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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见她怏怏不乐,忍不住道:“娘娘,小说不过是小说嘛。就算《囚心孽缘》里的女角儿最后死在神仙手上,您也不用难过成这样啊。”
金凤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不明白的。”
风月撇了撇嘴:“奴婢有什么不明白的?您呀,是因为皇上要纳妃的事而难过吧?”
金凤看她一眼,原本想再回她一句“你不明白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成了叹息。
“父亲,皇上,太后,周老师,吕大尚书,刘白玉,还有素方,甚至是你,都有自己的一颗本心。你们好像永远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为什么我,却找不到自己的那一颗本心在哪里。”
“娘娘,您平日里一直挂在嘴边儿的,您说,您要做一个好皇后。”
“好皇后?”
“是啊。如今这宫里头上上下下哪件事不需要您操心?当初风月这条命,也是您救下来的。您功德无量呢。”
“这么说,我还有点用处?”
“那是自然!”风月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娘娘,本心有个屁用,吃饱喝好才最重要。”
金凤嘿嘿笑起来:“可不是,本心有个屁用。”她捧起一碗莲子羹,瞄着那煨软了的半边莲子在浓稠的银耳羹汤里兜兜转转,一不小心便沉下去不见了。
一口莲子羹下肚,有宫女来报,说轩罗殿里的小孙子公公遣人求见。
金凤怔了半晌,这才唤那人进来。
那人也是段云嶂身边的,看上去眼熟得很。
“小的小潘子,叩见皇后娘娘。”小潘子在金凤的打量下紧张地咽着口水。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小潘子偷觑了一眼皇后娘娘的脸色,扑通一声跪下大哭起来:“娘娘啊,小孙子公公和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既不敢去上报太后,也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只能来找皇后娘娘您了…”
金凤吓了一跳:“你慢慢说,究竟是什么事?总不至于皇上病重了吧?”
小潘子的哭声戛然而止:“那倒不至于。”
金凤喘了一口气。
“娘娘,皇上在太液池的亭子里喝醉了,现下正…正撒酒疯呢!”
“…你说什么?”
“撒…酒疯。”
“不可能啊,皇上自从大婚之后就再也没喝醉过了。况且皇上喝醉了分明是倒头就睡的…”
“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皇上抱着亭柱,说要往下跳呢!”
手腕一个不稳,盛莲子羹的瓷碗被她啪地反扣在桌面上。金凤认命地叹气:“本宫知道了。”
金凤原本还奇怪,小潘子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说皇帝在撒酒疯。可是当她到了太液池才发现,说段云嶂撒酒疯,实在是很照顾他的面子了。
皇帝陛下此刻正抱着一根柱子,一脚悬空,拎着酒壶绕着柱子转圈,口中念念有词: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两个黄鹂鸣翠柳…小怜玉体横陈夜…香蕊暗陈花绽,翠腰羞对幽灯…”
金凤深吸了一口气:“皇上这样多久了?”
守在亭子口的小孙子泪水涟涟:“快一个时辰了。不肯回宫,只是要酒喝,再就是不停地念诗…娘娘,皇上念的都是什么诗啊,什么吮花蕊,什么牙床,什么玉壶…”
“行了!”金凤咳了几声,狠狠地剜了段云嶂一眼。“小孙子,你带着内侍们暂且避一避。”
“娘娘…万一出个什么事…”
金凤冷笑:“咱们家皇上不知多么恋栈红尘呢,怎么会出事?”
小孙子还待说什么,却被皇后娘娘刀锋一样的眼神扎了一下。他打了个哆嗦,喏喏退下了。
从前没看出来,随和的皇后娘娘发起火来这么可怕…
闲人散尽,金凤踱进亭内,一把把段云嶂手里的酒壶夺下来。
段云嶂正摇头晃脑转圈得兴起,猛然被人夺了酒壶,正待出声谩骂,却看到他的小皇后气势汹汹地一手叉腰,站在他面前。
段云嶂静了半晌,嘿嘿地笑了,伸出双手去捏金凤的脸:“小、黑胖…嘿嘿,小黑胖…”
金凤躲闪不及,一张饱满的脸蛋已经陷落在狼爪中,被毫不温柔地捏来捏去,顿时两腮上浮起浓重的红晕。
“皇上…你住手…”金凤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却在段云嶂大手的蹂躏下支离破碎。
皇帝陛下作为玉树临风、文武双全的少年天子,可谓是完美无缺,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酒量不好。据皇叔拢月王爷总结,皇帝陛下之所以酒量不好,是因为第一次醉酒之后受了惊吓所引发的后遗症。至于是受了谁的惊吓,如何受的惊吓,拢月王爷没有细说,众人却也都心知肚明。
这些年来皇帝陛下一直谨慎地避免醉酒的情况发生,即使是在不得不饮酒的情况下,皇帝陛下也只是小酌一两杯,从不过量。
却原来,堂堂天子酒醉之后是这么没有酒品的人。金凤好不容易从段云嶂魔掌下挣脱,抚着被捏肿的脸,愤怒地想。
段云嶂的醉眼瞅了她一阵,僵硬地撇开脸。他一挥袖子站上石桌,任夜风将他发丝吹得恣意飞扬。
“大江东去浪淘尽!”皇帝陛下吟道。
“洞口阳春浅复深!”皇帝陛下再吟。
金凤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把他从石桌上拉下来。身为人君,喝醉了酒就大念淫诗,还搭配着念,简直是…岂有此理!
“段云嶂,你给我滚下来!”皇后娘娘怒咆。
段云嶂瞅着她,哈哈一笑:“哟,这不是桃花嬷嬷么?”
“…”皇后娘娘的脸青了。
“桃花嬷嬷,有上好女儿红,来一壶。”
“嬷嬷,你又胖了。”
“…”
“嬷嬷,你可知这万里江山,也不如苔影秋月,百般荣华,也不及一人知心?”
金凤一愣。
段云嶂脸上十分苦恼的样子,慢慢从石桌上爬下来,在亭子一角坐好:“嬷嬷,我有时候真想寻一荒山隐居,吟诗作画,务农读书,了此残生。正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
“嬷,嬷,摸你个头!”
“啪”的一声,清脆地在亭中回响了许久。
皇后娘娘给了皇帝陛下一耳光。
段云嶂偏着脸,呆若木鸡。
“你…你敢打朕?”醉意氤氲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那一巴掌把他的理智直接从宜春院扇回了这池上亭。
金凤也呆住了。她怔怔瞧着自己的手。瞧了一会儿,仰脸面无表情地道:
“皇上,你不觉得可耻么?”
“你去采菊东篱下了,谁来为你受该受的苦,解该解的难?”
段云嶂先是一怔,而后漠然:“你不必激我,江山离了我,依然是江山。”
金凤静静地看他。
“你说得对。”
她吐字清晰,嗓音中却有什么难以自抑的东西要汹涌出来。
这江山,就是段云嶂的本心。他并非心甘情愿,可那皇家的烙印早已深深刻入他骨髓里。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如一头骄傲的嘲风一样孤独而坚定地守在段家王朝的王座上,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为了吕大尚书而放弃自己纳妃的自由,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痛苦。
“可是你离了江山,就不再是你了。”
段云嶂沉默了。
这一生平和的小黑胖,如何能明白他的心情?她那么逆来顺受,从来不需要面临像他这样的抉择。
冰冷的夜风吹来,他清醒了大半。
“你懂什么?别人加诸你身上的不公,你可曾抗争过?你可曾为了什么人而努力过?你没有。你如何明白我的心情?”
金凤被他问住。是啊,她不懂段云嶂。一直以来都是段云嶂在照顾她,她何尝为他做过什么。她是风浪中一叶浮萍,勉强靠岸已是不易,偶尔调戏一下浪中鱼虾便觉十分惬意。而他生来就要是海中瑞兽,要力挽狂澜,要让那迷雾散去,要将那浪尖铲平。
刘大夫人说,每个男人在一生中,都会有极其潦倒和自我厌弃的时候,只要过了这个坎儿…
只要过了这个坎儿。
那么她也不介意作为浮萍,为瑞兽梳理一下毛皮。
她拉起段云嶂的手:“我信你。我信你无论想做什么,都一定做得成。江山也好,佳人也好,慢慢来,终究有一天是你的。”她恳切得几乎以为自己要哭出来。
“你信我?刘黑胖,你的相信,值几个钱?”段云嶂却不买账,只鄙夷地冷笑。
金凤没有被他的冷笑吓倒,在这样的情境下她莫名地燃起了些斗志,越挫越勇。她默默撩起狐皮的大氅,一脚踩上亭子的边缘。
段云嶂愣住:“你要做什么?”
金凤恍若未闻,扶着亭柱将另一只脚也踏了上来。只消向前一挪,她便会跌入结着薄冰的太液池中。
她对段云嶂一直存着一份亏欠感,是因为他百般的袒护么?或者是因为那雪地里马背上套在她手腕上的木镯?又或者,是因为多年前在魏太傅堂上掩护她的那一句话。她想她是敬重这个少年的,他正直而磊落,却不迂腐。他比她勇敢,比她强大。
“段云嶂,你被迫娶我,又被迫舍弃你的心上人。这些不是我的罪过,可是你要恨我,却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我知道,此刻我若是跳下太液池,你依然会救我。这就是我对你的信任。”她瞄了瞄还漂着些浮冰的水面,心中有些发怵,脑子却开始发热。
段云嶂的脸白了几分:“刘黑胖,你疯了么?”
金凤强撑一股气势站在高处,脸上的神情凛然不可侵犯。
“我让你看看,我的相信,值几个钱。”
他不是说她不晓得努力也不晓得抗争么,她就抗争一回给他看看。
咚的一声,太液池上的薄冰碎了,水花四溅,而亭中,只剩下段云嶂一人。
皇帝陛下因醉酒而略有些昏沉的脑子,足足反应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池上的夜风再度给他的神智增添了一丝清明。段云嶂慌了,连忙冲到亭边:“黑胖?”
池中并没有人头浮上来。
段云嶂当机立断,脱下外袍便跳进池中。寒冬腊月,池水冰寒刺骨,他入水的那一霎那,险些窒息。
然而他无暇顾及许多。他的心被巨大的恐慌占据。如果小黑胖死了,该怎么办?
如果小黑胖不在了,怎么办?
这世上有不计其数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而刘黑胖,只有一个。
无辜黑胖遭水浸
段云嶂想,他或者是疯了。
深夜,他抱着湿漉漉冷冰冰的小黑胖的身体,冲进香罗殿。而他的心,似乎在他跳进太液池的那一霎那就沉入了水底,再也没有浮上来。
金凤说,她相信他。
他知道她从来不会蠢到用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她说相信他,就是百分之一百地相信他。
多么不可思议。连他自己都无法这样地相信自己。
这个夜晚,香罗殿内人仰马翻,灯火通明。风月领着人拥上来,要为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换上干暖的衣服,却只能见到皇帝陛下木然坐着,一手紧抓着皇后娘娘的手,死也不放开。
华太医从被窝里被挖出来,连夜入宫,见到这样的情景,一时也犯了难。明明昏迷不醒的是皇后娘娘,为何皇帝陛下的脸色却苍白得吓人?
华太医分别为二人诊了脉,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皇上,娘娘受了风寒,需要调养数月方可痊愈。”
“那皇上呢?皇上身子如何?”风月在一边担心地问。
“皇上身子强健,虽然落水,却并无大碍。微臣开上一副驱寒的药,皇上服下便可。”
听了这话,皇帝陛下却久久没有反应。过了许久,他才干涩地启唇:
“她会死么?”
华太医一愣,以为皇帝陛下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娘娘受了风寒,只是需要调养。”
“朕问你,她会死么!”皇帝陛下倏地转头,一双眼睛如刀刃一般。
华太医吓出了一身冷汗:“皇上!娘娘只是受了风寒,一般…不会危及生命。”
“一般?那就是说,依然有生命危险了?”
“…”华太医吞了一口口水,觉得这个时候和皇帝陛下讲道理,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只要按照微臣所开的方子细心调养,娘娘定会无碍。”
一旁早有人送上姜汤来,段云嶂眼睁睁地看着风月给金凤喂下去,这才接过来自己那一份,一口灌下。
风月望着这帝后两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夜香罗殿中无人入眠,而皇帝陛下执着皇后娘娘的手,直至天明。
昏迷了不知多久,金凤噌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说:
“我要吃青椒炒腊肉。”
耳边有人咒骂了一句什么,而后她被扶起来,唇边送上了一杯水。那人极粗鲁地把水灌进她的嘴里,又把她扔回床上。
所幸金凤很皮实,在柔软的褥子上蹭了几下,又香甜地睡去了。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烫的难受,而帐顶的金色凤凰则耀眼得让她无法直视。
她眨了好几回眼睛,终于勉强适应了明亮的光线。
“黑胖?”耳边有一个沙哑的声音轻轻唤。
金凤眯了眯眼睛,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那是皇帝陛下疲倦而忧心的脸。
她的目光顺着皇帝陛下的脸往下,来到他的手上。他的手紧紧握着另外一只手,圆润短小,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的手。
段云嶂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蓦地惊醒,立刻将手抽回。
金凤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你…”段云嶂犹豫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出口。
金凤盯着他,蓦地笑了:“嘿嘿,我说了不是…你肯定会救我的。”
段云嶂气滞,原本准备好的软语安抚全数被咽回肚子里。
“刘黑胖,你是脑子有毛病么?”
“昨天喝醉的人又不是我…”金凤嘟嘟囔囔道,“皇上你还吟诗来着…什么洞口阳春浅啊深啊…”
“刘黑胖!”段云嶂连忙喝止她,脸上已经如煮熟的螃蟹。
“说起来…咳咳…”金凤剧咳几声,勉强把话说完,“皇上和桃花嬷嬷,很是相熟?”
“你就见不得朕有半分的安生么…”段云嶂心中无尽的颓然。
“想必和桃花嬷嬷手底下的姑娘们更熟?”
“…”
“你好好休息…朕去上朝了。”
见她清醒过来,胡说八道的能力不减反增,他心中也安定不少。
金凤在身后叫住他:“皇上,太后娘娘那边…该怎么处理?”
跳下太液池的那一霎那她就后悔了,事情闹得这么大,第一个要找她算账的必然是太后娘娘。只可惜她肋下没有长着雷震子的翅膀,否则跳到半路就飞回来了。
现下,只觉得浑身疼痛。可怜她一向身体不错,从未生过如此大病。
真是自讨苦吃。
段云嶂看了她一眼,叹气:“你放心,太后那边,朕来处理。”
金凤笑了,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道:“皇上,那你还会借酒浇愁么?”
“不会了。”段云嶂面红耳赤。
“还会背艳诗么?”
“…不会了。”
“…还会把臣妾叫做桃花嬷嬷么?”
“皇后,你该不会是为了报复朕才跳下太液池,故意给朕难堪的吧?”
金凤虚弱地咳起来:“皇上,臣妾还是再休息一下的好…”
段云嶂笑了。
段云嶂的身影消失在殿外,金凤裹紧了被子,只觉得这殿内的暖意顿时少了几分。
她唇上的笑意慢慢地褪去。
段云嶂或者以为她没有听到,可是她却听到了。昏昏沉沉中,她听到一个声音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刘歇的女儿。
为什么她是刘歇的女儿呢?她也不懂。
风月咋咋呼呼地冲过来,打断了她的若有所思。
“娘娘,昨天真是太悬了!若不是皇上把您从池里捞起来,您岂不是…唉呀呀,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风月…”金凤扶额,“我需要休息。”
风月依旧不肯放过她:“您不小心掉进池里也就算了,还连累皇上大冬天的跳水救您。不仅这样,皇上昨夜把您送回来,还在您床前守了您一夜呢!就连华太医跪着求他去休息,他都不肯呢。”
“他…守了我一夜?”金凤喃喃道。
“是!”
“中间连出恭都不曾?”
“娘娘!”
金凤唇角弯弯,闭上眼睛。
为什么她是刘歇的女儿呢?
如果我不是刘歇的女儿,我根本不可能入宫,不可能遇到你。
皇后娘娘失足落水的事震惊了整个后宫。皇帝陛下下朝后,亲自去了趟熙罗殿向太后娘娘解释前因后果。随后,皇帝陛下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到香罗殿打扰皇后娘娘养病。
徐太妃过年时少分了两匹蜀绣,一路来到香罗殿找皇后娘娘说理,不料在殿外被皇帝陛下派遣的侍卫给拦住了。徐太妃气得直跳脚,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原路返回。
不过侍卫们挡得住找碴的,却挡不住来探病的。
皇姨刘白玉带了亲手煮的羹汤来探望皇后娘娘的病情,侍卫们也不好阻拦。
金凤正在凤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却被风月强行拉起来接客。
“你难道就不知道本宫是个病人么?”金凤欲哭无泪,刘白玉来探病,又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风月双手叉腰:“娘娘,白玉姑娘一番心意多么难得,您怎么能随意辜负呢?”
金凤愤怒了:“你对白玉姑娘这么痴心,改天本宫把你调到亭罗殿去好了。”
风月极有气势地哼了一声:“娘娘,您把风月赶走了,去哪再找这么贴心的宫女?”
金凤气滞:“你哪一点贴心了?分明对皇上、对白玉都比对本宫要好得多!”
“娘娘!”风月极为伤心的样子。
“你还不许本宫吃青椒腊肉!”金凤控诉。
“华太医说了,您不能吃那么油腻的东西。”风月竖起一根指头,森严地道。
“本宫当初就不该救你…造孽啊造孽…”金凤伏在被子上痛哭流涕。
风月嘿嘿地笑:“这就是缘分啊娘娘。”
金凤捶床:“来人,召闾王爷入宫探病!”
风月脸上立刻风云变色。她转身,习惯性地鼠窜。
金凤阴险地笑了。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刘白玉袅袅婷婷地走进香罗殿,便看到病容憔悴的黑胖皇后脸上阴险的笑容。
刘白玉打了个寒噤。
木玉如何成佳偶
“姐姐,”刘白玉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姐姐身体可好些了么?妹妹特地煮了八宝桂圆粥来为姐姐补身。”
手帕一挥,身后的宫人端上来一碗据说是刘白玉亲手烹制的八宝桂圆粥。
金凤的眼睛在粥和刘白玉之间来回扫了两下,还是道:“放下吧,本宫迟些再吃。”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刘白玉现下正恨她入骨。万一刘白玉一时冲动扔了几包砒霜什么的进去,那她在青史上留下名字的就不只是个黑胖皇后了,而是“七窍流血而死的黑胖皇后”。
果然,放下了粥,刘白玉便敛去脸上的笑意,道:“姐姐,妹妹有话要同姐姐说,可否摒退左右?”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金凤在心里默默叹息,遣退了身边的宫人。
刘白玉也不着急,施施然在金凤床前坐了,这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姐姐,你就这么恨我么?”
金凤原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刘白玉来了这么一句,实在让她有些发怔。半晌,她讪讪笑道:“妹妹,何出此言?”
“那么姐姐为何处心积虑要赶我出宫?为何宁死也不肯让皇上纳我为妃?”刘白玉染着清愁的眸子直射过来。
金凤更加吃惊了。不让段云嶂纳刘白玉为妃,明明是老爹刘歇的主意。可是这话说给刘白玉听,也无益于此刻的情境。她想了一会儿,缓缓道:“本宫若要赶你出宫,你此刻还会在这里么?”
刘白玉的眼底浮上一丝轻蔑:“姐姐不要用言语搪塞了。如今整个后宫里都知道,姐姐为了不让皇上纳我为妃,以死相逼,还跳了太液池。皇上无奈,这才答应了姐姐。”
金凤圆瞠了大眼,目瞪口呆,良久才嘴唇颤抖着吐出一句话:“这…这都是谁说的?”
“是谁说的,重要么?”刘白玉沉静地睨着她,“姐姐,我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人。”
金凤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咳出一片肺叶来。
刘白玉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终究是不忍心,于是过来为她抚了抚背脊,轻声道:“姐姐,为了一个男人如此苦心孤诣,害得自己染上重病,值得么?”
金凤咳出眼泪来。她揩着眼角,觉得此刻的情形实在是纠结十分,无法解释。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金凤十分诚恳地道:“妹妹,说实话,不让皇上立你为妃,是父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