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也拱手回礼笑道:“也祝诸葛先生一路顺风,保重!”
“保重!”徐庶拱手道。
坐船离开了码头,升起船帆向北方驶去,徐庶望着诸葛亮的远去,轻轻叹了口气,诸葛亮从昨天来江夏,今天又离去,和自己仅仅只说了一句话,徐长史,好久不见!
正是这短短的一句话,使他心中颇为感概,当年他和诸葛亮是至交好友,自从两人走上了不同的仕途,他们的友情也似乎随之消亡了。
反倒是女人,黄月英和陶湛的友情并没有受到影响,数年不见依然是那么情谊深厚,不得不令人感叹,利益之争使得友情也变得那么苍白。
想到这,徐庶忍不住又再叹息一声,对贾诩道:“军师有没有感觉到,孔明的心情似乎不太乐观?”
贾诩也感觉到了诸葛亮心事重重,笑道:“或许是诸葛亮得到了他们不愿意面对的情报。”
“军师是指巴蜀?”徐庶小心翼翼问道。
贾诩点点头,“我想应该是,他昨天来,今天就走,应该是在马场探听到了什么不利的情报,就不知州牧对他说了什么?”
这时,一名侍卫从黑暗中走来,向徐庶和贾诩行一礼,“州牧请长史和军师去一趟府中,有要事相商。”
徐庶和贾诩对望一眼,两人心中会意,贾诩笑道:“既然州牧有请,就去一趟吧!”
两人欣然上了马车,在十几名骑兵的护卫下向城内驶去。
夜色中,两名丫鬟挑着灯笼,引领贾诩和徐庶穿过一条长廊,快步向刘璟的外书房走去。
贾诩一直在考虑诸葛亮的事情,诸葛亮临走时的心情黯然,这使他心中充满了好奇,他很想知道刘璟和诸葛亮究竟在牧场谈了什么?虽然他猜到是巴蜀之事,但他却想不通刘璟的态度,刘璟是打算两面作战吗?
来到书房门前,有侍卫立刻禀报道:“启禀州牧,长史和军师来了!”
“请进!”房间里传来刘璟的声音,声音颇为愉快。
贾诩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脸色露出一丝笑容,在这大战的关头,主公的意志力极为重要,甚至关系到大战的最终成败。
刘璟愉快的语气让贾诩和徐庶的心中都多了一分信心。
两人推门进了屋,房间里光线明亮,刘璟正站在墙前,注视着墙上的地图,他回头见两人进来,眼中带着思虑,便笑道:“看样子,孔明似乎走得并不开心。”
两人没有回答刘璟的好奇,而是上前施礼,“参见州牧!”
“两位请坐吧!”
刘璟请他们坐下,又命侍女上了茶,这才对徐庶笑道:“我想元直的感概应该最深,是吧!”
徐庶苦笑一声,“州牧说得对,昔日好友成为陌路,这种感觉让人不好受。”
刘璟微微一笑,“其实元直也不用太感概,这次诸葛亮是肩负重任而来,他承受的压力使他无心情和元直叙旧,等他有一天轻松下来,我想他一定记起往日的隆中情谊。”
这时,旁边贾诩问道:“州牧是打算两线同时开战吗?”
刘璟看了看他,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问得如此率直,这可不是军师的风格啊!”
贾诩脸上微微一红,欠身笑道:“我心里一直在念着此事,请州牧见谅。”
“首先你说打算就不对!”
刘璟淡淡笑道:“两线开战是如此重大的决定,我怎么可能不和你们商量就做出决定?不过巴蜀那边的形势确实紧迫,如果等我们打完东面再顾巴蜀,恐怕就来不及了,发动战争倒不一定,但巴蜀那边一定要先动起来。”
“怎么一个先动起来?”贾诩总是能抓住核心之处。
刘璟笑道:“两线作战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实力,但和江东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结束,如果太专注江东,就会失之西榆,让刘备谋取巴蜀成功,所以我们在西方也必须有所行动,必须要夺取一个县城。”
徐庶沉吟一下问道:“州牧说的行动,是指巫城县?”
“不是巫城县!”
刘璟缓缓摇头,“确切说是秭归县,占领秭归县,也就扼住了刘备军西进之路,巫城也就成了孤城,我已经把此事交给了李严,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贾诩听到这,眉头微微一皱,“可是这样一来,刘璋会不会怀疑我们有取巴蜀的企图,反而和刘备勾结。”
刘璟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而且刘备之前已经成功说服了刘璋与他合作,共同抗击曹军南下,现在曹操北退,他们这个合作便暂时停止,不过刘备一定会把曹操换成我,共抗刘璟西进,我估计刘璋被说服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刘璋为什么会相信刘备的话?”徐庶不解地问道。
“或许刘备实力弱小吧!”
刘璟笑了笑道:“就像几个人之间在打架,长得矮小瘦弱之人最容易被忽视,刘备就是这么一个矮小瘦弱之人,刘璋认为他无力谋取巴蜀,所以相信他,再加上刘璋父亲刘焉和刘备关系特殊的缘故。”
贾诩沉思片刻道:“可就算刘璋愚蠢无智,但刘璋身边的人呢?张松、吴懿,这些都是有智谋之人,他们难道也相信吗?”
刘璟取出一封信,递给贾诩道:“这是司马懿写来的信,告诉了巴蜀内部的现状,你们先看看吧!”
司马懿写来的信刘璟已经看了几遍,他才知道巴蜀内部的关系十分复杂,涉及到巴蜀本土力量和东州士的数十年斗争。
而东州士大部分人都是荆州士族和三辅士族,在巴蜀士人眼中,刘璟是东州士的后台,那么刘璟的敌人自然就成为巴蜀士族拉拢的对象,也就是这个缘故,张松、吴懿等人才会支持刘璋和刘备结盟。
贾诩又把信递给了徐庶,他叹口气道:“看来夺取巴蜀,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刘璟点点头,“刘璋虽然并非一味的昏庸懦弱,但他确实是无能之辈,以巴蜀之富庶,几十年来还拿不下一个汉中,他想通过操控巴蜀士族和东州士族的矛盾以维护自己的统治,却始终没有让两者真正臣服于他,最后面临被巴蜀士族和东州士族一起抛弃的命运。”
说到这,刘璟微微叹息一声,“现在南方局势大变,无论是东州士还是巴蜀士族都有抛弃他的想法,只是东州士偏向于我,而巴蜀士族偏向于刘备,这才是我们将面临的最大挑战。”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徐庶问道:“所以州牧就想从秭归着手。”
“正是!”
说到这,刘璟挺直了腰,对二人道:“当务之急,就是必须要赶在诸葛亮返回之前拿下秭归。”
第424章 西线布局(上)
在刘璟对巴蜀的战略计划中,西陵县无疑是第一个支点,但它仅仅只是一个起点,还不是那种牵一发动全局的战略关键点,而这个战略关键点便在距离西陵县不远百里处,它便是秭归县。
秭归县是三峡中极为重要的一个县,曾是屈原放逐之地,它是整个三峡的咽喉要道,也是出三峡后第一个长江渡口,刘备军队若要支援巫城,甚至进军巴蜀,它们只能从秭归县渡江北上,所以拿下秭归县,也就扼断了刘备军的西进通道。
由于地势的缘故,秭归县城并不宽阔,周长约十五里,秭归县虽然不大,但它依山而建,修建得十分高大坚固,易守难攻,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目前秭归县被刘备军控制,由大将糜芳率领两千人驻守秭归县,县城人口约一万余人,除了种田之外,便主要以中转商贸为经济支柱。
由于秭归县位于重要的交通枢纽之地,使它的中转贸易十分繁盛,大量货物从荆南和南郡汇集秭归,然后运往巴蜀。
与此同时,巴蜀运来的物资也在秭归分流,或渡江去荆南,或继续东进前往江陵和襄阳,甚至在西陵县上船,运往更加遥远的江东。
每天都有数十支商队近千人进出于秭归县城,使秭归县的客栈、酒馆乃至青楼都生意兴隆。
另外,县城内还有数十家商行常驻,如巴郡的严氏商行、巴东的常氏商行、成都的罗氏商行等等巴蜀十大商行都在秭归县建有分号,同时江陵的吴氏商行、襄阳的田氏商行,以及柴桑的陶氏商行也在秭归县设有仓库和店铺。
比如秭归县最大的仓库,便是陶氏商行建立的石炭仓库,占地近二十亩,将巴郡出产的上等石炭大量运到江夏,保证了江夏郡铁器铸造。
商业的繁盛使秭归县的底层民众也有了养家糊口的机会,要么被各个商行雇佣成为伙计,要么在码头上出卖体力当挑夫。
刘备军队虽然占领了秭归县,但军队并没有阻截巴蜀和外界的商贸,刘备此时扮演的还是一个友好角色,是为了帮助巴蜀,而并非谋取巴蜀,因此,秭归的商贸虽然因曹军的大举南征而暂时冷清,但很快又随着曹军的北撤再次热闹起来。
这天中午,一支商队从东而来,一般商队的畜力都是以青骡为主,而这支商队除了满载货物的青骡外,居然还赶着上百头健牛,牛背上也驮着货物,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健牛其实也是这支商队的货物。
这支商队为首的骡车上插着一杆三角旗,三角旗上写着吴字,这意味他们来自江陵的吴氏商行,吴氏商行是江陵第一大商行,但在整个荆州只能排名第三,次于襄阳的田氏商行,更是远远逊于柴桑的陶氏商行。
不过在荆蜀商道上,吴氏商行的人脉却是最广,它们不象陶氏商行只做石炭和粮食生意,他们涉及上百种货物,茶叶、盐、生铁、丝绸、工具、牲畜等等,甚至连奴隶也会参与贩运,几乎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生意。
眼前这支商队的人数并不多,一共只有十几人,为首的管事名叫霍平,大家称他为霍老爹,是一名六十岁左右的老商人,他脸上深刻的皱纹画满了人生沧桑。
他往来于荆蜀商道已有四十年,商道上的每一根草木都认识他,有着丰富的进出蜀道经验。
后面的十几伙计大多跟随他多年,但其中有三名伙计却是生面孔,不苟言笑,一脸肃然,眼看快到秭归县城,霍老爹不时回头偷偷打量这三名伙计,他心中充满了忐忑。
这三名伙计的真实身份当然是江夏军,不过他们不是普通的士兵,为首一名男子正是别部司马向宠,他是江陵都督霍峻的副将,这次奉太守李严之令作为夺取秭归县的内应,肩上担负重大责任。
向宠原本只有二十六岁,但他经过化妆,颌下粘了一副长须,眉毛变粗,肤色焦黄,看起来年长了十几岁,就算是熟人也很难认出他,向宠眉眼长得颇像一名南郡剑客,加上长须和黄肤后,更加神似。
由于秭归县易守难攻,又有两千军队驻守,要强攻秭归县至少要万人以上的军队,但秭归县城下又摆不开万人战场,所以只能靠智取。
几乎就是江东军夺取柴桑的翻版,李严也发现了秭归县的防御漏洞,那就是刘备并没有禁商。
或许是刘备还没有准备好,也或许是刘备没有意识到江夏军会有行动,更或许是刘备担心禁商会引起刘璋的怀疑,但没有禁商的其中一个后果,就是会出现防御上的漏洞。
吴氏商队终于来到了城门前,立刻有几十名士兵迎了上来,一名屯长远远大笑起来,“霍老爹,你赶这么多牛来,是来犒军吗?”
商队首领霍平呵呵一笑,“马将军真会开玩笑,今年春耕畜力不足,价格大涨,一头牛可卖五两黄金,这么好的买卖我家主人怎么会放过,这二十头只是第一批,过两天还有上百头牛赶来。”
“既然这么赚钱,那弟兄们的茶酒钱也不能少吧?”屯长笑嘻嘻问道。
“那个是自然,回头我让伙计给马将军送来。”
刘备掌握了建平郡,自然也有征税的权力,但秭归和巫城的征税权之争一直没有平息过,刘备考虑到巫城的重要,便最终将征税权交给了巫城。
这对商业更加繁盛的秭归县明显不公平,为了平息将士们的心态失衡,主将糜芳便默许了士兵们的灰色收入——茶酒钱,其实就是买路钱,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士兵们也毫不忌讳,按照货值向商人们索要钱财。
不过索要钱财是一回事,严格盘查则是另一回事,马屯长得到了承诺,脸一板,挥手令道:“搜查!”
数十名士兵一拥而上,将商队进行彻底搜查,商队除了准许有防身长剑外,其他长短兵器一律不能拥有。
马屯长慢慢走到向宠面前,上下打量他,觉得他有点眼熟,又见他身材魁梧,手臂修长有力,便道:“这位兄弟应该是练武之人吧!”
霍平连忙上前打圆场,“这是我请的护卫,请马屯长多多包涵!”
“是吗?”
马屯长忽然发现向宠的剑绝非凡品,是上好名剑,绝不是一个普通护卫能佩得起,他猛地抽刀顶住向宠的咽喉,恶狠狠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向宠手快如电,左手捏住刀背,右手屈指轻轻一敲屯长的手腕,马屯长只觉骨痛欲断,手中刀脱手而出,他大叫一声,连连后退几步,又惊又怒地望着向宠,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向宠将刀递给了他,“还要再试一次吧!”
马屯长接过刀,心有余悸地又盯着向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向宠淡淡一笑道:“我是华容杨进,这位将军听说过吗?”
杨进是华容县有名的剑客,刘备军队长驻南郡,几乎人人皆知,由于他为人侠义,加之面色焦黄如金,侍母极孝,又有一个病专诸的绰号,马屯长听说他就是南郡赫赫有名的剑客杨进,顿时想起来了,难怪有点眼熟,自己前年见过此人。
马屯长又想到他刚才的高明手段,不由又敬又怕,收刀拱手道:“原来是杨剑士,失敬了!”
旁边霍平及时将一只沉重的钱袋塞进马屯长怀中,干笑两声道:“杨剑客是我家东主的好友,他不愿露出真实身份,请马屯长见谅!”
这时,向宠又冷冷问道:“我还有什么问题吗?”
向宠冷傲的气质令马屯长不敢小觑,而且对方似乎只有两三个人,问题不大,这时一名士兵上前禀报:“启禀屯长,已经搜查完毕,没有问题!”
马屯长又感受一下钱袋的分量,只多不少,他深深看了一眼向宠,也就不计较刚才丢面子之事,一摆手,“放行!”
霍平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连忙命令手下赶着牛群和满载货物的骡子,浩浩荡荡进了秭归城。
就在向宠进城的同一时刻,长江之上,一艘渡船正载着一名送信兵向秭归码头方向缓缓驶来。
送信骑兵渡过长江,翻身上马,一路疾奔,很快便冲进了秭归县,一直到秭归县衙前才勒住了战马,他高声问道:“皇叔有急信,糜将军可在?”
“我在这里!”
背后传来了糜芳的声音,送信兵一回头,才发现糜芳带着十几名士兵就在他身后,他慌忙下马,单膝跪下行礼,“参见糜将军!”
“起来吧!皇叔有什么急信给我?”
送信兵站起身,取出一封信呈给了糜芳,糜芳接过信瞥了一眼,正是刘备的亲笔信。他连忙拆开信,仔细读了起来。
信中说江夏军占领了西陵县,刘璟又去亲自视察,极可能是准备夺取巴蜀,信中命糜芳加强戒备,防止江夏军队突袭秭归。
糜芳有些愣住了,江夏军占领西陵县之事他早就知道,但他并不担心江夏军会偷袭秭归。
这是因为秭归县和西陵县之间还隔着一座信陵县,如果江夏军要取秭归,信陵县那边必然有动静,烽火也会点燃,但至今信陵县没有任何动静。
糜芳细细一想,自己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接到信陵县的平安报信了,一般每隔三天,信陵县守军会送来一份平安信,但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信陵县却没有任何消息,这才糜芳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速带几名弟兄去信陵县探听一下消息!”糜芳立刻回头命令一名军官,军官领令,快步奔去了。
糜芳越想越担心,他也意识到皇叔信中的警示并不多余,糜芳又对一名亲兵令道:“让今天的城门当值官速来见我!”
第425章 西线布局(下)
不多时,东西两座城门的当值主将都被士兵带进了衙门,他们上前行一礼,忐忑不安地等待糜芳的问话,这两天他们都得到了不菲的收获,不知道是不是此事让糜芳不满。
“我来问你们,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入城?”
负责西城门的当值军官也是一名屯长,他先回答道:“回禀糜将军,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一切和往常一样。”
糜芳点点头,又转向东门当值军官,“马屯长,你那边的情况呢?”
“卑职那边也很正常,商客人流一点也没有减少。”
糜芳更关心东门的情况,他又问道:“有没有人说起信陵县的情况?”
马屯长想了想道:“信陵县那边过来的客商这两天比较少,今天只有一支客商,是江陵吴氏商队,赶了一群牛去巴蜀,大名鼎鼎的杨剑士也在队伍中。”
“谁?”
糜芳眉头一皱问道:“哪个杨剑士?”
“就是华容县的病专诸杨进。”
“胡说!”糜芳怒喝道:“杨进早在曹军南下之前便带着母亲去江东避战乱了,怎么可能又出现在秭归?”
马屯长吓得战战兢兢道:“我曾见过此人,好像真的就是他。”
“什么叫好像,他人在哪里?”糜芳拍桌子怒问道。
“应该…应该在吴氏商行。”
如果是往常,糜芳倒不会在意,现在有了刘备的警示信,他心中不安起来,任何可疑的情况他都要查清楚,糜芳当即起身令道:“跟我去吴氏商行!”
吴氏商行虽然只是荆州第三大商行,但在秭归县却是店铺最多,仓库最大的商家,它在城北有一座占地十几亩的大仓库,这里同时也是商行所在地。
中午不到,数百名士兵出现在仓库外,将仓库团团包围,商行管事叫吴颂,是吴家子侄,年约三十岁,非常精明能干,他听说外面来了数百士兵,连忙迎了出来,正好遇见糜芳率人杀气腾腾而至。
吴颂慌忙上前行礼,“糜将军有什么事吗?”
糜芳家族也是世代经商,他本身对商人并没有成见,平时也很客气,但今天他却是另一个姿态,他马鞭一指吴颂,厉声喝问道:“南郡剑客杨进可在商行内?”
吴颂愣了半晌道:“回禀江夏,此人早上是来过,但已和商队去巴蜀了。”
糜芳哪里肯信他的话,冷冷哼了一声,喝令道:“给我彻底搜!”
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商行,开始翻天覆地的搜查起来,这时糜芳又想起陶氏商行,如果不在这里,必然就在陶氏商行,他同时又对一名军侯令道:“带一百弟兄给我去搜查陶氏商行,给我仔细搜!”
陶氏商行位于城南,也是一座大仓库,但仓库却显得很脏黑,这是因为陶氏商行在巴蜀的主要生意是石炭,其次是粮食,在仓库后面是一片占地两亩地的宅子,也是陶氏商行的产业。
此时就在内宅的一间屋子里,向宠正和一名先期来的军官商议攻城内应行动,李严使用多批少人的方式,陆陆续续将秭归城派内应士兵,已经派出了一百五十余人,基本上都装扮为荆州三大商行的伙计。
今天向宠进城,就是最后率领这一百五十人作为内应,事实上,江夏军已经无声无息夺取了信陵县,准备发动秭归县的进攻,这一次他们不能有任何失败。
这名先期抵达的军官名叫李纵,是李严族弟,是一名牙将,作战勇猛,适合突击,但应变和谋略不足,所以才由向宠来指挥内应。
李纵禀报道:“弟兄们在三家商行内都安排得很好,武器就藏在陶氏商行,可以随时行动。”
向宠点了点头道:“行动时间就在今晚两更时分,我们须在一更时集中,二更时抢夺东城门,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卑职明白!”
忽然,陶氏商行管事匆匆跑了进来,急声道:“外面来一百多名士兵,要搜查商行,好像就是要抓南郡剑客杨进,向将军赶紧去地窖躲一躲吧!”
向宠心中有些惊讶,难道刘备守军得到什么消息了吗?他当即对管事道:“不用躲,你给我弄一套伙计的衣服便可!”
向宠拔去了长须,洗掉焦黄的脸色和浓眉,换上苦力搬运工的短衣,和进城时的模样大不相同了,但他担心的是武器,又问道管事道:“李将军说武器就藏在商行内,藏得隐秘吗?”
“请向将军放心,武器都藏在后院水塘底下的泥洞中,就算潜水下去也难以发现,万无一失。”
向宠一颗心放心,连忙来到前院,混在了五十几名伙计人群中,从外表看,他和这些伙计完全一样,根本看不出异状。
这时百名士兵已经冲进了商行,他们对衣着寒酸的伙计不感兴趣,分头奔进帐房和内室,翻箱倒柜地搜查嫌疑人,士兵们都心知肚明,这种发财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
吴氏商行的搜查结束了,搜查结果一无所获,不多时,去搜查陶氏商行的军侯也回来禀报,“没有发现嫌疑之人!”
糜芳此时已从西门守将那里得到消息,吴氏商行的人确实在上午时赶着牛群出了城门,前往巴郡去了,守城士兵没有注意出城的人。
糜芳心中暗忖,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吗?
他找不到证据和线索,也不想过于得罪几家大商行,便下令道:“传令东西两座城门,要加强防御,尤其是夜晚,不可有半点大意!”
夜渐渐深了,厚厚的乌云遮蔽了月色星光,秭归县城内一片漆黑,也十分安静,随着最后一户人家的油灯吹灭,整个县城都进入沉睡之中,只偶然有野猫和野狗在街头穿过,整座城池只有军营前点着两支火把,俨如县城的两盏眼睛一般。
在陶氏商行的石炭仓库内,一百五十名精锐士兵列队整齐,他们都换上了荆南军的盔甲,只在头盔上插着白羽毛作为区别,他们手执长矛、战刀及弓弩,静静听着首领向宠的安排。
“东城的守军大约有两百人,我们出奇不意,百人便可对付,但关键是军营距离东城门只有三百步,救援会很快,所以必须要阻击军营的救援。”
向宠又对李纵道:“李将军可率五十名弓弩手阻击军营士兵救援,要尽力拖延时间!”
李纵连忙躬身施礼,“卑职遵命!”
他向左边五十名弓弩手一挥手,“跟我走!”
五十人跟着李纵匆匆去了,向宠见时辰已快到两更,便对百名士兵道:“出发吧!”
他翻身上马,率领一百名士兵列队向西城奔去。
西城一般只有百名士兵值夜,但今天糜芳下令加强防御,所以又增加了两百名士兵,城上城下严密防御。
城下的防御依然是白天的马屯长,他被糜芳一顿训斥,不敢再偷懒,强打精神在城门前来回巡查,这时,身边有士兵喊道;“屯长,前面来了一队军士,会不会是来换岗?”
马屯长心中有些奇怪,没听说今晚会有换岗,难道是糜将军又要增加防御不成?他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两百人还不够,再加一队士兵,确保万无一失。
想到这,马屯长快步迎了上来,大声问道:“可是来增援的弟兄?”
“正是!”向宠随口答道。
待走近敌人,向宠刷地一枪,枪速如电,直刺对方咽喉,马屯长刚刚发现不太对劲,他竟然不认识对方,但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觉脖子一凉,眼前一片漆黑,长枪已刺穿了他的咽喉,屯长登时毙命。
向宠长枪一挑,甩开敌将的尸体,大吼一声,“杀!”
一百名士兵蜂拥而上,如狼群般向守军杀去,城门下顿时一片大乱,守军仓促迎战,被江夏军杀得节节败退,守军屯长既死,城下百名士兵群龙无首,很快便无心恋战,四散奔逃。
这时,城头上的警钟声当!当!敲响,响彻全城,城头上守军大喊:“敌军杀进城了!”
向宠抢过一顶盾牌,单手执枪,“跟我来!”他大喊一声,双腿一夹战马,率领三十几人向甬道上冲去,头顶上数十名守军一齐放箭,箭如雨至,江夏军士兵措手不及,纷纷中箭,惨叫着滚翻下城。
向宠大怒,纵马一跃冲上城头,丢掉盾牌,挥舞长枪向城头守军杀去,一连刺杀五人,守军连连后退,后面的江夏士兵抓住这一瞬间的箭矢缓和机会,纷纷冲上城头。
城头上的警钟声惊醒了糜芳,他从床榻上跳起,手忙脚乱地披挂盔甲,他知道自己白天的猜测其实很正确,但最后却大意了,想到城池将失,糜芳心中大急,连声喝喊:“不用集结,立刻去支援东城门!”
数百名荆南军来不及整队便向营门奔去,但刚到营门口,迎面俨如急风暴雨般射来了密集的箭矢,数十名士兵纷纷惨叫着倒地,荆南军没有准备,吓得又纷纷退回营地。
黑暗中,在军营对面数十步的一片树林之中,李纵率领五十名弓弩手,在第一轮箭矢射出后又迅速张弓拉弩,瞄准了军营门口。
李纵心里也清楚,他只是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一旦敌军发现箭矢并不多,就会举盾冲出来。
他回头看了看东城头,城头上依然没有出现约定的火光,李纵心中不由焦急起来,向将军那边怎么还没有拿下城池,难道不顺吗?
就在这时,身边士兵大喊:“将军,又杀出来!”
夜色中,只见大群黑影从营门冲了出来,其中还有战马在后面督战,这是敌军有备而来,李纵大喊一声,“射!”
五十支箭矢再次呼啸着射向敌群,这一次前面是刀盾军开道,高举盾牌,密集的箭矢噼噼啪啪射在盾牌之上,只有极少士兵中箭倒地,弓弩已经失去了威慑力,大群敌军士兵汹涌而上。
李纵手执铁棒,大吼一声,“弟兄们,跟我杀上去!”
五十名士兵丢掉弓弩,纷纷拾起长矛跟着李纵向敌群杀去。
城头对开门枢纽的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东城头上有两百刘备士兵把守,面对敌军大将和六十余名江夏士兵的猛烈冲击,他们拼死抵抗,死死守住城门绞盘,他们同样也心急如焚,怎么军营的援军还不来,他们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这时,城外喊杀声震天,李严率五千江夏军已经杀到百余步外,向宠急得眼睛都快红了,一旦敌人军营的两千援军杀到,控制住城墙,江夏军夺取秭归就没有希望了,秭归拿不下,江夏军又在武昌被江东军绊住,会损害整个战局。
这时,向宠终于发现了指挥荆南军拼死抵抗的将领,应该也是一名牙将,就站在城门绞盘前大声叫喊指挥,向宠摘下弓,从后背箭壶中抽出一支箭,猛地张弓搭箭,从人群缝隙中一箭射向敌军牙将。
这一箭正中敌将脖颈,牙将一声惨叫,仰面栽倒,荆南军顿时一阵混乱,与此同时,荆南军援军已经冲出军营,在糜芳的率领下向东城门处杀来。
向宠见形势异常危急,他大喝一声,催马冲向,挥舞枪杆乱打,江夏军一股作气,将敌军杀退十几步,终于抢到了城门绞盘。
“速开城门!”
向宠大吼一声,五名士兵一起奋力推动绞盘,沉重的城门终于吱吱嘎嘎开启了,等候在城外的数千江夏军一拥而上,杀进了秭归城。
糜芳离城门只剩二十步,就在这最后的短短二十步内,刘备守军功亏一篑,秭归失之交臂,将改变整个大局。
望着无数的江夏士兵汹涌杀进了县城,糜芳知道大势已去,他心痛难抑,只得仰天长叹一声,“让我怎么去向主公交代!”
他调转战马向西门奔去,只带领数百人仓皇逃离秭归,向巫城县方向逃去,秭归县终告失陷,刘璟的一颗棋子正式落子了。
第426章 蜂弩问世
就在江夏军夺取秭归的同一时刻,刘璟正在前往夏口的船上,他得到一个消息,夏口匠学堂研制出了一种新型弩箭,极有利于水上作战。
这对于即将到来的与江东大战无疑是一个利好消息,虽然还存在着批量制造的时间问题,但刘璟还是连夜赶去了夏口。
夏口匠学堂,虽然从表面上看,这是培养高水平工匠的学堂,但实际上它已成为江夏军的武器研制堂,得到了军方的全力支持,生徒人数也扩大到五百人。
这里有从会稽请来的最好的刀剑铸造匠,有河北请来的最好弓弩匠,也有最好的木匠、铁匠、泥匠、皮匠等等,他们集中在一起,为自己的弟子传授毕生的工匠经验。
正是他们不屑努力,使江夏的武器装备不断进步,江夏军的刀剑长矛质量已经超过了曹军,盾牌盔甲等防具也不断提高,木轮战船的改进,大型防御武器的精进,以及灌溉农具的改良。
这些军事和民用的贡献都是江夏人有目共睹,就连一直瞧不起匠学的江夏书院,也有时会请马钧去江夏书院授六艺中的数课。
次日下午,刘璟抵达了夏口,此时的夏口兵力略有减少,从三万驻兵减少为一万,主要以水军为主,战船数百艘,巡防上千里的江面。
刘璟没有去军营,在码头下船后便直接赶去了匠学,事先得到消息的学正马钧等人已经在匠学大门前等候了。
“卑职参见州牧!”马钧上前深施一礼。
马钧的口吃已经矫正了八成,如果不是长篇大论,他说话已经不再结巴,只是语速较慢,听得出他是在刻意控制语速。
刘璟笑道:“听说造出了蜂弩,我就急不可耐赶来,礼节就不必了,先让我看看实物。”
马钧也知道刘璟其实是秘密赶来,还要马上赶回去,他也笑道:“州牧面对江东大军,却在百忙中抽空赶来,我们当然不能耽误时间,请州牧跟我来!”
马钧和十几名生徒簇拥着刘璟向弓弩院走去,来到了弓弩院的试验场上,已经有生徒布置好了测试场。
在广场中间放着一张宽桌,桌上正是马钧他们新发明的蜂弩,蜂弩顾名思义就是一弩多矢,和诸葛亮连弩有异曲同工之妙。
乍一看,就是在大黄弩前端装了一个长方形的生铁盒子,上面蒙一层牛皮,盒子里封为三层九孔,每一孔中放一支箭矢,也就是一弩九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