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守军紧张异常,不断低头躲避城下射来的乱矢,抓住机会便向城下开弓放箭。
“顶住!”
李能大声喝喊:“不要惧怕,敌军很难攻城!”
他又回头喝令道:“速点烽火求援!”
新野城头的三柱烽火熊熊燃烧起来,这是向北方的南阳郡求援…
和南城头的激战不同,西城外却异常安静,这里有一片极为狭长的树林,长约十余里,但宽只有两百余步,在树林的另一边,便是宽达十余丈的洧水。
一条人工河渠通向洧水,把洧水引入护城河,又流入城内,二百多艘渡船便是通过这条人工河渠驶入洧水。
此时就在树林内,一支由百余名精锐士兵组成的突袭队正静静地等待着机会。
这是一支三国时代的特种部队,在去年组建而成,取名为鹰击,是刘璟在数万江夏军中精心挑选而来,每个人都身手矫健、武艺高强,而且作战经验丰富,今天是他们第一次投入实战。
这支队伍的首领正是长得如猴子一般的刘正,他今年已十七岁,累功升为军侯,虽然身形瘦小,但指挥这样一支军队对他而言依然不在话下。
刘正竖起耳朵静静聆听城南的动静,这时城南传来了鼓声和隐隐喊杀声,这就是作战信号。
“出击!”
他回头一声低喝,立刻有二十名士兵抬着五六张长约三丈的宽大木板冲上前去,将木板搭上了两丈宽的护城河,并将两头楔子砸进泥土里,木板被牢牢固定在护城河上。
刘正检查了一下身后的背包和腰间的钩子,万无一失,他立刻回手一招,十几名士兵抬着一根长约五六丈的竹竿奔上前,众人奔到城下三十步外停下。
刘正将竹竿的另一头抱在怀中,深深吸了口气,“开始吧!”
十几人同时起步奔跑,刘正在竹竿前端,而十几人在竹竿后端,众人早已训练过无数次,配合十分默契,瞬间便奔到城下,刘正腾空而起,双脚踩着城墙向上奔跑,竹竿在后面支撑着他的身体。
这是一种传统的登墙方式,登墙者身体轻盈,将竹竿向前的推力转为向上,动作敏捷,很快就能登上城头。
离城头还有三尺,刘正甩出一根钩子,钩住了城头,他丢掉竹竿,借用钩子之力攀附住了城头,慢慢探头向城上望去,城头安安静静,没有一个士兵,几乎所有的曹军士兵都赶去了南城。
他身体一跃,跳上城头,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五六卷绳套,一头套住城垛,将绳子扔了下去。
百余名士兵,早已奔至城下,身体紧贴城墙,他们抓住绳子迅速向上攀登,一个接一个的士兵登上了城,不到一刻钟,百余名士兵全部上了城,连同他们的长矛也一起拉上城头。
“各位弟兄,下手狠一点,新野城能否拿下,就在此一举了!”
刘正对众人交代一句,手一挥,率领百余人迅速沿着城头向北城扑去…
南城城门处,热闹的战斗依然在继续,鼓声隆隆大作,喊杀声震天,但江夏军除了放箭之外,再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攻,这让城头守将李能也为之疑惑起来。
“将军,会不会是敌军在声东击西?”一名屯长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李能顿时醒悟过来,北城门那边守军不足百人,如果被偷袭,北城难保,他急得对这名屯长大吼:“你既然想到了,快不快去!”
屯长答应一声,带着一百余名士兵向北城奔去,可奔出不到百步,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跌跌撞撞跑来,“李将军,北城被敌军偷袭,兄弟们死伤殆尽,城门已失守!”
“啊!”李能一下子惊呆了。
只听北城传来一片喊杀声,三千江夏士兵从北城门杀入了新野城,此时,城外的廖化也听见了北城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他知道鹰击已成功,立刻回头令道:“撤退!”
两千余骑兵向西疾驶奔去,很快不见了踪影,南城门内已经爆发战斗,两千余江夏士兵杀至南城门,和数百名曹军激战。
曹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眼看形势危机之极,李能大叫道:“开城突围!”
吊桥迅速放下,城门轰隆隆打开了,八百余曹军从城内冲出,向外面的旷野奔去,就在这时,斜刺里杀来一支骑兵,将曹军团团包围。
大将廖化拍马杀上,大喊一声,挥刀向敌将劈去,李能措不及防,被一刀劈为两段。
廖化大喝:“不投降者格杀无论!”
主将被杀,曹军士兵走投无路,纷纷跪地投降,廖化回头向新野城望去,火光中,他隐隐看见一面江夏军战旗正冉冉升起,他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他不辱使命,完成了抢夺新野城的任务。
第275章 钻入圈套
就在新野城爆发激战的同时,在南面的比水河口的战役也一触即发,二百五十余艘渡船满载着六千余名曹军士兵从北方缓缓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大将曹洪。
曹洪手执铁枪,蹲在第一艘渡船船头,警惕地注视着河两岸的情形,比水两岸格外安静,长满了灌木和草丛,连虫鸣声都似乎消失了,耳畔只听见木桨在水中划动的有节奏的哗哗声。
尽管这种安静是正常现象,但曹洪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安的感觉,但此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细细体会,渡船已抵达了目的地。
“将军快看,邓塞堡!”一名士兵指着远处低声喊道。
曹洪也看见了,数百步外,一座黑黝黝的城堡矗立在灰白色的夜空中,这时,渡船缓缓靠岸,一名躲在岸边灌木丛中的曹军探子忽然钻了出来,将船上的曹军士兵吓了一跳,纷纷举起弓弩对准岸上的黑影,大喝问道:“口令!”
“夜枭!”
这就是今晚的行动口令,众人一颗心放下,曹洪问道:“敌军大营情况怎么样?”
“启禀将军,很安静,一切都很正常!”
曹洪回头看了看,所有的渡船都靠岸了,他立刻下令,“上岸集结!”
身边一名亲兵点燃一支火把,伸出船舷外晃了晃,后面的几百艘渡船都看见了火光信号,曹军士兵们纷纷弃船登岸,一群群人影晃动,在狭长的空地上迅速集结。
曹洪始终注视着城堡,他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这时,副将李典奔来禀报,“将军,队伍已集结完毕!”
曹洪犹豫一下,问李典道:“李将军,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李典沉吟道:“我只是觉得太安静了,居然没有被巡哨发现,有点怪异,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这一点曹洪早已发现,不过安静也正常,文聘军的巡哨应该在北面,没有想到敌军会从水路进攻。
“时间不能再拖,留下五百人看船,其余大军立刻出发!”
曹洪不再犹豫,催马而行,一队队曹军离开河岸,跟着他迅速向敌军大营杀去。
文聘军大营离河边约一里,需要穿过一片狭长的树林,曹军穿过树林,曹洪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大营,就在两百步外,被高大的营栅包围,前面好像有壕沟和矛刺。
“带着五百弟兄去开一条路!”曹洪回头命令李典道。
“遵命!”
李典点点头,一挥手,带领五百士兵向敌营奔去,这五百士兵的任务是填平一段壕沟,拔掉矛刺并拉倒几排营栅,给大军杀入敌营做准备。
李典率领五百士兵一路飞奔,片刻便奔至营栅旁,动作迅速地将一块块木板搭上壕沟,开始有士兵去拔出密集的矛刺。
曹洪注视着数百士兵的行动,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就在这时,一名牙将奔到他身边低声道:“将军,有点不对劲啊!怎么敌军没有动静?”
曹洪一怔,是有点不太对劲,他又不由自主地向城堡望去,黯淡惨白的月光照在黑黝黝的城堡上,颇有几分诡异之气。
曹洪猛地明白过来,刚才他感觉什么不对,原来是城堡上没有招魂幡,一杆白幡都没有,刘表死了才两三天,城头上怎么可能没有幡子,要么是一座空城,要么就是有埋伏。
他心中顿时大惊,连忙喝令道:“让他们回来,立刻撤退!”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便指着城堡大喊:“将军,城头上烽火点燃了。”
只见在城堡最高处,三道火柱腾空而起,这显然是一道信号,北面和西面顿时喊杀声大作,曹洪大吃一惊,也顾不上李典,站起身大喊:“立刻从撤退回船!”
曹军一片混乱,调头向河岸奔跑,互相推挤,不少人被推倒踩踏,惨叫声四起,哭喊连天,曹洪大怒,大喝道:“不要慌乱,敌军没有杀来!”
曹军队伍稍缓,一路飞奔上船,就在大部分士兵刚刚上船,对岸却传来一阵梆子响,紧接着乱箭齐发,不知对岸埋伏了多少弓弩手,密集的箭矢呼啸而来,曹军措不及防,纷纷被射中,惨叫着落入水中。
连曹洪也被一支流矢射中左臂,他急得大吼,“盾牌顶住,船只立刻北上!”
此时曹洪已经明白他们陷入埋伏,不知道四周有多少敌军,这种无知真相的恐惧令曹洪一阵心慌意乱。
但曹洪毕竟经验丰富,这种情况下必须审时度势,找到对方的薄弱点,他心里明白,岸上已经不安全,敌军没有船,只有河中才是唯一安全之地,这就是对方的薄弱之处,当务之急,必须要离开河口北上。
曹军用盾牌顶在船舷两边,形成左右各一道盾墙,勉强安全了,渡船离岸进入河中,开始向来路返回。
但只走了不到半里,前方一阵喧哗,只见水面上大火迅猛燃烧,最前面的几艘船被大火吞没,士兵跳水逃生,其余船只纷纷调头,混乱成一团。
曹洪在后面看得清楚,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忘记对方有火油,将水面用火封锁了。
“调头!进汉水!”
曹洪大声叫喊,这里离汉水只有一里,躲进汉中,是他们最后的求生之路了,曹军船队后队变成前队,向汉水驶去。
但离汉水不到百步时,一艘巨大的战船忽然出现在他们前方,渡船上曹军一片惊叫,曹洪也呆若木鸡,心中一片空白,江夏军战船不是全部撤走,怎么又出现了?
两千石的巨船劈波斩浪,迎面向曹洪的渡船撞来,在一片惨叫声中,大船轰然撞上了渡船,渡船被撞得四分五裂,士兵们纷纷落水,连曹洪也跌入水中。
这时,一艘艘战船接踵而至,数百艘战船出现在比水河口,它们兵分两路,从两百余艘渡船的两侧驶去,战术明显,很快便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包围圈,将两百余艘渡船团团包围在中间。
这时,两岸也出现了大群士兵,两边各有五千人,这是文聘部署的军队,战船加上岸上士兵,俨如布下了天罗地网,曹军无法逃脱,除了投降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恶战最终没有爆发,也没有发生戏剧性的转折,三百艘巨大的战船围城铜墙铁壁,中间二百余艘渡船上的曹军士兵插翅难飞,在他们头顶上,一万多江夏士兵张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刘璟站在主船船头,厉声对河中的曹军船只大喊:“我乃江夏刘璟,尔等已无退路,投降可生,若胆敢再抵抗,我一个不饶,汉水就是你们的丧生之处!”
曹洪落水,不知下落,渡船中只有副将李典,数百双眼睛一起向他望去,李典长叹一声,“传我的命令,弟兄们放下武器,投降吧!”
五千余曹军士兵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而在河口处,曹洪在水中拼命划水,他想游入汉水,但他水性并不佳,他游了三百余步便已筋疲力尽了,此时四面都是黑沉沉的江水,竟然找不到岸边,曹洪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大口灌水,一边拼命大喊,“救命!救我一命!”
也是他命不该绝,这时一艘江夏军外围巡哨船发现了他,慢慢靠近,船上早已等候了十余名江夏士兵,当靠近曹洪,十几根长矛一齐向他刺去,吓得曹洪大喊:“我是主将,饶…我一命!”
士兵们大喜,用钩子钩住他,七手八脚将曹洪拖上船,随即用绳索将他捆绑起来。
按照毛玠的虚实之计,曹洪攻打文聘军大营应该是虚攻,目的是为了将樊城的江夏守将引来救援文聘。
应该说毛玠考虑得很周全,文聘刚刚投降刘璟,如果他遇险求救,樊城肯定会发兵救援文聘,理论上没有一点问题。
所以曹仁率三千骑兵埋伏在半路的一片密林中,前方是开阔的官道,一旦援军到来,三千骑兵突杀而出,全歼江夏军,然后骑兵再调头合击文聘军,文聘军再精锐也难敌腹背受敌,最终必然是溃败的命运。
为此,曹仁已经做了周密部署,如果敌军没有准备,十之八九会落入圈套,此时曹仁心中充满期待,这一战若胜,整个荆州必将人心溃散。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曹仁的信心也在一点点地降低,树林内,三千骑兵已等待了近一个时辰,战马和士兵都有点不耐烦了,不断传来战马的低鸣和士兵拔刀之声。
“主薄,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曹仁低声问身旁的毛玠道。
毛玠咬了一下嘴唇,眼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焦虑,邓塞城的烽火点燃了半个时辰,樊城这边依然没有动静,这已超过了他的心理时限,他心中暗感不妙了。
“再等一等!”毛玠小声道,他的语气已经不自信,让曹仁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动摇。
曹仁眉头一皱,目光向东面眺望,不知数十里外的邓塞城战况如何?
就在这时,一名曹军斥候骑马疾奔而至,老远便大喊:“大将军,大事不妙!”
曹仁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什么叫大事不妙,他立刻迎上去问道:“比水那边情况如何?”
斥候气喘吁吁道:“江夏军的数百艘战船出现,将曹将军包围,我们的军队已…已全军覆没。”
最后一句话如一声惊雷,曹仁仿佛被炸懵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毛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刘璟根本没有走,他们钻进了对方布下的圈套。
曹仁叹息一声,回头问毛玠,“主薄,我们怎么办?”
毛玠颤抖着声音道:“速速撤退!”
曹仁稳住心神,喝令道:“全军向北撤退!火速撤回新野。”
第276章 损兵折将
曹仁率三千骑兵一路疾奔北上,此时雨已经停了,苍白的半轮月亮在云缝间穿行,给大地铺上一层暗灰色的光泽,官道上异常泥泞,但除了官道,草地上布满了数尺深的水坑,根本无法行军。
曹仁心中惶惶然,他很担心曹洪和李典,不知他们二人生死如何?尤其是曹洪,他若出事,自己怎么向丞相交代?
这时已是五更时分,骑兵队已奔至河口镇,这里有了岔路口,一条大路去新野,一条大路去南阳,不过已远离了樊城,曹军士兵们一颗心放了下来。
先锋大将乐进放慢了马速,等待曹仁上前,乐进低声道:“大将军,我在想新野会不会也出事了?毕竟只有不足千人,既然刘璟事先有准备,那么他会放过新野吗?”
曹仁眉头紧锁,他只是想火速离开樊城,还没有考虑得那么深远,不过乐进的提醒,确实让他有些踌躇了,前面就是岔路口,他必须做一个决断。
“你怎么看?”曹仁问乐进道。
毛玠就在曹仁身后,曹仁却没有问他,这让毛玠心中着实羞愧,这次他谨慎又谨慎,还是上了恶当,他也想进一言,但心中的羞愧使他忍住了。
乐进想了想道:“不如派一名斥候去新野,假如新野未失,可命李能放弃新野去宛城,如果新野已失,那也没有办法了,属下的意思是说,不要管新野了,直接撤往宛城。”
方案虽然不错,但曹仁还是有些犹豫,他在担心曹洪和李典,万一他们突围而出,逃去新野,却没有人接应,被二次伏击,恐怕性命就难保了。
正犹豫时,前面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发生什么事了?”曹仁怒喝道。
一名亲兵上前禀报,“大将军,李能派来了报信兵,失血过多,快不行了。”
曹仁精神一振,连忙催马上前,只见一名士兵趴在马背上,身上全是鲜血,背上还插着两支箭,已经晕死过去。
一名亲兵将一只军符和一封沾满血的信递上,“这是在他怀中找到的。”
曹仁接过看了看,军符正是他给李能的半只雄鸡军符,信也是李能所写,曹仁打开信凑近火把看了一遍,是李能的求救信,“两千江夏骑兵冒充曹军诈城被识破,现在攻城正急,恳求曹仁火速救援。”
这时,军医已经将送信人救醒,他声音低微道:“新野兵力不足,求大将军速救!”
说完,他又一次晕死过去,旁边毛玠终于忍不住道:“大将军,万一江夏军攻打新野是诱兵之计,却在那边设了埋伏,我军就危险了,毕竟今晚樊城之军还未出现,属下很担心。”
乐进也劝道:“大将军,骑兵训练不易,极其宝贵,这三千骑兵已是整个骑兵的一半,若被袭击,损失惨重,那可是一百个李能也换不来,大将军还是放弃新野回宛城吧!让李能自己突围。
曹仁左右为难,作为一员大将,乐进立场并没有错,但作为主帅却不行,不到万不得已,他曹仁不能放弃任何一支军队,既然李能已经派人求援,他不能因为害怕被伏击而丢弃部下不救,那样,他也无法向丞相交代。”
曹仁最终叹了口气,“不能丢下新野!”
乐进沉默片刻抱拳道:“既然如此,属下率本部骑兵去救新野,请大将军带骑兵主力回宛城。”
曹仁见他态度坚决,想到自己对他的重责,曹仁心中有些歉然,拍了拍乐进肩膀道:“尽力而为便可,我不会责怪你,自己保重。”
乐进紧咬嘴唇,调转马头对自己的曲部一挥手,“跟我来!”
五百骑兵跟着乐进向新野方向疾奔而去,曹仁望着他的队伍走远,低低叹息道:“但愿他平安无事。”
曹仁振奋起精神,用靴刺一夹战马,催马向北奔跑,两千五百骑兵从南阳大道奔宛城而去。
从河口镇到新野城并不远,只有三十里,尽管官道上泥泞遍布,行路艰难,但乐进还是在天亮前赶到了新野城。
离新野城还有五里,已经可以远远看见县城黑黝黝的城墙,曹军骑兵缓缓停下,乐进下令士兵就地休息,又命几名探子前去打探消息。
从昨晚中午出发,到晚上埋伏,又经过一夜的奔逃,曹军骑兵早已筋疲力尽,尽管两边草地上十分潮湿,到处是积水,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还是纷纷躺下。
有人一躺下便酣然入睡,有的人在吃干粮,战马也在草地上啃食青草,在积水洼中饮水。
乐进吃了一点东西,他心中有些不安,便跳到一块大石上向四周张望,这里正好是一处平缓的凹地,两边是低缓的山坡,遍布浓密的树林,最近的一片树林离他们不到七十步。
虽然官道上没有军队走过的痕迹,但乐进还是很担心敌军从小路包抄过来,他心里很清楚,这里的平静中蕴藏着极大的危险。
乐进心中焦急起来,又调头向新野城方向望去,他只希望几名探子赶紧回来,如果真在攻城,他也只能看情况援助,必须保证所有骑兵的安全,如果县城已沦陷,他将立即南撤。
就在这时,左边树林内忽然一片惊鸟飞腾,乐进猛地回头,盯着树林,他的探子禀报,树林没有伏兵,也没有人迹,怎么会宿鸟惊飞?
天还没有完全亮,树林笼罩在一片灰麻麻的薄雾之中,乐进似乎看见了树林里有人影闪动,他大惊失色,急声大喊:“快起来,离开这里!”
曹军士兵吓得纷纷跳起,就在这时,两边树林里传来一阵梆子声,密集的箭矢铺天盖地射来,曹军士兵躲闪不及,惨叫着被射倒大片,战马也纷纷中箭倒地,曹军骑兵一阵大乱。
乐进侥幸逃过第一轮箭雨,他飞身上马,也顾不上再等其他士兵,大喊一声,“跟我走!”
他猛抽一鞭战马,向南逃进,百余名士兵跟着他疾奔,就在这时,树林里杀出了数千伏兵,喊杀声震天,前面官道上也迎面杀来两千骑兵,长矛挥舞,杀气腾腾,截断了曹军南逃之路。
乐进惊得勒住战马,又调头向北奔逃,这时一员身材魁梧的江夏军大将已从树林中骑马冲出,此大将银盔铁甲,马上横挎双戟,正是甘宁,他手执弓箭,找到了为首敌将。
甘宁从肩后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盯住了正在奔逃的乐进,猛地拉开了弓,弓如满月,弦一松,一支狼牙箭闪电般地射向乐进,乐进刚奔出二十步,这支箭瞬间便射到,箭力异常强劲。
这时,乐进忽然听到身后风声,他急闪身,但已经晚了,噗!一箭射穿了他的后颈,箭尖从咽喉透出,乐进闷叫一声,伸手捂住咽喉,眼前一黑,翻身落马。
在刘表病逝数日后,一场偷袭与反偷袭的战争在汉水以北爆发,曹军一万军队偷袭邓塞堡,最终落入江夏军和文聘军队的陷阱,遭遇了樊城战役打响以来的第二次惨败。
这次战役不仅被俘六千余人,新野城失守,更重要是,曹洪和李典两名重量级大将被俘,曹操的心腹爱将乐进也死在甘宁箭下。
这对曹军而言,是一次极其沉重打击,而对江夏军乃至整个荆州,都是一次振奋人心的大捷。
天刚亮,数名报信骑兵飞奔进了襄阳城,一路高喊:“江北大捷,曹军被击溃,璟公子活捉曹洪李典!”
樊城大捷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在半个时辰内便传遍了襄阳城,襄阳城沸腾了。
尽管此时还是在州牧去世的服丧期间,但人们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走上街头敲锣打鼓,燃烧爆竹欢庆胜利,大街小巷到处可见欢庆的民众,连守城的士兵们也欢呼起来,紧紧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州衙内,蔡瑁、蒯越、邓义、庞季、李圭以及刚刚接任别驾之职的韩嵩等十几名高官在紧急商议对策。
尽管刘琮是继任州牧,但他没有出席这次高官聚会,也没有人希望他出现,蔡瑁等人自然把他视为傀儡,就连邓义、庞季等非蔡瑁派系也极为厌恶这个无用的阉人,眼不见为净。
“大家说说怎么办吧!”
蔡瑁有些无精打采地问道,他刚刚接到刘璟和文聘派人送来的文书,要求拜祭州牧灵柩,按照汉制,天子七日而殡,诸侯五日而殡,今天是第四日,对方要求明天拜祭。
蔡瑁在考虑要不要让他们进城,这次樊城大捷,刘璟的威望无以复加的提高,使蔡瑁也不敢有趁机加害他的念头,他只想着如何拒绝刘璟进城。
这时,蒯越接口道:“璟公子毕竟是先州牧之侄,不准他拜祭灵柩,有碍人伦,会引起襄阳军民不满,不如让他们拜祭灵柩,若军师不放心,可以限制他的军队入城。”
蒯越的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赞同,事实上,蔡瑁召集这次商议,他也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很难拒绝刘璟拜祭刘表灵柩,不过他考虑的是,是否让刘璟和文聘一并参拜新任荆州牧。
想到这,蔡瑁又缓缓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他拜祭先州牧灵柩,我也只能赞同,但作为荆州之臣,我认为他应该一并拜见新州牧,以尽臣属之义,希望大家能支持我的建议。”
蔡瑁又看了一眼邓义,冷冷问道:“邓治中以为呢?”
第277章 民心所向
虽然蔡瑁并不知邓义已经暗中效忠了刘璟,但从派系划分,邓义显然不是效忠于他,也不是蒯越那种联盟关系,邓义的态度不明,蔡瑁便推断他要么是效忠刘琦,要么就是偏向刘璟。
正是这样,蔡瑁对邓义也自然有一种不满,甚至是敌视,也幸亏邓义不知道那个秘密,否则他也会和刘先一个下场,此时他问邓义,其实也是一种试探,蔡瑁想知道,邓义到底是不是刘璟之人。
对于蔡瑁的冷淡,邓义早已习以为常,他微微笑道:“参拜新任太守,只要大家都赞成,我也不会反对,不过我觉得一些细节需要考虑,比如允许刘璟带多少军队入城?几时入城?这些细节都要定下来,我们才能从容安排。”
邓义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赞同,却让蔡瑁狐疑不定,他根本无法从提议中揣摸邓义的态度偏向,但有些事情确实需要明确下来。
蔡瑁沉吟片刻道:“我们可以给刘璟和文聘一个安全保证,但不能超过五百人入城,时间就定在明日上午辰时正。”
会议散去,在离商议处不远的一个小客堂内,蔡瑁和他的几名心腹在继续商议一些细节问题,包括李圭和蔡和、蔡中、张允。
李圭微微叹息道:“其实我本想提议让刘璟今晚入城,也不会拜见州牧,直接拜祭先主后便可以离去,这样不会有什么影响,军师可曾考虑到民众的欢迎?”
李圭是襄阳太守,比较多地考虑民意,其实他猜到刘璟进城拜祭刘表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民意,但已经定下来,他就不敢多说,只能含糊地提醒蔡瑁。
蔡瑁一怔,这才有点反应过来,刘璟明天上午进城,必然会受到民众的空前欢迎,他不由狠狠瞪了李圭一眼,意思是刚才为何不说。
这时,蔡和在一旁道:“其实晚上进城反而危险,我们要防备刘璟趁机夺取襄阳,所以晚上进城绝对不行,军师提出白天进城,是明智之举,至于担心李太守担心民众拥戴,其实很简单,我们以安全为由禁止民众上街,这样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蔡瑁点了点头,这个蔡和确实比蔡中聪明,至少能提出有效的建议,不像蔡中那般鲁莽而凶残,尽给自己闯祸。
“就这么决定!”
蔡瑁对蔡和道:“你可率一万军在全城戒严,不准民众上街欢迎。”
“军师放心,我必将全力以赴!”
就在蔡瑁极其党羽商议次日对策之时,在襄阳城北的邓府内,邓义将几名心腹家人叫到他的书房,对几人交代道:“明日上午辰时,璟公子将要进城拜祭先主,你们几人可分头在城中各处宣扬,让家家户户都知晓明日璟公子入城之事。”
一名老家人道:“老爷,这种事情城内专门有人在做,可以委托给他们宣传,效果会更好。”
邓义点点头,“这件事你们几个商量一下吧!需要多少钱尽管去账房支取,另外要做得隐秘一点,不能让对方知道是我邓义所为。”
“老爷放心吧!我们会考虑周全。”
“去吧!现在就开始了。”
几名家人行一礼,分别退了下去,邓义沉思片刻,随即又写了一封信,命人出城给刘璟送去。
樊城也同样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城内不时传来爆竹的炸响声,很多因为丧事而关闭的酒馆也纷纷开张卖酒,让民众们喝酒庆祝胜利。
码头上,准备过江的民众人山人海,排成长队,江中一艘艘渡船如过江之鲫,往来穿梭,从曹军手中缴获的二百余艘渡船又重新投入使用,渡船还给了它们的原主人,被焚毁的船只也由江夏军一并偿付。
江边,刘璟正在视察渡口的情况,战争结束,樊城和新野自然由江夏军控制,不会再还给襄阳,不过徐庶却另有想法。
“太守,其实樊城和新野也并没有什么战略意义,曹军南下,樊城和新野首当其冲,我们实际上是在给襄阳当守门人,但它们但对襄阳却很重要,我觉得倒不如把这两座城还给襄阳,换取一些更有用的军资。”
刘璟看了徐庶一眼,笑问道:“我现在的军资可不少,元直觉得襄阳还有什么老底?”
徐庶微微一笑道:“我听说在襄阳外仓库内储藏有一批造船的木料,都是经过多年风干而成,粗壮的木头足有十几万根,用它们可以造出上千艘战船,如果用江北之地把这些木头换走,那么襄阳在三年内无法造出大型战船,就算曹军南下,也没有了渡江之船,太守以为呢?”
刘璟点点头,他知道造大船不能用新木头,木料至少要风干三年,否则容易变形,徐庶的提醒确实有必要,这些木头留在襄阳,最后都是资助曹军。
至于徐庶提出把江北的樊城和新野还给襄阳,其实刘璟也考虑过,襄阳只有三万军队,一旦他们得了江北之地,必然会分兵驻守,这样会减少对江夏的防御之军,倒不是坏事。
刘璟沉吟一下笑道:“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你可去找蒯越,虽然他已不支持我,但毕竟情意还在,相信他会尽力促成此事,另外,我还可以答应一年之内不进攻襄阳。”
徐庶明白刘璟的意思,曹军铁骑必将南下,现在攻打襄阳确实没有意义,便点了点头,“这件事属下会办好。”
就在这时,刘璟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一回头,去见是文聘骑马飞奔而至,在他身旁跟着一人,头戴峨冠,身着宽大儒袍,皮肤白净,年约四十余岁。
徐庶认识此人,对刘璟小声道:“此人就是韩嵩。”
刘璟心中暗忖,原来是他!
韩嵩最早官任荆州从事中郎将,是荆州权臣之一,在建安五年出使曹操后转为亲曹派,触怒了刘表,将他罢官下狱,一年后,蔡瑁替他求情才得以放出,一直赋闲在家,刘表死后,韩嵩在蔡瑁的推荐下再次复出,现接任刘先的别驾之职。
韩嵩属于亲曹派,不过他不是蔡瑁党羽,而是和蒯越一样,和蔡瑁结盟,今天众人商议后,一致推选他来和刘璟交涉拜祭刘表之事。
韩嵩和刘璟不熟,不过他和文聘的私交极好,他先找到了文聘,不料文聘坦率地告诉他,主公临终之言是让刘璟继位,别人不承认,但他文聘却承认,他已决定效忠刘璟,这让韩嵩既吃惊,但又无可奈何。
文聘说的很清楚,他只是陪同刘璟入城,至于具体入城细节和他没有关系,只能找刘璟商议。
战马奔至眼前,韩嵩翻身下马,呵呵笑着施礼道:“久闻璟公子大名,今天初次相见,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名不虚传。”
刘璟也笑着拱手回一礼,“韩公过谦了,我也久闻韩公贤名,今日得见,刘璟三生有幸。”
两人寒暄几句,韩嵩又和徐庶见了礼,刘璟一指不远处一艘大船笑道:“那是我的军船,我们不妨船上细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行人快步向大船走去,上了船,众人在一间宽敞的船舱里坐下,又有士兵给他们上了茶,韩嵩捋须笑眯眯道:“璟公子在樊城大捷,让襄阳父老欢欣雀跃,让荆州军民扬眉吐气,消息传来,州衙上下也为之沸腾,韩嵩代表州牧和蔡军师向璟公子表示最诚挚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