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离离说的决绝,“你们两个之间没有任何的牵连,对我来讲才是最好的。”
她放下碗筷去厨房盛汤。
唐启孝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
“离离很难搞定吧?”奥特曼同情的望着唐启孝。
他给奥特曼夹菜,半开玩笑半严肃的说,“提醒离离,不要逼我哦。要不然我会出杀手锏的。”
“什么?”
“反扣手。”唐启孝比划了打乒乓球的动作,“她吃不消的。”
奥特曼哈哈大笑了起来。
厨房里,她端进来的白色瓷汤碗里依然空着没动,灶台上汤锅被小火咕咕的滚着,离离站在前面想,不能这样不温不火的进行下去了。他肯定是知道的,从一开始他就在观察她,调查她,跟踪她。但至于他知道多少,那她就不知道了。她现在知道的是,早动手比晚动手要好。离婚协议都已经签了,她如果不加大火候的话,只怕他要逼她结婚了。
她不会结婚的。
离离伸手将灶台上的火拧至最大,白色浓汤翻滚,吱吱叫着,迫不及待的要奔腾出锅。
“我要那笔钱。”
“这么快?”
“他已经离婚。我若不动手,他会和我结婚,想必你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是,我不想看到。”
阳台上,男孩的白袜子晃荡,风好大,听说明天暴风雨。
卧室里的离离向后依靠,老旧的木质椅子发出吱呦的声音。奥特曼翻了个身子,离离回头去给他盖上毯子。再回到屏幕前,导师的信息又发过来。
“给我一点时间准备。”
“我明天就要。”
“唉,这个很难。”
“我回东都的时候就叫你准备。”
“我没有想到你会真的走到这一步。”
离离看着屏幕上对方的头像,觉得反胃。
“你这个老骗子。”她打上字,想了想又删掉,改成:“出国的事情呢?”然后回车。
“那个一定是成的,你相信我。”
“钱要多久?”
“一周。”
“下周见。”
离离恶狠狠的将电脑合上。
谁都不能指望,只有自己。她得自己去做这些事情。
天亮以后,她送奥特曼上学,知道将有雨,她特地为他装了伞。之后去银行取钱,总共有八万。她还是不敢刷唐启孝的卡。
她一路做公车来杏园,还没有到老街,便开始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终于下起大雨。她头靠在公车玻璃窗上,耳边传来急救车呜嗡呜嗡的声音,红色警灯转着划过公车和乘客,驶进杏园老街。
她抬起头来,隐约觉得不对劲。
公车拐了弯,开往十字路口的车站。从窗户里,她看见陈家门口聚满了人,还响起警报。白色的急救车停在老屋门口,白色医疗人员进出陈家小小的红色铁门。
急忙忙下了公车,她趟着水来到陈惠萍的院子门口。她看见滂泼大雨中高和推着躺椅匆匆从院中走出。白色被单低下的人脸,苍白乌青,面容凹陷。
是陈惠萍。
她的黑布伞上方被沉重的雨水砸的不停的点头,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唉,真的是很冷啊,出门为什么不多穿几件呢,东都风这么大。
离离,离离……
她听见有人叫她。高大的男人,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涌至她面前,他是她十六岁时候在葡萄架下遇到的那个男孩吗?那一年的秋天那么美好,她信心漫溢的与姨妈作对。陈惠萍摇着轮椅,满院子追着她打,她一边跑一边笑。惹陈惠萍生气,是多么令人快乐的事情啊。她常常的,做一桌子菜,然后给她揉背捶肩,温柔的问候:姨妈,你什么时候死啊,我爸爸等着你呢……
离离,离离……
她头痛病犯了,高和,她叫面前的男人。
你怎么了,我们一起去医院。男人抱起她。
姨妈怎么了?
她怕是不行了。高和说。
你不能死,我还没有准备啊。离离喃喃道,她意识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光中,冰凉的液体打在她身上,真是很舒服……
34叁叁
陈惠萍死了,死于盲肠手术并发症。
很早就出现了兆头,但是陈惠萍没有就医。高和说,她这两天都在连夜打字,不眠不休。没有听她说不舒服。今天早晨他起床后,发现陈惠萍倒在了地上,身体不断的抽搐。
离离曾经千百次的在梦里,在真的生活里诅咒,让陈惠萍去死。可是陈惠萍真的死了,离离竟然不能表达自己的感情。就像她不能明白死亡对于陈惠萍是地狱还是天堂。
她坐起来,摘下手上的点滴,恍惚出了一会儿神,才想起了什么。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大牛皮纸袋,递给高和。
“去把陈惠萍急救的费用缴了。剩下的,你拿走。”
高和接过纸袋,打开了朝里面探了探头。
“不够十万,目前只有这么多。”离离解释。
高和想了想,说,“医生说你有深度神经衰弱,你晕倒……”
“我知道。”
他上前一步,想轻触她的头发,手掌伸出,半途却又停了下来。
“保重啊离离。要注意身体。”
离离挥掉高和的手,翻身下床,穿上鞋子。
“钱已经给了,你尽快动手好吗?”
高和木讷的点点头,说,“我去交钱。”
他离开病房,去前面门诊部的挂号收费处。
二十四楼的巨大的玻璃窗被雨水冲刷,干净如镜。唐启孝站在窗前,久久触目楼下马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偶尔抬头,便看见自己的人影,虚飘飘,轻盈盈的,映在蝼蚁往来的世界之上。
虽磅礴,却是浪花。如果没了你,那就是一滩污水罢了。
“嘟——”的一声,秘书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董事长,霞姐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叫她等一下。”
“是……唉,霞姐……”
门口一阵慌张的脚步靠近,赵钧霞猛的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只牛皮纸质的档案袋。身后秘书没有揽住,一脸歉意。
“这很重要,有件事情你必须知道,让我讲完我就走。”赵钧霞很坚定。
外面的大雨没有停止,离离踢踏着鞋子,晃荡荡地经过走廊。噼里啪啦地雨声里,她听人谈起今天东都的新闻。
“王大夫才郁闷死呢好不好,早几天就劝他说东唐的股票要抛,要抛,他偏偏信那个女人的谎话连篇。”
“什么谎话呀?”
“说不离婚啊。内幕人都知道,唐启孝早就在外面找了,一定要离婚,离婚就要分财产嘛,东唐肯定动荡。所以前两天时候许院长就抛了嘛,王大夫不跟。”护士小声的趴在另一个的耳边说道。
“哟哟,赔了多少?”
“多少?今天周一一开盘,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取牌了。”
“取牌?那得赔多少?东唐不上市了?”
“听说是整合,唐启孝要出售了。卖掉东唐!”
“卖掉?唉吆喂,不好吧,咱东都就东唐名声大,没了以后出门跟人家介绍咱们东都市,都没什么好说的啦。……哎,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护士过来面带笑容的过来帮助离离。离离向她问路,护士温柔的指给她。等离离走开,护士又笑着跑会刚才的地方,又加入了聊天的队伍。
离离在陈惠萍的床前看了她最后一眼。面容青灰色,细眉细眼,却不尖酸刻薄。她知道她走了,带着她的坏脾气去了另一个地方。躺在这里的,已经不再是陈惠萍。于是离离将白单合上,不留一滴眼泪。
然后她打电话,将事情告诉疏疏,疏疏许久许久没有说话,最后说了四个字,太突然了。
嗯,离离也重复道,太突然了。
“我赶一个场子,卸了妆就过去看看,最后一面。”
“好,不着急。反正……已经死了,人就在这,不着急。”离离说,不哽咽,没有泪。
“嗳,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离离心里静的不得了。真是安心啊,平日里的烦躁和纠结全都去了,化为乌有,被这雨水冲刷的干净。
她坐在医院走廊里,绿的发暗的围墙,幽幽的向两侧延伸,延伸。她在长椅上坐着,觉得生命无限长,她此时只在这长长的生命中停顿。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自己。
所有处心积虑的事情,都显得那么轻,不值得。
生命无意义。
她要画一朵莲,一个女人,如果人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会说,没有意义,一场虚无罢了。
“罢了。”离离轻声斟酌这两个字,她决定,新的作品叫做《罢了》。
“穆小姐?”有人唤回她的心思,她迷蒙的看来者,仿佛睡梦初醒。
穿白大褂的医生,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他们出现在她绿墙围子的生命线……哦,她在医院里,陈惠萍死了,她记起来了。
“是,”她说,“我是穆离离。”
“你好,我是陈惠萍的律师,曾治国。”其中一个西装男人向离离伸出手自我介绍,“陈女士生前将遗嘱拖给我,现在,我要开始着手她的身后事,还请穆小姐帮忙配合。”
离离点头,她知道陈惠萍是有遗嘱的,她有些钱,还有老宅。
曾律师与离离沟通片刻,楼道里响起了登登的皮鞋声,疏疏来了。
老旧的灰黑色水泥地上,她的妹妹疏疏,上身穿着油亮的皮衣,里面是粉白色的蓬纱裙,脸上的妆没有卸干净,脏脏的,但漂亮依旧。
“姐姐。”她走过来,身后跟着唐其扬。
“姐姐,节哀顺便。”唐其扬懂事的说道,“哥哥还不知道,你要理解,公司里最近事情很多。”。
“我听说了。”然后离离指着疏疏给律师介绍,“这是我妹妹,穆疏疏,另外一个遗产继承人。”
“哦呀,我也有份?想不到老妖精还有良心。”
曾律师和医生都一怔。
“是啊,我一点都不难过。”疏疏耸耸肩,唐其扬拉了拉她,叫她有礼貌。
“呸,礼貌。”疏疏说,“你是小时候没被虐待过,跟老娘提礼貌?陈惠萍死了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呢!礼貌?你不是问我膝盖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我告诉你,是陈惠萍那烧红的铁钩给我烫的!你还要不要看离离的?离离你告诉他……”
“好了,她都死了。”
疏疏“哇”的痛哭出来,抱着唐其扬一把鼻涕一把泪。
曾律师和大夫现在很尴尬,离离说,见笑了。
曾律师一边告辞,一边和离离约好了办理手续的时间。然后和他随来的助手跟医生去开死亡证明。
好多人啊,……不,不多。只是疏疏出现了,仿佛世界就满了,可是还少了些什么?不太对劲。
……
少了高和。
“高和。”离离说。
“高和是谁?”唐其扬还没有见过这个人。
“奥特曼的爸爸,刚从狱中出来。”疏疏哽咽的讲,然后问离离,“他也来了?”
离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高和的号码,……关机。手机从她手中坠落,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高和,高和……她说。
“我得,得去找他。去,问,陈惠萍的医疗费用有没有人交。”
“哎,姐姐,”疏疏推了一把唐其扬,“Tony你去看看,你跑的快。”
唐其扬非常听话,答应着跑去了挂号收费处。
离离摊仰在长椅上,黑色地发丝遮住一半脸,露出地一只眼睛黯然无神。
“我猜,没有人交。”离离说,“高和走了,带着钱。”
“什么钱?”
离离不答,疏疏意识到这是个禁忌,她也就避重就轻地骂了句:“那他太没良心了,奥特曼他也不要吗?”
疏疏跺脚道,她的蓬纱裙鸡尾巴一样的颤了颤。
“他不要。”离离说,“我该想到的。”
话没有几句,唐其扬便跑了回来。事情如离离所料,陈惠萍的医疗费至今没有人交。
“那么,杏园老屋里,他的东西也不见了。”
疏疏伸出手去,碰到离离冰凉地手指。
“姐,你冷吧?”
冷吗?不冷。
医院外,狂风暴雨,雨声打落在屋檐,风,咆哮如猛兽。
可她不冷,她内心地悠长平静一直持续到现在。她珍爱这份知觉。
你可以走,但不可以不告而别。她不喜欢不告而别。爸爸没有跟她告别,高和,连你也要这样吗?
“其扬?”离离开口,“你帮我个忙吧。”
“什么呀?”
这件事情,唐启孝可以做到,那么他弟弟,也可以做到。
“帮我找到高和。我要见他。”
“这……”唐其扬为难了。
“你帮她啦,她也是你姐姐好不好!”疏疏撒娇的推唐其扬一把。
“我知道你能帮我,我还要你请为我保密。这件事,我暂时不想让你哥哥知道。”
“对啊,高和跟你哥是情敌,可是他是奥特曼的爸爸,你帮我姐啦。”疏疏掐了唐其扬一把,她总是站在离离这一边的,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都不明白。
“这件事情,我试试帮你。但是,我哥会不会知道,就很难说了,他要想知道,一般都瞒不过。”
没错,他若想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离离嘴角一动,点头道谢。
唐其扬向离离要了高和的手机号码。站在医院走廊中心,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对方高和的手机号。很快,对方就给了他回复。
“高和的手机迄今只常打了四个号码,除了急救中心,还有两个是杏园的外卖,最后一个座机地址,在东都南郊。”唐其扬捂着手机地话筒,走过来告诉离离。
“我要南郊的具体地址。”
唐其扬点点头,向那边问地址,疏疏在自己的手机上记了下来。
“好,Tony今天开车来的,我们可以一起去找高和,我很久没有见他了!”
“你不要这么开心,你姨妈刚刚去世,你刚刚大哭过哎。”唐其扬挂了电话,走过来对疏疏讲。
“要你管。”疏疏拿手戳他,他向后躲开。他对疏疏变化莫测地情绪,有一种甜蜜的无奈。
“那么,麻烦你了,其扬。”离离微笑着说。
他的姿势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是抄着口袋站在落地玻璃前,看几百米以下的风景。
赵钧霞的的话语,嗡嗡的在他耳边,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听进去了。只是觉得,今天时间过得真是很慢,觉得早晨起来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到中午休息时间?
“不要再讲了。”他终于开口打断。
“那……”赵钧霞一手固定了披肩,一手将黄色档案袋向前推了推,“这是我托人从局里拿出来的案底复印件……”
“不用了。”
“启孝……你是信不过我吗?”
“是你信不过我。”他额头抵着玻璃窗,声音低哑。
“啊?”赵钧霞讶异的睁大了眼,不明所以。
唐启孝终于缓缓的转过了身子,望着她,轻轻的向后倚靠在玻璃上。他低下头,人脸埋进阴影里去。
“你以为,这些我会不知道吗?”
35叁肆
下午过后,雨还没有停,空气出奇的闷热,车子里空调打开,除湿。
东都太湿。
唐其扬合疏疏做前面,一路上疏疏都在奚落他的车技,奚落他最近不上班。
“公司整顿嘛,没有什么要我做的。”
“你知道吗?我是嫁接的,你,也是嫁接的,你不是伟大唐启孝先生的亲弟弟。”疏疏吓唬唐其扬。
“没了工作,只好你养我。”唐其扬毫不在意。
离离侧着脸出去看窗外的高楼灰墙慢慢转换成了枝茂叶密的白杨树。他们出了东都后,过了在市南郊的岔路口处停了下来,唐其扬下车去问路。
“疏疏。”
“嗯?”
“他真心对你。”
车子外面唐其扬打着伞,牛仔裤子被浇的半湿,成深蓝色。
疏疏从靠背处探出半张脸,不比方才的嬉笑,她严肃亦温柔。
“我也真心对他。”她对离离说。
“真好。”离离讲,“真好。”
“没事?”
“什么事?”离离反问,然后记起她曾经叮嘱疏疏的,不能对唐家人动真心。疏疏指的是这件事。这还算什么呢,她不也对唐启孝动心了吗。世事难料,从来都不在她的期望之中。疏疏的人生,亦实在没有必要,在任何一个人的预言中。
离离摇了摇头。
“其扬是个好男人,我希望你们幸福。”
车门打开,唐其扬湿漉漉的进来,问清了路,继续试探着前行。离离坐在他后面,看着唐其扬的背影、轮廓,像极了唐启孝。
嘴角忍不住上扬,孝,他又何尝不是个很好的男人。
车子七拐八拐,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小镇破败的柏油路上,一路经过了几个小城镇,中午的时候经过一个写着“高家镇”的路牌。
车子拐了小镇,最后在一家理发店门前停了下来。
离离嘱咐二人在车里等,她下了车,一眼先看见的,是理发店的招牌“高和理发。”
离离想象不出高和那双粗厚的大手给人拨弄头发的情景,可能是他在监狱里学会这种谋生手段吗吧。她从来没有认真听他讲述过自己的这十年。
地上是土路,墙角对着一堆棉花杆,地上零散着不少棉花壳,被雨水浇的在泥土里乱跑。
进了屋,一张红色人造皮革的转椅,安静的靠在白瓷砖洗头台旁。正面是一面大镜子,及带着黑漆漆焗油膏的梳子。镜子旁半截灰蓝色斜条纹粗布布帘时时飘动,里面传来唧呦唧呦的风扇转动声音。
离离掀帘进去。见屋里床上蚊帐随风扇吹动时胀时瘪,里面有人张着手臂躺成一个大字型。床脚还放着她曾经见过的那只红蓝相间的编织袋。
他睡着了,跑的太累了。急什么呢。
她走过去,轻轻撩起蚊帐,分别在两头用钩子勾住了。高和无拘无束的舒展着身子,脸轻微外侧,嘴巴张着,嘴角湿润。
离离拉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来仔细打量他,睡着的时候,他是多少有些像奥特曼的。
转动的风,吹着蚊帐的时时蹭过她的手臂,像小时候在乡下,爸爸用蒲扇为她赶蚊子。芭蕉叶清香阵阵,带着男人汗渍的酸味。
小店里静悄悄,接着她听见一阵脚步由远及近。
“唉,找谁啊?来理发吗?不好意思出去买了桶花生油……”门外一个女人雀雀讲话,声音越来越近,高和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离离。
就这一眼,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睁着久睡之后布满血丝的大眼睛。
一个小个子短发女人掀了布帘进来,一手拎着一桶花生油,一手甩着伞上的雨水。她张嘴欲对高和说些什么,却看见他对面背坐着的女人。
离离也回过头,长长的风衣因回转身体而发出布料摩擦声。
两个女人对视打量,女人之间那点微妙的气场,让彼此都明白了几分。
外面车门开关,发出砰砰声。然后是有人急忙忙的走到外间的脚步声。
“唉,我剪发。”是唐其扬的声音。
小个子女人看看高和,低头默默的放下花生油出去外间。
“来了来了,老板,想剪个什么头?”
“就,剪一个跟没剪一样的。”
“吓?”
“呃,那,你给我染色吧,黑的。”
“唉,这个行。黄头发都染了?”
“都染黑吧。”
窸窸窣窣走动,然后放水的声音哗哗,击打在瓷盆上。期间女人向里间这里走了几步,然后替他们将布帘后的黄色木门关上。
随着木门门严,外面的哗哗水声顿时掩去,世界又一次寂静了下来。
“用得着这么着急吗?跑的真快。”离离说道。
风扇来回扭着头,唧呦,唧呦。灰白的蚊帐一角来回摩擦着她的手背,嚓,嚓。
“你真有本事,这么快就能找来。”高和沉默许久,终于佩服的点头。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要谢谢唐启孝。”
“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不像我。……你姨妈的事情,节哀顺便。”
“不用跟我客套。你这个时机选的好呀。”
“对不起。”
“她是谁?你心上人?”离离指外间的女人。
“我老婆……”高和看了一眼离离的反应,低下头,又补充了一句,“过两天就去领证。”
离离默然。
“你早就不想帮我了是不是?你假装顺从我,想要的,只是那笔钱。”
“是,对不起。”
“我一给你钱,你就跑了。我有些失望……你答应我的,你应了我十年,今天却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记得你曾经说你要保护我吗?都不算了吗?儿子,我们的爱情,都不算了?”离离轻轻问他,她近乎平静,但嘴唇不能自已的轻轻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