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可解释的!”
萨乌德呵斥他道:“你们自己也看到了,你们的实力能和唐军比吗?都摩支是去向穆斯林总督求救,没有大食军来支援,谁能帮你们保住碎叶?”
“你若真是有心保住碎叶,那为什么将兵力全部调来,如果南面的安西军袭击碎叶怎么办?而且唐军说,碎叶已经失守,我们都认为极可能是真的。”
“大胆!你敢对我这样说话?”
突骑施将领还不敢得罪他,便忍住气道:“将军,我们都不愿这样去白白送死,我们不想打仗了,希望能返回碎叶!”
萨乌德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一挥手令道:“全军收兵!”
收兵的命令传下,突骑施人开始缓缓后撤了,可就在这时,唐军三面营门大开,一万五千骑兵奔腾而出,如狂涛决堤,汹涌澎湃地向二里外的突骑施人席卷而去。
唐军的突然杀出使萨乌德措不及防,如果他手下是大食军,他可以组织起应急对抗,以密集的短矛投掷来阻挡唐军进攻的势头,然后在调整兵力,在与倭马亚军队作战时,齐雅德将军便用成功地运用了这种策略,反败为胜。
但他现在的手下却是一支斗志消退,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突骑施牧民军,他们归心似箭,没有人再听他指挥了,唐军沛不可挡的杀气和山崩地裂般的声势,使突骑施人胆破心裂,他们争先恐后逃命,兵败如山倒,萨乌德见势不妙,带领十几名亲卫向西逃窜…
这一战,唐军以绝对的优势击败了突骑施军主力,斩首四千余人,俘获一万三千人,至此,都摩支重振突骑施的梦想在唐军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中化为了云烟,突骑施人在天宝十年春天被唐军彻底征服了,五十年后,随着最后一名突骑施老者死去,最后一名突骑施女子嫁给了一名西迁的年轻汉人,最后一名突骑施孩子改为汉姓唐,突骑施,这支由突厥人分支出来的民族便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
碎叶川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也再次回到了大唐的怀抱,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随着大唐军队进入碎叶,随着阿拔斯帝国的兴起,
河中地区,这个欧亚大陆的中心,这块东西方文化的交汇之地,这片兵家必争的战略之地,注定会引发东西方两大帝国的碰撞。
第二百三十一章 曲池寿宴(上)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热。天宝十年的盛夏季节来临了,长安大街上的石板和树木经过一天炙烤,到了夜晚还是没有凉下来,又把余热发散到闷热的空气中。
但长安人的心中却又添了另一种火热,明天,也就是六月初一,是贵妃娘娘的寿辰,圣上将在曲江池的芙蓉园举行盛大的庆典,芙蓉园早在两个月前就闭园装饰了,据说以绫罗做花、以金箔为叶、以珠翠假果,耗资百万贯,用尽了左藏近一半的宝货。
这次寿典,凡在京七品以上的官员及他们的妻女都必须参加,这既是为贵妃娘娘祝寿的义务,也是一种荣幸。
请柬早在一个月前便由内侍省发下去了,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收到了,为参加这次盛典,长安的贵妇人们添金置玉,衣罗绮,曳锦绣,耀珠翠。施香粉,各种名贵衣裳层出不穷,甚至最名贵的轻容也成了寻常服饰。
‘风流薄梳洗,时世宽装束。袖软异文绫,裾轻单丝縠。’
东市各大店铺前门庭若市,胡人珠宝铺前争奇斗艳,长安再一次尽显它富丽堂皇的本色。
独孤家却有些与众不同,他们家收到了两封请柬,一封是给独孤浩然之妻裴夫人的请柬,裴夫人的诰命是三品郡夫人,尽管独孤浩然不在长安,但他的妻子仍要出席。
而另一封请柬则比较特殊,是杨贵妃亲自发出了请柬,是给李庆安的未婚妻独孤明月,按照礼制,李庆安还没有正式迎娶独孤明月,因此明月还不能在正式场合以李庆安妻子的身份出面,但礼制之下必有变通,事实上,只要双方当事人不计较,也没有人真的会去追究明月违反礼制,毕竟得罪人的事情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做,何况还是得罪封疆大吏,所以明月上个月接到了韦家办喜事的请柬,那就是给李庆安的请柬,她便代表李庆安去了。
但礼制这东西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比如在这次贵妃寿典上就异常严格。不仅要求七品以上的官员参加,而且他们的妻子必须有诰命在身才能一同出席,否则就是违反礼制,要被追责,所以按照这个严格的规定,明月作为李庆安的未婚妻不能参加,因为她还没有诰命在身,当然,她也可以以独孤浩然嫡女的身份参加,但心细的杨贵妃却替她解决了这个尴尬。
杨贵妃在这个严格的规定之下做了一个特例,凡是接到她本人亲自发出的请柬则不受此限制,那是她私人的朋友,这样的请柬她一共只写了七张,包括她几个少女时代的女伴,再有就是独孤明月。
夜里,独孤姐妹正在房间里试衣,明珠作为独孤浩然的嫡女也得到了一个名额,明天她将和母亲一起出席盛典。
她俩的衣裙是裴夫人亲自给她们制定,皆是六幅拖地曳裙,面料是上等吴锦,明月着红。明珠著绿,罗裙层层叠叠,并绣有金线,外面再罩一袭用轻容做成的细纱,薄如蝉翼。
明珠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的侧影,眉头皱成一团,嘟囔着嘴道:“姐,你身材高挑,穿这种拖地罗裙很好看,可我穿就有点不伦不类,你看看,就有点小马拉大车的感觉。”
铜镜里,明珠的身材稍微娇小了一点,这种六幅宽裙她穿起来确实显得她更加娇小,仿佛一个玩偶的感觉。
明月在一旁见了,笑道:“知道娘为什么要你穿这件裙子吗?”
“我知道,她怕我打扮得怪异,丢了她的面子。”
“那倒不完全是,我估计娘是想在宴会上替你找一个合适的人家,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
“我才不要呢!”
明珠赌气似的把裙子脱了,又换回了她的短榴裙,在房间内打了个转,裙摆飞扬,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还是还穿这种裙子自在,我决定了,就穿这条裙子去。”
“随便你,你若能说服娘,我不管你。”
明月坐在镜前细心地修她的眉,明珠心情大好。她哼着小曲收拾她的拖地曳裙,心中却莫名涌来一些心事,她忽然想起一事,脸上泛起一丝不高兴,便对明月道:“姐,你要写封信去的。”
“什么?”明月停下眉笔,奇怪地看着她,笑道:“说得没头没脑的,写什么信?给谁写?”
“当然是给你的夫郎了,上次我你说那件事。” 明珠没好气道。
“什么事儿?”
“你别装糊涂了,就是那个姜舞衣,我上次见到她,一脸狐媚子样,让人看到就来气,姐,你一定要说的。” 明珠越说越气,手下的六幅宽裙被她揉成一团。
明月笑了笑,没有理会她,明珠见姐姐没反应,便上前一把夺了她的眉笔,忿忿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不放在心上,她还是崔家的媳妇。跟在大哥身边算什么?而且她还是李相国的外甥女,姐,她会夺走你的位子,你不着急吗?”
明月见她急得火烧眉毛似的,便摇摇头笑道:“你呀!什么事情想到风就来雨,她是她,我是我,如果李郎喜欢她,娶他为妻,那是他们的缘分,我急又有什么办法。好了,把眉笔还我。”
“那至少你要写封信给你的夫郎,在这件事上表明你的态度,你是正室,是他的妻子,他身边之人都必须得到你的同意,你怎么能这样马马虎虎,什么都不闻不问呢?”
明月见她一本正经,倒也不好在取笑她,便道:“明珠,他一个人在安西,总要人照顾,舞衣若能替我把他照顾好,我也放心了,就像爹爹一样,戚姨娘一直跟在爹爹,娘也没生她的气啊!”
“照顾李大哥有如诗如画姐妹就够了,尤其如诗,温柔体贴,心细如发,那姜舞衣能比得上她吗?我看她就是以色事人,大哥被她勾引坏了。”
“好了!”
明月把妹妹按坐下,替她把裙子叠好了,塞给她笑道:“姐姐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你就别瞎起哄了,天色已不早,你快点去睡吧!
明珠无可奈何,只得无可奈何地拿着裙子走了,明月关上门,也无心化妆了,她坐在窗前,托着腮,怔怔望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百般滋味一齐涌入心中,她叹了口气,取出一张素笺。提笔给李庆安写了一封信。
‘李郎,最近身体可好,妾身听说安西中午虽热,但早晚寒意颇严,望你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让妾身担心,长安这边平平淡淡,上旬韦家嫁女,给你送了一封请柬,我安排了贺仪,明日贵妃娘娘寿辰,规模盛大,臣妾得贵妃特别请柬,将代表你参加盛典,长安诸事,妾身都会一一打点,李郎不必惦挂,下月中元节,乃祭祖之日,妾身当去慈恩寺,替君祭奉公婆之灵…’
…
清晨,天刚蒙蒙亮,朱雀大街上的暑气刚刚散尽,清风拂面,正是一日中最清凉的时刻,许多长安民众都早早起来,趁这一刻清凉,忙碌着一日的生计。
朱雀大街上到处是行色匆匆的民众,不时有一辆马车飞驰而过,留下一路的辚辚车马声,一棵大树下,一个凉茶挑摊早早地摆了出来,趁金吾卫交换巡逻的空隙,卖几碗凉茶和冰块。
几枚铜钱叮当落下,几名脚夫端起凉茶便喝,扯开大嗓门聊起了今天的盛事。
“他娘的,今天不想干活了,回家和娘子耕田去,早日生下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她当了贵妃,老子就是国丈了,百味斋的鸭屁股老子可以随便吃个够。”
旁边一个年老的脚夫‘扑哧!’一声,将凉茶喷了一地,指着他笑道:“就凭你这句话,你就一辈子是吃鸭屁股的命。”
大汉怒道:“你笑什么,你不是一样吗?你家三娘四娘,你不也一样送她们去学琴吗?你那几根老干筋想什么我还不知道?”
年老的脚夫瞥了他一眼,不屑道:“我家三娘四娘从小就人人夸她俩长得标志,学个色艺双全,没准就有王妃命,你就算了吧!你母亲子那个蒜头鼻子,生下的也是个小脚夫娘子。”
“你!”大汉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动手,摊主连忙劝道:“别争了,长安城哪家不想生个贵妃女儿,可这贵妃只有一个,还是从巴蜀来的,咱们都现实一点,该喝的,该吃的吃,来!再喝两碗凉茶。”
众人吵吵嚷嚷, 就在这时,从明德门内奔入一队骑士,人人后背红色革囊,马快如疾飞,马蹄敲打着地面,势如奔雷。
“散开!”马上骑士大声叫吼,吓得路上行人跌跌撞撞向两边奔逃,一队骑士风驰电掣般从茶摊前冲过,片刻便成了几个小黑点。
一群脚夫目瞪口呆,半晌老脚夫才叹口气道:“看见没有,当国丈是在长安吃刚下树的新鲜荔枝,可不是吃什么鸭屁股。”
几个脚夫都仿佛蔫了一般,没精打采地喝着凉茶,这时,那大汉将碗重重往桌上一扣,粗声粗气道:“不行,今天老子一定要想办法进曲江池看一看,那贵妃到底长什么样子?”
今天是杨贵妃的寿辰,正式庆典要到黄昏时分才开始,以避开炙烤一般的骄阳,但大明宫的宫女和大小宦官们天不亮便起床忙碌了,举行寿宴的各种仪物都要从宫中带去,金盘玉碗,玛瑙罐子翡翠盆,都要一早送到承办这次寿宴的长安十大酒楼中去,还有黄梨木的坐榻,紫檀木架的白玉屏风,以及上好的各种瓷器,各地名贵茶叶,安西的贡酒,还有鱼脂蜡烛,缀满了夜明珠的宫灯,等等等等,所有需用之物都得带去。
当然,如果是今天才去布置那就晚了,事实上,他们带去的只是备用品,宴会所需的各种器物早已经先一步送去了。
杨玉环的寝殿内,一百多名伺候她化妆的宫女都静静等侯在一旁,贵妃娘娘正在吃荔枝,这时候谁都不敢打扰她。
杨玉环这几天心情颇好,圣上答应她,过完这次寿辰后便再一次搬回兴庆宫,大明宫永不涉足,这就意味着前段时间他们之间的一点不愉快已经烟消云散了,但杨玉环也做了一点让步,那就是李隆基若想幸临哪个妃子,可以接来兴庆宫,经过杨花花的事件后,她忽然想通了一个道理,越想把圣上栓在身边就会越会失去,只有宽紧结合,才是持久之道。
专门服侍她吃荔枝的小宦官吕太一熟练地拨开一只荔枝,递给她,望着晶莹细润的荔枝肉,吕太一眉头一皱道:“这荔枝不好,有些陈了。”
杨玉环的嘴唇吮了一口荔枝上的甜汁,一股清香甘甜之味滑入口中,她不由笑道:“这荔枝很好呀!怎么说它陈了?”
吕太一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娘娘的皮肤太娇嫩,显得它就很干涩了。”
杨玉环笑得花枝乱颤,半晌才喘了口气,指着他笑骂道:“你真是个马屁精!”
“谁是马屁精?”
外屋传来李隆基的声音,他大步走了进来,笑道:“谁在拍我娘子的马屁?”
吕太一吓得跪了下来,一声不敢吭,杨玉环起身给李隆基行了一礼,笑道:“臣妾的这个小宦官说今天的荔枝陈了,可我觉得还可以,他就说是因为臣妾的皮肤太娇嫩,显得荔枝陈了,三郎听听看,这不是马屁精吗?”
李隆基看了看杨玉环,又看了看一只剥好的荔枝,捋须笑道:“他不是马屁精,他说的是事实,这荔枝哪能和朕的爱妃相比,差之太远!差之太远!”
他又对吕太一笑道:“起来吧!如此善解人意,朕一定要赏赐你点什么,你想要什么?”
“奴才不敢,服侍娘娘是奴才的本份。”
“本份归本份,赏赐还是要的。”
李隆基想了想,便笑道:“你家不是在岭南种荔枝吗?朕在岭南也有个种荔枝的大皇庄,朕就封你为岭南田庄使,赏银鱼袋,你就衣锦还乡给朕打点岭南的皇庄吧!”
吕太一心中狂喜,圣上在岭南的皇庄足有万顷,有奴上万人,让他打点皇庄,又赏银鱼袋,那他不就是岭南的土皇帝了吗?
他砰砰磕头,“谢圣上赏赐,奴一定为陛下尽心竭力打点皇庄。”
杨玉环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你把他打发走了,谁来伺候我吃荔枝?”
“伺候爱妃吃荔枝,当然是朕的事情了。”
李隆基眉开眼笑地剥了一个荔枝。
第二百三十二章 曲池寿宴(中)
杨贵妃过寿,寿礼是不可少的。为送一份于众不同的寿礼,几乎每一个官员都绞尽了脑汁,寿礼送得好,让圣上高兴了,提升就指日可待,前两年深州太守黄衡给贵妃娘娘敬献了一只通灵鹦鹉,叫做雪衣娘,让娘娘喜欢异常,黄衡便被升为太常少卿,一年后又升为门下侍郎,官运亨通。
而今年的寿典格外盛大,便又是一个升迁的机会,就看谁抓得住了,而对于李隆基的诸子来说,贵妃娘娘的寿辰又不同往常,东宫依然空虚,年初时盛传四子棣王琰有入主东宫之望,但最后却无声无息,两个月前,李隆基又赞荣王琬素有雅称、风格秀整,子嗣繁盛。一时间荣王府前门庭若市,但现在又无声息,让许多人都大失所望。
正因为太子之位长久不决,引来了各种谣言,有人说圣上有意立十八子瑁为储,但碍于贵妃娘娘的缘故,迟迟决定不下来,也有人说圣上想从子侄之中选一人为储,不一定是亲王,各种流言层出不穷,让亲王们人心惶惶。
今天的寿宴也同样是一个机会,若能得贵妃娘娘美言,那东宫之位便有望了,一大早庆王便将儿子李俅叫到了房内。
他得意地将一支长条型的盒子放在桌上,笑道:“这是为父今天上午才拿到的玉笛,你看看如何?”
李俅一阵惊讶,连忙道:“可是用那支万年寒冰玉雕琢?”
李琮点点头,“正是!”
李俅小心地打开盒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光是这只盒子就用上等的沉香木所雕,名贵异常,盒子里的绸缎上放着一支通体晶莹、俨如一块冰似的玉笛,这块寒冰玉是庆王李琮的人在云州马市上,花了五百贯从一个回纥人手中购得,寒冷如冰,即使在最热的三伏天也是如此,是一块罕见的宝贝。这块寒冰玉呈长条形,李琮便托玉雕高手将它雕成了一支玉笛,准备进献父皇,却正好遇到了贵妃娘娘的寿辰。
李俅拿起玉笛,却一眼看见盒子里还有一对同样材质的酒杯,不由一怔,李琮笑道:“这是用余料制成,用它来喝葡萄酒最为适合,我准备献给圣上。”
李俅沉吟了片刻,便道:“父王想入主东宫的迫切之心,我能理解,但我总觉得在这种小节上做文章,不会有什么效果。”
“那你说做什么有效果?”李琮被扫了兴,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
李俅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事实上他对这个父亲是否能入主东宫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年初时他劝李琮把所有的土地都分给农民,旗帜鲜明地打出严禁土地兼并的旗号,赢得全国士民之心,为此他还专门给他分析,他如今拥有的钱财就是几十辈子也用不完,占着那几万顷上田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能将几万顷上田分给佃户。每户十亩,那也是几十万户农民受益,再散尽一半的家财去各地办学,天下士人之心可得,这是何等强大的政治资源,为他入主东宫打下坚实的基础,尽管李俅分析得很透彻,但换来的却是李琮的一顿臭骂,还令家人将他按在地上打了二十大板。
李俅的心已经冷了,这种贪财愚蠢、目光短浅的人若做了大唐之主,不仅是李氏宗族的悲哀,也是大唐王朝的灾难,更何况他根本就认为李琮没有希望入主东宫。
李俅开始怀念他的生父,开元二十五年被杀的前太子瑛了。
此刻,他见李琮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刚想给他解释一下的心思没了,他要送就送,管自己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淡淡一笑道:“父王,我是说,送礼不在于多珍贵,而在于与众不同,能让贵妃娘娘喜欢,比如贵妃娘娘喜欢喝朝露养颜,而夏天没有,父皇完全可以建一座高台,置铜盘搜集朝露,别人都没这个条件,唯独父王能办到。这样一来让娘娘喜欢,二来又可以长期讨好,体现父亲的孝心,何乐而不为?”
李琮恍然大悟,重重一拍肥硕的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我现在就搭台子,今晚就开始搜集朝露。”
他赞许地对李俅笑道:“你的建议很好,以后要多提这种有益的建议,少提那些分田送财的事情,这才是我的儿子。”
李俅心中苦笑一声,一言不发,东宫太子可是大唐的储君,不是圣上的私位,父亲这么本末倒置,他怎么可能入主东宫。
他也不想再提此事了,便起身道:“父王,孩儿要去准备参加寿宴,先告辞了。”
李琮心中想着朝露,便急匆匆地去安排搭建高台。
李俅却骑马离开了庆王府,在长安城绕了几个弯,来到了凉王府,凉王府也就是前太子李亨的府第。位于永福坊内,是一座孤零零的宅子,自从李亨被罢免太子之位后,这里便成为了长安最冷清之地,李亨几乎从不出门,也没有人来拜访他,台阶上已经长出了青草。
刚开始,李隆基对他监视颇严,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报告,但随着时间流逝,李隆基对他也没有兴趣了。从今年二月开始,便取消了对他的监视,今晚上的贵妃寿宴,李亨也接到了请柬,他命人送了几色寻常礼物进宫,自己则准备去参加寿宴。
此刻,李亨正在书房里拆阅一封信,信是李庆安给他写来的,这也是满朝文武中唯一还和他保持联系之人。
李亨颤抖着手打开了这封信,从他被废至今已经一年另一个月了,他的两鬓略显斑白,仿佛老了十岁。
‘太子殿下在上,臣李庆安叩首…’
李庆安的第一句话便让李亨的泪水涌了出来,他克制住鼻子的酸楚,用手背擦去泪水,继续往下看。
‘臣已经在着手收复碎叶,目前臣有兵力近八万人,完全可为大唐恢复旧江山,臣准备在打下碎叶后,着手迁移汉人到碎叶定居,使之形成大唐一州,开垦土地,畜牧屯田,使碎叶成为大唐西进的基地,在军需物资上能自给自足…’
李庆安这封信足足写了十几页,李亨认真地读着,在信的最后,李庆安写道:‘臣以为,殿下虽遭挫折,但并不意味着储君之路就此断绝,臣当联系忠心之旧臣,为殿下重入东宫竭心尽力,愿殿下振奋精神,不负臣的期望,只要臣还在,太子党就永不会消散。’
李亨的泪水再一次涌出,心潮起伏。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在患难之时,他才能看到真正忠心于自己臣子,只要李庆安还在,太子党就永不会解散。
这时,门口传来心腹宦官李静忠的声音,“殿下,有人求见!“
李亨连忙收起信,问道:“是谁?”
李静忠犹豫了一下,道:“是庆王之子李俅。”
“是谁?”李亨怀疑自己听错了。
“殿下,是庆王之子。”
李亨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李亨将李庆安的信点燃了,直到它烧成灰烬,才扔进香炉之中,现在他对谁也不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