授官。
他此时刚处理完公事回到家中,看在张夫人的面上接待了李清,听他说完来意后却猛吃了一惊,虽然对方说得含糊,但他还是明白过来:“张公子想要个童生的资格。”
若在往常,他必定是轻轻端起茶杯,道声“送客!”,可今天他不敢,送客搞不好就是送掉自己的前程,但他左看右看这个张府年轻的西席,着实有点瞧不起他的出身,哼!一个道士。
但礼数却不丢,柳随风笑笑道:“我六岁识字,八岁学诗,二十岁中举人,三十二岁进士及第,也不知吃了多苦,挨了多少板子,好容易才走到今天,李公子这一句话,可不就断了我的清誉吗?”
他斜眼看着李清,脸上似笑非笑,只等他的答复,他需要弄清楚,这个童生的背后倒底站着谁,是这个西席、张公子、张夫人还是鲜于仲通,风险是有的,就看值不值去冒这个险。
李清暗骂一声虚伪,也笑道:“难道柳大人不想问问张公子要这个童生做什么吗?”
柳随风心中微微一凛,是了!这个张公子是全县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他要这没有意义的童生来做什么?心中想,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是端起茶,轻品了一口,却将后面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入了耳。
“柳大人也知,鲜于家的几个公子都在成都读官学,这新政县只剩老幼妇孺,确实需要一个男人撑撑门面,也巧,新政县的县尉明年就要退仕,鲜于大老爷的意思就让他外甥来任此职,鲜于二老爷也同意,有张仇在家乡撑着,他们将来去京为官,也好放心,只是大老爷好面子,希望他的外甥能取个举人功名再就任,这童生是第一步,所以夫人就想麻烦柳县令,她不好出面,便让我来说说,夫人又说,如果柳县令觉得为难,权当没这件事。”
柳随风这才知道事情原委,此事合情合理,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那张夫人不好出面,难道他就好出面吗?便淡淡笑道:“此事我知道了,只是这次童生试,我不管,李公子可去找县丞。”
说完一推杯盖:“送客!”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就是说柳县令已经八成同意了,只剩下一把火,这火就是李清口袋里沉甸甸的银子,但这送礼也要讲究点学问,若是贸然把银子堆出,那非当场被柳随风赶出家门不可,就算人不知鬼不觉,可让柳县令的面子往哪儿搁,人家可是堂堂的进士及第,是素有清誉的朝廷命官,虽然礼是要收的,但却不从外人手上拿,而门路,人家县令大人不是指出来了吗?县丞!
有了门路,后面的事就好办得多,这县丞也是张府常客,官虽不大,但要养的家小却不少,已经年过五十,升迁无望,所以对那银两阿堵之物是分外的看重,李清只说是县令让他来的,他便心领神会,当下收了那一式两份的百两银子,并笑言张公子尽管来考试好了。
李清从县丞家走出,已经是掌灯时分,空中乌云低沉,遮蔽了星月,除去城西几家青楼和饭馆透出些许光外,整个街道都被黑雾吞没,偶然几只抢食的野狗咆哮着从脚边疾奔穿过,又呜咽消失在远方,小县的道路用青石板铺成,鞋底摩擦砂石发出‘沙沙’的声音。来唐朝已经数月,李清的心境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刚来时,他想着要改变历史,要将天下玩弄于股掌,要将世界踏在脚下,可现实却让他沮丧,他仿佛就生活在一个信息闭塞的小县,没有身份,没有户籍,俨如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儒,却面对一帮不识字的白丁。
李清苦笑一下,他的性格随和,随遇而安,职业生涯也养成他凡事谋定而后动的做事风格,既来到这个时代,就要先适应它,要知道何所为,何所不为,不问青红皂白就跑到长安去折腾一番,可能尚不见黎明,便没于黑夜。路上很安静,李清却思绪纷乱,自己到底要先做什么,再做什么,必须要理一个详细的计划,可是究竟要先做什么呢?起点在哪里?他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在水面空抓,却握不到实处。他的思路又回到了这次童生上来,唐朝是文人的天下,不象后世,一个戏子也能呼风唤雨,在这里只有士才能走入上流社会,要不就须有强硬的靠山,而他李清两样皆无,李清突然有了一丝明悟,不管将来做什么,他都必须要有士的凭恃。
既想通此节,他思路便渐渐清晰起来,取得童生资格后,夫人就要安排张仇去鲜于府借读一年,据说那里有个极有学问的先生,自己何不利用这机会好好补习一番,李清精神大振,快步向张府走去。过了离别桥,穿过一片柳林,他的脚步又放慢下来,就在这里,他差点丧命,李清脑海里浮现出管家张福的阴险、二夫人的狠毒、厨子张喜的凶残,他的心渐渐凝成了冰,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在走之前,他必须要将这段恩怨了结。
半个月后,榜文发出,张仇排列倒数第三,名次虽不佳,但已经获得了参加乡试的资格。也是这一次暗箱操作,使得张员外、张夫人对李清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正式认可了他西席的地位。

第一卷 斜风细雨入剑门 第009章 以直报怨(一)

“李公子,这些杂事不需你动手,我来!我来!”
张才一把抢过李清手上的扫帚,埋怨道:“若被老爷夫人看见,又该扣我月钱了。”
自老爷当着合府上下将西席聘书交给李清,并宣布李清享受管家待遇后,众人看他的眼神和态度便开始有了变化,羡慕、嫉妒、崇拜、巴结,不一而足。
“不妨事,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久不动倒要生病了。”
前世,姑且叫前世吧!李清是办公室的小弟,每天早晨第一个来,扫地、拖地、打水、给几位大伯大婶泡茶,都是他的事,到了唐朝突然不做,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清晨他见几片枯叶在小院飘卷,便忍不住拾起了久违的扫帚。
“小才哥,你…”话语未出就被急促的惊惶声打断,“不!不!公子叫我阿才好了,我还小公子一岁,实在担不起。”
李清笑笑道:“如何,我教你的法子可灵?”
张才眼中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公子教我的法子,还真灵,昨晚荷花她、她…”他脸一红,喃喃说不出口。
上元节后,张才便开始追求荷花,荷花虽对李清的爱情之火刚刚熄灭,但对这个看腻了眼的二等家人却委实没有兴趣,李清便教了张才一招,让他日日去山中摘梅送给荷花,十日后再突然中止,那荷花刚刚品到男人的温柔,突地失去,不禁怅然若失,一缕相思竟绕在了张才的身上。
“我知道了,明儿我就给夫人说说情,让她把荷花许给你吧!”李清突然有些怜悯张才,男人若没有钱和地位,他如何留得住象荷花那种女人的心呢?
“公子恩情,张才日后必报!”张才感激道,他也知道夫人对李清青睐有加,又歉疚于他,他去说,此事不定真的成了。
李清却暗道:“看他的样子,不象是装的,是时候了。”便拍拍张才的肩膀诚挚道:“阿才,你真的很喜欢荷花吗?你可要想清楚,她的性子,你受得了么?”
张才低头无语,半晌,眼中迸出痛苦的神色,荷花的多情,让他难以承受,可他真是很喜欢她,她的从前或将来,也只能默默的忍了,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他又能如何?
“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上元夜被辱的伤痛并没有随时间被李清淡忘,相反,它慢慢沉淀下来,在他心中酝酿,日久弥深,日久弥稠,仇恨的种子只要落根,他就一定会让它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他象一头欲复仇的狼,用恒古不变的耐心,在寻找和等待机会,现在机会已经找到,计划也已拟好,只是还需寻找利益相关者的配合,才能更狠更准地打击共同的敌人,由此李清想到了二管家张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为使张禄自已找上门,李清的目光便落到了张才身上。
李清将张才带到屋内,关上门,这才郑重道:“我有一个办法让你当上二管家,你可愿意?”
张才一呆,他就是二管家张禄的心腹,让他夺张禄的饭碗,这、这怎么可以!李清却笑笑道:“届时张禄做了大管家,你做二管家又有何不可?”
张才这才恍然,原来李清是想对张福下手了,自己就奇怪,吃了那么大的亏,他居然忍了,正想佩服他的气量,不料他还是不放过他们。
“你按照我的法子去做,我保你能做上二管家的位子。”说完便在张才耳边低语几句,张才骇然,“李公子,这能行吗?若查出来是我说的,我、我…”他低头细声道:“我恐怕不行的!”
李清脸一沉,喝道:“男儿大丈夫,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将来你还能做什么大事,象你这样子,还可能留得住荷花的心吗?去吧!去吧!我也不给夫人说了,省得将来看你可怜!”
“我…”张才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吼道:“你休要辱我,此事我做就是!”

次日,张府里便有传言起,说那张福与他的表妹,也就是二夫人,自幼定亲,只因她贪图富贵,才撇了张福嫁给老爷。又过了几天,这件风流韵事愈演愈烈,说张福至今未婚,就是难忘旧情,还有人看见上元夜张福偷偷进了二夫人的房,呆了两个时辰才出来,而且衣服也穿反了,说得活灵活现,宛如亲见。
此话后来也传到张福的耳里,他暴跳如雷,连查了几天,也查不出这谣言的源头,直到连夫人的丫鬟也开始打趣他,他才开始惶恐起来,急找老爷想解释清楚此事,不料张员外只冷冷一笑,一语不发,张福更加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几天后,此谣言便息了,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天夜里,一道黑影从李清窗前闪过,随即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门没锁,请进!”黑影闪了进来,又返身将门锁了,李清淡淡道:“二管家,我等你多时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灯点亮了,昏黄的光影里现出张禄团团的胖脸。
“我以为你昨天就该来,不料却多等了一天。”
“我昨天正好有事。”张禄的眼睛突然紧紧逼视着李清,冷冷道:“这么说,那些谣言果真是你炮制的?”
“此话问得多余。”李清笑了笑:“如果张才不告诉你,你会找到我吗?”
“你怎么知道张才会告诉我?”张禄一脸诧异。
“自然,他想做二管家,没有你的支持怎么行,来!请坐下说话,你站在那里,我不舒服。”
张禄拉把椅子坐下,盯着李清浅浅的笑容,他心中极为震惊,此人为了报复张福,便以荷花为诱饵,引张才替他卖命,但他用张才的真正目的,却是要将自己请来,心计之深,是他首次遇到。
“你怎么能给张才许二管家的位子,这能办到吗?”
李清却摇摇头道:“你以为张福一走,你真能做总管家吗?如果你这样想就错了,张福迟迟不走,就是因为老爷一直护着,只有张福在,老爷才有一点说话的余地,而这次若让张福走了,夫人必会给老爷一个面子,再挑一个管家顶上,这时候你若想法子不让张才上去,难道还想再等一个对头来吗?”
张禄一凛,确实,若不能让自己人来做,那必然是老爷现在管庄园的张寿上来,此人心黑手辣,比那张福更坏几分,而且和自己的关系也极僵。
想到这,他急问道:“那我去求求夫人,让张才做二管家,张才的父亲也是夫人陪嫁来的,应该没问题。”
不料李清却冷笑一声道:“你去求,只怕张才更没有希望,不管是夫人还是老爷,都不愿一个管家独掌大权,最好两个管家互不买帐,才能平衡这管家之权,若不是张福引来二夫人,夫人还真不想赶走他,你们相处了十几年,连这点都看不出吗?”
制造手下人的矛盾,是做领导基本艺术,这门学问,李清在他的办公室天天耳闻目染,从古至今,无不亦然。
或许是当局者迷的缘故,张禄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呆住了,那感觉,仿佛猛喝一大口浓浓的苦丁茶,先入口苦涩不堪,随即慢慢地被他品出味儿来。说得太对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这十几年来,夫人用他、贬他,不断制造他的张福的矛盾,原来竟然是这个缘故。张禄突然觉得自己象一具玩偶,被人牵着线荡了十几年,他长长叹了口气,神情忧郁落寞。
“二管家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李清微微一笑,他的目的是要牵住张禄的鼻子,他才肯完全配合自己的计划,又细细劝道:“其实,二管家也没有什么损失,真到有事了,夫人还是会偏向你,毕竟你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忠心不二!”
“忠心不二!”张禄点点头,说得不错,如今他能占上风的,就是凭他对夫人的忠心不二。一个激灵,张禄突然如梦方醒,他有些吃惊地望着李清,仿佛到今天才认识他,他、他才来多久,竟把这件事看得如此透彻。
李清笑笑道:“二管家不必多想我怎么会知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你不是当局人,也会明白,至于张才之事我来说,夫人会听的,只是…”
李清笑容突敛,逼视张禄的眼睛,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只是我们需先联手赶走张福”

第一卷 斜风细雨入剑门 第010章 以直报怨(二)

张禄一怔,急道:“现在张福的传言如此不堪,难道老爷还能容他吗?”
李清淡淡一笑,似乎在笑张禄的幼稚,直笑得张禄老脸胀得通红,这才慢慢道:“你以为造点谣,张福就会被赶走吗?毕竟只是谣言,没有证据,再者,就算老爷有这个心,也不好借这个理由,否则不就是告诉别人,他这儿绿了吗?”李清忍不住在自己头上比了个帽子的形状,自己倒大笑起来。
虽然张禄不太懂这个绿帽子的意思,不过也能猜到一二,也忍不住笑起来。
“那李公子以为用什么办法才好?”张禄止住笑道,他心里突然明白过来,这个李清既专程等他来,想必是早有了定计。
果然,李清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无比,这些人以为官家不管,就没事了吗?他李清素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这谣言不过是先打进的一根炸药,要让它爆炸,还需要一颗雷管。
“二管家,此事还需要你来操作。”
他低低的在张禄耳边嘱咐几句,张禄脸色大变,背上冷汗淋淋,幸亏他要对付的不是自己,这种恶计,放在谁的身上都逃不过。

前几年有句流言:“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这便是张府主厨张喜的形象,他是个黑胖壮汉,满脸横肉,斗大的头仿佛就直接扛在肩上,再加上一双暴蟹眼,和他名字中的喜字,可沾不上半点关系。
张喜是二夫人陪嫁带来的,也是张福的铁杆心腹,有了张福的撑腰,又掌着众人的饭碗,这张喜在府上很是飞扬跋扈,看谁不顺眼,就饿他一顿,故合府上下没有不恨他的。
李清上元夜被打,便是他找街上的流氓无赖做的,本人也参与了殴打,依他的意思,最好就把此人废了,杀一儆百,故他下手极狠,只可惜被荷花给撞破,没有得逞。
张府平时所消耗的米面肉蛋,一般由庄园运来,但庄园比较偏僻,路途不便,所以也不是常送,平日里所需的新鲜菜蔬、水果之类,也只在街上购买,而这购买大权自然就落在了主厨张喜的身上。
这一日,有菜贩找上张喜,愿意长期提供时令菜蔬,虽然价格要比别人贵许多,但回扣却能给到五成,而且是当场现钱交割,由不得他不动心,虽然此人是新面孔,但被钱迷了心窍的张喜还是禁不住答应试试。
清晨,那人送来几车新鲜的冬笋,共三贯钱,和帐房结了帐后,张喜便命他把笋都运到厨房里来,瞅瞅四下无人,那人使了个眼色,张喜会意,随他进了里间,不料钱刚拿到手,背后便传来一阵冷笑:“我早就有所耳闻,但一直不相信,今儿可被我抓个正着!”
张喜猛地回头,吓得魂飞魄散,竟然是夫人和老爷站在门口,他手一松,钱哗地落了一地。
“老爷!夫人!你们听我解释。”他跪倒在地,向前爬了几步哀叫。
张员外的脸都气绿了,指着张喜吼叫道:“解释!你要我挖了自己眼睛吗?”在府里做了三年的主厨,也不知道贪了自己多少钱,他突然一阵恶心,狠不得把自己从前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当即上来几个粗壮的家人将张喜死命捆了起来,听他杀猪般惨叫,又狠狠地在他身上猛踢了几脚。
“张老爷!这可和我无关,他逼我要钱,还说这是你府里的规矩,不给的话,就不要小人的菜,小人要养活一家老小,没办法才被他勒索,求老爷开恩,别断了我的生路。”
那卖菜的跪在地上,捣蒜似的磕头不止,只见张禄在后面低声给夫人说了两句,张夫人冷笑一声道:“我本来要拿你送官,但看在你是初犯,你滚吧!从今再不许踏进张家一步。”
“是!是!”那人从地上爬起,几步就跑没了踪影,张禄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得意。
张夫人盯着张员外,恨恨道:“老爷!这事你看怎么办?”这张喜是那贱人带来的,这次证据确凿,她绝不再容情。
张员外举手止住夫人的话头,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的思路。他还在计算这几年厨房的开支,若按三成回扣,加上偏高的价位,这合府上下每天至少两贯的菜钱,还薪碳、水果,三年下来,少说也被他贪污五、六百贯之多,天啊!五、六百贯,张员外心都要碎了。
“把他打死,让他把所有钱都赔出来!”他再也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刚刚闻讯赶来的张福看到这副情景,恨不得一头撞死。他多次提醒过张喜,不能在府里拿回扣,可这笨蛋就是不听,简直蠢到了家,又突然见他求助的目光向自己看来,张福心中砰!砰!地敲起了重鼓,这里面他也拿过张喜送的好处,不行!不能死在这个蠢人的手上,他见势不妙,便要悄悄溜走!
“大管家,你要替我说话啊!”张喜见他转身要走,吓慌了神,就指望他来替自己求情,不禁大声叫喊起来。
“张福,你站住!”张夫人早注意到了张福,见他神色紧张怪异,也隐隐猜到此事必和他也有一定关系。
张福猛听夫人叫他站住,仿佛突然失足,掉下万丈深渊,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张喜,你若肯把这些年的事都老实交代,我或许饶你一命,也饶过你的家人!”张夫人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张福,张喜突然明白过来,他连爬两步,大声道:“老爷,我说!我全部都说出来。”他一指张福喊道:“他、他也有份!”

当天下午,张府前院人头涌动,张家召开公开处理大会,以张喜贪墨主人钱款,断其一臂,押送官府治罪。
“老爷,那张福该如何治罪?”张夫人冷冷地看着丈夫,她恨张福引来那狐狸精,几次要赶走他,可丈夫却一直护着,而这次看他怎么交代。
张员外迟疑了一下,这张福的祖父、父亲都对张家忠心耿耿,得念些旧情,更关键若是这张福走了,自己就真的再无一点说话权,可如果不处置他,恐怕夫人又不肯罢休。
“罢了,还是送他去管庄园吧!把张寿换来。”张员外叹了口气,刚想说话,突然见二夫人慢慢地走过来跪倒,张喜被处置,她不敢露面,若这张福再出事,她以后在府里可怎么活。
“老爷!看在我服侍老爷这些年的份上,就饶了张福吧!”
也合该张福倒霉,她不露面还好,她这一求情,张员外顿时记起前几天的传言:他们二人有染,头‘嗡’地大起来,这无风不起浪,他张福越向自己解释,就越说明他心中有鬼。此时,院子里一片安静,所有的人低着头,脸色怪异,张员外突然觉得定是所有的人都在嘲笑自己无用,连个女人都降伏不住,他又偷眼看了看夫人,夫人直直望着前方,但唇角却露出一丝讥讽。
张员外盯着二人,脑海里却在演绎二人苟且的情景,胸中的怒火再次升腾,更猛更烈,一点点怜悯早丢到了爪洼国。
“张福!”他厉声喝道。
张福浑身一颤,他恨死这个愚蠢而多事的女人,难道她不知道此时出头就是要害死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