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一只珍珠冠笑道:“这是日本国的货色,传闻是日本少女赤身下海采集的深海珍珠,颗颗圆润晶莹,冠由银铸,要价一百贯,最低八十贯。”
李庆安对日本珠冠不感兴趣,他拾起一对镶满了蓝红宝石的酒杯笑道:“这对酒杯多少钱?”
“客人很有眼力,这对酒杯是由两整块碎叶暖玉雕成,每只又镶嵌了二十四颗那色波的红蓝宝石,非常名贵,要价一百五十贯,如果客人诚心想要,最低一百三十贯,我们用檀木盒装盛。”
这对酒杯李庆安非常喜欢,便笑道:“就要它了,不过我身上只有官银,你们收吗?”
“官银可以收,不过比黑价略便宜一点,一两银子兑一千一百文钱,客人愿意吗?”
“这个没问题!”
李庆安取出五饼银子放在桌上,推给店小二。
“客人稍等,我请掌柜来。”
片刻,一名岭西胡人匆匆走了进来,躬身施一礼,用一口流利的汉语笑道:“客人要买百翠杯吗?”
李庆安这才知道这对酒杯叫做百翠杯,他点头笑道:“去一名高官家做客,作为礼物。”
掌柜坐下叹道:“哎!做个客都要花一百三十贯钱买礼物,现在这个年头真是越来越奢华了,我记得十年前,买份几百文钱的上好细点就已经非常不错了,那时候斗米不过十文。”
李庆安忽然觉得有一种冤大头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大方了,那独孤适和自己素不相识,只不过上门吃顿饭而已,就要送他一百三十贯的礼品,假如有十个人请自己吃饭,那自己岂不是就要破产了?
他有点后悔了,但银子已经被帐房拿去鉴定去,现在反悔似乎有点丢面子,算了,这个百翠杯他自己要了,给那个独孤适买个两贯钱的细饼糕点就足够了,又不是去孝敬丈人。
他暗暗打定了主意,这时,一名胡姬侍女端上来两杯茶。
“客人请!”
掌柜笑着把一杯茶推给了李庆安,李庆安端起酒杯慢慢吮了一口,不露声色问道:“不知掌柜听说过太阳石吗?”
‘太阳石?’掌柜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做珠宝生意已经快三十年了,从没听说过什么太阳石,会不会是一种宝石的别名?”
李庆安注视着他的眼睛,见他没有任何异常,便又试探着问道:“我有个朋友在安西从军,他手上有块红宝石,听说那宝石里竟有火焰升腾,有人说…”
他话没说完,掌柜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李庆安的手道:“你说的难道会是‘光明之眼’,它在哪里?”
“掌柜别急,这是我一个安西朋友说的,什么叫‘光明之眼’?”
李庆安兴趣大增,原来自己那块宝石叫做光明之眼,这个名字很怪异。
掌柜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应该不是它,光明之眼是袄教的神物,怎么可能在汉人的手上。”
“这块光明之眼很值钱吗?”
“值钱?”掌柜哼了一声道:“如果真是光明之眼,那就不是可以用金钱来度量,我这样告诉你吧!这块宝石一直供奉在亚兹德的拜火教神庙内,萨珊帝国的阿尔达希尔一世曾表示愿意用三十座城来换取这块阿胡拉马兹主神的化身。”
“阿胡拉马兹主神的化身,这是什么意思?”李庆安不解地问道。
“阿胡拉马兹是光明之神,那块宝石就是他的眼睛,是他三大化身之一。”
说到这里,掌柜跪了下来,对着窗外的夕阳匍匐磕头,喃喃道:“主神啊!原谅我对你的不敬。”
直到此时,李庆安才知道,原来自己那块宝石竟是如此珍贵,难怪那苏宁要出万贯钱来买它,那么自己当时掩埋的那具白骨,也不会是一般人了。
这时,帐房走过来,找回了一袋钱,掌柜将一对百翠杯小心翼翼地放进檀木盒里,递给李庆安道:“客人,这是你的百翠杯,请收好。”
停一下,他又叮嘱道:“光明之眼这个名字,客人请不要随便在粟特人面前提起,那是对神的不敬。”
“我知道了,我又没有此物,只是随便问问。”
李庆安拿着百翠杯便扬长而去,掌柜一直注视着李庆安的背影走远,他忽然招手叫来另一名伙计,指了指李庆安的背影低声道:“你坐我的马车,盯住这个人,看他住在哪里?”
…
李庆安又到一家糕点名店买了几色上等细点和两瓶三十年的高昌葡萄酒,这才按着请帖上的地址向务本坊的独孤府宅而去。
独孤家族从南北朝时代起便是名门望族,隋文帝的皇后便是独孤氏,皇后独孤氏的妹妹又嫁给西凉李氏,生下的第三子便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因此独孤家族和李氏家族渊源极深,历史上,唐代宗李豫的皇后便是独孤家的嫡女。
独孤适便是独孤家族的家主,他官拜千牛卫大将军,今年约六十岁,身材魁梧高大,声音洪亮。
听说李庆安到来,他笑呵呵亲自迎来出来,“李将军,我等你多时了。”
李庆安拱手施礼笑道:“我不懂礼仪,只在路上买了几色细点和好酒,望大将军莫要嫌弃。”
“这就没必要了,还买什么东西,人来了就行了,李将军,你太客气了。”
独孤适有点埋怨,不过既然已经买了,他也只好让管家收下,异常热情地将李庆安请进府内。
独孤府占地广阔,重重叠叠的院落不知有多少,亭台楼阁精巧雅致,巨大的建筑物上雕梁画柱,显得富丽堂皇,到处都种满了名贵花木,虽是万木凋零的深冬,但独孤府上依然可以感觉到点点绿意。
“今天安西双虎名扬长安,不知多少人想请你们做客,李将军却被我请到了,荣幸啊!”
“大将军过奖了,我哪有这等名气。”
李庆安微微笑道:“我乳名七郎,大将军不妨直接叫我七郎。”
“呵呵!那我不客气了,我今天置办了几杯水酒,特请七郎到府中一叙,有点唐突,请七郎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是我打扰贵府了。“
两人寒暄着走过中门,这时,一名宫装贵妇人在几名丫鬟的簇拥下匆匆走来,她在独孤府的耳边低声道:“三姑娘说她生病了,不能来见客人,我怎么劝她都不听。”
第五十四章 独孤相亲(上)
“什么?下午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变卦了,不行,我去把她抓来。”独孤适怒气冲冲,也不管李庆安,拔脚就往内宅走去。
李庆安想叫他,但已经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他尴尬地站在中门旁,有点进退两难,喝杯水酒就这么难吗?
“李将军今年多少岁了?”
旁边的贵妇人笑吟吟地接过了孤独适的工作,她年近四十岁,徐娘半老,姿容俏丽,长得面如满月,被脂粉涂得雪白,头发高高梳起,像云一样地堆在后面,斜插一支步摇,手臂上戴满了环佩,她上身穿一件窄袖短襦,下著长长的绿色曳地拖裙,肩披红帛,腰束红带。
但李庆安却不由自主地望了几眼她的胸脯,她里面穿着一件黄色的抹胸,却露出了大半个丰满雪白的胸脯,李庆安忽然想起一句诗,‘慢束罗裙半露胸’,没想到他真的看到了这种装束。
露胸装并不是谁都可以穿,它代表一种身份地位,大唐只有贵族妇人才能穿着,当然,有名气的歌女舞姬也可以穿,但那是为了取悦达官权贵。
李庆安来大唐已经两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穿露胸装的女人,这也难怪,西域普遍都是穿胡服,有身份的汉族女子他就见过高雾一人,可那小娘…
“李将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贵妇人斜睨着李庆安,见他目光不时扫向自己胸脯,她笑了笑,并不在意,这贵妇人娘家姓王,也是关陇豪门之一,七年前丈夫病逝,她便寡居在家,独孤适的元配夫人五年前去世后,经人撮合,独孤适便重新娶了她为新妇。
李庆安收回目光,笑道:“我今年二十五岁。”
“哦!二十五岁正当青春,不知李将军成婚没有?”
独孤适从兵部探来的消息是李庆安尚未婚配,不过女人多疑,王夫人还是要多问几句。
李庆安隐隐有些猜到,这独孤家不会是看中自己了吧!刚才那个三姑娘不肯来,独孤适怒气冲冲去了,若真是这样,这倒有点头疼了。
“从小订了一门亲,后来女方搬家去了蜀中,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李庆安留条后路,假如那个什么三姑娘人高马大,和独孤适一般的粗犷,那他从小定亲的未婚妻便出现了,可若这个三姑娘千娇百媚、美丽动人,那自己的‘未婚妻’自然就嫁给他人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偏堂,王夫人轻轻一摆手笑道:“李将军请进去稍坐,我去催催老爷。”
“夫人请便!”
李庆安心里着实有些郁闷,哪有主人都走掉,把客人丢在饭桌前的道理,不过他也不懂大唐的礼仪,或许大唐人并不在意这个。
房间颇为宽阔,足足可以容纳数百人,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摆着两排十几张矮榻,榻上又置有小桌,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还有这个时节少见的新鲜瓜果,在每张榻的后面都站着一名侍女,还好,房间里还有点人气。
这时,李庆安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十几张矮榻,自己该坐哪一张,这肯定是有讲究的,一般人或许都知道,可自己不是一般人。
李庆安站在那里发怔,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靠墙站着的一名侍女,“请问,我应该坐哪一张?”
没人理他,十几名侍女仿佛蜡像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我该坐哪里?”
李庆安换了个语气,还是没人理他。
“他奶奶的,脸蛋倒长得漂亮,可惜都是木头人。”
李庆安骂了一句,他话语刚落,忽然传来‘哧!’地一声笑。
“李庆安,你没见桌上都写着名字吗?”
“哦!”李庆安脸一红,他这才注意到每张桌上都放有一只玉牌,玉牌上写着名字,自己的名字是在左首第一个。
他四周找了一圈,可房间里除了十几个木头侍女外,再没有别人,难道是从…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只白玉屏风上。
“李庆安,你猜对了,本姑娘就在屏风后面。”
屏风一动,跳出来了一个穿着榴花染舞裙的年轻小娘,梳着双环望仙髻,可当李庆安看清她的脸时,却吓了一跳,这是唐朝吗?
小娘长得倒很不错,肌肤雪白,鼻子乖巧,眼睛又大又圆,活泼有神,可是她的化妆却令人不敢恭维,她的眉毛已经剃掉了,眼睛上方画了两条红色横线,眼睛下方画了两条紫色横线,左右眼都一样,不仅如此,她的嘴唇涂的不是红色,而是紫黑色,让人联想到后世日本的动漫人物。
小娘见李庆安目光惊讶地望着她,她有些得意,跳到一张木榻上,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下,随手捡起一只蜜柑,剥开皮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道:“我的化妆好看吗?这可是刚刚兴起的‘血晕妆’。”
李庆安咧了一下嘴,原来大唐就有这么新潮的妆扮了,他也坐在自己位子上笑道:“我没见过,所以吓了一跳。”
“你真是个兵二爷,什么世面都没见过。”
小娘有些不屑地撇撇嘴,“你这样不解风情,难怪我姐姐是看不上你。”
“等等!等等!”
李庆安连忙摆手道:“你爹爹请我来只是喝酒,没说和你姐姐有什么关系。”
李庆安已经决定让自己的‘未婚妻’复活了,眼前这个小娘化妆成这样,不知她姐姐又会化妆成什么惊世骇俗的模样,自己还是喜欢脸上干净一点的。
“哈!哈!”小娘几乎要笑得喷出来,指着李庆安道:“说你是兵二爷还不信,我爹爹在扬州做官,几时请过你,请你来的是我祖父。”
“哦!原来独孤大将军是你祖父,那你叫什么名字?今年是九岁还是十岁?”
“你胡说!我今年十…”
小娘忽然咬住嘴唇,笑道:“好狡猾的家伙,居然想套我的年龄。”
她忽然挺起胸,把襦衫向后收一收,凸出一对发育得十分饱满的胸脯,傲然笑道:“看见了吗?这会是九岁的小娘吗?”
“呵呵!我知道了,你今年二十五了。”李庆安打趣她道。
“我有那么老吗?“
小娘翻了个白眼道:“算了,告诉你吧!再过半个月,我就十四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让我猜吗?”
“不要!肯定又是阿猫阿狗的瞎猜,被你骂了还不知道,我叫独孤明珠。”
小娘眼珠一转,又笑问道:“你可以猜猜我姐姐叫什么名字。”
李庆安端起酒杯笑道:“我猜她叫独孤明月,对吗?”
小娘呆了一下,她忽然伸出大拇指赞道:“你真的很聪明,不是兵二爷。”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独孤适的一声咳嗽,小娘像电击一般的跳了起来,把剥下的蜜柑皮往李庆安的桌上一放,又立刻正经地跪坐下来,裙摆拉拉正,脸上不再有一丝笑容,也不看李庆安一眼,由一只小野猫忽然变成了一个温顺恬静的淑女。
第五十五章 独孤相亲(下)
独孤适终于说服了孙女,一颗心微微放下了,其实李庆安虽名震京华,但也到不了让独孤适一心嫁女的程度,开元、天宝年间,武人的地位并不高,名门世家皆不准子弟从军,况且李庆安也只得了个中郎将,在大将军、将军云集的长安,这个官职实在算不上什么。
独孤适也不是看中李庆安气质出众,至于前途无量,倒也有一点点,真正的原因却是独孤适害怕三孙女再重走二孙女的覆辙,前年三月,他的二孙女被李氏皇室封为静乐公主,嫁给契丹松漠都督李怀节,可仅仅半年后,李怀节便造反,杀了自己的二孙女,这让独孤适一直对李隆基耿耿于怀,皇室公主数以百计,他舍不得,却拿自己孙女去和亲,最后死于非命。
最近他得到一个消息,宁苏国又有意向大唐求婚,恰好自己的三孙女明月已经长大成人,莫要又被李隆基看中,拿去嫁给边疆小国,独孤适心中焦急,他认为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让三孙女立刻嫁人。
今天上午,独孤适在含元殿上一眼看中了李庆安,这个年轻才二十五岁,人才出众,家中父母双亡,又未婚配,如果有自己做后台,将来的安西节度使非他莫属,况且现在李隆基正在笼络安西军,断然不会破坏他们的婚事,思来想去,独孤适最终决定将李庆安招赘上门。
独孤适背手走进了房内,他冲李庆安微微一笑,回头道:“莫让客人久等了,大家都进来吗?”
‘轰!’地一声,仿佛马蜂炸窝一般,从外面涌进了十几个女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为首正是王夫人,其他女人大多三四十岁,有的是独孤适的侍妾,有的是他妹妹,有的是他弟媳,总之,三姑六姨七十二婆基本上都到齐了,这是独孤家的规矩,招赘上门,要家里人都满意才行,先是女人打分,然后是男人评价,总归是一关一关地过,比当年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还要累上几分。
房间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女人群雌粥粥,还没等目瞪口呆的李庆安反应过来,便乱箭齐发。
“小李将军,听说你是孤儿,这是真的吗?”
“小李将军,你家里有多少田产,你在安西一年俸禄多少?”
“小李将军,你有没有打算购置房产,我这里有栋宅府,可以便宜卖给你。”
女人们七嘴八舌,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停过,李庆安也从开始的惊讶、不自在,到最后渐渐变得麻木起来,女人自己说去,他只管喝酒,偶然瞥了旁边独孤明珠一眼,只见她充满同情地望着自己,悄悄地外指了指。
李庆安顿时明白过来,他起身向独孤适拱手笑道:“酒喝多了,我想上趟茅房。”
房间里霎时间安静下来,三姑六姨七十二婆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李庆安心中不由有些犯嘀咕,自己又是哪里说错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安西军人说得比这粗鲁十倍,他这已经很文雅了,不过,在豪门大户里,‘上茅房’这三个字是下人也说不出口的粗话,他们一般什么都不说,或者说去更衣。
独孤适也被这帮女人吵得昏头胀脑,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他心中蓦地一松,便呵呵笑道:“不愧是军人,说话都这么直爽,你速去速回。”
独孤明珠立刻站起身笑道:“祖父,我带他去吧!”
独孤适狠狠瞪了她一眼,男人上茅房,她一个小娘跟去做什么?独孤明珠心中胆怯,只得又坐了下来,她原本是想找这个机会去找姐姐,说说她对李庆安的感受。
李庆安刚一离开,房间里的婆姨们立刻议论开了。
“我觉得这个年轻人不行,估计没什么田产。”
“就是!我也觉得不妥,你看他额上那道疤,好吓人,怎么能和他同床共枕。”
“说得很对,一个小小的中郎将怎么配得上独孤家的嫡女。”
尽管理由多多,但没有一个人说李庆安‘上茅房’不妥,实际上,那才是真正的原因,这些贵妇人怎么能容许一个时时把下人言语挂在嘴上的人和他们平起平坐。
独孤适也有些郁闷,难怪三孙女不肯,修养是差了点,不过这里面倒有一个人觉得李庆安有点意思,独孤明珠又拿过一枚蜜柑剥了起来,心里却在思量着怎么劝劝姐姐,和这个李庆安见上一面。
…
李庆安走出了偏堂,长长地向天空出了口气,早知道是喝这种闷酒,打死他也不会来。
李庆安琢磨着等独孤适出来便告辞而去,这时,月门外两个丫鬟伴着一个少女向这边走来,隐隐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姑娘,只是看看而已,咱们也别显得太小气了。”
“我知道,你们别说了。”
李庆安倒有兴趣了,这就是那个三姑娘吗?好像长得还不错,远远望去,这个少女步履轻盈,穿一身黄红相间的长裙,裙腰系在腋下,有点像后世朝鲜族妇女的裙子,但又不臃肿,给人一种俏丽修长的感觉。
走近了,李庆安看清了她的脸,她和妹妹独孤明珠完全不同,她的眉毛修长而秀美,白皙的鹅蛋脸上长着一双清秀的凤目,似含情又庄严,似含怨又凝重,这是一个美貌端庄的少女,她轻盈盈地缓步向前,长裙的下摆似乎要随风飘起,偶然听到一声清脆的佩环相击。
少女从李庆安身边走过,她不由打量了一下李庆安,微微欠身,温柔地笑了笑,款款走进房中去了,留下一股淡淡的幽香。
‘好美的女子!’李庆安由衷地赞叹,他精神一振,告辞之心荡然无存,跟着少女倩影快步走回了房中。
独孤明月已经坐下了,她就坐在李庆安的对面,她见李庆安原来就是刚才在外面见到的年轻人,她的脸上不由飞过一抹霞红。
“呵呵!七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孙女明月。”
独孤适心情畅快,这门婚事成不成是一回事,但孙女知书达理,没有怠慢客人,这使他有了面子,从这一点上,他就要尽力而为。
李庆安站起身,向独孤明月施礼笑道:“在下安西李庆安,初见姑娘,若有失礼之处,请姑娘多多包涵!”
旁边的独孤明珠撇了撇嘴,刚才还粗鲁地说上茅房,这会儿又变得文质彬彬了,不用说,这个家伙看上姐姐了。
“明月,我再多一句嘴。”
独孤适笑眯眯补充道:“七郎可是小勃律战役的大功臣,含元殿上御封千牛卫中郎将,开国伯爵,还赐了紫金鱼袋,七郎,你紫金鱼袋给明月看看。”
“大将军,很抱歉,那个紫金鱼袋我丢箱子里了。”
独孤明月浅浅一笑,声音轻柔而动听,“李将军为国立功令人敬佩,年少有为,还望李将军为国再立新功,不要辜负了青春年华。”
“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
李庆安坐了下来,举杯对独孤适笑道:“今天能得大将军盛情招待,这是李庆安的荣耀,我敬大将军一杯。”
李庆安心里如明镜一样,这个明月小姐是在委婉地告诉自己,她不愿意这门婚事,不愿意就算了,大唐美女多得是,不少她这一个,李庆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旁边的一群婆姨个个眉飞色舞,暗暗叫好,这样拒绝就对了,这个兵二爷怎么配得上独孤家的名媛,倒是独孤明珠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个家伙还不错,姐姐应该再了解他一下。
刚刚还觉得有面子的独孤适立刻阴沉下脸来,至少要喝几杯酒,说几句话,哪有这样一来就拒绝人的。
不等他开口,李庆安便长身而起,拱手对独孤适笑道:“第一次来长安,晚上想去逛逛,我就先告辞了,改天再来打扰大将军。”
他又对独孤明月笑道:“明月姑娘,我们有幸再会。”
“明珠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向众人点点头,便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第五十六章 夜游长安(上)
从独孤府出来,天尚未黑尽,在独孤府做客还不到一个时辰,可李庆安便觉得仿佛熬过了几年一般,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