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李庆安重重哼了一声,大步向帐外走去,“备马,我要去华清宫!”
吉温慌乱地追了出来,连声喊道:“大将军冷静!请冷静!”
李庆安停住了脚步,冷笑道:“莫非是吉侍郎在故意刁难我安西军?”
“这是哪里的话,我和大将军无冤无仇,那年李相国家宴,我还和大将军同席把欢,后来在咸阳驿站抓捕将军也是奉命而为,我本人对大将军绝没有半点不满。”
“哼!既然和吉侍郎无关,吉侍郎就请不要过问。”
李庆安翻身上马,对周围的亲卫令道:“去华清宫!”
吉温吓得一把拉住李庆安战马的缰绳,“大将军且慢!”
他向两边看了看,便压低声道:“此事其实是杨国忠所为!”
“杨国忠?”
李庆安的眼睛眯了起来,“此事当如何说?”
吉温叹了一口气,便将裴晓私自扣押信件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最后取出上次两回报信的副本,递给李庆安道:“这就是上两次送信的副本,上面还有送信日期,以此为证。”
李庆安见他连副本都准备好了,心中不由冷笑一声,便道:“既然如此,吉侍郎为何不向圣上禀明情况,弹劾那裴晓私自截留重要文书。”
吉温苦笑道:“关键是没有证据证明是裴晓所为,我只能证明自己已经报了信,但问题出在哪个环节,我就不敢胡言乱语了。请大将军见谅。”
“那好吧!此事就暂时放下,不过我确实要去华清宫述职,如果吉侍郎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李庆安虽这样说,但两册副本却没有还给他,他向吉温抱拳施一礼,便带领三百亲卫飞驰而去。
吉温望着李庆安的背影,眼中渐渐闪过了一丝得意,喃喃道:‘杨国忠,你的对头回来了!’
当年吉温和杨钊同为李林甫打手,那时杨钊初进御史台,各方面都十分生疏,吉温便是他的师傅,在韦庄一案中手把手教会了杨钊如何刑讯逼供,如何栽赃陷害,现在杨国忠居然贵为相国了,而他吉温还得仰仗别人的眼色行事,这令吉温心中充满了嫉妒,没错!是嫉妒,这是人的一种本能,不过在吉温身上表现得尤为剧烈,这两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杨国忠的言行,杨国忠的处处纰漏可以让他抓到无数次的弹劾机会,但御史台不敢弹劾,他也同样不敢,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得罪不起这位李林甫的接替人。
这次李庆安入朝,杨国忠再次肆无忌惮地施用手段,李庆安会忍下这口气吗?吉温满怀期待地拭目以待。
…
华清宫,这里是李隆基的别宫,也就是著名的温泉宫,位于骊山脚下,是一片规模宏大的建筑群,温泉水滑洗凝脂,温泉宫一直是杨玉环冬日的最佳去处,当寒冬降临。万树萧瑟、冰天雪地,华清宫内却温暖如春,歌舞升平,李隆基和杨贵妃在这里尽享人间奢华,不思归朝。
现在已是早春二月,正是乍暖还寒之时,按照以往的惯例,应在二月中旬,天气稍暖时再返回长安,但因李隆基要为李庆安举行入城仪式,他们不得不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返京了。
华清宫内乱成一团,到处是杂乱的箱笼,宫女和宦官们正忙碌地收拾着各种物品,但今天宫中的气氛显得有些异样,所有宫女和宦官都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宫中的御书房内隐隐传来李隆基的怒骂声:“你们给朕查清楚,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拦截朝中的奏折,这件事你们若查不清楚,朕就拿你们问罪!”
御书房内,羽林军左右大将军长孙全绪和陈玄礼跪在地上,满头大汗、战战兢兢,一句话不敢说,触怒李隆基的事情正是吉温的报信,李隆基刚刚得到消息,李庆安已经到了长安,而吉温在此之前连送了两封信,居然被羽林军截留了。
这件事使李隆基暴怒了,这不仅仅是让他无法向安西军交代,而是有人敢欺他,擅自夺走了他作为皇帝的知情权,他一定要查到底,严惩胆大妄为者。
“你们去!给朕从上到下查,一个个查清楚,朕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若查不清楚,你们就自己了断吧!”
“臣遵旨!”
长孙全绪和陈玄礼磕了一个头,离开了御书房,李隆基铁青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这两年不知节制的纵欲使他明显地变得苍老了,脸上、手上越来越多地出现了老年斑,脾气也更加暴躁,性格更加偏执,他认定的事情就绝不会更改,大臣的建议和劝告他再也听不进一句。
随着身体衰老,李隆基的精力大不如前,对朝中之事,他几乎不再过问,把越来越多的权力下放给了李林甫和杨国忠,尤其杨国忠,准他直接上奏自己,所奏之事,一概批准,但对于李林甫的奏请,他往往就会加一句,可与杨尚书商量着办。
尽管李隆基对朝廷之事不闻不问了,但有两件事他依然毫不含糊,一个是皇位,他比从前看得更严,东宫已空虚近两年,他始终不肯再立太子,他甚至对高力士表示过,他或许会在遗诏中指定继承大统之人,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皇位如此眷念,虽然他知道太子早晚还得立,但他能拖则拖,迟迟不肯和大臣商量此事。
第二件事便是军权,这是他牢牢抓在手中的权力,就算杨国忠也休想得到一丝一毫,范阳、平卢的安禄山;陇右、河西的哥舒翰;剑南的高仙芝;朔方的安思顺;北庭、安西的李庆安;河东的张齐丘,这六名封疆大臣手中有军队百万,都直接效忠于他。
而且这六人都具有李隆基最喜欢的品格,那就是勇于进取,替他开疆辟土,安禄山在东北打击契丹和奚人,扩展东北疆土;哥舒翰不断向吐蕃腹地进军,将唐蕃边界向西拓展千里;高仙芝用兵得力,连败南诏,去年底已经收复姚州,重新将剑南和安南连为一片;李庆安就不用说了,收复碎叶,彻底剿灭突骑施,击败大食,夺回河中。
这些边疆大吏的显赫战绩满足了李隆基老而弥坚的雄心壮志,已渐渐让他赶上太宗时的功绩,使他将成为超越太宗的天可汗,为了得到更多的疆域,李隆基几乎是不遗余力地支持这六位封疆大吏,国库钱粮不足以支付军费,他便准他们自募钱粮,其中安禄山、哥舒翰和李庆安三人,他还下放了铸造钱币的权力,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他心中不断膨胀的开疆辟土的野心。
如果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李隆基已经患上了一种轻微的老年妄想症,主要就表现在他为了实现一个天可汗的梦想,已经开始脱离大唐的国情了,唐朝的人还不懂这一点,但李隆基的偏执狂妄却让一些明白人忧心忡忡。
高力士就是其中之一,自从太子被废后,高力士的话语权也不像从前那样管用了,他几次请求李隆基早立太子,却屡遭李隆基的怒斥,李隆基索性夺了他代批奏折之权,而将权力全部下放,其次便是监军权,李隆基从去年开始便剥夺了高力士掌控监军的权力,而是直接由他来控制,监军直接向他汇报,可问题是李隆基根本就没有心思过问监军的情况,只有想到了才问一问,这无形中就把高力士建立起来的,三天一汇报的监军规矩给破坏了。
更有甚者,李隆基想到了也不会去问高力士,而是让他的另一名心腹宦官鱼朝恩去询问,这就等于鱼朝恩成了他的监军联络使。
高力士大权尽失,只是因为有些事情还少不了他伺候,才能得以留在身边,否则,高力士也该退仕回家了。
高力士虽然权力丢失,但他心中比谁都明白,李隆基的暴怒不是因为有人敢拦截他的奏折,而是因为他平时不闻不问,事情出来了,面子又放不下,这次恼羞成怒。
是谁拦截了圣旨,这还用问吗?谁主管外围华清宫的外围戒备?裴晓,这是杨国忠的刻意安排,当初这可是他李隆基亲口同意的,难道他不知道杨国忠是什么?现在问题出来了,他却要逼长孙全绪和陈玄礼去查,无非是要他们撇清裴晓的责任。
高力士心中一阵悲凉,皇上宠信杨家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了,连个小小的中郎将也要护着,早知道当年不把杨玉环引给他,或许还能好一点。
李隆基忽然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在想什么?”
“臣在想,既然李庆安已经到了长安,不如皇上先宣他觐见,再行入城之事。”
李隆基点点头,这也行,便道:“传朕的旨意,宣李庆安觐见!”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入城风波(下)
去宣旨的宦官还没有出发。李庆安便已经到了华清宫外,华清宫并不仅仅是一座宫殿,除了宫殿外还包括占地数百倾的林地,离华清宫还有三里,李庆安便被羽林军拦住了。
近百名羽林军一字排开,用弓箭对准了他,一名军官飞奔上前,傲慢地喝道:“这里是皇家重地,闲杂人等,一概走开!”
李庆安上前拱手笑道:“我是安西节度使李庆安,来求见圣上,请通报一声。”
听到‘李庆安’三个字,羽林军们肃然起敬,收起了弓箭,那军官却脸色一变,战马向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你就是李庆安?”
李庆安也立刻知道他是谁了,裴晓,杨国忠的小舅子,擅自截留信件的胆大妄为者。看他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四五岁,虽然穿着军装,身上却没半点军人的气质,骨子里透着一种市井的痞气。
裴晓是去年夏天从成都府来长安,在此之前他是剑南节度使府的兵曹参军事,吃喝嫖赌,无所不能,仗着杨国忠的权势横行乡里,是剑南军中的一颗毒瘤,高仙芝出任剑南节度使后,容不下他,把他赶出了军营,裴晓便来长安投奔杨国忠,凭他在剑南节度府的一点经历,很快就升为羽林军中郎将。
升官容易,再加上杨家在长安权势滔天,使他变得更加狂妄自大,不可一世。
李庆安不露声色地笑了笑道:“正是我,请这位将军替我向圣上禀报,我有军国大事。”
“ 是吗?你有什么事?”他问出了一句不该他问的话。
李庆安当即脸色一沉,怒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放肆。”
李庆安的突然翻脸将裴晓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刀竟落在地上,他来长安大半年,还没有谁敢这样呵斥过他,就算大将军长孙全绪也是轻言细语,带着一种商量的口气和他说话。李庆安居然当众呵斥他,让他仪刀落地,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裴晓恼羞成怒,他一指李庆安,叉腰大骂道:“安西来的贼配军,你竟敢对老子无礼,识相的,滚远一点,再敢啰嗦一句,老子便射死你。”
李庆安冷笑了一声,“有胆子你就射,我等你!”
说完,他摘下佩刀,远远扔给亲兵,向前走了两步,轻蔑地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要射死我吗?来吧!我就让你射,别他娘的像狗一样的只会叫。”
“王八蛋!”
裴晓暴怒,他满脸通红,血蓦地涌上头顶,顿时失去了理智,张弓对准李庆安就是一箭。
李庆安早有准备。他手疾眼快,一侧身抓住了箭杆,就在这时,远方奔出几匹马,马上是去宣旨的宦官,宦官看见裴晓箭射李庆安,吓得他大喊:“住手!”
裴晓射出一箭,他心中顿时后悔了,他虽然鲁莽,也但知道李庆安非同一般人,现在箭又落在李庆安手上,使他心中生出了一丝惧意, 不敢再多说一句,拨马退到一边。
宦官催马上前,向李庆安施礼道:“李使君,我奉皇上之令,特召你觐见。”
李庆安将箭一晃,指着裴晓冷笑道:“这位军爷说见了他就像见圣上一样,让我不必进宫,我现在很为难,倒底谁是圣上。”
裴晓吓得脸色大变,大喊道:“李庆安,你血口喷人,我几时说过此话!”
李庆安眼一瞪,眼中目光凌厉,直逼裴晓,“既然如此,你敢和去圣上面前对质吗?”
宦官心中一叹,这个裴晓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现在居然把李庆安给得罪了,他连忙好言劝道:“李使君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快随我去见圣上吧!”
“那好,我去问问圣上,此人究竟是何许人?一个小小的中郎将便可替圣上做主。”
说完,李庆安翻身下马,将箭扔在地上,对几名羽林军道:“例行公事,来搜我身吧!”
“不必了!”
远处又奔来几匹马,马上正是左羽林军大将军长孙全绪,他上前狠狠瞪了裴晓一眼,对李庆安施礼道:“大将军取下兵器便可,搜身之事自有宫廷侍卫,大将军请随我进宫。”
长孙全绪到了,李庆安到不想走了,他一指裴晓道:“此人以箭犯上,按军规论斩,长孙大将军不会想包庇此人吧!”
长孙全绪早就到了,李隆基命他一天之内找出扣留朝中奏折者,让他为难之极,他当然知道就是裴晓所为,可是这裴晓是杨国忠的舅子,他不敢得罪,他本想找几个裴晓的手下来顶罪。不料正好亲眼看见了裴晓箭射李庆安。
长孙全绪反应极快,他立刻意识到李庆安要拿这件事发难了,当然,李庆安并不是针对一个小小的中郎将,李庆安是在针对杨国忠,既然如此,如果他还按原本的打算,抓两个小喽啰顶罪,一旦李庆安将事情捅开,那他可能会犯下欺君之罪了。
尽管抓裴晓会得罪杨家,但不抓裴晓的风险更大。而且裴晓就是杨国忠安插在羽林军中一颗毒瘤,如果不尽早除去,将来危害更烈,自己为何不利用这次机会干掉此人呢?
长孙全绪心中迅速权衡利弊,他立刻决定以实禀报圣上,如果圣上还是轻饶裴晓,那他也想法把此人赶出羽林军,心念至此,长孙全绪立刻勃然大怒,一指裴晓喝道:“来人,将他给我抓起来!”
立刻冲上几名羽林军,将裴晓拖下马,绑了起来,裴晓吓得脸色惨白,急得扯开嗓子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我姐夫是杨相国。”
李庆安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杨相国指使你所为,那问题可就严重了,你去向圣上解释吧!”
他向长孙全绪使了个眼色,便翻身上马,向华清宫驰去。
在宫门口,李庆安翻身下马,跟着宦官向宫内走去,宫内到处在收拾物品,一片杂乱,走过一条回廊,这里是内宫和外宫的连接处,李隆基的御书房便在内宫的最边上。
这时,他忽然听见了杨贵妃的声音,“这些冬天的东西就不要带走了,反正年底还要来,带回去也用不了,就留在这里吧!”
李庆安一侧头,只见在旁边的偏殿里,杨贵妃正在吩咐几名收拾的东西的宫女,杨贵妃也若有所感,目光一瞥。正好看见了李庆安。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李将军!“
她连忙上前道:“李将军,你是几时回来?”
李庆安躬身行礼,“臣参见贵妃娘娘。”
“你是我的师傅,不用这么客气,快免礼!”
李庆安接到明月的书信,知道杨贵妃对明月爱护有加,又见她还记得当年自己教她投箭一事,心中不由有些感动,便笑道:“多谢娘娘关心,臣是今天一早刚到长安,正好陛下召见。”
杨贵妃点点头笑道:“那你先去忙正事,我等会儿给陛下说说,你可以留下来用晚膳。”
“多谢娘娘,臣先告辞了。”
李庆安转身跟随宦官向御书房而去,杨贵妃望着他气宇轩昂的背影,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不错!更有男儿大丈夫的气势了。”
…
一刻钟后,李庆安走进了李隆基在华清宫的御书房,他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臣李庆安参见皇帝陛下,愿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李庆安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庆安,见他和从前相比,变得成熟了,更加沉稳,他不由想起几年前他与史思明大战投箭的情形,那时的李庆安逸兴瑞飞,气势咄咄逼人,而他现在性格内敛,更多了几分大将的风范。
李隆基的眼中露出了温和的笑意,点点头歉然道:“李将军,朕本来想为你举行入城仪式,但因为一些特殊情况,使得朕到现在还在华清宫,朕很抱歉啊!”
李庆安躬身道:“陛下恩赐之心,臣和安西将士都铭记于心,入城仪式,臣以为可以放在以后,等臣为陛下收复吐火罗后,那时,臣再等待陛下的恩宠。”
李庆安提到吐火罗,使李隆基的精神为之一振,他连忙道:“朕也正想问你,你对收复吐火罗可有什么计划?”
李庆安心中早有腹案,他微微一笑道:“陛下,臣首先要说明一点,大食退出河中并非是臣在怛罗斯战役取胜的结果。”
“李将军请继续说,朕洗耳恭听。”
“陛下,怛罗斯位于石国北部,距离撒马尔罕尚有千里之遥,如果大食有心保住河中,他们完全可以继续增兵河中,臣一场大战后也急待休整,可事实上臣率军开到撒马尔罕时,大食军已经全部撤走了,据臣所知,这是由于粟特人大规模地爆发了起义,而倭马亚王朝又在遥远的西班牙东山再起,使大食人无力镇压粟特人起义,他们这才被迫放弃河中,但臣断言,迟则一年,大食军一定会卷土重来,那时才是我大唐和大食军真正较量的开始,所以臣对吐火罗的计划是在大食重新进攻河中之前,先下手为强,拿下吐火罗,从吐火罗威胁呼罗珊,让他们有后顾之忧,不敢全力进攻河中诸国。”
说完,李庆安取出他写下的洋洋万字的述职报告,呈给李隆基,“陛下,怛罗斯之战的详细过程和臣所有的计划都在报告中,陛下可以慢慢详读。”
太监鱼朝恩上前接过奏折,转给了李隆基,李庆安的眼角余光迅速扫了御书房一眼,他觉得有些奇怪,怎么高力士不见了,变成了鱼朝恩?
他不知道,高力士已经被李隆基打发去检查返回长安的进展了,李隆基在接见李庆安时,不希望高力士在场。
这时,李隆基已经翻开述职报告,正在看李庆安战后对粟特各国的处置一段,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报告中说的这个联席会议是什么意思?”
李庆安笑道:“陛下,说得简单一点就是让粟特各国团结起来,共同对付大食,以免他们各怀心思,最后被大食各个击破,河中地区抗击大食不能完全依靠唐军,主要还得靠他们自己,其实安西军不仅要对抗大食,还要防止吐蕃和回纥的侵袭,战线很长,所以这次臣回长安述职,也是想向朝廷提出一些建议。”
“说说看,你有什么建议?”
“臣有三个建议!”
李庆安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道:“第一是希望朝廷能将安西都护府迁至碎叶,以碎叶为中心,这样不仅可控制安西北庭,更能南下吐火罗,西至河中,全面兼顾。”
李隆基沉吟片刻,李庆安西迁安西都护府的方案应该说是符合当前的形势,倒也可行,不过这件事还须政事堂讨论。
“那第二个建议是什么?”
“陛下,第二个建议是加大汉人向西域移民,臣以为我大唐对岭西始终不能长期控制的原因便是岭西除碎叶之外,其余地方基本上无汉人,这才导致这些地区对大唐没有向心聚合力,相反,若汉人大量西迁,他们就会把中原的文化带到岭西,使岭西逐渐汉化,这样,我大唐便能长期控制西域,不再有小国们离心背叛之忧,同时也可以减缓中原因土地兼并而造成的矛盾激化。”
李庆安的最后一句话说中了李隆基的心事,最近一两年因土地兼并引发农民造反的事层出不穷,各地不断传来失地农民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之事,令朝廷焦头烂额,如果真能通过移民减缓中原的矛盾,这倒是一个良策,不过杨国忠也不停地提醒他,不能让李庆安控制的人口太多,那样他拥有的兵力就会更加暴涨,从而引发严重后果。
也罢,这件事再交给政事堂讨论,他不想太过问,李隆基便笑道:“那第三件事是什么?”
“陛下,第三件事是一件小事,臣恳求陛下允许银钱在大唐流通,这件事虽小,却事关安西数万将士的切身利益,臣恳求陛下考虑?”
“为何事关安西将士的切身利益?”李隆基有些奇怪地问道。
“自陛下放权安西铸钱,以支付给安西的赏赐和军费,但实际上,安西的铜料很少,每年铸造铜钱最多三万贯,而陛下给安西军的赏赐已经到六十万贯,为了解决这个难题,臣便决定铸造价值更高的银钱来支付赏赐,岭西银矿颇多,银的产量要远远大于铜,所以臣铸造了三万贯的银钱,用于支付赏赐,可安西物资缺乏,要通过商人从中原到来,如果这些银钱不能在内地流通,商人们就不会接受银钱,这样士兵们手上的赏赐便成了废钱,这就会极大影响士气,臣迫不得已,只能恳求陛下下旨放开金钱和银钱在中原流通。”
下旨放开金银钱在中原流通,对李隆基来说,确实是小事一桩,大唐在建国之初,便铸造了一批金银钱,就是准备配合铜钱流通,只是因为量太少,所以流通不起来,他现在关心的倒不是金银钱的流通问题,而是李庆安一年能采炼多少银子?能不能每年进贡朝廷一部分?
“大将军,下旨放开金银钱问题不大,可朕担心量太少,没有什么意义,朕就想问你,安西每年能采多少银矿?能否帮忙解决一下朝廷的财政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