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她。”男子终于开口。
石漫思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这里谁说话比较算数,很明显嘛。
“可是…”
“杀了她,后果我们未必承担得起。”武林帮派还好说,那个岑律…他至今仍捉摸不透他究竟是什么背景。

第二十章 多少绿荷相倚恨(三)

没有人会喜欢在被掐晕后好不容易醒来时,还要面对气势汹汹的逼问。
殷悟箫自然也是一样,但是她不得不直面惨淡的事实。
虽然石漫思只是淡淡地扔下一句:
“我要知道全部的事情,你看着办。”
“我可不可以先喝口水?”殷悟箫困难地开启干涩的嘴唇。
石漫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眼圈儿一红,委委屈屈地掉下泪来。
“没良心的…居然只是要喝水…居然敢喝水…”
“…算了。”她不喝了还不行么?喝口水都这么不易。殷悟箫苦哈哈地想。
“你!”石漫思倒抽了一口气,带着满脸的鼻水和泪水死死盯着她,然后蓦地站起身来,狠狠跺着脚在床边来回走了两圈,一副悲恸难当的样子。
“又来了…”殷悟箫抚额不忍看。她是个病人啊。
果然,在走了不下十圈后,石漫思猝然站住,转身面向床铺,气势汹汹地摆开茶壶架势。
“你让我从何问起,从何问起?”
…干脆不要问,如何?
“你失踪了整整三年,整整三年!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捎过一根回来,连我都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
…你还不是常常扛个包袱出门几个月音讯全无?殷悟箫很想这么反驳她。
“你明明可以来找我!就算你不能来找我,在宇文府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认我?你甚至见过岑律!你却不来见我!先是听说你在百问山庄求医,还变成了百里青衣的未婚妻,结果不到一个月就听说你要成亲了,还是跟那个你以前死也不嫁的表哥!可是从头到尾,你有没有捎个消息回来,有没有?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知会我一声,你是不是当我这个朋友死了?”
…其实我是怕自己不小心死了,不敢随便给你希望啊。
“殷悟箫!你要是想绝交,就干脆利落给一句话。你的死活,我以后就再也不管不问了!”石漫思眼中的水气再度开始聚集,眼神却毒辣得像要剜掉殷悟箫一块肉一般。
“是我错是我错…”殷悟箫只得勉强撑起还有些瘫软的身躯,伸手将石漫思揽在怀里。虽说石漫思略长她几个月,却从小就对她有着致命的依赖。年幼的时候,两个早熟的女孩子互相慰藉,一同成长,这种情谊与家人无异。
没办法,谁让她从小就被人依赖着,习惯了,也不差这一个。
殷悟箫的双眼慢慢地也有些潮湿。她抱紧了石漫思,心想着:是啊,无论怎样,在这世上,还有一个石漫思。
石漫思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心境,于是伸手回抱她。
“箫儿,你受苦了。”她哑着嗓子,在殷悟箫耳边这样说。
“漫思,你不恨我?真的不恨我?”殷悟箫忐忑起来。
石漫思打她一拳:“你能活着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恨你做什么?”
一股致命的温暖瞬间渗入殷悟箫的心田。也只有漫思,才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及听她解释,便能够原谅她,接受她。
殷悟箫慢慢将三年来的一切和盘托出。
听完一切的来龙去脉,石漫思抹了一把脸。
“可是…如果…然而…后来…其实…”她张大着嘴吐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字眼,试图表达些什么。
“…”殷悟箫耐心等待着。
“你表哥…百里青衣…乔逢朗…”这回是人名。
“…”依然很有耐心。
“…”石漫思终于强迫自己闭上嘴巴整理思绪。
“我在来的路上留了记号,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救我们。”
是啊是啊,殷悟箫跟着叹息。“你别忘了你做的记号一向只有一个人能看懂。”万幸的是那人总是能及时赶到,拯救石漫思于水火之中。
“只是,‘无痕’主人利用宇文翠玉把你抓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无痕’主人的目标,是逢朗哥哥。”
经过百问山庄一役,“无痕”主人已经看得非常明白,对乔逢朗起着最大的影响力的,不是木菀风,不是乔帮的基业,而是她,殷悟箫。
所以,他放弃了先前针对木菀风和乔帮的行为,而是将矛头指向她、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依照“无痕”主人对待木菀风和对待乔帮的手段,他多半是打算如法炮制,在乔逢朗面前毁了她。
听了她的分析,石漫思忍不住一阵抱怨。
“我说你表哥究竟跟人家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怨,值得‘无痕’主人这样对付他?”‘连带地还害惨了她们这两尾“池鱼。”
“我不知道。”殷悟箫垂眸掩去别样的神色,“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如何保住自身安全,才不致拖累赶来救援的人。”
石漫思点点头,难得卸下了戏谑的神情。
“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嗯…什么?”石漫思习惯性地继续点头,却在大脑消化了殷悟箫的话之后猛地张大了嘴。喂喂,什么叫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会武功,你是江湖人,你比较年长。”殷悟箫不紧不慢地竖起三根手指头,“没办法,谁叫这种死里逃生的事情你比较有经验。””她一脸的遗憾。
石漫思久久无语。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这个女人历劫归来后,身上的劣根性就会通通消失?
还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八面玲珑的石大姑娘,独独被这个青梅竹马吃得死死的?只好自认倒霉。
“好了,事关生死的话题结束,接下来我有三个问题。”任何人看了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都会想把眼前的女人揪过来打一顿,然后拿着烙铁一边在她面前晃一边逼问以下三条。
“第一,你有两个表哥?那他们究竟哪个是哪个?”
“第二,你跟百里青衣从前和现在分别是怎么回事?”
“第三,其实你早就知道真相了,一切的真相?”
就不告诉你。
紧握着石漫思的手,殷悟箫忽然产生了此时不应该有的愉悦。
月黑风高。
百里寒衣迟疑了一下,以指弓轻轻叩门。
“大哥?”
内里无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二弟?不是说要天明才到么?”百里青衣一身月白色的内衫,神色如常。
“怕耽搁了大事,所以路上赶急了些。”
百里青衣点了点头,让开一条路,示意百里寒衣进来说话。
“京城状况如何?”百里青衣为两人各倒上一杯茶,摇曳的烛光使得房中弥漫着一丝飘忽无定的味道。
“如你所料,朝廷里果然有‘无痕’的势力,因此连岑大掌柜也无法调动朝廷密探的力量。另外我还收到消息,九庄十八派听说石大姑娘有难,纷纷派人前来支援。”
“嗯。”百里青衣低眸深思。
“之前我们抓住的‘迷梦’只知道‘无痕’总部是在去云山西北一带,却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我留了四弟在京城,有什么新的消息他会随时传来。”
“这样。”百里青衣沉吟片刻,忽地抬头盯住他。“栖云贤弟近况可好?”
“…”百里寒衣显然没有料到他会问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方才答道:“栖云…自上次一别后就一直抱恙在身,现在正在储秀山庄休养。原本他也想遣人来助,是我阻止了。”
他停了停,似是犹豫着是不是该说出口。
“大哥,其实这次的事情,理应由乔帮出面牵头。,百里府一向在帮派恩怨中保持中立,这次也不应破例呀。”
百里青衣给了他一个微笑,似乎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百里寒衣松了一口气,便也坦然笑道:“上次‘迷梦’之事也是因为她自己徒造太多杀孽,我们才出手制裁。因此为弟的觉得,我们应当先作壁上观,待事情清楚之后再决定是否介入。”他有条不紊地罗列出观点,再凝眉看向百里青衣。
“大哥不要因为一名女子而乱了方寸才好。”
百里青衣端着茶杯送往嘴边的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看杯中清润的茶水,很有些感动的样子:“二弟,是我设想不周,让你担心了。”
“大哥,”百里寒衣也回了他一脸的兄弟情深,“这当然是我分内的事。”
非常应景地,空气中响起细小的爆裂声。
百里寒衣眼中蓦然充满痛楚和惊恐,而兄弟情深的笑容却依旧不变地挂在他脸上,这让他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扭曲而诡异。
“大、大哥?”他尝试挪动四肢,却发现自己已被整个人点住了穴道,而更加令他心急似火的是他全身的气劲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外倾泻消失。
他的气海穴被点破了。
“难道是为了那个女人?”百里寒衣下意识地问。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啊,刚才一切都还好好的,就是在他说出了那句话之后…
百里青衣仍然带着一脸和煦的春风,高深莫测地摇摇手指头,然后,又用与他现在的表情毫不相衬的劲道抓住百里寒衣的头皮…
——撕下一块人皮面具。
“第二杀手‘勾魂’,好久不见。”
门外忽然吵闹起来,大步跨进门来的正是百里铁衣。
“大哥,二哥到了!”他看清房中情形,不由得“噫””了一声。
“二哥来看,大哥逮到了条大鱼!”百里铁衣回头叫嚷起来。
随后跨进来的正是一脸讶然的正牌百里寒衣,他见到尹丈丈的打扮和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又看到被百里青衣扔在桌上的人皮面具,心中顿时了然,于是会心一笑。
“扮成我的模样,嗯?”他一脸同情地瞅着勾魂,“虽说你的易容术天下少见,但我仍要佩服你的胆色。你不知道在百里府里头有多少秘辛,一个不小心就会露馅儿么?”
百里青衣也是一笑:“三弟,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天亮前务必把‘无痕’总部的真实所在问出来。”
百里铁衣点点头,拎起一脸乌鸦色的尹丈丈走了出去,不忘拍拍他的肩膀:“小丫头,我得恭喜你,遇上我们这行里的行家了,你此行非虚。”
尹丈丈眨了眨恐惧的大眼睛,很想问他,尊驾干的是哪一行?
百里铁衣看出他的疑惑,呵呵一笑:“逼供。”
尹丈丈惊叫起来:“我是女的!你们…你们这些自诩侠义的正道人士…”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
房中,百里寒衣不紧不慢地摸出一把扇子,甩开,然后享受地问:“那个笨家伙是不是扯了一通这件事情百里府应该如何应对的废话?”
百里青衣一脸坦然地点点头。
百里寒衣于是叹息。
这种对话按常理来讲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这可怜的少女大概完全猜想不到,局势演变到这一步,百里府的推波助澜功不可没。而他百里寒衣,完全是乐见其成的。
百里青衣再点头:“他还奉劝我,要以百里府的责任为重,不要为了一名女子乱了方寸。”
此言一出,饶是八风吹不动的百里寒衣也忍不住为之倾倒。
“百里府的庄严假象果然□,□得很哪。”天可怜见,百里府的责任?整个百里府里唯一在乎百里府的责任的人就是百里青衣,反而是他们余下三个人完全不把百里府的责任当回事,更不可能把这种东西挂在嘴边上拿来规劝他们大哥。
“百里府的责任?”百里寒衣忍不住重复一遍,然后刷地把扇子横在前面,自己在后头肆无忌惮地颤抖。
百里青衣瞅着他,唇边也不禁漾起一抹温暖的笑:“别太把这六个字不当一回事,总有一天你要为了这六个字苦心经营。”
“苦心经营?”百里寒衣抬头,眼中隐约还闪着一层泪光。“你是说操劳致死吧?”他一脸的敬谢不敏:“身为百里府的一员,理应分担百里府的责任,但是我坚持,最大最重的那个担子,仍然由大哥您来担。”
“哦?”百里青衣挑眉转身,尾音拉得长长的。
是错觉吗?百里寒衣没由来地全身警戒。
“大哥!”百里铁衣这时兴冲冲地闯进来,“问出结果了。”
“三弟真是神速。”百里青衣转身,脸上赫然是招牌的笑意。“结果是?”
“遮雾山七绝崖。”百里铁衣笑容微凉,为什么大哥夸他神速还要夸得那么讽刺?
“…”百里青衣眼神飘了一飘,这才转脸面向百里寒衣,郑重其事地交代:“我出去一趟,这里暂且交给你了。”
百里寒衣了然地点头。
“大哥,替我向殷大小姐问好。”
百里青衣眯眯眼:“我会的。”
“大哥!”百里寒衣再次在后头叫。
“对着一个你牵挂了六年的女子,方寸这玩意儿就随它乱去吧。”
百里青衣背脊僵了一僵,然后——翩若惊鸿地飞去。
“无痕”总部大概是依托在崖壁上,很可能根本就是吊在悬崖伸出的一截下面。
寒气真重啊。
殷悟箫在夜里迷迷糊糊地一边睡,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
不知道是不是想着想着就兀自从口中说出来了,她似乎感觉有人听到了她的叹息,然后在拉她的被子。是睡在床的那一头的漫思么?那家伙睡觉也不安分。
她于是抱紧了被子。
然而一个她无法反抗的力道把她的手抬起来——塞进被子,然后把被子细心地掖好。
脚底突然传来一丝凉意,她皱了皱眉,正待缩脚,双脚却马上被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热烫而略有些粗糙的感觉令她满足得蜷缩起来,暖意源源不断地从她脚底导入,直到暖遍了她的全身。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她想起小的时候,和漫思一起在京城冷冽的冬天里跑出去打雪仗,有一回不小心弄丢了鞋子,漫思便把她的一双鞋子分开,两人各穿了一只回去,结果回到家,两人的另一只脚都冻成了冰棍。楠姨那时大骂着叫人快去捧两盆雪,一旁站着的岑律只有十五岁,却二话不说地拉起漫思的脚塞进自己的怀里捂着。
她坐在旁边,家里有下人见了也照葫芦画瓢想捂暖她的脚,却被她拒绝了。她看着岑律和漫思那两人,心里竟有些羡慕,她知道下人们这样对她的心态和岑律对漫思的心态是不一样的。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能像漫思一样拥有一个人,一个在身边全心全意守护自己的人?
殷悟箫惊了一惊,蓦地醒来。
一室的冷清充斥她的眼帘,只有壁上的鸦在张牙舞爪。她有些失落,一侧,石漫思细细的鼾声正在起伏。
不对,这时身上的暖意不是假的。她急切地撑起身子,借着些微月光,低首正看见床沿的褥子上还印着一个浅浅的有人留坐过的印子。她覆手上去,上面还残留着几许体温。
她停住,认真思考了一番。
刚才的梦绝对不只是个梦而已,而那个施功为她取暖的人…
有能力无声无息只身潜入无痕总部的人,天下也没有几个吧?
有胆子冒险进来探视她的安全,却没胆叫醒她么?
这人怎么总这样?
她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霎那间心中像被狠狠扎了一下。

第二十一章 直道是孽障前缘(一)

“我说,你就替我去通报一声又如何嘛!”石漫思磨破了嘴皮子,还是无法诱得给她们送饭的丑儿替她传话。
“主子说了,只管你们吃好住好,其他要求一律不准。”丑儿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却大人一般平板地答话。
“只是通传一下,无论对你主子还是你都没什么损害不是?”
丑儿看也不看她,径自摆好碗盘。
石漫思拈起盘中一颗花生,不雅地扔进嘴里。
“你们这儿都这么死板么?我们可是你主子再重要不过的客人,耽误了大事,你担当得起么?”
仍然没有回应。
“干大事的人是要懂得冒险的,你也不想一辈子做个端茶送水的是不是?”改为以利相诱了。
丑儿冷冷觑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石漫思面色遽变,清秀的五官扭曲起来,惨白得狰狞,一手猛地扣住脖子,沙哑地艰难叫出:
“有…有毒…”说话间已砰地一声倒地,连带砸倒了两张红木椅。
丑儿干脆看也懒得看,径自收了食盒就要走。
“你…你这孩子也太狠心了吧?”石漫思腾地从地上跳起来,哇哇大叫。“无痕”里怎么连小孩子也油盐不进啊!
“等等。”靠在床沿上看戏的殷悟箫这时才开口。她掏出一个红色的物事:“把这个带给你家主子。”
丑儿定睛一看,那是一个艳红的血玉玲珑坠。
“这…”平板的眼波不由得闪了一闪。
“怎么,在你主子身上没见过么?”殷悟箫语带嘲讽。
见过,就是见过才会惊讶万分。丑儿不敢大意,忙接过玉坠,答了声是便退出门去。
石漫思大奇:“你那坠子不是当年你娘有孕时和乔家定下亲事的信物么?好像乔家表哥身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殷悟箫深吸口气:“不错。”那玉坠本是一对,不过自从她遇到宇文翠玉那一回,她就再没见乔逢朗戴过。再次见到那个玉坠,却是在芳颜醉手中得到,辗转经过尹碧瞳、百里青衣、木菀风手上,而当初翠笙寒奉命易容潜伏在木菀风身边,想必已经偷得了玉坠,送到“无痕”主人手中。
而她的那个玉坠,则被白灿偷走,由翠笙寒交给了“无痕”主人。
她刚才交给丑儿的那一个,是她回京城后找了工匠仿制的。
宇文翠玉的所作所为,或许都是为了乔逢朗,可是宇文翠玉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这一对血玉玲珑坠。
殷悟箫心中暗道:无论如何,她都要弄清楚,这一对血玉玲珑坠的玄机何在。
“姑娘请留步,主子吩咐下来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门口的守卫冷冰冰地说着礼貌的措词。
“哦?”宇文翠玉富有兴味地挑起柳眉,“大白天的,你主子莫不是在会客?”这“无痕”总部到处弥漫着一股杀戮和绝望,连她都产生出一种不确定感。除了要和“无痕”主人合作,她对这个人简直是一无所知。
守卫垂首:“主子是独自在房中,并无他人。”
“哼,这就更奇怪了,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敢让人知道吧?”
守卫不语。每月初八主子必会一个人关在房里,不许任何人打扰,组织内也决不会有任何人敢去打扰,因此他对守卫的职责也不太上心。组织里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天的主子,就如瘟疫恶魔,避之唯恐不及。
宇文翠玉却摄人心魂地一笑,而后转身,口中若无其事地轻吐:“唉,你们组织里的人,还真是个个都没有人味儿呢。”
话音未落,守卫闷哼一声,便失去意识倒地不醒。宇文翠玉微笑弹弹偷袭的手指。
真有抓住“无痕”主人弱点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推门进去,宇文翠玉不由得讶然。
一身黑衣的男子脸朝下伏在桌上,一动也不动,旁边是一个酒坛,房内酒气冲天,带着腐朽的味道。
宇文翠玉皱眉,掩上门,上前移开酒坛。她尝试拍了拍“无痕”主人的肩,果然毫无反应。
“搞什么?堂堂一个杀手之王竟关在房中喝闷酒?”她自言自语。想了一想,突然大发善心地拎住他的后领,打算把他扛到床上去。
从他腋下探出头来,宇文翠玉再度皱眉,男人的沉重躯体整个挂在她身上,腥臊的酒气也染了她一身。她突然有些后悔,于是也不管他是否舒适,拖了这身体便往床边靠去。
走到半路,男人突然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宇文翠玉一惊,转脸正对上一双血红的眸子,顷刻间她脸上血色褪尽。
“是你?”她浑身竟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她知道“无痕”主人每次出现都是在易容过后,却不料面具下竟然是如此熟悉的一张脸!
“你…”她颤抖地抚上男人半边凸凹不平的可怖脸庞,似乎想要确认这是否又是另一层人皮面具。
血红的眼珠打量着她姣好而近在咫尺的容颜,蓦地闪过一丝精光,然后,他笑了。男人伸出大手,扼住宇文翠玉洁白的下颌,强迫她正视自己,却不料因酒精的作用而头重脚轻,整个人不稳地扑到在地,连带地将宇文翠玉压在身下。
宇文翠玉因受到撞击而大声痛呼:“好痛!”她咬紧牙根:“你走开,走开!”凸凹有致的娇躯拼命挣扎,男人呼出的沉重酒气此时却化为灼热而暧昧的侵扰,直逼她细嫩的颈边。她雪白的容颜忿怒地转为赧红,虽说她心机深重,却从未与男子如此靠近,这样的贴身接触令她瞬间无所适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