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题,庆王?”李林甫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这件事牵扯出了庆王,倒不好办?得想个法子让庆王和杨国忠闹崩了才行。
他见赵岳还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仿佛一条乞怜的狗,李林甫便先将此事放在一边,脸上又挂起来他招牌似的笑容,用一种跟儿子说话才有的口气,不容分辩道:“杨国忠之子一定要高中进士,而且名次要靠上,此事便交给你了,听见没有!”
赵岳体会到了李林甫父亲般的严厉,他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慢慢从椅子上滑跪在地,两眼通红、哽咽着嗓子道:“属下定不辜负恩相的重托,一定办好此事!”
当赵岳信誓旦旦表示一定要殚精竭虑助杨家大公子之时,杨国忠也在为儿子之事奔波,当然,他找庆王还有更重要之事。
庆王李琮这一个月来几乎都处于惊恐不安之中,先是被儿子刺杀的李清忽然又出现在长安街头,紧接着二十万石被窃官盐抵达渭河,直至李成式被杖毙,李琮才长长舒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但他在扬州的利益也因此丢失殆尽,他认为这都是李清造的孽,李琮非但不感谢李清替他掩盖盗窃官盐的罪行,相反更加恨之入骨,他仿佛是隐藏在暗处的恶狼,等待着噬人的机会。
密室内,两个有着共同敌人的野心家,头自然而然便碰到了一起。
“王爷,我这个计划是周密考虑过,应该没有问题。”杨国忠的计划是说服李琮拿出十万贯的巨资存到官柜中,然后提现挤兑,从而使官柜信誉扫地,最终失去它柜坊的功能。
但李琮却有点犹豫,一是他不想拿出这么大一笔巨资露富;二是他看不清杨国忠的着棋点在何处,尽管他拍胸脯保证这一定会使李清在皇上面前抬不起头来。
杨国忠看出了李琮的犹豫,他嘿嘿一笑,凑上身子在用大青石砌成的密室里压低了嗓音解释道:“我是太府寺卿,朝廷的家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现在左藏,不!现在应该叫金库,存钱已不足二十万贯。”
“等等!”李琮打断了杨国忠的话,他诧异道:“不是刚刚有百万贯的盐税入库吗?这还不到一个月,怎么现在只有不到二十万贯?”
“哼!哼!”杨国忠一阵冷笑,“钱自然是花掉了,三十万贯拨给宫内,七十万贯补了各地欠的军费,这还远远不够,他李清在成都、苏州两郡成立了官柜,又拨了一部分本钱去。本来朝中存钱就少,这样一来,你说金库里还能有多少余钱?殿下,听我一言,先存下十万贯,定下三个月存期,他必然会先挪作它用,官柜的规矩中不是说可以随时提钱吗?过几日你再把钱提出来。我们再在京城中放出风去,挤兑风一起,那时他拿不出钱来,我倒要看看那时他如何向皇上交代!”
杨国忠开始兴奋起来,他认为这是条天衣无缝之计,若李清拿出自己的钱来补库。他又背上公私不分,甚至是盗用官钱的罪名。他见李琮已经颇为心动,又最后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此事只要你不出面,谁会知道这钱是你庆王的,再者存钱取钱、天道公平,何罪之有?”
“好!此事就听你的。”牙切齿道:“只要让那李清有好看。我就是将全部家当拿出来又何妨?”
二人又相商一些细节,眼看天色已晚,杨国忠这才告辞回府。临走时,李琮又拍胸脯向他保证,“明日开始的科举考试,一定会让杨暄高中。”
夜幕刚刚降临没多久,平康坊一带便迅速安静下来,明日便是科举,大多数士子都早早回客栈歇息,养精蓄锐,以准备明日的人生大考。年年的科考前夜都是如此,平康坊一带的商家们早已摸到了规律,大多数酒馆、青楼都早早关门。养足精神,待考试结束后,迎接更汹涌的士子潮。
但平康坊最大的青楼怡心楼却没有关门,一群大主顾尚没有离去,这是一群正在喝花酒的士子,皆二十出头,大多是权贵豪富子弟,其中长得瘦瘦高高,狮鼻蟹眼,脸色黝黑的,正是杨国忠的长子杨暄,而旁边与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另一个白脸公子哥却是御史中丞张倚之子张奭。
杨暄在怡心楼已经住了三天,乐不思蜀,对于明日的考试他并不太放在心上,那是他父亲之事,只要自己出现在考场,其余的问题都由他父亲或是师傅赵岳去解决。在他看来,考得上当然好,进士身份追女人更方便,若考不上他就去宫中做侍卫,他有榜样在前,父亲杨国忠狗屁不懂,不一样也坐到了高位吗?
“杨兄,还是你有脑子,这不露声色便大赚一笔,若明天试题能押中,后天你的策论题一定会卖得疯掉。”张奭将坐在他怀中的粉头向外推了推,附在杨暄的耳边低声笑道:“这次我爹爹托了苗晋卿,又有杨兄的试题做后盾,不说状元,拿个探花郎问题也应该不大。”
杨暄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他随手在怀中的美姬身上摸了一把,嘿嘿笑道:“奭兄这话说的极是,这年头靠的是人情,你就算学问通天,若没有后台,照样名落孙山,我父亲走的庆王的路子,达奚旬已保证让我上榜,所以我并不急,探花郎留给奭兄,我就勉为其难,做个状元郎好了。”两人对望一眼,一起仰天大笑。
“杨公子,门口有人找,好象是你家人。”青楼的老鸨笑咪咪走来,伸出两支白花花的手在杨暄肩颈部位推拿一阵,这才将整个身子压在杨暄的背上嗲声笑道:“杨公子,以后要常来哦!”三天来,杨暄在这里花了近五百两银子,她当然希望这样阔绰的客人常来。
“孙大娘,你的两只玉球太重,我可消受不起!”站起身来,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是该回去了,考完试再来吧!
“各位,我先走一步!”他拱了拱手,醉熏熏的朝大门外走去,出了怡心楼的大门,却见门口站一人,袖着手,冷冰冰地看着他,似乎是师傅赵岳。
杨暄使劲摇了摇头,再一看,果然是赵岳,他不禁哑然失笑道:“师傅,你不是在这楼里也有相好的吗?怎么等在外面喝西北风。”
赵岳脸一沉,恨声道:“你少胡言乱语,快给我上车,我若再不来叫你,你明日非交白卷不可!”
此刻,就在离怡心楼大门约二十步外的一处民宅转弯处,一个黑影伏在墙边,正紧紧地盯着大门口的杨暄和赵岳,在身后,另外几个人押着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一见杨暄,立刻激动得低声道:“就是他!就是他把试题先卖给我,我再转卖给别人。”
那墙边的黑衣人似乎认识杨暄和赵岳,他眼睛里不由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心中暗暗道:“怎么会是他?”
他回头看那男子,再一次确认道:“你可能肯定是他吗?”
“绝对是他,他的眼睛很有特色,鼓得象螃蟹一般,所以我记的住。”
‘看来他说的话是真的!’那黑衣人见对方已经上马车走远,便一挥手令道:“走,跟我回去向都督汇报!”
第九卷 利益争斗 第241章 科举案(三)
“干得不错,辛苦了。”
李清将手中的笔轻轻搁下,微笑地看了看刚刚从平康坊赶回的武行素,“你确实看清是杨国忠之子和赵岳二人吗?”
李清的夸奖使武行素腰板一挺,他肯定地答道:“我一向看人甚准,这二人我都见过,绝对错不了。”
李清起身走到窗前,平静似海的眸子凝视着深蓝色的夜空,明亮的星星清晰地布满了天穹,他微微叹了口气,嘴角挂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暗道:“赵岳是几时和杨国忠搭在一起,自己却不知道,看来自己获得情报的能力还是太弱了。”
事情很明显了,当时建议李惊雁和亲是庆王,随后杨国忠上书支持,随后闹出二李相亲事件,李清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将目标放在李惊雁身上,现在他终于知道答案了,赵岳,就是这个曾追求李惊雁不得的赵岳搞的鬼,只有他才知道李惊雁对于自己的重要。
“属下听说今年杨暄本人也要参加科举,属下以为这件考题事件的背后,必然藏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武行素的分析使李清忽然笑了,“你的消息倒是挺快!”他打量了一下这个从东便一直跟随自己的忠实部下,仿佛今天才是初次相识。
“属下便是长安人,从前在羽林军有不少朋友,所以一般市面上的消息基本都能知晓。”
“行素,你跟我也有好几年了,是我绝对信赖之人。”李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笑道:“现在我身边有荔非兄弟可用,有时对你倒冷落了,我一直便想成立一个耳目机构,现在更是痛感它的迫切,时机已经成熟,这个耳目机构就交给你去组建,你可愿意?”
武行素犹豫一下,道:“那西市的骷髅…”
“骷髅他们只是小打小闹,也不正规,散散谣言之类还行,但做不得大事。”李清微微一笑,“我要的是军队式的治理,既要有十步杀人的冷血高手,又要有分身百变美姬,更要绝对忠实于我,这就需要你这样的军人去做,你可从我三百侍从中先挑五十名精锐,所需资本尽管去帐房支领,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人才和忠心,我相信你,千万莫要让我失望。”
“遵令!”武行素半跪行了个军礼,面色肃然道,“属下绝不会让主公失望!”
“去吧!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明日便可开始。”
武行素走后,李清又重新坐回到椅子里,或许是受李林甫的影响,他也用了一把藤椅,可很舒适地窝在其中,思路也更加清晰。
今天武行素带来的消息目前对他并无多大作用,但这是一个把柄,是对付杨国忠的把柄。自左藏从太府寺剥离出来划给了他后,李清便清醒地认识到,以他所了解的杨国忠,他决不会就此善罢干休,必然会伺机报复自己。现在其子竟敢私卖试题,李清冷笑一声,有这个把柄抓在手上,就不怕他杨国忠翻上天去。
书房门轻轻地推开了,初为人妇的李惊雁托着一杯茶翩翩走进。她步姿优美,一袭白色如流云般的曳地长裙,显得她的身材更加俏丽修长。她来到李清身边,轻轻将茶杯放下,纤细的玉指点了点着案头上的一叠文稿,抿嘴笑道:“李郎,这些文稿都替你重新润色过了,你看了吗?”
李惊雁和出身社会底层的帘儿不同,她有着极高的文学修养,也能写诗作赋,她进府后,不知不觉便成了他的文案秘书,替他整理文书等杂事,当然,她并不是幕僚,仅仅只是一个文员罢了。
李清笑而不答,却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坐在自己腿上,轻轻在她玉珠般的耳垂上亲了一下,李惊雁又娇又羞地白了他一眼,想将他推开,手却又被他捉住,她一阵心跳,忧心地向尚未关好的门望去,急道:“李郎,这要被别人看见的。”
话刚说出口,屋外就传来脚步声,吓李惊雁‘腾!’地从李清腿上跳起,只听李清的一名亲随在门口道:“都督,大门外有一人在等你,说是李相国府上之人。”
“李林甫?”李清微微一愣,李林甫这么晚派人来找他做什么。
他见李惊雁要走,一把拉住她的皓腕,凑在她耳边低声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咱们晚上见!”
“李郎!你…”李惊雁的脸变得绯红,娇羞无限地向爱郎送去一个盈盈秋波,低声道:“那我等你!”说完她一转身,便如惊鸿一闪,慌慌张张逃走了。
李清半天才从她俨如送电一般的眼波中清醒,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自己得此娇娃,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份,罢了!罢了!过两年便退休,买一个大农庄享受生活去。他一边胡思乱想,脚步却加快,很快便来到府门前,见一白袍男子正负手而立,瞅着自己微笑不语,却是李林甫之子李银。
“你们为何不说清楚,让贵客在外久等!”李清眉头一皱,似在责备下人道。
“侍郎不要责备他们,是我说的含糊,他们并不知道。”
李银从怀中取出一张精美的烫金贴子,恭敬地递给了李清道:“家父明日设一家宴请侍郎小酌,特命我来送贴。”
“相国派一下人来说一声便是,竟为此送贴,还要出动李银兄的大驾,这不是要折李清的寿吗?”
李清接过贴,嘴上说笑,心中却暗暗吃惊,李林甫请自己吃饭竟派儿子来送贴,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他迅速瞥了一眼贴子上的内容,时间是定在明日,他急拱拱手笑道:“既然相国如此看得起李清,明日准时到!”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李银回了礼刚要走,李清却叫住了他。
“李银兄,听说你外放了?”
李银目光顿时黯然,神情落寞地摇了摇头,原想趁机纳妾,可娘子的铁幕统治使他美梦破灭了。“是的,去朔方军中任文职,再过几日便上任了,这一去,也不知才回?”
他翻身上了马,又长叹一声道:“那就恭祝李侍郎前途远大、妻妾满堂了。”说罢扬手一鞭,马渐渐远去了。
…
次日,天麻麻亮,长安城便沸腾起来,数万士子以同州为单位,家境好的骑着马、坐着车、有书童伺候;条件差一点的,则缩着头、笼着袖,步履匆匆,心中揣着娘子的嘱托和老父的期盼,在类似今天驻京办公室主任之流官员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向皇城而去。考场设国子监和大明宫宣政殿两处地方,分进士科和明经科,原本还有秀才、开元礼、三传、史科、童子科和算学、书学等等,但天宝以后,便渐渐只剩下进士和明经两科。
考试一共有三场,帖经,诗文和赋,最后是五道策论,两科的内容差不多,但侧重点不同,进士科重诗赋而明经科重策论,而帖经(也就是默写经文)是基础科,甲第和乙第便是看默写经文的完整程度来定。
“当!当!”长安长空响起了空旷而悠远的声音,闹哄哄的皇城里终于安静下来,雄心勃勃的士子们凝神静心、开始了他们人生的第一次冲刺。
…
西市,大唐的第一个官办柜坊便设在入口处,占地规模约有百亩,外形气势宏伟,内部结构复杂,里面有大小屋子数百间,地下还有用厚重青石砌成的地下钱库,其实这并非新建,而是原来王宝记柜坊的总部,自它迁去扬州后,这里便被官府征用,直接换了个牌子便可。
西市的商税和租赋原本是由市署征收,但官坊成立后,帐钱两分,市署便核帐而官坊收钱,商人们被核定税额后,凭核税单直接到柜坊交钱,领取税讫的货引便可上路了。
当然,官办柜坊也兼有民间柜坊的功能,替商人和长安市民储存和运送铜钱,凭官坊签发的柜票取钱,只是现在尚在试点,业务不能覆盖全国。
中午时分,数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开到了柜房的大门前,马车上都载满了沉甸甸的楠木大箱子,箱子里大都是成的铜钱,它自然就是庆王的手笔,钱是从长安外面的庄园里拉来,是庆王为扳倒李清而下的老本。
今天负责出面办妥此事的,是庆王的大管事贾海,也就是当年海家唯一逃脱的海中恒,他今天穿着紧束袖口的胡服,脸色傲慢、精神倍加抖擞“就在这里停车,把箱子都卸下来!”
贾海的马飞驰到最前面,他翻身下了马,带着十几个随从跑上台阶,柜坊虽然是官办,但西市和东市的柜坊里只有少数负责签发货引的官吏,其他大多数办理业务的伙计和执事都是从原来王宝记中挖来,和普通的民间柜坊并无两样,几十辆马车的到来,早惊动了柜坊里的几个执事,他们快步出来查看情况。
“在下是成都来的商人,姓贾,有一笔钱要存到贵坊。”贾海向一个年纪最大的执事拱手行礼,他说的是蜀中口音,那便是他的乡音,无须假装,很自然的便流露出来。
贾海指了指身后的箱子,“就是这些钱!”
几个执事望着马车上堆放得整整齐齐的数百口大箱子,不禁面面相视,眼中皆流露出震惊之色,这些箱子若都装实了,少说也有五、六万贯,柜坊开业至今,大多是百贯居多,上千贯的很少见,最大的一笔便是巴蜀商行所存的一万贯。
但柜坊的规矩是不许打听客人的来历,只认钱认单对表记。这时,一个姓冯的大掌柜走了出来,向贾海拱手施礼,很客气问道:“客官想存多少钱?要存多久?要不要在异地提钱?”
“这里大部分是开元通宝,还有一些官制的黄金白银,按官家折换,总共十万贯,我打算存三个月,就在长安取。”
“知道了,贾东主信得过我们,这是我们的荣幸。”冯大掌柜手一摆,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来!咱们去里面谈谈细节。”
…
由于今天是科举第一天,为了不影响考生发挥,除了吏部和礼部的官员,其他百官都放假三日,当然,各省台都有留守值班的官员,并不会因此而使朝政瘫痪。
李清今天也在户部,一般而言,户部只是负责制定政策,批转文书、稽核帐表、下达指令之类,而具体事务的执行机关则是下面的太府寺、司农寺、盐铁监等等卿监部门。
李清是户部侍郎,相应的工作更加清闲,只对各司报上来的重大事情进行审批,然后再报尚书省左右丞钩稽,再报到左右相审核,最后才到皇帝处,所以一件大事要经层层审批、把这便是大唐严密的审批、勾判体系。在这种体系下,大多不会出现象用屁股来决策等渎职性的决策失误事件,当然,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决策一件事的耗时太长、行政效率低下。
李清的办公之处是一个三进套房,他在最里间,有一个打杂的司笔左右伺候,中间屋子则一隔为二,各有一名掌管文书的幕僚,外间则是会客室,有时也在此开会。
自从高适出任左藏丞后,李清的幕僚便只剩一人,此人姓陈,约五十岁,开元进士出身,说来也好笑,这人便是太子当初派去沙州监视李清的那个秘书,他早已脱离了太子,因做事兢兢业业、一丝不芶,倒赢得了李清的信任,一直便将他带在身边。
在唐朝,中了进士后,只是获得了做官的资格,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为官,很多人等不到授官,便去投奔一些有势力的权贵,做他们的幕僚,等机会被举荐入仕,不仅是进士,还有许多有学问、有本事的人,也走的是这条路,比如杜甫投奔剑南节度使严武,李白后来投奔永王,而高适则投奔河西节度使哥舒翰等等。
此刻,李清正仰躺在椅子上,眉头紧皱,在他的前面的桌案上放着一份高力士批转来的内侍省夏季开支预算表,内侍省就是管理宫中事务的机关,而这份开支预算表,说白了,就是来要钱的,宫中要添置夏季用品,但已无钱开支。
李清苦恼地按着太阳穴,他上个月才拨转了三十万贯给宗正寺、殿中省、内侍省,养活这帮皇族宗室及李隆基的开支,现在又向他伸手了,可金库里哪里还有钱给他们。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那帮皇亲贵族还可以往后拖,但宫中的开支却不能断,唯今之计只能从金库里先预支一部分钱,待下月盐税押解入京后再还回金库。
这时,陈秘书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进来,“大人,这是西市柜坊刚刚发来的急件,有人一次性存了十万贯钱。”
自从成立柜坊后,李清便下了一道密令,凡一次性存钱五千贯以上的,都要上报于他,而万贯以上,更是要以紧急文书的形式立即报来,他知道自己树敌极多,杨国忠、庆王甚至李林甫,还有许多眼红他之人躲在暗处,所以要严加防范,不敢有丝毫大意。
“十万贯!”
这可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李清立即坐直了身子,接过急件翻看起来,从成都来的商人,姓贾,存钱三个月,他的心中立刻划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也是从成都来的商人,却从未听说过有姓贾的巨户。再者,做生意最讲究资金流动,这一存就是三个月,他真是商人吗?难道他是姓‘假’不成?
“不行,得看看去!”他随手在刚才的开支预算表上签了字,递给陈秘书道:“我现在去一趟西市,今天恐怕就不回来了,你将这份文书转给韦见素,让他按特殊之事处理,尽量快一点!”
李清一边说,一边大步朝外走,他翻身上了马,在众亲随的簇拥下,飞速向西市方向奔驰而去。
可惜李清还是来晚一步,当他赶到西市柜坊时,贾海已经办妥了存钱手续,走了,钱都一一清点过,并无差错,百名士兵正小心的将钱搬运到地下库房中去。
李清来晚一步,他脸色不善,有点埋怨柜坊中人未能将那姓贾的成都大商人留住,“那个姓贾之人你们可替他画了像?”给大额存钱人秘密画像,这也是李清的一个手段,为的是留下直接的线索。
冯大掌柜向李清躬身施一礼,“启禀大人,我们已经画像,只是他当时急着要走,我们留他不住。”
一幅用墨线简单勾勒的人物肖像放在李清的面前,画得微妙微肖。李清立即呆住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感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画像,这不就是海澜之子,那个逃掉的海中恒吗?他今天终于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