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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你这话说得怪异,大暑天哪有穿皮裘取暖的?”
他身旁的一名黑胖士兵‘嗤!’地一笑,用胳膊肘拐了一拐伍长,低声嘲讽道:“我看六郎是热昏了,尽说胡话。”
伍长是个近四十岁的老兵,他嘴一撇,不屑地道:“你懂个屁,六郎说的是杨国忠,人家用冰砌墙,当然是穿皮裘抱女人。”
嘴上说着,却看见十几个黑瘦的唐军牵着马远远走来,身上的军服褴褛,那些马和他们一样瘦,脚步沉重,不停地喷着鼻息。伍长慢慢站了起来,脸上肃然起敬。
守城的唐军纷纷站起来,默默地看着这伙衣裳褴褛的唐军走进了城门,那胖士兵碰的了个钉子,心中正有气,见这十几个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唐军走进过去,不由冲他们的背影‘呸!’了一声,“穿得这么破烂,却跑到长安来丢脸!”
伍长大步上前,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头皮,骂道:“混蛋!这是安西的边军,人家在打仗,你却躲在这里纳凉,亏你有脸说。”
这十几名唐军正是跋涉万里,进京送奏折的武行素一行,他们日夜奔驰,一路换马,仅一个月时间便赶到了长安。
李清嘱咐他们去见高力士,可此时正是天已黑。高力士尚在宫中未归,十几名唐军皆已疲惫之极,纷纷倒在高力士府前的几棵大树下沉沉睡去。
一直到次日天麻麻亮时,高力士的马车才终于返回府中。他这些日子也累得疲惫不堪,既要代李隆基批阅奏折,又要侍侯这位主子风花雪月,应付他为讨好贵妃而层出不穷的点子。昨日晚上,花二十万贯做成的冰宫轰然倒塌,压死了十几个太监宫女,他处理了整整一夜。
高力士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忽然被一阵吵嚷声惊醒,他吃力地坐直身子,透过车帘向外看去,只见大蓉树下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名士兵,几名家人正在轰他们走。
“算了!由他们去。安静点不行吗?”高力士挥了挥手,“快些进府!”
这时,台阶上一名门房跑了下来,站在马车前禀报道:“老爷!他们是安西军,说是有大事找您”
‘安西军找我!’高力士念头一转,立刻醒悟,‘难道是李清不成?’
“问问他们有什么事?”
片刻,武行素被带上前,他在马车前行了军礼,从怀里取出李清的奏折,双手递了上去,“这是我家李都督给大将军的。”
高力士取过奏折,却没有看它,他再一次打量这些士兵,见他们已经纷纷从地上爬起,个个军服破烂,脸庞黑瘦,高力士眼中不由露出惊讶之色,“你们是从石国来的?”
“是!”武行素躬身再行了一礼,“都督说事情紧急,我们不敢耽误,日夜兼程而来。”
“我知道了!”
从石国到长安何止万里,高力士心中忽然有一丝感动,他回头对家人道:“这些都是我大唐的梁柱,将他们领进府去,给他们好好吃饭、休息。”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从东驶来,悄悄地停在了高力士府第的后门,一名戴着竹笠中年男子飞快地下了马车,早已守侯在门前的管家立刻将他领了进去。
“阿翁,你找我吗?”中年男子闪身进了书房,他取下竹笠,赫然就是被废的前太子李亨,或许是没有当太子时得患得患失。他精神却好了很多,只是脸色依旧和从前一般惨白。
他被封为东闲王,依旧住在原来的忠王府,刚开始时他不得随意外出,有专人监视他的一言一行。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隆基对他的监管也渐渐松了,李亨每月也能偶然偷偷外出了一两次,逛逛旧时街巷,品品酒楼茶馆,成了名副其实的闲王。
今天天刚亮,高力士突然派人来请他,说有急事相商。李亨不敢怠慢,偷偷溜了出来,此刻他平日的悠闲已经荡然无存,表情异常严肃,目光锐利,俨如从前的太子李亨。
“我知道王爷出来不易,咱们长话短说!”高力士笑容可掬,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方才回到座位上,不紧不慢地道:“我找你其实是为广平王之事。”
“俶儿?”李亨一惊,李俶是他能否踏入大明宫,登上太上皇宝座的唯一希望,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正如李清在废太子时的猜想,李隆基至今也没有立新的东宫。时间是一切事务的试金石,在永王和庆王长时间未能入主东宫后,李隆基的其他儿子也纷纷将目光瞄向了那个令他们神往的殿堂,作为废太子李亨,在他悠闲的背后,也从未放弃过希望。
他的儿子,父皇曾经最看重的皇长孙,又得到高力士全力支持,未必没有入主东宫的可能。为了不连累他,这两年来,他也仅仅见过儿子三次。
高力士见他吃惊,不由微微笑道:“王爷不要吃惊,并没有什么坏事,相反是件好事。”
他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望着李亨道:“我今天接到一个奏折,思量了很久,我觉得有件事应该告诉你。”
高力士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他注视着墙上的‘松下弈棋图’,半天才缓缓道:“支持广平王入主东宫,我也是受了一个人的影响,他和我一直是此事上的联盟,有时候他的作用甚至还超过了我。”
高力士忽然转过身,眼睛里流露出神秘的笑意,“你猜猜看,此人是谁?”
李亨愕然,比高力士还要有用?会是谁,贵妃娘娘吗?还是李林甫?
“王爷是想不到的。”高力士笑着摆了摆手,“不妨想想天宝四年的上元夜,那一回东宫多了一位太子舍人。”
“李清!”李亨恍然大悟,随即惊喜的目光又黯淡下来。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李清支持儿子又能怎样,他的能量太小。
高力士见李亨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自然明白他的心思。高力士也不说破,只淡淡笑道:“我想让广平王去一趟石国,历练一年,不知王爷可舍得?”

‘当!’清脆的钟声在兴庆宫上空回荡,这是皇上午睡已醒来,当值的太监和宫女立刻忙碌起来,端汤奉茶,个个疾步匆匆。李隆基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房间里清凉的微风使他的午睡分外香甜,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格外抖擞。
屋外虽然是烈日炎炎,但房间内壁又砌了层冰墙,再加上通风良好,使人感觉到清风习习、凉爽如春,李隆基走到窗前,却意外地发现桌上有一份奏折。他笑了笑,想必是高力士遇到了无法决定的大事。
这是他最满意高力士的地方,有所为有所不为,小事自决或批转中书省共议,大事向自己禀报,孰重孰轻,捏拿得恰到火候。
李隆基的目光落在了奏折的署名上:安西、北庭两镇安抚使李清。他心下一惊,‘难道西域出事了吗?’李隆基当即坐下,急不可耐地打开了奏折…
兴庆宫回荡的钟声也惊醒了在偏殿小憩的高力士,他胡乱地洗了把脸,急匆匆地向李隆基的寝宫赶去。刚到门口,却见房间里传出‘砰!’一声剧响,几个太监吓得闭上了眼睛。
“皇上在发火,阿翁快去吧!”一名老太监从里面跑出,吓得两腿发抖,上下牙关直打颤,“皇上命我去召相国。”
高力士心中有些惶惶然。他知道李隆基会为那本奏折生气,却没想到他会发火到这种程度。高力士弯腰捡起摔成两半的砚台,叹息地摇摇头,这可是楚州进贡的极品鸡血石,百年才见这一方,雕成了龙砚,这么一摔就没了。
他回头从一名宫女手中接过玉碗,小心翼翼地捧着它走到李隆基面前,低声道:“陛下,这是贵妃娘娘亲手给你调制的雪泥,吃一点降降火吧!”
听到‘贵妃’二字,李隆基的怒火略略消去。他阴沉着脸接过玉碗,用小金匙舀了一块凝脂般的雪泥放进嘴里,半天才长长地吐了口闷气。
“高仙芝太张狂,朕实在忍无可忍!”
“目无君上之人,早晚必乱,与其使之坐大,不如早早图之。”
李隆基诧异地停住了金勺,高力士从不肯在政局上轻言得失,今天可是破例了。
“这是大将军的意见么?”
高力士低头道:“老奴怎会随便参与朝政,实在是因为今天皇上的盛怒是这两年少见,老奴也是有感而发。”
“朕何尝不知,为此朕还专门派了监军。”说到此,李隆基不由恨声道:“边令诚每次开战都称病不去,石国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见他的报告。不用说,这狗贼定是吃了高仙芝的贿赂,还不知有多少事情在欺瞒于朕。”
说到欺瞒,李隆基刚刚平息的火又窜了上来。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吐火罗叶护的一份上表,称吐火罗诸国年年都派使者到龟兹,一直视大唐为宗主国,大食威胁日重,请大唐出兵共同抵抗大食。李隆基从这份上表中才得知,西域小国竟视到龟兹为觐见,换而言之,朝见高仙芝就等于朝见了他李隆基,而边令诚也未说过这件事,这才是他今天发怒之根。
‘咚!’李隆基手中的玉碗再一次砸在桌案上,“去!拿朕的金牌警召边令诚回来。”
高力士惶恐地接过金牌刚要走,李隆基又忽然叫住了他,“算了,等一等再说。”
叫边令诚回来是小事,但如果惊动了高仙芝,那才是大事。
李隆基慢慢坐到椅子上,望着窗外树枝上的一只蝉发呆。高力士见他眼光闪烁不定,知道李隆基心里斗争正剧,便低声道:“其实安西还有李侍郎在,皇上不必忧虑。”
李隆基叹了口气,他担忧的就是这个。一山不容二虎,本想二人互相牵制,现在却变成二虎相争,死一个不要紧,就怕影响了大唐的西域稳定,这也是他当初考虑不周所致,有心将高仙芝调回来,可他又担心李清压不住高仙芝的旧部。
这时,一名太监在门口禀报,李相国来了。
李林甫正好有紧急大事要求见李隆基。由于财政吃紧,盐铁监将盐价调到每斗一百五十文,结果引发各地盐商闹事,以扬州最为严重,已经死伤多人。
李林甫却在半路遇到了宣旨的太监,他听说李隆基盛怒,立刻将他准备上奏的折子派人送回家去。
他想上奏的就是这次盐商闹事的根源,朝廷严重的财政问题,主要原因是宫里的开支月月增加。现在才是八月,但宫里的开支已经突破五百万贯,仅仅一个降暑费,去年是二十万贯,可今年就达一百万贯,这样下去…还有秋猎、冬巡,到年底时能控制在八百万贯内就是万幸了,大唐一年的各种税赋加在一起也不过二千万贯,可宫里的开支就去了近一半,还要负担军费,这样下去,地方上只能不吃不喝了。
作为宰相,李林甫也整日为财政吃紧忧心忡忡,但他却没有张九龄、姚崇等人的直言敢谏。面对严峻的形势,他最终还是在国家兴亡和个人得失之间选择了后者,使各种社会矛盾不断积累,再加上后期杨国忠的无能,最后安史之乱爆发。
李隆基自然不关心财政用度,在他看来,钱不够用就加盐价,或者是扩大专卖的范围,年初时将铁、茶、酒都纳入了专卖范畴,六月天快热时,又将硝石列入专卖,这却是李清惹的祸。他的硝石制冰法已经是常识,用冰降温早成为度夏的首选。
李隆基关心的是他的帝位,他的天子尊严,他叫李林甫来,就是想和他商量如何处理高仙芝。
李林甫匆匆地看完李清的奏折,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高仙芝竟敢如此大胆,擅自处死国王,纵兵洗劫拓折城,而且他本人还倾囊了石国的宝库。
虽然李隆基没有表态,但他既然将这奏折给自己看,就表明他要动高仙芝了,否则大可一笑了之。
作为皇帝,很多事情不能对大臣说出口,必须要下面的臣子去意会、去揣摩,一方面可以威慑臣子的心理,另一方面也能保住皇帝的体面,总不能恶某某人,就大喊推出午门斩了,这录史者的笔可在呢!后世的朱元璋出身草莽,不懂得这些,才最后在史上落下个残暴的把柄。否则尽可学学武则天,弄几个酷吏出手,最后再杀之谢天下,李隆基也是这样,用李林甫替他除异己,最后李林甫死后再鞭尸以博取天下的感恩。
李林甫是揣摩圣意的高手,他心念在迅速转动,立刻想到李隆基这一定是投鼠忌器,怕高仙芝一怒反了,所以才要自己出面,既然要自己出面,那就不是想杀他。
“陛下,臣的意思最好让高仙芝进京述职,再授之予高官,养在京中,这样也安了他手下的心。”
“述职?”李隆基走了两步,忽然淡淡道:“述职要到明年初,还早呢!”
李林甫眼珠一转,立刻有了办法,他笑道:“再过一些日子就是贵妃娘娘的寿辰吗?臣恳请陛下命各边将献俘,高仙芝攻打小勃律、朅师国有大功,可事先封赏,再命其进京谢恩!”
李林甫的办法正是拿住了高仙芝的死穴,他在天宝六年攻打小勃律抓获的国王、吐蕃公主、后来的朅师国王都关押在龟兹,如果进京献俘,这等风光荣耀之事,他怎能让给别人,再加上封高仙芝显爵,必然会亲自前来谢恩受赏,那时再养他在京,便可万无一失。
李隆基笑了,“你这个宰相花花点子倒不少,朕可没有你想得那么远。”
他微微点头,算是口头答应了李林甫给贵妃娘娘过寿辰的请求,剩下的事就是他去操办了。
李隆基忽然回身高声道:“传朕旨意,高仙芝破敌有大功于社稷,加封其为开府仪同三司、密云郡公,赏钱五千万,绢一千匹,并特准荫其子二人。”

待李林甫走后,李隆基沉思良久,高仙芝进京之事算是解决了,可李清和他关系僵冷,他又怎么可能将军权交给李清,这也是个值得商榷之事。
高力士在一旁却微笑不语,他就是李隆基的蛔虫,这个问题早就替他想好了答案,李隆基若有所感,抬头向高力士望去,忽然抚掌笑道:“朕倒把你忘了,你说说看,怎么替朕解开这个结?”
“老奴以为,石国之事大伤胡人之心,非皇子出面不能安抚,但皇子出面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陛下不妨让皇长孙出使西域,安抚安西军和西域各国。”

第十一卷 怛罗斯 第311章 矛盾激化

废太子李亨的府第位于十王宅之西,紧邻李琮的庆王府。自东宫搬来后,门前冷落,数月也难见一名客人上门,大门经年不开,早已锈迹斑斑,门房也是形同虚设,只有一名老迈的家人整日昏昏然坐在里面,不知乾坤。
入夜,一辆马车从西飞驰而来,渐渐停在台阶前,马匹吃累,不停打着响鼻。可马车里的人却没下来,一直等不远处庆王府的家人回去后,车门才打开,走出一名清朗俊秀的年轻男子,却正是广平王李俶。
李俶慢慢走上台阶,明日他就要出发去西域了,而且是万里之遥的石国。在临走之前,他要来看一看自己的父亲,门敲了半天才开,不需家人引领,他轻车熟路地穿过一道道院门,他来带到父亲的书房前,李亨已得到消息,早早地站在门口等自己的长子。
望着父亲削瘦的身体,李俶的眼睛顿时红了,他慢慢给父亲跪下,声音哽咽道:“孩儿不孝,已半年未给父亲问安!”
“孩子,起来吧!”
李亨轻轻将他扶起,慈爱地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微微笑道:“早过了弱冠之年,还象孩子似的流泪。”
“是!父亲,孩儿明日。”
李亨拍拍他的后背,笑道:“我已知道,你临走前能想到来看我,为父已经十分欣慰。”
这时一名胖太监快步走进院来,他就是负责记录太子言行的监视人,名叫程振元,就是他的网开一面,给了李亨不少便利。
李亨快步迎上,顺手从手腕上抹下一串珠子,悄悄塞给了他,“程公公,俶儿明日要走,我想和他叙叙父子之情,望你行个方便。”
程振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呵呵笑道:“原来是小王爷来了,不妨!不妨!王爷尽管自便。”说罢,他将珠子塞进衣袋,转身走了。
李俶见父亲还要向一个太监软语相求。不由咬牙恨道:“这帮该死地阉贼,总有一天我会宰了他们!”
“算了,这个程公公人不错,我还很感激他呢!”
李亨摆了摆手,拉着儿子的手笑道:“来!到书房来,为父有话对你说。”
李亨的书房十分简洁。当太子时的书籍、摆设一样都没有,这表示他已和过去割裂得干干净净,自古以来废太子的命运都十分悲惨。即使当朝皇帝不动手,后来的李亨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个书房里度过,这表示他在面壁思过。而另一方面也只有这个书房里没有监视者的记录。其余周礼时,也会有太监蹲在帐外仔细地聆听。不过,这两个月却好多了,监视的太监换了、人数也减少了,还时不时出去办点私事,给他多了一点自由。
关上门,李亨的笑容顿失。他向窗外看看,急道:“时间不多,我就直说了,俶儿,这次去西域关系到你将来的命运,你必须要知道皇上为何派你去西域?还有你在西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请父亲训示!”虽然李俶的口气依然恭谦,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强烈的自信。
李亨默默注视着儿子,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望着窗外,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苍凉,“我自从离开东宫后,很多事情才慢慢品出味来,本来很多事情可以避免,但因我身在其中而无法看透,以至于沦落到今天。”
他忽然转过身来,目光渐渐热切,“可是你还年轻,一切都没开始。此去西域,你名义上是取代李清的安抚使,可是你要记住,你其实只是皇上施的烟雾,皇上真正的用意是想用李清取代高仙芝,切记!切记!你千万不可真掌了军权,否则,你再无翻身之日。”
李亨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睛湿润了,“我不想你再重走为父的老路,我希望你最后能爬上顶峰,去吧!李清是个人才,要好好笼络他,将来有一天他会为你立下拥立之功。”
李俶心中感动,他缓缓跪下,郑重的向父亲磕了一个头,仰起脸斩钉截铁道:“请父亲放心,此去西域,孩儿一定牢牢记住父亲的教诲!”

‘征衣风尘化云烟,弯弓射胡不知年’
九月,西域的秋天份外迷人,天高云淡,马壮膘肥,天穹之上是无边无际的蔚蓝色,从真珠河到热海,从石国到拔汗那,处处是成熟的金黄色,处处有丰收的欢笑。
一只肥壮的野兔在草中亡命奔逃。它身后三十步外,一匹斜刺里冲来,马上骑士弯弓拉箭,瞅准了野兔的奔迹,‘嗖!’的一箭射去,正中兔身,那野兔打了个滚,就此不动。
马上骑士回头挥手,高声得意地笑道:“李清,你看我一箭毙敌,可比你三箭射鹿强多了。”
她自然就是罗阑公主,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父亲之死的悲痛也渐渐淡化,在这片血腥拉锯的土地上,在这段写满了征服与被征服的年代,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奢侈。罗阑公主依然住在白水城,她目前一个的身份是李清的情妇,身份是石国副王,而石国正王则住在拓折城,他就是重新扶上王位的车鼻施。
李清飞马奔来,他一个侧身,用刀尖挑向肥兔。不料那兔子却一个翻身,如流星闪电般‘哧’的一声窜进了草丛,瞬间便不见了踪影。李清一刀挑空,不由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一箭毙敌,你已经是草木皆兵了!”
罗阑公主催马上前,略略探头一瞧,可不是,她的箭插在一簇草根上,那簇草倒被箭射翻了。她的脸顿时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上,她见李清笑得得意,心中大恨,拉住他的马缰绳轻轻一跃,便跳到他的马后,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捂住他的嘴,又羞又急道:“不准笑!再笑我就一刀杀了你。”
李清呵呵一笑,腾身一把将她搂到前面来。两人面对面贴身相触,李清的手抱着她极富弹性的腰肢,心中顿时欲念大起,他回头一瞥,所有的亲兵侍卫都在二里外的树林里休息,茫茫的大草原上就只有他们两人。
不用开口,李清身体的变化立刻被罗阑公主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心一阵狂跳,低着头用拳头猛捶他的胸膛。“不行!外面不行!”
“怎么不行了?”李清头一歪,堵住了她的嘴。罗阑公主身体一下子僵直,渐渐的开始鼻息急促,身体软了下来,手却无意中触到了李清的下体,突然一个激灵,用脑海里的最后一丝清明推开了他,气喘吁吁道:“外面不行!会被人看见。”
“这里只有兔子,哪里有人?”
他笑着向四周指去。忽然,他的手不动了,调笑的神色荡然无存,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神色冷峻。罗阑公主抬头,顺着他的目光向东看去,只见远方小坡丘上出现了大群军马。
“他们是谁?”
“是高仙芝!”李清冷冷一笑,他将罗阑公主抱回她的马上,掏出一只号角,仰天‘呜!呜!’地吹响,片刻,数百名亲卫从远方疾驶而来,将李清团团护住。
“李清,我们回去吧!”罗阑公主见高仙芝的随从似乎有数千人之多,个个顶盔贯甲,心中不禁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