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材,这自然是骄兵之计了!”刚刚反应过来的安禄山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怒斥道:“河北的军马都忠心于我,他敢杀我吗?”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高尚,见他目光显得有些忧心。便问道:“先生可是担心我们离不开长安?”
高尚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大帅可曾想到,我们现在其实是在和两个人斗。一个是李隆基,他在明处,而另一个是李清,他却在暗处。李隆基我不担心,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有些事他想得到但未必敢做。而李清就不同,他刚刚卑恭地搀扶大帅出门,可转身便在李隆基面前告了状。这种人实在可怕,我强烈建议大帅杀了他,以除后患。”
刚刚被父亲斥责的安庆宗立刻邀功道:“此事便由我来做,就算那李清有三百铁骑护卫,我养的死士也照样能将其刺死于床上。”
高尚却微微一笑,向他摆了摆手道:“大公子先别急,我还有一连环计,既除掉了李清,还可谋一肉盾。”
说罢,他又回头对安禄山得意地笑道:“大帅忘记杨国忠那纸保证书了吗?用它去诱杨国忠与我们结盟对付李清。安帅不如索性就加入杨党,我想既然大家都穿了一条裤子,他以后能不替大帅多担待些吗?”
安禄山轻轻拍了拍脑门,忍不住笑道:“先生是说,用杨国忠来做我们的盾牌吗?”
“当然!造反要诛九族,杨国忠是他舅子,他总不能将自己也诛了吗?”
三人对望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
…
这两天,杨国忠心情便如这天气一般,晴朗中透着寒意,升了右相可谓风光无限,但宫中传出皇上与贵妃不和的消息又令他烦恼。杨贵妃可是他们杨家的柱台,得罪皇上被打入冷宫。他们杨家也完了,所以杨国忠一天数次去杨花花的府上求她出面排解杨贵妃的情绪。
当然,杨花花和他想的可不同,要她去调解夫妻矛盾可以,但先请付调解费,着实狠敲了杨国忠一笔。她出马了,哄完杨玉环再逼李隆基,夫妻之间吵架争的不过是一口气。李隆基道了歉,再保证不再拿剑乱砍东西,这气也就算赌完了。杨花花再从李隆基那里拿一笔感谢费,便喜滋滋回府了,这就叫‘吃完原告吃被告’,古今皆一样。
贵妃复得宠,杨国忠的心也算放了下来。这天晚上,他正在书房里琢磨明日的述职。明日是述职第一天,三位节度使将述职,陇右节度使哥舒翰是第一个;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是第二个;安西节度使李清是第三个。节度使的述职以皇帝为主问,内阁各位大臣旁听,可提出异议让节度使解释。述职顺利,很快便可结束,若不顺利,用一天的时间也未必能过关,关键是看准备是否充分,这就颇有点象后世的论文答辩。
杨国忠关心的李清和安禄山这两个仇人,李清不用说,他早想好用葛罗禄人被屠一事发难。而安禄山却让他有些为难,有心给他穿小鞋,又害怕他将那张保证书抖出来,若放过他,心又不甘。儿子岂能被白打。
正想着,忽然门外有人禀报:‘安禄山来访!’
杨国忠一惊,难道是派去复查朔方军被他收编之事出漏子了吗?事实上,兵部早在去年十一月,便应朔方节度使张齐丘之请派人去河东调查李献忠讨契丹失利一事,其中就包括数万朔方精锐的去向。杨国忠与安禄山达成妥协后,他火速派人去通知调查人,此事可不了了之。可他又担心派去的人晚了,安禄山的突然来访使他的担忧更加深了一层,杨国忠忧心忡忡地出门迎接去了。
“老夫消息迟钝。刚刚才听说杨相国高升,特来祝贺!”
安禄山满面春风,上前紧紧握拉着杨国忠的手不放。一般而言,唐朝的执手礼是长辈去拉晚辈的手。安禄山抢了先机,使杨国忠倒象个被轻薄的小媳妇。在对方温热的气息笼罩下,冷汗与热汗一齐流出,手上湿漉漉地,想抽却挣不脱,实在难受之极。
他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也听说安帅今天也高升了,正在盘算着送什么贺礼好。没想到安帅却先来了,国忠惭愧!”
安禄山哈哈大笑,搂住他肩膀使劲拍了拍。“咱们兄弟可真是有福同享了!”
安禄山的福杨国忠没享到,倒是他松了自己手,使杨国忠仿佛在极闷热的封闭房间里忽然找到一扇窗似的,手上的数千个毛孔无一不酣畅淋漓。
“是!是!安帅里面请。”杨国忠心情愉快的将安禄山请进了自己的书房,就象女人之间给对方看自己衣橱是表示关系亲密一样,男人请对方到自己书房也同样表示达到了某种交情。
既然安禄山是满脸笑容而来,那就不可能是朔方军出了漏子,相反应是办妥了。杨国忠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希望来,既然如此,能不能让安禄山就此妥协,还回自己的保证书呢?
杨国忠一时心痒难耐,急将安禄山带到自己书房,他虽然是草包,但毕竟不是蠢人。这两天安禄山要造反的传闻他也有所耳闻,虽然只是流言,而且皇上还用加官进爵这种方式来平息这种谣言。但安禄山手握重军这是不争事实,他做兵部尚书几年,也知道朝廷根本就调动不了安禄山手中之兵。
不管安禄山是不是真想造反。但作为堂堂一介右相,还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这是何等荒唐,让他以后如何行权。杨国忠暗暗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要将那纸保证书要回来。
安禄山刚坐下,便微微向杨国忠欠身笑道:“我已接到消息,在河东调查李献忠之人已经返程,这多亏杨相国的鼎力相助,老夫这里谢了。”
“哪里!哪里!国忠如果能办得到。当然会尽力而为。可是如果办不到,就算安帅逼死我,我也无法。”说到这里,杨国忠取出那封李林甫写给李献忠的信,向安禄山的那边推去,“这封信国忠也没有用上,且还给安帅。”
“哎!不能替杨相国分忧,真是遗憾了。”安禄山随手收回了那封信,却端起茶品了一口,微微有些皱眉道:“这是绿茶吧!我不太习惯。”
他将茶杯放下,对杨国忠笑道:“老夫身子肥胖,一直便喝高丽参茶,委实不错,明天我叫人给杨相国送点来。”
杨国忠见他收了信却顾左右而言他,丝毫不提自己保证书之事,不禁有些着急道:“安帅,我那保证书可能还给我?”
“保证书?”安禄山捋着颌下短须,眯缝起三角眼仰望屋顶微微笑道:“当时杨相国可是答应了我两件事,可现在只办了一事,还有一事尚未办呢!要我如何还你?”
“可是、可是!”杨国忠一连说了两个可是,心中的火气也渐渐冲上来,“你不是不知道,安西陌刀军调到范阳,这必须要皇上批准才行,就算我把安西节度使换成自己的心腹,也一样要经皇上批准,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安禄山脸一沉,目光凌厉地刺着杨国忠道:“办不办得成,那是你的事,但你答应了我就得办到。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皇上要兵去,这可是我大唐右相、中书令亲口答应之事。”
杨国忠只觉一股寒气直冲他的脊梁骨。他怒极,忽然绷直了腰狠狠一拍桌子吼道:“安禄山,你想威胁本相不成?”
安禄山阴阴一笑,盯着杨国忠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威胁你,又怎样?”
“你!”杨国忠手指着安禄山,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见安禄山端起茶碗,连水带茶叶一口吞下。杨国忠忽然觉得浑身无力,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才嘶哑着嗓子道:“那你要什么条件才能还回我的保证书,要粮我给你,要钱我也可以给你,你说吧!你要什么?”
安禄山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一瞬间,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不要他杀李清了,找一点简单的事情给他做,再一步步将他掌控在自己手中。
“我不要粮,也不要钱,这份保证书我也可以还给你,不过我要兵部下令调换几名不服我管的河东刺头将。”
“好吧!你给我份名单。”杨国忠虚弱到了极点,这个他可以办得到,作为正常调动便可。
安禄山的笑容愈加亲切,他忽然发现这份保证书竟比那一万陌刀军倒有用得多,它就是那穿着牛鼻子的绳,而杨国忠就是那头牛,如此,他还怎么可能把它还给杨国忠呢?
安禄山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比温和地对他笑道:“你放心,只要你办妥此事,我一定将保证书还给你。”
第十二卷 返京述职 第330章 述职交锋
正月初五,今天是新年四天朝假结束之日,各衙门的官吏开始了正常的出班,整个大唐的国家机器开始运转起来。
李清的述职时间预定在申时正举行,地点是大明宫紫宸殿。天宝七年之前,每年的述职都在这里举行,后来改到华清宫,今年李隆基提前从华清宫返回,述职地便重新回到了旧地。
李清是在前一晚才接到殿中监发来的述职表,才得知今天述职的各节度使需按早朝时间进入皇城,这个细节李清却不知晓,导致他上午全家出游的计划取消。和从前做户部侍郎一样,他天不亮便从家里出发了,朱雀大街上满是入朝官员的马车,一盏盏橘红色的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使李清恍若回到从前。
虽然皇帝已不早朝,但百官们依然秩序井然地进入朱雀门和丹凤门,没有人会迟到,李林甫留下规矩并不因他下野而懈怠。
时辰尚早,皇城里随处可以看见官员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今天是新年的第一次入朝,同僚之间显得份外亲热,似乎已经年不见,其实不少人几个时辰前才刚刚分手,官员们谈的大多是风月,而重要的话题早在新年期间便讲完了。
“李清!李大人!”李清的马车刚刚在兵部大门前停下,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从车窗探头看去,只见在台阶上站着几人,为首一人是个五十余岁的中年人,李清见过他,朔方节度使张齐丘,他的述职被安排在明日上午。李清下了马车,目光却落在张齐丘旁边一人的身上。只见他约四十岁,身着军服,身材又瘦又高,整个人站在那里象根笔直的标杆,他皮肤黝黑。脸庞棱角分明,半合着眼微视自己腰中之剑,眸中隐隐闪着精光。
李清快步上前向张齐丘拱手笑道:“张大人不是明日才述职吗?怎么今天便来了。”
“听说今年的述职很难过关。我只得今天赶来恶补一番。”张齐丘说着,却见李清一直在打量自己的副手,便拉过他的手,介绍道:“这位便是刚刚接替李献忠之职,我朔方之名将李光弼,李大人可听说过?”
李清恍然,难怪气质威武,原来他便是李光弼,果然是有名将风采。而另一名将郭子仪也是朔方节度副使,目前在朔方留守,李清在去年年中时曾在龟兹见过他一次。
李清含笑向李光弼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李光弼却欲言又止,眼角余光微微扫了一眼张齐丘。便默然不语。
李清见他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便笑一笑话题一转对张齐丘道:“听说李献忠之乱,朔方军损失惨重,可有此事?”
张齐丘脸色微变,打了个哈哈道:“我朔方军打了败仗,自然损失惨重,不提此事!不提此事!”
李清也不再多问,向他拱拱手道:“李清下午述职,也得准备准备,改天再请张大人喝酒,就不多陪了。”
“那好,李大人请!”
…
东方天际已经开始出现第一抹霞红,晨钟敲响,在各处聊天的官员们纷纷走回自己衙门,皇城里迅速安静下来,此时,哥舒翰在十几名幕僚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向大明宫方向赶去,他的述职将在半个时辰后举行。
各节度使虽然不在朝内供职。但他们位高权重,又是来进行一年一度的述职,兵部也特地给他们准备了房间。李清的房间在一条长廊的最东首,前后院子都种满了花草,一条小溪穿桥而过,虽还是寒冬,但流水潺潺,倒也显得有几分生机盎然之趣。
述职报告的正本早已经上交,他手上还有副本。此刻他正默默地诵读报告内容,看其中是否还有漏洞。这时,门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幕僚张继在门外低声道:“使君,人已经请来。”
“请进!”李清收拾起述职报告,门吱嘎一声开了,李光弼那张黝黑而富有轮廓的脸出现在门口,他大步走进,向李清一抱拳道:“光弼见过使君大人。”
“李将军,请坐!”
李清请李光弼坐下,有亲兵给他上了茶,带上门退了下去。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人,很安静,李清低头笑了笑先开了口:“适才我见李将军欲言又止,可是碍了张大人的面子不好说,现在有什么话,请但讲无妨。”
李光弼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我适才见使君的佩剑十分眼熟,可是王忠嗣的旧物?”
“不错,此剑确实是王忠嗣所赠。”李清从腰下摘下剑,放在几上,轻轻向李光弼推去,微微一笑道:“李将军但看无妨。”
李光弼一怔,初次见面竟将剑给了自己,着实令他感到意外。他默默地拾起剑仔细端详,“是!是!是他的剑,剑虽在人却亡。”轻轻抚摩着剑,不知不觉,他的眼睛红了。
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将剑还给李清,叹道:“这把剑跟随王帅戎马一生,不知有多少敌酋丧命其下,当年他曾给我说过,得此剑者可继承他的衣钵,后来王帅含冤而死,此剑便消逝无踪,我们都以为此剑已泯灭,不料今天我却在大将军身上看到。”
李光弼越说越激动,他撩开衣摆,单膝向李清跪倒:“请大将军受我一拜!”
李清却没有扶他,只淡淡一笑道:“我倒希望李将军拜的是我,而非这把剑。”
“非也!”
李光弼脸涨得通红,猛地站起身朗声道:“剑归剑,人归人,大将军为我大唐开疆辟土,打吐蕃、击大食。在光弼眼里,这才是真正继承了王帅的衣钵,而不仅仅是一把剑,若非如此,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决不会弯一下。”
李清默然,半天才歉声道:“是本帅错怪你了,这里向你道歉。李将军,请坐下说话,我还有话要问你。”
李光弼见堂堂的安西大都护、尚书左仆射居然向自己认错。他心中感动,刚刚生出的不满顿时一扫而空,他坐了下来欣然道:“大将军有话尽管问。”
“我想问李献忠败兵之事,李将军可告诉我实话?”
李光弼沉默了,事实上他随张齐丘进京就是想向朝廷揭发安禄山私收朔方军。但就在昨天晚上,张齐丘突然找到他,告诉他此事杨国忠已经插手,不准他再提。李光弼心中异常愤恨,却又无可奈何,现在李清却忽然问起他此时,使他仿佛在漫漫的黑暗之中陡然间看见了一线光明。
他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绝不能容忍杨国忠与安禄山共谋朔方军的精锐,而且本应该是属于他的部队。
“兵乃国家之器,岂能因一己之私而废之。”
李光弼下定决心,他用低沉而略带一点沙哑的声音缓缓道:“现在这支军队驻扎在云中,它没有任何番号。已经完全是安禄山的私军。我来京城就是为了检举此事,但就在昨天晚上。张大人忽然告诉我,杨国忠已经插手此事,命我不准再提,安禄山收编朔方军之事就此作罢。”
“那有什么证据证明杨国忠已经插手此事?”
李光弼摇了摇头道:“具体我不太清楚,张大人只告诉我兵部的调查不了了之,既然他说是杨国忠,那必然是有所依凭。”
不知不觉,李清已经起身站在窗前。他坐不住了,今天遇到李光弼是一次偶然,但李光弼说出的话却让他发现了一桩天大秘密:杨国忠与安禄山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他们之间应该只是交易而不是结盟,否则安禄山不会棒打杨国忠的三子,或许是杨国忠有什么把柄被安禄山捏住了,或许是安禄山与杨国忠交换了各自所需的东西。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杨国忠与安禄山已经走到一条道上。事情虽小,但李清却由此看到了很多东西,就仿佛一座冰山,寻常人只看到海面上的部分,但李清却看到了海平面下另一个丰富的冰山世界。
首先杨国忠不知道帐本的事,否则他不会做出这种近似共谋造反的蠢事。其次李隆基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说明李隆基对杨国忠还存在某种疑虑,他并不是很信任他,甚至在这件事情上李隆基还更相信自己。
这种看似微妙的关系,往往影响着朝廷重大决策的制订,甚至决定着历史的走向,不过现在事情还不明朗,李清虽然只看到了一个模糊地轮廓,但他心里却有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
时间过得很快,午饭后,李清便被几名太监带到大明宫紫宸殿,述职提前了。原定在申时正举行,现在提前一个时辰,因为安禄山的述职只进行不到一刻钟便结束了。
李清站在殿外只等候了片刻,随着一声轻脆的云板敲响。述职正式开始了,一名宦官小跑着出来,高声喝道:“宣安西节度使李清觐见。”
随即几名侍卫将李清带了进去,紫宸殿是大明宫第三大殿,又称天子便殿,是除御书房外大唐皇帝最常呆的地方,很多军国大事都是在此拍板决定,故而进入此殿被则朝臣们称作‘入阁’,是一件非常荣耀之事。
大殿里宽阔宏伟,但也只在最尽头稀稀疏疏坐了十几个人,而这十几人就是大唐的最高决策集团。
台阶正中间高高在上的自然是大唐皇帝李隆基,虽然没有午睡,但他精神依然矍铄、肤色红润,正含笑看着李清走近。
李清大步走上前,跪下向李隆基行一大礼,“臣李清参见皇帝陛下!”
“李爱卿免礼,赐座!”李隆基轻轻摆手,立刻有两名太监摆上一张厚重的椅子。李清坐下,目光向两边一扫,第一个便看到站在李隆基身后的高力士,他捧着一叠文书,目光冷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其次在自己的两边坐了两排人,右首第一个原来是李林甫的位子,现在是坐着一脸冷笑的右相杨国忠,不时用一种阴森的目光刺向他。旁边是眼露忧色的户部尚书张筠,见李清看来。他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再往下是正闭目养神,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的礼部尚书裴宽,可他的嘴角却分明挂一丝怜悯和无奈。
而在杨国忠对面第一位是新复职地的相陈希烈,今天是他第一天出席这么重要的述职会。此刻他正得意洋洋的笑着,脸上表情丰富,不停地咳嗽,惟恐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旁边坐的是李清在户部时的老下属,刚刚升为兵部尚书的韦见素,他脸色凝重、嘴唇发白绷成了一条直线,显得颇为紧张。
再往下是幸灾乐祸的邢部尚书、原剑南节度使郭虚己,最后是工部尚书,但现在暂缺。他的位子由吏部侍郎房琯暂坐。
除了这十几名内阁成员外,周围还坐着一些辅官,比如御史中丞、中书舍人、殿中监、翰林学士等等。
但李清的目光最后却停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使他暗暗震惊,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庆王李琮,他台阶的一个角落里。从李清的角度看去,正好被陈希烈挡着。三年不见,他瘦了很多,倒显得很精神,不过此刻他并没有看李清,而是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折子,那应该是安禄山的述职报告。李清心中不禁冷冷一笑,看样子,李隆基最后是想立长子为太子了。
“开始吧!”
李隆基脸上笑容消失,他从高力士手中接过李清的述职报告,翻开了一页,对李清说道:“昨日下午,朕和几位相国开会商讨了一下,基本赞同你的西扩计划。但有些问题,朕想再明确一下,第一个就是税赋问题,如果出丁为兵便可获得免税,倘若免税人多了,那官府的税赋又从哪里来?你是否考虑过?这是第一,你先回答于朕。”
“臣考虑过,首先免税并非全部土地免税,臣所说的免税只对永业田一块免税,而口分田部分依然要上交租庸,不过是税赋稍轻;其次陛下给安西军定地兵数是七万四千人,既然有了上限,那就不是每户人家都可以出丁为兵,必然有部分人家享受不到免税,这样就有了一部份税源,然后实行军屯,使军粮能够自给;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臣真正地税源是来自于商税、盐税,还有官府自身也成立商行,臣测算过,只要我大唐与西域各国的贸易量能达到开元二十五年的七成,那所收税赋便足以应付日常开支。”
李隆基略略点了点头,问户部尚书张筠道:“张爱卿以为如何?”
张筠微微笑道:“我们户部出去的人,臣自然是放心的,就算是最后没辙,李侍郎也会从河里淘出金子来。”
他说得幽默,众人都会意地笑了。李隆基亦轻轻笑道:“朕倒是忘了他的老本行。”他手一挥道:“这第一条就算过了,你过后将细则拟好交予户部,”
李隆基又翻开下一页,看了一眼裴宽,对李清道:“还有一条是裴尚书提出的,哪就是你的计划里没有涉及到驿站,这是否有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