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明珠叫一声母亲,卫少儿的笑就更灿烂一些。她整理一下特地换上的素青色衣裳,又看一眼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家中厅里的霍去病,一脸的满足。
“会一点。”
“与去病比怎样?”
“我可不敢跟他下,家里能跟他下几回合的只有仲卿了。”卫少儿沾沾自喜的笑。
正说着,陈掌又输了一局,拉着霍去病要说要反败为胜。霍去病却打着呵欠说什么也不玩了:“叔叔要是这么有兴致,我叫霍武进来陪您吧。”说着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里?”卫少儿急忙问道。
“太闷了,出去遛马。”他头也不回。
卫少儿满脸的笑僵在嘴边。
明珠一看气氛不对,瞟了一眼棋局大声说道:“母亲,去病这棋的破绽很多呀!”
霍去病已经走到了回廊,听见明珠的话又折回到门口:“哪里有破绽?”
“嗯……”明珠坐到原来霍去病坐的垫子上,对着棋局作沉思状。
霍去病凑到她身边等她的答案,等了许久明珠,明珠才抬起头来说:“问题太大了,我给一一写出来吧。”
他将信将疑叫人拿来锦帕笔墨,给明珠摆设好,便坐在了原来明珠的位子上——卫少儿的旁边。
汉代的棋又叫博戏,是六子的棋,是现代象棋的雏形,明珠哪里会下。博戏不会,现代象棋可是她与姑父常玩的。她在锦帕上勾勒出现代象棋的的格局,陈设好开局时候的棋子位置。霍去病看得奇妙,明珠将画好的图摆在她面前徐徐讲来:“你看这副棋。棋盘是正方形的,棋盘的中间有一条“界河”,把对垒的双方隔在两边。两边画有交叉线的地方共有90个交叉点,棋子就摆在这些交叉点上。这棋呢,共有32枚棋子,分为黑红两组,下棋的双方各用一组,每组各有一帅或将、两士、两相或象、两马、两车、两炮、五兵或卒。两人对局时,按照图上的位置将各自的棋子摆好,红方先走,然后轮流下棋子。各种棋子走法不同,如:马走日字,相走田字,车可以“横冲直撞”,兵只可前行……最后以把对方将死为胜,不分胜负为和棋。这种玩法怎样?”
霍去病听得讶异,捧了锦帕痴痴的想。卫少儿也蹭过来看,朝明珠问这问哪,霍去病一边给卫少儿解释,又一边问明珠自己不明白的地方。
“这棋有意思,应该打一副来试试看。”陈掌说。
“叫霍间庭打吧,他手上活出彩。”卫少儿说,说完又补充:“哎呀,我有自作主张了。间庭这么忙,去病你有许多事情要他做吧,他不会打着这些闲聊的玩意儿的。”
霍去病抬头看了卫少儿一眼又低下了头:“让他打,打一幅送到这边来给你们也好。”
卫少儿显然是忽然得了他一句好话来不及反应,傻愣在了那。
霍去病想着想着,突然放下锦帕,对着明珠冒出一句话:“你不是说我的棋局破绽多吗?你说的破绽在哪里?”
明珠环顾四周,冲着他噗嗤一笑:“我骗你的。只是想告诉你个新玩法。”
他顺着明珠的视线,用余光注意到开心的卫少儿和陈掌,不再追究,专心研究起象棋来。
整个下午,霍去病和明珠都呆在陈詹事的家中。可乐坏了卫少儿,直到傍晚送出明珠和霍去病为止,她的嘴角一直是弯的,都没有掉下来过。
之后的日子,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来拜访明珠,她也要单独拜访一些她想拜访的人。
先是就近的平阳公主。平阳对她越来越贴心,明珠与霍去病是两个不懂什么俗礼的人——她是生疏,他却是不屑。这就多亏了平阳公主给她指点,还把利索的燕青给了她,她才能在宫廷候府庞大的关系网络之间出入自如。
明珠心里最想的是卫子夫。卫子夫的周全照顾就不言而喻的,只是碍于她自己的身份性格,她的关心都是贴近明珠真情实感的细节,而非讲究排场的利害手腕。
况且,明珠总是觉得对不起她,她对自己太好,自己却无以为报。还有卫长的事情……她很久没有见到卫长。她怎么样了?
“平阳侯常来看她。”卫子夫漫不经心的说。
至于王夫人,那是卫子夫极力关照明珠要去拜访的人。
丁竹带明珠来到王夫人的寝宫前,守宫的侍女进去通报。
信步走过已经是满枝枯黄的杜鹃丛,明珠的心事又蓄满了怀。时间过的太快,转眼已经是深秋。她已经嫁做人妇,卫长呢?还有着宫里面,那个背影中透着风流无数的王夫人呢?
一个穿着显得身份稍高的侍女走出来,边行礼边打量明珠:“霍夫人,丁竹姐姐好。我们娘娘说了,她不见夫人。”
明珠和丁竹都一愣。
“这是为什么?娘娘在里面是吗?哪有这样的……”丁竹气呼呼的。
“娘娘是这样说的。她说,她这辈子最不愿做的事情,就是看见您,请您以后不要再来拜访。”
明珠拉住丁竹,又问侍女:“她不愿见的是明珠,还是霍夫人?”
侍女想了一会儿,回答她:“夫人还做小姐的时候娘娘就说过,如果您来,一定不见。今天您贵为霍夫人前来,娘娘也还是不见。夫人您冰雪聪明,应该知道她不愿见的是您这个人。”
明珠听了,说不出是落寞还是疑惑。她是让她讨厌了,是故意想让她知道什么,还是怕她知道什么?
心里刚安静的幸福了几天,现在又乱了。
回到卫子夫的宫里,卫子夫正在抹琴。
最近她的精神很好,脸上常常有笑,也时时抚琴。武帝那一夜的驻留给了她许多的快乐,霍去病的成家又给了她许多的安慰。她是这样一个女人,她生命重点都牵系在别人身上——丈夫,外甥,弟弟,儿子……只要他们好,她就一切都好。
明珠看着她眉里不再忧郁,自己心里也踏实,更替她快乐。她很想给她画张像,这样的表情应该留下来。
正说着,卫长黑着脸进来。
“近来怎么不传报?”卫子夫问道。
她脸色苍白,随便披了一件红色蝉衣,“明姐姐可是好勤快,怎么时不时地总要望宫里跑跑?你这是要把皇后当自个的娘了?”
“卫长!”卫子夫朝丁竹使眼色。
卫长甩开丁竹的手,撇嘴哭起来:“还有你,你都忘了我才是你女儿了对不对?你居然赶我。母后你怎么能疼她呢,你知道刚才她还去王夫人那巴结了呢!”
“那时我叫她去的!”
“你?母后,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不记得你是怎么说我的了?为什么你不让我常见王夫人,为什么会鼓励她去?你不疼我是不是?你不愿意看见我好是不是?”
“满嘴胡话!你看你是什么样子!丁竹,她是不是喝酒了?”
“什么样子?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明珠,你够狠,你抢了表哥,还来抢我的母后,连父皇都向着你!你做了什么手脚,连神君都帮你说话……你是用妖术,用妖术迷惑了他们!”
“公主,你现在太激动了……”明珠上前扶她。
她推攘明珠,哭着闹着,大厅里的侍女忙来忙去,乱成一团。
卫子夫脸上的快乐不见了,眉头紧皱,嘴唇微微颤动。明珠看了心疼。
卫长哭累了,倚着明珠瘫坐下来。明珠抱着她,用袖子擦拭她的泪水和汗水。卫长仰头看明珠,眼白早已经变成红色:“父皇都向着你,向着你。他答应过我的,答应了!都是因为你,还有你——我的母后!”她指着卫子夫,“母后和平阳舅母!你们都和起伙来对付我!你们都忘了我是卫长吗?父皇也忘记了我是他最疼爱的长公主吗?卫长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身边却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夫人!明珠,你说的平阳公主的幸福为什么没有在我身上出现?你骗我!”
卫子夫拍案而起:“你又去找王夫人了!!不是说你要静养吗?怎么又跑出去!你这样一个孩子,叫人永不能省心!”
卫长闭上眼睛,哼哼唧唧的哭泣,嘴里喃喃的:“表哥……”
“我不曾骗你,我说过,你不会嫁给霍去病。”
明珠低头与她对视,卫长睁开的眼睛哭的猩红。
“我不求他又多爱我,只要他肯娶我,只要他要我……”
“公主,并不是那么深爱去病吧。”明珠温柔的替她整理衣裳,“真正的爱,是可以为了自己的爱人做任何事情,只要他好!”
“我可以啊,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我可以不做长公主,不要荣华富贵,不要所有的一切!”
“最深的爱,应该是为了爱人的幸福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都愿意。只要他快乐,你才能快乐。你是愿意看到去病从此以后郁郁寡欢的守在你的身边,还是快快乐乐的选择自己想要的妻子?如果你爱他,就要让他快乐,为了他好,割舍下自己。你要证明你爱他,你原意为他做任何事情……请公主忘记他吧。为了他。你忘记他,他才快乐。”
卫长猛地推开明珠,嚎啕大叫:“我不!我不!”卫子夫上前拉她,她一步步的往后退:“说来说去,明珠,你还是要我忘了他!我输了,是吗?我输了!我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公主……”明珠伸手拉卫长,卫长一边甩脱明珠,一边避开卫子夫。
“已经没有人爱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了回忆!明珠你还叫我忘记……性命算什么,地位算什么?你以为我们的赌注中,你下的比我大是不是?不是!我可以没有一切,可是我不能连对他记忆也没有……我不能忘记……”
她的哭喊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终于一口气没喘上,昏厥在地。
宫女们慌成一团,叫太医的叫太医,掐人中的掐人中,泼水的泼水。
……
明珠站在大厅中央,静静的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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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回到西楼,霍去病已经在那里了。
她问:“今天这么早回来?”
“我还想问你呢,这么早回来?每次去姨母那里不都是待到天见黑才回来。”
明珠看看天色:“也已经傍晚了……你怎么了?”
“象棋打好了,今日送了一副去母亲那里。”
“噢。”她静静的去洗手。
“叫你的丫环进来侍候?”
“不用。”
他从后面拥住她的腰:“怎么了?”
“没什么。这点小事哪用的着麻烦燕青。”
他扳过她的脸:“你有心事?”
“没有。”她挣开他,“只是觉得你最近变得懂人情世故了。你能给詹事夫人送象棋过去,我替她觉得高兴。”
“骗人!”
“真的!”
“今天在宫里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
“……没有。”
他把手伸进水盆里与她的相握:“告诉我!”
“不关你的事!我想自己静一静。”
他放开她,走到门口:“来人!侍候夫人洗漱!”
“你做什么?”
“你不顺我的心,也休想让我顺你的心。你不喜欢被人侍候,我却更不喜欢被你当局外人!”
明珠掀翻水盆:“我不开心啊,我难过!你还这样对我!”
霍去病呆愣在原地。
霍武探头近来:“夫人,您要……啊!”
门“咣”的一声被霍去病踢合,霍武被生生的挡出门去。
他向明珠走过来,明珠心里难受,心想:他今日要生气也随他去了,她已经懒得讨饶。
他却饶有兴趣的打量她:“是我把你宠坏了?你开始敢向我发脾气了。”
他不但没发火还带上了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这叫明珠措手不及。
“告诉我怎么了。我只是关心你,明珠。只是想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他的口气一转,话语轻柔的如一片薄纱覆盖。
她有点慌神,没了半分主见。还没等想什么,自己的嘴就已经不听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今天看见卫长的事情都已经出口了。
霍去病听完,点点头,又回到书案前头去了。
明珠捡起水盆等他说话,等了许久都没听他吭声,仿佛压根没听过她说话。明珠蹭到他跟前,看见他手里捧的是一卷地图。他眉头紧皱,眼睛望着地图出神,思路显然已经跑进地图里了。
卫长的事情本来是应该自己先想清楚了在告诉他的,可是现在已经说给他听了,他总也应该有一点表示。明珠看看他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断他,也只好作罢。
天色渐黑,明珠来到院子找燕青。明珠喜欢画画什么的,用锦帕总是不得心应手,所以前些日子就叫燕青给收集些纸张。现在这个时候纸张并不流行,并且大都做工粗糙,不能使用。想找一些质量上好的纸是很费时费力的一件事情。好在她现在有点身份地位了,可以“无理取闹”。
燕青在后院收拾衣服。马上就要入冬,府里上下十几口人的棉衣裳都得拿出来见见太阳,准备过冬。以前的时候府里没有女主人,下人们虽然对霍去病又敬又怕不敢做半分错事,但是也没有做过半分麻利的事。霍去病关注的也不过是养训马匹,挑剔吃食。但是在琐碎的家务事上面确实不如平阳府里周到。燕青经常会为能霍去病的衣裳上看见刮丝和线头而感到不满。
“以前可是错怪大家了,以为候爷身上上面有刮丝是下人不对,今天一翻箱子底才知道。这冠军候的衣裳有刮痕算什么,孰不知道有破洞和撤脱线的都算好的!夫人您看看,这么好的绸缎衣裳,这么漂亮的纹绣衣裳后也怎么就一点都不好好爱惜呢。从中间撕裂的口子有一尺长!”燕青气得跺脚。
“去病又不介意这种事情,你给他穿脱线的衣裳他有不会说什么。”
“他若是穿粗布也就算了,偏偏穿了这么好料子的衣裳去骑马打猎,这不是作孽嘛!有钱没出花。”
“不是的,有一回我看见他洗马的时候还穿了粗布衣裳呢。”
燕青不满的嘟着嘴,叫使一些丫头收拾衣裳。
明珠踹了她一脚:“还嘟嘴,小心我把你这些话当面告诉了他。”
燕青一听,腿立马软了一下:“可别可别,好夫人,好小姐,您行好吧。可别让后也把我废了呀。”
明珠哼一声,问到正题:“我要的纸呢?”
燕青的表情在瞬间僵住,扭扭捏捏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忘了……”
明珠火冒三丈,燕青扑通跪下:“错了错了,我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真是丢人,真是对不住夫人!夫人罚我好了!”
明珠大吃一惊,急忙扶她,她却死活不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姐妹之间没有这么严重的事!”
“不一样,平日里归平日里,主仆之间的规矩燕青怎么能不知道。况且小姐现在贵为冠军候的夫人……”
两人拉扯之间,一个从前院过来,他发须浓密,生的粗俗,手里提了个竹筐,却锦衣华缎的一身公子哥打扮。明珠多看了他俩眼。不仅是因为他的打扮与长相极为不符,更因为他见了明珠不行礼不问好,奴仆们见了他也没有打招呼的礼节。他在一群人中间走过,目不斜视。
“那是谁?”明珠问。
“是霍间庭。”霍武气喘吁吁的说,说罢对明珠行个礼就跟在霍间庭身后走进了一所屋子。
霍间庭?很熟的一个名字。
好不容易用两盒粟米点心安抚好了燕青,出来她屋子的时候外面的天早已经黑透了。
明珠边往西楼走遍琢磨自己是不是太傻了,被燕青这丫头给糊弄了?这本来是她的错,怎么到头来自己还得赔不是,另外添了两盒上好的宫制糕点。明珠吐口气,是不是自己变得越来越胆小怕事,生怕一举一动伤害到别人?她伤害过卫皇后,伤害过卫长公主……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是存心还是被迫,总之结果是已经造成了伤害。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她还伤害了王夫人。一阵冷风吹来,明珠打个哆嗦。
推开西楼的门,只见霍去病静静在床榻上躺着。
外面是初冬的天气,只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她就已经冻得不行。只是还未到寒冷天,屋子里也没生炉子。
明珠冷得难受,匆匆梳洗过,便迫不及待的钻进被窝里,一个劲的瑟瑟发抖。看了看身边的霍去病,她悄悄地把两只手伸到他的胸膛上面取暖。只觉得他人一动,就翻身压过来,把她搂进了怀里。
“我还以为你睡了。”
“没有,在等你。”他体贴的攥住她的冰冷手脚,替她取暖。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蒸笼一般,不一会儿,明珠就被他的体温暖的舒舒服服的。她躺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而卫长却只能守着空荡荡的纱帐,闭眼回忆少年时代与他玩耍的时光吧。明珠在心里拿自己的幸福与卫长的孤冷做对比,心里一阵抽搐,她活的不够心安理得。
“去病,我是一个好女人吗?”
等了一会儿,他说:“不是。你是一个坏女人。”
明珠翻身爬起来盯着他:“你也觉得我坏?”
他也翻身起来,严肃地回答:“是,你对我,太坏了。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对我最坏的女人。”
明珠傻掉,“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对我最坏的男人才对!”
“不一样,明珠。我本来就是一个坏人,见过我的人都怕我。我对身边的人都不够好,却独独对你好。你呢?你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无微不至,唯独不对我好。”
“你还是说,我是一个坏人。”她讪讪的躺回去。
“我是说,如果你能对我好一点,你就是个好人。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为什么,每次对话他们关心的重点都是合不到一起去呢。明珠气馁的被过身去喝上了眼。她想他会过来重新搂住自己。
每当睡觉时候他总是要搂住她。既是在睡梦里,她翻身出了他的怀抱,不消一会儿他的手就会寻觅过来,重新搂回去。明珠第一次发现他的这个习惯的时候,幸福的不知所措。
然而,这次等了很久她背后都没有动静。清醒地霍去病,总是比睡梦中的不近人情。明珠失望的叹口气。
他的声音响起,温和,遥远:“很小的时候,我第一次目睹房事。竟然就是自己的母亲。看见我们家开门的奴仆趴在我母亲的身上,吃她的胸部。那一刻我觉得恶心。那是我幼年含过的东西,如今却要一个奴仆舔食。母亲还这般微笑呻吟……再长大,我开始明白私生子的意思,开始知道父亲的意思。我对母亲的恨变得难以压制。”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并不能掩盖他记忆里的尴尬与愤恨。明珠嘴巴微开,一动不敢动。
“自小我对房事是很厌恶的,也厌恶女人。是自己长大后知道了更多的事,就不再唾弃房事,后来我还那么想要你……所以,我知道恨她是有一些是过分的,但是对于她的风流和不检点我却永远不能原谅。直到今天,也不能。
你以为卫长是深爱我的吗?你对她怀有畏罪感?别说我从来没有对她无情,既是有情也已经变成了厌恶。我亲眼看见有一次卫长与娈童瞎混,那时她十三岁。这件事情,我知道,皇后也知道,皇后身边有个宫女也知道。不知道的,可能只有卫长自己。明珠,不要轻易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扣,不要轻易就比别人理亏。谁都不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
这是他心底最私密的事情?他仅仅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
她的惊讶暴露无疑,霍去病笑:“这只是事实的一部分而已,还有一部分,是谁都不知道的。宫廷朝政里,能看见的永远只是小部分,这小部分还不见得是真的。”他叹气:“还是打仗好,只有输赢。”
瞬间接受了这么多的信息,她还来不及理清,霍去病已经打起了呵欠,他翻身搂住她:“不要再想了,想不清楚就不如不想。”
“去病。”
“嗯?”
“你是一个好人。”
他噗嗤一笑:“不,做坏人比较自在。自此以后你也作坏人好不好,只对我好。”
“考虑一下。”
……
第 22 章
燕青进来侍候梳洗的时候明珠已经被吵醒了,霍去病出门早,只剩她一个人在穿衣。
“外面是谁在吵?”她费力的系腰带。
“是霍间庭。”
“霍间庭?昨天见到的那个人。”
“哎呀,夫人,您怎么又自己穿衣裳。你是存心不叫我安生是不是?”燕青过来抢着干。
“哪有你这样的丫头,总是要管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