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原本有一座巨大的神庙,仅次于撒马尔罕的主神庙,神庙前也有一座雕像,它们原本是那色波人心中最神圣的地方,但神庙和雕像已经在二十年前被毁掉了,只剩下一片废墟,这片废墟至今还保存着,三万信徒就跪拜在这片废墟前,吟诵经文的声音响彻广场,声音中包含着对大食人的愤怒。
这时,一支由三百多人组成的骆驼队从西北方向缓缓而来,马队中有一辆木质平板马车,由五匹骆驼拉拽,上面放着一件巨大的物品,用厚厚的布匹包裹。
这三百多人都和普通粟特人打扮得没什么区别,穿着宽大的袍子,头上裹着头巾,他们和丝绸之路上随处可见的商人一样普通。
但他们中间很多人的面孔显然不是粟特人,也不是突厥人,而是东方人,他们便是李庆安派来的特别行动队,来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
向导是几名石国的粟特人,他们非常熟悉河中地区的地形,避开了大食人的哨卡,从北门进入了那色波,那色波的守军已经没有了,城门口只有十几个老弱的守门人,几乎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这支队伍的到来最初没有引起信徒们的注意,他们正全心全意地在长老的引领下对着太阳祈祷,就在这时,后面的信徒忽然发生一阵骚动,大家被惊动了,纷纷回头望去,顿时很多人都惊呆了。
唐军们已经脱去了粟特人宽大的长袍和头带,露出了唐军的铠甲,恢复了他们的本来面目。
“是唐军!”
忽然有几个来自撒马尔罕的商人认出来了,他们惊呼起来,唐军到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三万多教众都知道唐军到来了,广场上一片议论纷纷,人人都惊讶不已,前方并没有传来打仗的消息,唐军怎么会来了?
唐军拖着巨大的平板车,绕过人群,来到那片被捣毁神庙的废墟前停了下来,众人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又没有人敢上前来询问,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时,那色波的袄教长老走上前施礼道:“请问你们来这里有什么贵干?”
领路的粟特人恭敬地回答道:“尊敬的长老,我们来自石国,唐军愿意帮助我们恢复信仰,没有对主神的不敬,让他们尽力吧!”
他在长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长老惊呼一声,“我的主神啊!”
他对巨大物品跪了下来,广场上一片议论纷纷,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唐军一齐用力,慢慢地将巨大物品卸下马车,竖了起来,几名唐军解开了捆在上面的绳索,随着遮布被扯下,广场同时发出了一片惊叹声,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虔诚地叩拜着。
在废墟的前面出现了一尊光明神阿胡拉马兹的石制雕像,他双手举向天空,呼唤着太阳给予大地光明,雕刻栩栩如生,这是近二十年来,那色波出现的第一主神雕像,无数人都激动得流下了泪水,他们将整个身心都趴在大地上,默默呼唤着圣洁的光明之神。
这时,一名石国粟特人用粟特语高声喊道:“所有光明神的子民啊!我们来自拓枝城,大唐的军队支持我们的信仰,他们为我们修建神庙,重塑神像,让我们为光明主神重临那色波一齐祈祷吧!”
就在三万信徒的祈祷声中,三百唐军悄悄离开了那色波城,离开了小史国。
唐军重塑光明神阿胡拉马兹雕像的事件不仅发生在那色波,袄教秋收节这一天,康国、安国、米国、何国、东曹国等粟特国家的某一座驻防空虚的小城市里,都同时发生了唐军重塑阿胡拉马兹雕像的重大事件,这个重大事件俨如一阵风暴席卷河中诸国,在粟特各国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神庙危机
“咔嚓!”的一声响。阿布·穆斯林拔出剑将桌案一剑砍断,他怒火万丈,又一脚踢翻了小桌子,小桌子上码得高高的羊皮卷全部滚落在地。
“传我的命令!”他回头一声怒吼,“各地出现的神像一律砸毁,军中再有人胆敢议论此事者,一概诛杀!”
唐军在河中各地造的神像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各地赶去参拜神像的袄教信徒如风起云涌,若是平时,杀来他们都没有这个胆量,但现在却什么都不怕了,不就是因为那是唐朝人修建的神像吗?更让穆斯林愤怒的是军方也出现了不稳,袄教信徒们抛下训练不做,全部跑去参拜太阳,他们竟对敌军产生敬意,这场战争还打得赢吗?
下完令,他又有点后悔了,立刻命人去把军令追回,愤怒使阿布·穆斯林变得焦躁不安,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尽管他下令毁掉神像。但他也明白这样做并不理智,反而会使粟特人更加与他对立,李庆安利用宗教挑起的这场风波击中了他的要害,让他有些无计可施了。
这时门口传来了亲卫禀报:“曼苏尔殿下到了。”
河东出现的防御漏洞让阿布·穆斯林有些气短,他点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穆斯林总督阁下,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曼苏尔带着一种嘲讽的口气走进了房间,他瞥了一眼满地的羊皮卷,弯腰把它们捡了起来,拍拍灰尘笑道:“这个唐军主帅看来是很了解我们,不像上次那个高将军,尽做一些对我们的有利的傻事,总督阁下,我来是想问你,你准备怎样处置这件事?”
穆斯林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明白,靠堵是堵不住滔天的洪水,只有靠疏导的办法来解决,只有他表现出比唐军更好的诚意,才能让粟特人安心替他卖命,他叹了口气道:“曼苏尔殿下,事关军心安稳,我想顺应粟特人的请求,暂时放开对他们参拜神庙和神像的限制。”
“绝对不行!”
曼苏尔勃然翻脸,他就是怕穆斯林对粟特人让步,才赶来找他,没想到他真的想这样做。
“伊斯兰教信仰是大食的国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在这一点上是绝不能让步,相反,唐朝支持袄教,我们就要更加严厉的限制袄教,在信仰上对粟特人让步,那就是对真主的不敬,穆斯林将军,你若敢在此事上让步,我就让哈里发废除你的总督之职。”
曼苏尔的口气果断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穆斯林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想说军心不稳怎么办?可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口,正像曼苏尔说的,什么都可以让步,唯独伊斯兰教信仰上是寸步不能让。
曼苏尔重重哼了一声,道:“这件事我来出面处理,既然征服了河中,就要拿出征服者的样子,任何软弱和退让都是对我们阿拔斯王朝的侮辱。”
…
在曼苏尔的强硬表态下,由叙利亚军为主体的大食军开往河中各国。他们捣毁唐军竖立的神像,捣毁袄教教徒私自建立的神庙,挨家挨户搜查唐军探子,同时也搜查相关的袄教物品,小塑像、经文、圣物仿制品等等,一场声势浩大的精神镇压在河中各国如火如荼展开。
撒马尔罕袄教神庙,这座粟特人最后的精神归宿之地面临着毁灭的到来,曼苏尔以强硬手段压制粟特人对信仰的诉求便是在拆毁这座神庙上达到高潮。
五千名全副武装的叙利亚士兵整齐地排列在神庙前的广场上,他们人人手执铁棒,杀气腾腾,等待着统帅的命令。
在神庙前,一千余名袄教教徒在他们两名长老的带领下,正绝望地用他们身体保护着自己的家园,两个月前,他们的主神像已经轰然倒塌,现在终于又轮到他们的神庙了,袄教教徒们仰面太阳,默默祈祷主神的现身。
曼苏尔目光冷漠地望着这座有近六百年历史的神庙,在两个月前,这座神庙的长老以谎言欺骗他,暂时保住了神庙,而今天,就是他们谎言报应的时侯到了。
“开始!”曼苏尔冰冷的唇间迸出了拆毁神庙的命令。
五千士兵缓缓开动了,他们举起铁棒一步步向神庙走去,信徒们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他们用身体阻挡军队前行,迎来的却是暴风骤雨般的打击,头破血流,骨断筋折。信徒们被打翻在地,士兵们踏着他们的身体继续向前,两名年迈的长老都被打翻在地,鲜血从他们脸庞流下,几名圣女将他们抢扶到一边,他们呼天抢地,悲怆地向太阳呼喊:“阿胡拉马兹主神啊!救救你的神庙吧!”
就在这时,广场上发出了一阵惊呼,军队停下来了,只见在神庙的平台上出现了一名身着白色圣袍的年轻圣女,她手中高高举着一块红色的宝石,宝石中隐隐有火焰升腾。
“啊!阿胡拉马兹主神之眼。”
广场上所有的信徒都跪倒了,向突然出现的圣石虔诚膜拜,两名长老瞪大了眼睛,她怎么又回来了?
曼苏尔心中一阵激动,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他看到了哈里发指明要的圣石,为了这块圣石,他已经被哈里发责怪了。
广场上安静下来,俱兰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起伏的胸膛平静下来。
“让曼苏尔亲王上前应话!”她高亢的声音被风飘送到广场的每一角落。
曼苏尔缓缓走上前,阴沉着脸道:“我便是曼苏尔,你说吧!”
俱兰美丽的眼睛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是撒马尔罕神庙第十二圣女,我的手中的圣物就是光明之眼,我以阿胡拉马兹主神的名义,命令你们停止对圣庙的戮害。”
曼苏尔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不答应,你就得不到光明之眼。”
这时,一名撒马尔罕的官员低声对曼苏尔说了几句,曼苏尔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原来你是塔什干的俱兰公主,你慎重考虑一下,你会为此失去生命。”
“我失去生命之前。光明之眼也会粉身碎骨!” 俱兰针锋相对道。
曼苏尔脸色一变,冷冷道:“你敢威胁我!”
俱兰一眼不发,她紧咬嘴唇向后退了一步,高高举起了火焰宝石,宝石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一种夺目的光彩,广场上顿时一片惊呼。
曼苏尔眼珠一转,笑道:“好吧!我答应你,立即停止对圣庙的拆毁。”
“不!我要你发誓,终你一生一世,任何人都绝不会拆毁撒马尔罕圣庙。”
曼苏尔脸色大变,他是伊斯兰教徒,也是哈里发的继承人,他怎么可能随意发誓。
“你做梦!”曼苏尔咬牙道。
俱兰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当年李庆安与她被突骑施人包围在石林地时,李庆安把这把匕首送给她防身,时光过去了多年,这把匕首一直被她珍藏在身边,而今天这把匕首指向了她的胸膛。
“你不发誓,我就摔碎光明之眼!”
这一刻,广场上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也停止了前进,近万双眼睛注视着这位阳光下美丽圣洁的光明神圣女。
曼苏尔脸色铁青,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她,俱兰也毫不畏惧,冷冷地回视着曼苏尔,这是一场意志和决心的较量。
“我数三声,你不答应,我立刻摔碎光明之眼,一!”
广场上鸦雀无声,曼苏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根本不为所动,但俱兰手中的匕首已经刺破了她的胸膛,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圣袍。
“二!”
她的手臂举得更高了,力量开始在她手中蓄积,曼苏尔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甘愿粉身碎骨的决心。
“好吧!我答应你。”曼苏尔终于让步了。
他缓缓转过身,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对广场上所有人宣布。“从此刻起,我眼前的撒马尔罕神庙将永久保存,我和我的子孙都不会再拆毁它,这是我,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继承人曼苏尔的诺言。”
广场上顿时一片沸腾,信徒激动得拥抱在一起,两名长老也忍不住相对而泣,神庙终于保住了。
曼苏尔转过身对俱兰道:“塔什干公主,你赢了!”
他眼睛里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敬佩之色。
俱兰轻轻松了口气,她面对太阳跪了下来,心中默默地祈祷,“无比神圣的阿胡拉马兹主神,为了保住圣庙,我不得不将您的圣物交给敌人,但我的心没有半点不洁,没有半点对你的不敬,主神啊!我愿接受您的一切惩罚,保佑你的信徒吧!”
她站起身,转身对曼苏尔伸出了手,红色的火焰宝石在她手掌上熠熠闪光。
“你拿去吧!”
“不!”
曼苏尔缓缓摇头,“我要你亲手把宝石献给阿拔斯哈里发陛下!”
…
在粟特九国中,距离石国最近的并不是康国,而是东曹国,它是粟特九国中的一个小国,人口不足十万,在大食人的东扩中,它也不例外地被征服了。
这次唐军西进便是以药杀河为界,药杀河以东以北被唐军控制了,而以西以南则是大食人的势力范围。
而东曹国便是位于紧靠药杀河的大食势力范围内,是撒马尔罕前往石国的必经之路,另外,在东曹以南的波悉山,有着倭马亚王朝著名的波悉银矿,它所产的银占倭马亚王朝铸银币所需的两成。
阿拔斯王朝取代了倭马亚王朝,这座银矿也成为了它的重要财政来源,因此在波悉山脚下大食人修建了一座城池,当地人称为波悉城,而大食人则称它为银城,那里驻扎着两千大食军,监督着近五万奴隶替他们开采银矿。
唐阿战争爆发,为了保住这这座重要的银矿,阿布·穆斯林又向银城增兵三千,使它的总兵力达到五千。
在秋收节这一天,东曹国也同样得到了唐军的礼物:一尊阿胡拉马兹主神的雕像,但不久也同样被大食士兵毁掉了。
这种刚刚得到便失去的感受给东曹国人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一连几天,来自四面八方,数以万计的国民聚集在王宫前,以沉默来抗议正王对大食的投降。
王宫里,东曹国正王苏提那正在接待两名特殊的客人,一个是石国国王特勒的弟弟费尔恩,而另一个则是唐军大将白孝德。
费尔恩是受石国国王特勒的派遣,来劝说苏提那投降大唐。
“国王殿下,你应该也看到了,你的臣民聚在你的王宫旁已经三天了,他们在诉说他们对大食的愤怒和对你的不满,我兄长希望你能效仿石国,重新向大唐天可汗效忠,这是你的一次机会,大唐会以它博大的胸怀饶恕你过去的不忠。”
在大食东扩前,东曹国实际是石国的附属国,他们国王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去拓枝城向石国国王表示效忠,尽管大食东扩后,东曹国摆脱了石国的控制,但历史渊源使石国对它依然有着强大的影响力。
苏提那今天近六十岁了,年纪渐老使他变得更加胆小,他对大食充满了畏惧,这种畏惧在他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以至于臣民的抗议和费尔恩的劝说都没有什么效果,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这时,一旁一直沉默的白孝德看出了这个老国王心中的顽固,他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便站起身对费尔恩道:“既然国王不肯投降大唐,我们也不必再勉强他了,我们这就回去复命吧!”
费尔恩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再劝他道:“国王殿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悔改吧!”
苏提那缓缓摇了摇头,用一种很低微,但又十分坚定的语气道:“我的军队已经效忠撒马尔罕,我没有选择余地了,你们走吧!”
苏提那的最终拒绝给东曹国带了另一种结局,两天后,两万唐军先锋抵达了距离东曹约一百五十里的另一个小国俱战提,俱战提国王不战而降,两万唐军从俱战提渡过了药杀水,浩浩荡荡杀向东曹国,与此同时,大食军先锋大将齐雅德也率领三万混合军,从撒马尔罕赶到了东曹国。
唐阿战争的第一场战役即将爆发。
第二百四十二章 深入虎穴
一支约三百人组成的唐军骑兵在山峦之间的沟壑中奔驰。波悉山是外阿赖山的一部分,延绵千里,南面便是吐火罗诸国,而北面则形成了著名的费尔干盆地。
波悉山盛产白银,南北都有大银矿,埋藏浅、品级高,易于开采,是大食最主要的银矿来源。
此刻唐军飞驰在波悉山的最西面,两边低缓的山坡上是浓密的森林,秋意染尽,丛林呈现出一派色彩斑斓的迷人景象,但唐军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美丽的秋色,他们快马加鞭,向银城方向疾驰而去。
斥候校尉秦海阳是这次任务的执行者,他的任务便是探查银城的驻防情况,为唐军拿下银城做前期准备。
“校尉!”
一名熟悉地形的石国士兵飞驰来禀报:“前面二十里便是骆驼山哨卡,过了哨卡便到哨卡再向前五十里便到矿山。”
“可有烽火台?”
“去年我经过这里,那时没有烽火台。”
秦海阳沉吟了片刻,去年唐军还没有进军石国,大食军没有任何威胁,那时是没有必要建立烽火台,可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大食军已增兵银城。这个时候建立烽火台的可能性已经大大增强了,一旦自己被烽火台发现,那探查银城的计划就将化为泡影。
想到这,秦海阳立刻命令两名斥候道:“去探查前方敌情,看看有没有峰火台存在。”
两名斥候答应一声,催马前去了,秦海阳转身命令其他人道:“就地下马休息等候。”
唐军们纷纷下马休息,秦海阳休息了片刻,又吃了点干粮,他看了看周围的山势,从他的经验来说,这种山体应该不止一条路才对。
他将一名石国士兵招来,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展开地图问道:“从这里到银城只有这一条路吗?”
这名石国士兵都是猎户出身,对这一带的路十分熟悉,他摇摇头,道:“倒是还有两条小路,但山高坡陡,道路艰绝,人可走,马难行。”
他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本来都躺在地上休息的唐军纷纷跳了起来,张弓搭箭,紧张地注视着前方。
片刻,拐弯处出现了两个黑影,渐渐走近,正是刚才去探路的两名唐军。众人一颗心放了下来,两名斥候飞驰上前禀报道:“前方悬崖上有哨塔,也有烽火台,过去必然被发现。”
“那晚上过去如何?”
斥候摇摇头道:“密林中藏有活动暗哨,晚上也难过去。”
秦海阳眉头皱成一团,这可怎么办?这时,石国士兵忽然想起一事,急道:“校尉,还有一条路可以过去,就是远了一点,需要绕行密水,比从这边直走银城要远两百里,好处就是没有巡哨。”
秦海阳想了想,便断然下令道:“那好,就走远路!”
唐军纷纷上马,跟随着石国士兵向另一条崎岖的山路疾驰而去。
…
密水是发源于波悉山流向河中诸国的最重要的一条大河,最终流入阿姆河,米国、康国、西曹、何国、东安国以至安国都位于密水河畔,可以说密水就是河中诸国的母亲河。
密水从波悉山南麓奔腾而来,出了波悉山后立刻变得平缓宽阔,极利于航运。从银城运往撒马尔罕的粗银锭就是走水路,密水在波悉山分为南北两条支流,银城便位于北支流的中段,但这一段支流水流湍急,无法行船,一直要到五十里外才能行船,因此银城的大食军便在可以行船处修建了一座码头,骆驼队需要先将银锭从银城运到码头。
这天上午,码头上面人声嘈杂,一队队奴隶正将成箱的银锭搬运上船,数百名大食军手执长矛,警惕地在码头周围来回巡逻。
接到大食国内的命令,银城近百万斤粗银锭和一部分金锭要运往撒马尔罕,这是银矿近三年的铸造量,由于大食内战,银锭一直存放在银城内,这次唐阿战争爆发,大食维齐尔便下令将库存银锭运回库法。
这次银锭运输数量巨大,走的就是水路,沿着密水向西驶进撒马尔罕,再从那里转为骆驼走陆路运到呼罗珊木鹿,一共分为三批,第一批已经在十天前运走了,这是第二批,也是数量最大的一批,一共要运五十万斤白银和三万斤黄金,一百多条船停泊在河中。
船是粟特人运货的平底船,吃水深、运载量大,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笨重而不灵便,一般是联队运输。
随着最后一箱银锭搬上船,一名大食军官大声叫喊:“装船完毕,准备出发!”
船队晃动一下,缓缓出发了,船与船之间是用粗索相系,由一艘巨大的引导船在最前方带路,这一段水流较急,暂时不用动力,船速也较快,但行了五六十里后,随着河面变宽,水速减缓,仅靠水流的动力不足驱动船队,这时便需要奴隶在岸边拉拽,因此,又有一千名奴隶随船而走。
同时随船的还有三百名大食骑兵,有一名骑兵团长率领,另外每条船上还有一名大食士兵,骑兵们随船一路疾行,黄昏时分便抵达两条支流的汇合处,从这里开始,将由奴隶来拉船。行走两天后将抵达米国都城朱马巴札尔。
一千奴隶跟不上船速,被远远抛在后面,随着水流变缓,船队失去了动力,开始变得缓慢无力,仿佛一个长途奔跑的马拉松选手抵达终点后的疲惫,在岸上走路都比它快了。
骑兵团长焦急向后面张望,夜幕已渐渐降临,可奴隶们的影子都没看见,“这帮没用的东西!”他暗暗咒骂一声,见天色已晚。便下令道:“就地宿营,明天一早出发!”
船队缓缓地靠岸了,船上的士兵们纷纷跳上岸,大食士兵点起了几堆篝火,开始炙烤羊肉,有的拿着酒壶咕嘟喝酒,火光将他们的脸庞映得红红的,他们谈论着女人和美食,岸边变得热闹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