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名门
  • 另类小说下一章:皇族
他心中更加疑惑,也不催李惊雁,只等她尽情地发泄。过半天,李惊雁才略略平静下来,但她依然不肯离开李清怀抱,依偎在他身上,抽噎道:“你知道吗?你走的第二天,吐蕃使者便向皇上替他们新赞普求亲,那庆王立刻上书皇上,提议将我和亲吐蕃。”
“什么!”李清的眼睛里暴射出两道骇人的厉芒,他一字一句道:“他们想让你和亲吐蕃?”
“是!皇上马上便召我父王进宫商量此事,我父王一口回绝,并说我已经和你有了婚约。”
“那李林甫呢?他有没有什么表现?”
李惊雁摇了摇头,“他没有动静。”
“然后呢?”李清铁青着脸又问道。
“然后听说永王和杨国忠先后进宫,父王见形势不妙,和帘儿姐一商量,便决定让我连夜出逃,来扬州找你。”
她一把搂住李清的脖子,又忍不住哭道:“李郎,我该怎么办?我不要去吐蕃!”
这一刻,李惊雁异常柔弱和无助,仿佛柳枝上刚刚吐出的嫩芽。
李清将惊雁紧紧抱住,斩钉截铁道:“你不用考虑此事,我们既然已有婚约,这事就由我来解决。”
李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已经从李惊雁的话中听出一些端倪来,这绝不是巧合,吐蕃使者在京中已经两个多月,自己前脚走,他后脚便求婚,然后庆王上书,这绝对是个阴谋,是想打乱自己在扬州的计划。
‘还有杨国忠!’李清冷笑一声,想不到他竟然也庆王勾结了。
李清脑海里迅速思索着各种可能的结果。按理,李隆基既然知道了自己和惊雁之事,他就不可能不顾忌新盐法的推行,不可能不考虑自己感受,在切身的利益面前,他应该不会答应,至少不会立即答应用惊雁来和亲。既然如此,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拿出一点成绩来,用钱来换取李隆基的沉默。
突来的和亲事件使李清决定放弃原定用柔性手段推行盐法的计划。
他低头亲了亲惊雁的脸颊,“你好好休息,在我这里,有我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了。”
次日一早,李清立即找到第五琦,昨日整整一夜,他们数十人都在整理帐薄,应该有点眉目了。
“侍郎,你快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虽经一夜的辛劳,第五琦依然神采奕奕,没有丝毫倦意。
李清跟他进了房间,只见满屋都是帐本,在数十块区域分别放置,看来他们是按年份来区分。
“这些帐本只从开元二年开始,以前的都没有了。”
第五琦走到一个角落,那里特别放置了十几本帐簿,他随手拿起一本,翻到有折角的一页,指着其中一行笑道:“你看看这里,可发现什么端倪?”
李清细看,他忽然发现其中有些墨迹与众不同,明显是新添上去,“这是刚被改过的!”李清脱口而出。
“是的!”第五琦有些得意地笑道:“你看看这个七字,明显是‘一’字添上去的,这样,后面的存货就不平了,少了六万石,我们是先发现存货不平,才追溯上去的,其他十几本都是一样,就我们现在查到的帐,一共发现少了五十五万石盐。”
“不错,你们果然都是查帐高手。”
李清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抚慰道:“辛苦你了!”
他又翻了翻其他帐簿,果然都有新鲜的涂改痕迹,有些还有墨香犹在。
“这些都是哪个时段的帐簿?”
“主要集中在开元二十三年到天宝四年这十年中,以前也有一些,但量不大,只有数千石。”
李清冷笑一声,如此大规模的集中偷盐,如果说这里面没有庆王的份,打死他都不会相信,既然已经有把柄在手,他就可以采取行动了。
他负手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忽然回身对第五琦断然道:“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江淮盐铁支使兼扬州漕运判官,你现在去做三件事,一、将主管盐政的官员抢先给我抓起来,再将查到假帐的风放出去。二、我派兵配合你,将所有扬州所有官府盐仓、盐田的官员和帐本一概查扣。三、在江淮各州去贴出通告,限本地三日内、外地五日内所有民间盐田、盐仓、盐商都统统到我这里备案,逾期不来者,以贩卖私盐论罪!”
李清身上散发的杀气让第五琦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他一一记下,转身急去办理。李清想了想,又将刘晏叫来,对他道:“你先把府中打杂的人统统给我赶走,再去买一些仆役来替换,然后将大唐盐铁使的牌子挂出去,就以此府为官署,我任命你为盐铁使主薄,负责所有帐簿管理和官署内日常内务。”
随后,李清又找来数名骨干,各任命官职,将专卖盐的各项事务一一分配完毕,他这才去后宅看望李惊雁。
李惊雁住在一个独院内,自有她带来的几个贴身侍女伺候,李清又拨了十几个亲兵护卫,走过中院,李清忽然看见武行素和荔非兄弟在房中说话,才想起南诏之行的结果还没问他,便大步走进房内,笑道:“你们这里倒挺热闹!”
三人见李清进来,连忙站起,李清先对荔非兄弟道:“等会儿咱们要去淮扬酒楼,你俩先去找到高先生准备一下。”
荔非守瑜会意,一把便将荔非元礼拖了出去,见二人去远,李清才回头对武行素摆了摆手笑道:“先坐下说话。”
武行素脸上表情复杂,他忽然一下子跪在李清面前,愧疚道:“属下去南诏未能完成都督重托,特来请罪!”
“快快起来!”李清赶紧扶起他,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我现在已经不是都督了,你得改改口啊!”
武行素见李清并无怪罪之意,这才略略放下心,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刚到太和城,正遇到南诏内讧,三王子和四王子各领一批支持者在厮杀。太和城内死了很多人,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王宫更是戒备森严,我们根本就无法传信,一直过了五天,两个王子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王宫的军队忽然出动,将两个王子抓起来杀掉,随即又控制全城,又过了两天,我们就听说南诏军民一致拥护阿婉姑娘登基,她、她就成了女王。”
“那你见到宜南王后了吗?”
武行素点点头,“见到了,把你的信给了她,可是就再没有消息。”
李清沉默了,看来是定是宜南王后不打算让阿婉知道此事,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急问道:“那阿婉孩子呢?你们可知道消息?”
“是王子,已经被封为王储,听说叫凤嗣清,所有南诏百姓都在为他祈福。”
‘凤嗣清’这名字的意思明显就是他李清的儿子,百般滋味李清在的心中混杂,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自己的儿子居然要成为南诏国王。
李清心中不禁大声呐喊:“阿婉,你既有此心,为何又音信全无?”
“都督!”
武行素偷偷看一眼李清,呐呐道:“按照惯例,南诏国王即位后都要到长安朝觐,接受册封,或许阿婉姑娘就是想那时来见你吧!”
“不错!”李清精神一振,他倒真忘了此事,或许是千头万绪之事要整理,所以她才一时来不了,他忽然又看到了希望。
既将南诏之事放下,李清的思路又回到眼前,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武行素歉然道:“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做事让我放心,就辛苦你再回趟长安,替我送封信。”
武行素接过信,霍然起身道:“属下一定办到!”
“多谢你了!”李清笑着拍拍他肩膀,仔细叮嘱他道:“你去长安兴道坊,找到太平公主旧宅,现在住的应该是贵妃的姐弟,你将这封信交给贵妃弟弟杨末,记住,此信一定要交给杨末本人,尤其要防备他姐姐杨花花,记住了吗?”
武行素行了个军礼,沉声道:“请都督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李清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庆王殿下,既然你辣手在先,就休怪我狠招在后了!”

第九卷 利益争斗 第218章 天地为媒

武行素走后,李清心情轻松了许多,穿过中院,他来到个大宅房舍众多,大多呈独院结构,一路都看不见人,静悄悄的,一部分跟第五琦出去了,还有一些辛劳一夜,此时都已入睡。
天色阴沉沉,大片黑云从东面飘来,远空隐隐传来不断的惊雷,提醒着人们,今天便是惊蛰,李清看了看天色,便加快了步伐。
李惊雁所住的院子在最后,紧靠他自己的宿地,几个亲兵在门口站岗,见李清过来,立刻站得笔直。
“辛苦大伙儿了!”他含笑点了点头,走进了院子,院子里种满花木,几座假山中间是一潭小小的池塘,水是活的,从一条小渠流走。
在大树和花草中,掩映着一排白墙黑瓦的房子,李清刚进院子便停住了脚步,只见李惊雁正呆呆地坐在假山石上,凝视着水池中的游鱼。
她身着一袭素白色的长裙,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从侧面看去,她体态婀娜多姿,曲线起伏,头发只简单地挽起,露出一弯如天鹅般的洁白脖颈,长长的睫毛下垂,晶莹剔透的皮肤,鼻子轮廓秀美。
李清忽然想起昨晚的楚莲香,也有一种淡雅的气质,只是可惜了,他收敛心思,悄悄走到她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肩头,柔声道:“昨晚休息得好吗?”
李惊雁霍然一惊。听到他的声音,又放下心来,就势倒在他怀中,她展颜一笑,“我睡得很好!”可笑意中却带着几分苦楚,李清捧起她的脸,细细打量她的容颜,见她眼眶有一点发青。不由摇摇头埋怨道:“你定是一夜未眠,胡思乱想,今晚上你还是住到我那里去,睡我的里间。”,“李郎!”李惊雁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凝视着水池中一条孤单的小红鱼,“我在想,别人娶了郡主公主都能扶摇直上,而你娶了我,却给你的仕途带来诸般阻碍,还有可能面临三年流徙,或许我大哥说得对,我实在是太自私了。”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想去吐蕃和亲吗?天底下唯一能保护你的,就只有我。皇上为了钱,他一定不会让我为难。我在扬州拖上半年,这事情也就过去了,你明白吗?我已经写信请贵妃帮忙,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李清急得额头上青筋直冒。李惊雁嫣然一笑,温柔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李郎,父王已经接受了你的礼聘,我就是你未婚妻,保护我是你的责任,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那好!你听话,去收拾一下东西。搬到我那里去。”
李清将她扶起来,催促道:“快去吧!要下雨了。我去应一个约,马上就回来,回来后我再好好和你说!”
说完,他将李惊雁送进屋去,又到院门口叮嘱亲兵好生看护,这才急急赶去淮扬酒楼赴约。
李惊雁一直注视着他背影消失,蓦地惨然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道:“李郎,就算为你死我也愿意,但我不能连累你,你知道吗?二李相婚,我爹爹已经被罢免了。”

林掌柜做梦也没想到,当年的李东主、小李子竟然就是轰动扬州的大唐户部侍郎、江淮转运使。他眼睛瞪得如鸡蛋大,嘴半天也没合拢,突然‘啊’地叫了一声,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小民不知,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
李清忍住笑,将他扶了起来。“我叫你来,不是想向你炫耀,更不是想接受你磕头,我是有事找你。”
林东主惊魂稍定,腿打着哆嗦,慢慢坐下,怯生生地望着李清,心里在考虑要不要将那两千贯钱还给他。
李清见他表情胆怯,便微微一笑道:“我找你来,是因为你是本乡人,这里的情况你熟悉,便想请你帮个忙,当然也有你的好处。”
林东主惊疑之心渐去,又想到自己的故人竟做了大官,心慢慢的便热了起来,自古以来,有官场之人撑腰,不更好做事么?
“大人请尽管说,小民一定尽力。”
“你可有盐商朋友?”
林东主若有所悟,忙道:“小民的妻舅便是大盐商,还有小民也想改行做盐。”
“那就好!”李清叫来高适,对林东主道:“这是我的幕僚高先生,你带他去见你的妻舅,若你也想做,不妨一起参加。”
停一下,李清又道:“另外你给我找一帮扬州的地头蛇,痞子、流氓都行,我出高价雇他们。”
林东主迟疑一下,问道:“那黑道行不行?”
李清摇摇头,“黑道不行,只要些没有组织的混混便可。”
“小民明白,这样的人东市、西市多的是,只要大人肯出钱,他们叫爹都行。”
李清叫过荔非兄弟,笑道:“用你们在河西走廊的本事,给我组织起一支队伍来,要钱,尽管开口。”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在外面高喊,“都督!郡主出事了。”
李清一惊,旋风般地冲出去,只见一亲兵急着直跳脚,旁边李惊雁的侍女哭哭啼啼直抹眼泪,“出什么事了!”
李清一把抓住亲兵地领口,急得大吼:“快说!出什么事了!”
“郡主她、她失踪了!”
“什么叫失踪,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不是叫你们看好她吗?”他见亲兵张口结舌,恨得一把将他推开,又拉过侍女,忍住急问道:“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侍女一边哭一边道:“郡主说她心中闷,想出去走走,我们就陪她去了,这位兵哥哥也跟着,可是一出大门,郡主说她手绢忘了,等我拿回来她就没有了。”
李清的目光又扫向那亲兵,他吓得‘扑通!’跪倒,连连叩头道:“郡主命我回去催一催,我就糊里糊涂去了,等回来,郡主已经不见人影。”
李清气得一跺脚,心中暗暗恨道:“惊雁,你怎么如此对我没信心!”
高适走到李清旁边低声道:“大人,你看郡主会不会被他们抓走了?”
李清霍然一惊,他又想到临行时,李惊雁说的那些郡主、公主的话,便摇摇头,“应该不会!”
他随即叫来荔非兄弟,对二人道:“你们立刻去军营,命令所有的弟兄都出动搜寻,谁先找到者,赏一千贯,官升一级。”
言罢,他又拉着侍女冲上马车,令道:“立刻回府,要快!”
风越来越急,黑云压城,雷声在头顶上炸响,天宝五年的惊蛰日挟风带雨而来,让李清格外心焦。马车依然在,侍女未带、衣服、钱物都未带,看来她不是回惊,她就在扬州附近。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李清背着手,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外面传来跑步声,李清急迎上去。
一名军官躬身禀报:“禀侍郎大人,城东搜索到十里,不见穿白衣的单身女子。”
他一阵泄气,又立刻命道:“再去给我找!不管是什么颜色衣服,只要是京城口音,都统统带回来!”
“尊令!”军官又返身而去。
李清心急如焚,外面又黑又冷,风雨交加,她一个单身女子,遇到坏人怎么办?
他再也忍不住,冲到门口,仰天无言呐喊:“惊雁。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可你知不知道,你若出什么事,我会悔恨终生,苍天啊,保佑她吧!”
他赫然回身,事到如今,他决定去求李成式帮忙。
忽然,李惊雁的一个侍女惊惊惶惶跑来,拿着一方手绢,“老爷!我们在箱子里找到这个!”
李清接过、抖开,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了却三千烦恼丝,独宿青灯古佛旁’
字迹娟秀,正是李惊雁所书。
“来人!”李清转身一声大喊。立刻跑进五、六个亲兵。
“快去问问府中本地人,这附近哪里有尼姑庵?”
亲兵却一动不动,面面相望,半天有一人才迟疑道:“府中的本地人都被刘主簿赶走了!一个不留。”
李清一呆,才想起自己给刘晏下的命令,他气得一跺脚,“一群笨蛋,不会去外面问问吗?”
既有了线索,李清自己也呆不住了,随即命道:“通知所有弟兄,去搜查扬州的尼姑庵!”至于当兵的闯进尼姑庵会有什么后果,他也顾不上了。说罢,他抓起一件外袍,冲进了雨中。
李清骑着马在雨中横冲直撞,雨下得极大,仿佛天河倾泻,他的衣服里外全部都湿透,雨水顺着脖子往下流,几乎眼睛都睁不开来。
“我们分头去找!”李清在雨中大声喊道。
在滂沱大雨中,一道道闪电与闷雷中,他打马冲出西门,身后的亲兵没有骑马,哪里赶得上他,渐渐地被他抛远。
但李清仍不回头,他忽然想起对于长安人,扬州最出名的寺庙便是大明寺,李惊雁知晓的地方,也只能是那里。
大明寺在扬州西北的蜀岗,但雨中黑漆漆的,没见到一户人家,也辩不清方向,只凭本能在雨中飞驰,也不知道奔了多久,驰过一大树林时,李清忽然勒住了缰绳,他似乎听见林中隐隐有颂经声传来。
李清跳下马,牵着缰绳往里走,林木茂密,雨倒没有了,耳畔只听见各个角落有不知名的小虫在鸣叫,灌木丛中不时有‘簌簌!’地窜动声,跨过一条小溪,前方依然昏黑。他壮着胆子不知走了多久,绕了一大圈竟发现又回到了原处,耳边依然有颂经声,拨开几蓬树枝,却见就在林边露出了一角飞檐,李清暗骂一声,狠狠将缰绳一拉,大步走了过去。
寺庙不大,在闪电的照耀下,只见大门斑驳,显示年代久远,又是一道闪电,他依稀看见门上的匾,一个‘妙’字一个‘庵’字。
“呵呵!终于找到尼姑了!”
战马也似了解李清地心意,跟着一声长嘶,李清一阵大喜,上前便要砸门,手到门上,刚力却化成柔劲,伸出食指在门上写了一个‘缘’字,随即一脚将门踹开,正好将一个前来开门的沙尼撞个仰面朝天,橘红的灯笼也滚落一旁。
“啊!对不住,”李清急忙道歉,上前便要去扶,只见她僧帽掉了,露出一个光溜溜头皮,透过朦胧的灯笼光线,只见她眉目倒也清秀。
那尼姑见闯进一男子,吓得‘啊’的一声,爬起来便跑,李清跟着她后面便追,‘小尼姑,别跑,我有话说!’但尼姑却跑得更快,冲到灯火通明的大堂门口,李清猛地站住了,只见大堂的观音像下,两个老尼一左一右,一个端着漆盘,盘上放一把闪闪发光的剃刀,一个手持法器,脸拉得老长,正以千万年菩提树下的恒心在等待。
在她们中间的蒲团上,跪着一个美妙的身姿,白裙似雪、黑发如瀑,披散在削瘦的肩上,她缓缓回头,显出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正是李惊雁。
李清地喉头‘咕通’一声,‘惊雁!’他终于嘶哑着喊出了声,李惊雁浑身一震,双掌合什,两颗清泪从白玉般的面颊滑落。
李清大步上前,一言不发,一把抓住李惊雁的胳膊便向外走,耳边传来李惊雁惊恐的叫声:“李郎,我已经出家了。”
“胡说!快跟我走。”
李清暗道:‘出家了还叫我李郎,这出的是哪门子家?’
一条灰影闪过,‘阿弥陀佛!老尼是这里的主持,请施主放下慧心。’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尼拦住去路。
李清随手从腰间摘下李隆基御赐的紫金鱼袋,高举在手中道:“我是大唐户部侍郎、江淮转运使、御史大夫,尔等不得拦路!”
那主持有一点见识,见李清虽然跟水缸里捞出来的鸡似的,但身着官服,手中所举之物确实就是非高官不能有的紫金鱼袋,心中便有了几分胆怯,嘴上却硬道:“既入佛门,便出三界外,施主请回吧!”
李清见她眼光闪烁,明显有些不自然,不禁暗暗一笑,松了李惊雁的这主持请到一边,对她低声道:“你可知道这女子是什么身份吗?皇帝的嫡孙女、平阳郡主,你竟然敢收她出家,这可是灭门之罪。”
那主持瞥了一眼李惊雁,见她美丽绝伦,气质高贵超群,对李清的话不由信了几分,手颤抖着拿出李惊雁的度牒,“还没有到官府入籍,尚不算出家。”
李清一把夺过度牒,塞进怀里,犹豫一下,手出来时却换成一张柜票,“这一千贯是王宝记柜坊的柜票,扬州可兑现,不需表记,算是我布施给贵庵的香火钱。”
这庵庙破旧,观音像也几十年没镀过了,一年香火钱不过几十贯,几时见过一千贯的巨款,这一下,那主持连腿也抖起来了,想接又不敢,半天才憋出一句,‘菩萨会怪罪的!’
“又不偷不抢,与其我花天酒地,不如留给你们做善事,有何不敢收!”李清将柜票连同那紫金鱼袋一齐塞给了她,道:“如果有军士来搜庙,你以这个紫金鱼袋为凭,就说我的命令,命令所有人不得再骚扰尼姑庵。”
说罢,他回身拉着李惊雁便向外跑。
“李郎,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在生气!”
冲出大门,李清拦腰将李惊雁抱起,将她推上马去,自己也翻身上马,拨转马头、一夹马肚,战马跃出,随即便消失在茫茫地雨雾中。一直等李清走远,那主持才松开死死攥着柜票的手,在灯下仔细看看清楚,忽然她‘扑通’一声跪下。向菩萨请罪:“菩萨,弟子有罪!弟子动了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