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错,椒叔您别再哭了。”百里青衣头痛地扶额。“那椒叔您推我回房,可好?”
椒叔闻言以惊人的弹跳力蹦起来,喜滋滋的笑说:“好,好。”
“椒叔,您说为了我的病,耗费了许多名贵的药材?”
“可不是。别的不说,就光是那三样药引…”椒叔蓦地收口。
“三样药引?”
“就…人参鹿茸貂皮袄呗。唉,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外头风大。”椒叔神色自如地转移话题。
“椒叔,人参鹿茸貂皮袄那是东北三宝。”百里青衣微笑。
“咦?是么?”
百里青衣将其余三个兄弟以及宣何故都叫到房中商量事情时,百里寒衣就知道瞒不住了。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的瞒着百里青衣。
说实话,百里府的财务状况百里青衣怎会不清楚?那真是一个虚架子,其实百里府穷得是叮当三响。可是这几个月来,百里青衣几乎是一天一根老山参,所用的药材、食材,无一不是价值不菲。吃到现在,百里府还没倾家荡产,百里青衣怎会不起疑心?
一进房门,百里寒衣便见其他三人面色沉重地站在一旁。
“寒衣,你们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百里青衣也不多说,开门见山地问。
百里寒衣知道,当百里青衣这样问话时,就意味着他没有心情也没有容忍力等待顾左右而言他的答案。
于是他长叹一声,把自己所知的一切乖乖招出来。
在百里青衣清醒之前,百里府中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受到威胁,不许把这一切向百里青衣透露半个字。若不是百里青衣余威仍在,他几乎要以为百里府主事者已换成一个女子了。
“其实当日爆炸之后,大家都以为你已经葬身崖下,就连我们也几乎要放弃希望了。是殷大小姐拖着伤重的身子强行命令所有人搜索崖下三天三夜,这才把你活着从乱石堆中扒出来的。”
“宣神医说必须要取得三样药引,才能给你一线生机。天山老人的如意草,蒙古王的万年紫参,还要有一个武学造诣和你不相上下的武林高手在适当的时机将一半的内功强注到你体内。且不说前面两样都是无价之宝,第三样更加是不可能的任务,这世间武学造诣能够与你相匹的人不出五个,谁又肯将自己苦练多年的武功拱手送上?”
“可是殷大小姐始终不肯放弃希望。她先是以名贵雪莲子为你续命,然后又以初愈之身在天山下冰天雪地里跪了三日三夜,终于打动了天山老人,赠她一株如意草。”
“听闻蒙古王的万年紫参已进贡到大内禁宫,殷大小姐又花重金满江湖地追缉神偷指逍遥,利诱他入宫盗参,终于取得第二样药引。”
“第三样药引的来历就更是神奇了,殷大小姐竟然劝动了已经隐居山谷的木菀风来为你治伤!心狠手辣的穹教教主木菀风,居然会耗费自己的内功来为你治伤!这下三样药引真就让她全部凑齐,她又马不停蹄来到江南,亲眼看着宣神医以这三样药引疏导你的元气,重接你的筋脉。”
“还有啊,你清醒后所用的药材、食材也是从京城殷府源源不断运过来的,要不以我们百里府的那点家当,早就花个精光了。”
“殷大小姐办事的手腕和魄力还真不是盖的。她威胁咱们府里上上下下,不许任何人告诉你她为你做过的事情,咱们就真的乖乖噤声。我现下想到她那种严厉的目光,都还心有戚戚焉咧。”百里铁衣插进话来,嘿嘿笑着缩缩脖子。
他一直猜测大哥知道了这一切会有什么反应,是感动得痛哭流涕还是恼怒众人的欺瞒,又或者因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打击而郁卒,可是无论如何不该是现在这副样子。这副云淡风轻,仿佛早就知道一切,而此刻,只不过是证实一下的样子。
“大哥,你还好么?”百里铁衣小心探问。
百里青衣扬眉笑出声来,胸坎震动。
“好,再好不过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啊?”就这样?
连百里缁衣也忍不住出声问道:“大哥,你…听了这些,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么?”他是对那个女人一直没什么好感啦,可是既然她是大哥暗恋了六年的女人,又为大哥做了这么多…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他也很佩服那个女人,很感激那个女人…
“大哥,你毕竟不像我,我大概是要坐一辈子轮椅了,可是你很快就能行动如常,你…你都暗恋人家六年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兄弟三个可是要笑话你的。”
百里青衣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你还…”百里铁衣叫起来。早看他大哥不顺眼了,人家殷大小姐对他痴心一片,现在白痴也看得出来。
“够了,你们两个。”百里寒衣打断他,含笑看着百里青衣。“我相信大哥自有分寸。”
百里青衣点点头,回他一个兄友弟恭的笑。
三天后,出入仍需依靠轮椅的百里青衣,自守卫森严的百里府中凭空消失不见。
第二十六章 不知明镜中何处(二)
富丽堂皇的京城殷府一到了夜晚,就像一座死气沉沉的黑色坟墓。殷悟箫命人在所有房门和走廊上都挂上大红灯笼,每夜都要直亮到天明。
“府中是要办喜事么?”云儿好奇地问。
“不,这红灯笼是用来招魂的。”
白日里殷府中各管事下人们来来去去,热闹非凡,可是到了晚上,偌大一个府第便只剩殷悟箫和云儿两人。下人们纷纷议论,大概是三年前的惨案让大小姐心有余悸,再不敢留下人奴仆住在府中。
“云儿,你先睡去吧。”红烛泪垂千层,殷悟箫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看看一旁不住点头的丫环,忍不住起了怜悯之心。
“那怎么行?万一小姐渴了饿了…”
“我有手有脚,渴不着也饿不着。真有什么大事,我就去敲门唤你。”
云儿点点头,乖乖离去。
殷悟箫叹口气,云儿这丫环,并不灵秀,也不多话,见了大场面会被吓哭,有什么小恩小惠也会偷偷收下。她不会特意偷懒,也不会特别上心,是典型的小户人家的女孩儿。如今也就是这样的女孩儿,才能让她给予些许的放心信任。
她揉揉酸痛的眉心,继续埋头在如山的账本中。岑律在七绝崖遭逢大难,况且他的卖身契也终于到期,如今漫思和岑律两人都无暇再帮她打理家业,殷府的重担是扎扎实实落在她一个人身上了。前段时间她忙于四处求医问药,积压下来的事务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现在外面的人如何看她。七绝崖事件过后,作为乔帮前任帮主的未婚妻,她力排众议支持明镜堂堂主方洪敬接任帮主,这让乔姓旁支视她如不共戴天大仇。此后,她若无其事地回到京城接手殷府产业,有些入府不足三年的管事因她是区区弱女子而轻视她,贪渎之事时有发生。她只得杀鸡儆猴,勉强立威,但府中之人已不如三年前那般可以令她全心信任,她唯有亲自往返其他有生意联系的商家洽谈事务。这一下,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殷家大小姐年过二十仍无心嫁娶,还四处抛头露面,伤风败俗。
她自然知道流言止于智者,也不会将小人攻讦放在心上,可是世俗观念也并非全无道理。她如今无亲无故,虽有家财万贯,就算十年二十年后能称霸商场又能如何?从前的种种野心和梦想,如今却觉得如此空洞乏味。
眼角余光瞥见今日午后呈上的一封拜帖,殷悟箫蹙眉。那是当朝宰相邓清会邀请她三日后过府参加诗文会的请帖。
邓清会?当年云阁诗擂被她羞辱的状元郎啊?
当年意气,恍若隔世。三年前这邓清会状元及第,被委任为户部侍郎,如今不过三年,竟已登上宰相之位了,只怕是本朝最年轻的宰相了吧?他请她过府,莫非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唉,她其实并不喜欢一帮文人,尤其是官场上的文人吟风弄月的场景,可是当朝宰相得罪不得。况且这样的场合,去了对今后殷府的事业有百利而无一弊,她也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她果然是适合游走于庙堂和利禄之间,江湖,离她太过遥远,江湖人,离她就更加遥远了。
而那个谈笑若春风,傲立若青莲的男子,她这一生更加不会再与之有任何牵扯。
她想起七绝崖上山崩地裂,她肝胆俱裂的心情。
她想起百里青衣被从乱石堆中扒出来时血肉模糊的惨状。
她想起乔逢朗伤愈后对她所说的话:
“爆炸时,离火药最近的人并不是青衣公子,而是我。可是我所受的伤,却比他轻太多。你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她颤抖着问。
“因为他救了我。不错,就是他…救了我。”
乔逢朗这样说时,没有感激,反而含着几分厌弃。却不知厌弃的人是百里青衣,还是自己,抑或是两皆有之。
“他…他为何要救你?”殷悟箫问了却才发觉自己问得可笑,以百里青衣的性格,就算是世间最奸最恶之人他也是会救的吧?
乔逢朗却奇怪地看她一眼。
“我以为你会明白。”他看向远方,眼中疯狂杀戮之意早已不见。“我和木离,若是真的都死在那里,这世间最痛苦的人,只怕会是你吧?”
殷悟箫一窒,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理由。
她不敢面对醒来的他,于是当即悄悄离开百里府,回到京城,并强令百里府的人不准向他透露半句。
她恨他答应了要回来找她,却没有实现。
她恨他对她百般温柔照顾,却从来不明示心中情意。
她恨他利用她解开江湖恩怨,却不留着一条命对她解释清楚。
她恨他和自己的父母,和楠姨一样,自以为是地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来成全她。
就是这恨意支撑着她迅速养好自己身上的伤,救活了百里青衣。她还清了欠他的一切,从此以后,二人再无瓜葛。
她想着自己恨他,可是恨着恨着,却真的不知道究竟在恨他什么。七绝崖上堕崖的那一刻,生死之间,不是一切都不在意了么?
她想,她是怕了。一直以来,来去自如的人都是她,可是百里青衣却在她身边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她不知道下一刻他又会在什么时候离去,他是只离开一会儿,还是永远离去。
她只知道,自己此刻实在是无法面对百里青衣。
这世间万事皆有迹可循,只是一个情字,无论如何也钻研不透。
门外却忽然笃笃作响,有人敲门。
云儿是断不会敲门的,何况她向来听话,一定已经睡去了。
“谁?”她木然问,手心握住屉中一把精巧的匕首。
门外的声音低哑而柔和。
“箫儿。”
玉容陡然失色,握住匕首的手缓缓放松,再握紧,再放松。
第二十六章 不知明镜中何处(三)
殷悟箫情不自禁地起身,指尖触及门板,却又似被烫着一样火速收回。
“你…你来作甚?”
“箫儿,我想见你。”门外的人声音轻轻浅浅,却格外直接。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她压下猛烈的心跳。
“为什么不想见我?”门外的人耐心地与她玩着一问一答的游戏。
“太晚了。”
百里青衣在门外一怔。她真是慌了,居然连这样的理由也搬出来。
“箫儿,我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你不必看了。我…我要睡了,青衣公子还是快些离去吧。”语气开始急促了。
百里青衣静默片刻。
“箫儿,你在生我的气?”
“我生你的气做什么?”殷悟箫勉强笑道。一手在胸前紧握,这人难道不知道,现下两人隔着门板的对话,有多么像一对小情侣在闹脾气?
“可是你不想见我。”话中透着些哀怨。
“…”绕了半天又绕回来了。殷悟箫气结,带着凌厉的气势吼道:
“我不想见一个人,难道还非得说出个理由么?”
门外安静了,许久都没有回音。
他走了?
殷悟箫心跳漏了一拍。一方面因他离去而心安不少,一方面又责难自己方才是否太过严厉。
就在她确信他已放弃离去时,门外又幽幽地叹了一声。
“箫儿,你就真的不想见见我么?不想知道我好不好,身体是否痊愈?”
“你…”殷悟箫因他这句话中流露出的软弱,心中紧了一紧,犹豫了一番,终是忍不住问了。
“你的身子,全好了吧?”
应该是好了的,宣神医拍着胸口向她保证过。
可是…他醒来这才多久?他怎么会这么快便出现在京城?宣神医又为何没有陪在他身边?
“你何不拉开门,自己亲自看一看?”百里青衣诱哄着,如同对待一个脆弱的孩童。
殷悟箫闭上眼睛。是啊,若不亲眼看一看,她如何能放心,如何能真正把他从心头抹去?就看一眼,一眼就好…
她哗啦一声拉开门。终究是忍不住啊。
然而只一眼,她便僵住,眼泪便哗哗地淌下来,再也止不住了。
“你…你的腿…”她颤声指着他的轮椅。怎么会这样?宣神医明明说没有问题,他能够恢复如初的,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百里青衣却在微笑。她的眼泪,证明了一些事情,而这让他愉悦。他双手转动轮椅,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殷悟箫早忘记了阻拦,她跟在他后面,却见他转过头来,正色地盯着她:
“箫儿,我此刻有命在这里看着你,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这话他是发自内心,只是那天大的福分不是来自上天,而是来自于她。
“可是…”殷悟箫慢慢跪下来,跪在他身旁,颤抖的手想去触摸他的双腿,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她无法接受坐着轮椅的他,他是那样一个拥有宽阔的怀抱的人,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人,那样一个让全江湖的人都想要依靠的人,如今自己的一片天却还要靠轮椅来撑起。
“箫儿,我一路赶来,已经很累了,能在你这儿借住一晚么?”百里青衣还是那么淡淡的,柔柔的,视线却小心地飘向一边。
殷悟箫犹豫了一下。她想告诉他她不打算再和他产生任何牵扯,她想告诉他她打算从此当作没有认识过他这个人,可是望着这样的他,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反而引出了自己新的眼泪。
“好。”她说。
“只是…”百里青衣还不满足,“我腹中十分饥饿…”
“可是…云儿睡去了,厨娘也不在府中住…”擦去眼泪,殷悟箫为难地绞着手。
“这样啊…”百里青衣一副我不愿与你为难的样子。
殷悟箫再度心软。“你先歇会儿,我去厨房给你熬些粥来。”
“你?”百里青衣眼中放出光芒,视线转向堆积成山的账本。“可是那些…”
“没关系,迟些再看也是一样的。”殷悟箫勉强笑笑。
“可是…”百里青衣一脸的不信任,“你真的会做?”
殷悟箫瞪他一眼:“吃不死你!”
清晨,趴在大堆的账本中醒来,殷悟箫第一反应是冲到床边。
书房中为她稍作歇息备下的单人床榻上,略显拥挤地蜷着个青衫男子,双眼紧闭,睫毛浓密细长,薄唇随着呼吸微启,一如孩童般贪睡。
殷悟箫轻吐出一口气,忽地又皱眉,昨夜自己亲手为他盖上的薄被怎么现下不翼而飞了?回头看自己在书桌后的椅子下,棉被围了一堆。
难不成昨夜自己趴在书桌上睡着后,这傻子又偷偷起身将薄被为她盖上?
她摇摇头,转身唤来云儿。
云儿端着净脸的水盆进来,正瞧见小姐榻上睡了个男人,一惊之下险些打翻水盆。
“小姐!”她知道小姐不是寻常人,入府前也听过不少关于小姐的惊世骇俗的传闻,可是这般景象她还是第一次见啊!
殷悟箫忙接下她手中水盆,瞪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吵了百里青衣安眠,然后将她拉出门去细细吩咐。
“待会儿让周嫂她多做些温补的粥汤送来,还有,李管事上门来拿昨日的折子就让他在大厅候着,不要请到书房来。”
云儿点点头,心中中有万千疑问也只好压下。
“可是…”惟有一个疑问是不得不问。“小姐,什么样的温补粥汤啊?”她虽然还是个小姑娘,可也听婶婶大娘们说过一些…“是不是那些虎鞭牛鞭什么的?”
殷悟箫一愣,待会过意来,面上已是通红一片。“我打你这乱说话的丫头!”
“啊?”云儿吓得倒退一步,无辜至极。
殷悟箫瞪她,却又不好真的在她身上发泄:“就…普通的补身的药膳啦!不懂问周嫂去!”
这丫头,不知道心里是怎么胡思乱想的!
她推门回到房中,却见百里青衣已经起身,好好地端坐在轮椅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难道方才她们在门外的对话已落入他耳中?殷悟箫脸上又是一红。
“你觉得身子如何?”无遮无盖地在小榻上过了一夜,不知他会不会受凉?
“再好不过了。”百里青衣好整以暇地回答,一双黑眸锁定了她,毫无顾忌地贪看。
殷悟箫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连忙又再转开话题。
“你要起来,怎么不叫我,自己从榻上移到椅上不是格外辛苦么?”昨晚他可是在她的勉力支撑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轮椅上移到床上的。
她心中忽然一动。
如此说来,昨晚他帮她盖被,也是要先上轮椅,才能到她身边盖上被子。而照他昨晚那行动不便的样子,如何能够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上下轮椅呢?况且现在他也是一派闲适之姿,丝毫没有辛辛苦苦从榻上爬下来的费力痕迹。
难道他那样辛苦其实是演给她看的,其实他行动并未有这般的不便?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把她骗的彻彻底底?
殷悟箫转过脸去,狐疑地眯起眼。不能怪她多疑,实在是这世上的人大都不可信啊,男人就更不可信了。
“唉,可以自己完成的,何必要劳烦你呢?”百里青衣却选在这时候微微一叹。
殷悟箫盯着他,他的态度诚恳之极,又不似作假。恰好看见昨夜他喝粥剩下的碗碟还放在茶几上,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看我,竟忘了让云儿收了这碗碟。”她伸手去端那残粥,却一个失手,让粥碗从碟子上翻落下来,眼看粥底就要泼湿百里青衣干净的青衫。
“呀!”殷悟箫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百里青衣被泼了一身,向来淡然温和的脸上还溅了几滴。
“你…”你怎么不躲? 她没将这话说出口,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一阵懊恼,忙拿出帕子替他擦拭。
“箫儿,你怀疑我假装残废来博取你的同情心么?”百里青衣不闪不躲地让她擦拭,出口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我…对不起。”明明还是对他存有怀疑,见他这样,也忍不住歉疚不已。他若不是装出来的,那她这样做的确是会伤到他的自尊。
“小姐,小姐!粥来了!”云儿大呼小叫地进来,一碗热腾腾的粥捧在手上,她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果然一进门,便被门槛绊了一下。
“哎呀!”云儿尖叫起来,那碗粥正正冲着她们家小姐砸过去了,呜…她不忍看…
咣当一声粥碗落地,被烫伤而发出的痛呼却并未如预期般响起。
“咦!”云儿瞪大了眼睛。轮椅上的人不见了,小姐也不见了!
不不不,这两人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来了?小姐还被护在那男人怀里,毫发未伤,那男人长得真是…美啊…
房中静默了片刻,只听到云儿口水滴下的声音。
殷悟箫慢慢转头:
“百里青衣!”她作磨牙状。
百里青衣扯出温和无害的笑:“箫儿…我可以解释。”他从来都没说过他残废了,他只是…只是没有纠正她的误解罢了。
殷悟箫却根本不看他了。“云儿!”
“啊?什么?”云儿连忙回神。
“去拿扫帚。”
“哦,我马上拿扫帚来打扫干净。”
“不,我叫你拿扫帚来把这个人给我打出大门去!”
“啥?”云儿张大嘴。要她把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食人间烟火不染半点尘埃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打出门去?还用扫帚?
百里青衣也硬生生被她震住,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我可以解释,其实…”
“云儿!”奈何殷悟箫根本不打算听他的解释。
云儿为难地问:“可是,要怎么打出大门去啊?”
“你们家怎么赶鸡赶鸭,就怎么赶他!”殷大小姐满脸怒容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