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
“你干什么呀!”,高和气急败坏的涨红了脸,“能在监狱旁边开馆子一定是有人的,你这么鲁莽会惹大祸。”
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从里间出来,朝叫唤的老板娘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误会误会。”高和说着,他急忙忙的从离离口袋里掏出了钱包,掏了两百块钱出来,放在柜台上:“别叫了,别叫了,赔你的……”
高和不断的低头,向男人道歉,男人看看高和,再看看离离的钱包,问他是要洗澡吗?
高和点点头。
“一千块。”
高和看看离离,然后从她钱包里又掏了半天,将零钱也一并翻了出来,倒在了柜台上。
“大哥,都在这了,就八百多,您也看见了。”
“哼,你还算是识相的。”男人将钱装进口袋里,摆摆手,说,“吃饭吧,吃了饭洗个澡快点回家。”
高和连连称是。拉起离离正要去端碗,哪知离离突然开口。
“不洗了。”
“啊?”
“回家……”
高和一把捂住离离的嘴,将她剩下的话堵住,他的脸紧紧逼近她耳朵,小声说,“求你了。”
门口艳艳阳光晒着他半边脸,憔悴与紧张的姿态尽露。
离离眼眶一湿不动了。
高和笑脸朝向男人,说,“吃,我们吃,吃完了洗澡。您放心。”
男人不耐烦的回头向饭店的老板娘招手,说:“哎呦看你衣裳上的粥,进来换一件。”
“还不是这女人泼的,有性子了不起啊,谁没性子,老娘也有性子,给钱了不起啊……一共给了多少?”
于是两人吵吵嚷嚷进了里间,不再招呼离离二人。
九、十点钟的太阳渐渐大了起来,两个人站在饭店中央的太阳地里头许久,高和才松开她的胳膊,伸手擦鼻翼上的汗,他去柜台前面自己盛大米粥。
松开她胳膊的那一刻,她失去了被向前拉的力量,整个人差点仰倒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高和端着油条和粥回来,离离突地上前掰他的肩膀,伸手在他脸上扇了一个清脆的耳光。
他一手端着油条一手端着粥,瞳孔微张,愣住了。
离离要紧了牙关,下颚绷出愤恨的线条,双眼怒视眼前的这个男人。
日光下,他的光头盈盈的反光。额下的浓眉与发迹线几乎连成一片,仿佛当年宏伟的城墙如今成了断壁残垣,倒坍一片,分不出棱角。他习惯的挤了挤眼,汗水从他外眼角拐个弯流向下颌。
离离的手颤抖着,抚平他眼角粗糙的皮肤上因为日晒而清晰刻画着棕白相间的皱纹。
在她绝望的目光下,他逃避似的吸了吸鼻子。为了摆脱她的手,他将头摇了摇然后低了下去,头顶心一窝极短的灰白色发根昭然呈现在离离的视野里。
离离双手垂落,她的那颗怀着期望的心也摇摇欲坠。十年前的那个少年,他去哪里了?
高和,高和呀……你还记不记得你说保护我?
高和绕开离离,在她身后的白塑料圆桌子坐下来。他埋头大吃。吧咋着嘴。每扒一筷子,头就向下一沉,吃的结结实实,就像每一口都是最后一顿。
“对不起。”离离道歉。
他身影一顿,抬起头来,迟缓的问了声:“什么?”
“很多。”
“没事儿啊,离离,都没事儿。”高和拖动身边的椅子,“过来,吃饭吧。”
31叁拾
碑门真是个不吉利的地方,方圆几公里内,除了几个吃饭的小店,真的是了无人烟。高和洗过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两人沿着公路走了很久才走到大巴站。两人口袋里的钱凑一凑也刚刚够付车票。
松树渐渐换成了山毛榉,偏远未开发的山地变成了修饰过的景致,路边狗尾巴草夹杂着大丽菊和萱草,她呆呆着看着这走过无数边的山路,知道,已经到了云山了。
再行驶一段,他们在云山站牌前下了车。她看看表,已经下午,等大巴过去了,这里应该不会再有人来。
太阳西落,将两人的影子在公路上拉的细长细长。
离离带着高和顺着站牌在往前多走了几步,就是爸爸出事时的悬崖。她站在路边,顺着悬崖,她的影子一半折了下去。
如今的悬崖边被围上了铁护围,加了个“危险勿近”的告示牌。
“这里。”太阳灰白的余光照耀着路边的橙红萱草花,离离蹲□去拨开它们,用手去掰那铁楞子的下半截。铁楞子是一节节围成的,每个段落的松紧度并不一样。
“我要你从这里,将唐启孝推下去。推下去也好,用其它方法也好,就留下个痕迹,出了差错也没有关系,你过两天去办个护照,事后我想办法把你送出去。”
找到一节的根底锈蚀了,离离晃动了一阵,铁栏便脱离了地面,被她拽的松动。
她抬起头,四周看看,这个时候,没有人经过,海风吹的山毛榉树叶沙沙作响。
高和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你听见我讲话了吗?”
“我知道。你跟我说了十年了,就算你不带我来,我也能找到。”
“谢谢你,谢谢。”离离讲完,又回过头去看那些护栏。
每节铁楞与铁楞之间尚有环扣,脱离了地面,也要再脱离其他的环扣才行。离离卷起袖子,捞起身边的石头,狠狠的朝这节铁楞间的环扣砸去。
“嘭——嘭——嘭咔……”
“我来。”高和蹲下,接过离离手中的石头。
石块撞击铁器的声音铛铛响在山间,伴随一声重响,环扣断裂了。
高和稍作休息,正要再砸最后一个环扣,离离手机突然响了。
渐渐失去日光的山峦,在灰蓝色的天际下隐约之间几抹重色的影子。
两个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由着手机反复响。
离离突然回过神来,慌乱的从口袋里翻出嗡嗡作响的手机。因为方才砸的用力太重,按接听键的手指一直打着颤。
“喂。”
“回来了吗?”是唐启孝。
“嗯?”是,他知道她去碑门了。
“过来云山,好吗?”
“今天不方便。”
“在哪?我去接你?”
“不!……今天不能,明天见,好不好?”
“好。”
“那,挂了。”
“明天……上午见。”
她挂了电话,心跳不止。
天已经完全黑透,眼前不远处便是唐启孝的庄园,里面已经点起灯,一派通明。
“是他?”高和问。
“嗯。”她慌张将松开的那节铁楞重新戳入土中,又找了些石块固定在周围,做了个记号。“我们走吧,不要久留。”
他可能已经下班了,兴许正在回来的路上。
她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来。路上依然没有人,高和提起编织袋,跟上她,问她去哪?
“我姨妈那,陈惠萍,还记得?”
高和鼻腔里哼笑一声,说:“忘不了。”
杏园老屋里灯是亮着的,离离按了门铃,按了许久陈惠萍才答应。
“我是离离,姨妈。”
“我就知道是你,臭不要脸的!每次我写到兴头上你就出来捣乱,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跟你摊上亲戚,你跟你妈一样,不要脸!……”
对讲机的话,不堪入耳。而离离安静的听着,面无表情……不,甚至嘴角是笑的。不同于陌生人的不尊重,不同于上午时候她小饭店里对老板娘的以牙还牙。离离了解陈惠萍,这是她更深入骨髓的报复——陈惠萍骂的越狠,说明她自己越痛苦。离离太开心看见陈惠萍痛苦了。
许久,陈惠萍骂累了,铁门便“啪嗒”一声打开了。
自从出院之后,离离从来没有看过她,今天再见到,陈惠萍是明显的瘦了,脸色蜡黄。屋子里乱成一气,难道她是再也没有找保姆吗?
“这是高和,姨妈。”
陈惠萍坐在书桌前不停的打字,额头上渗出汗水,并没有抬眼看他们一眼。
“他刚从外地回来,想暂住在这里……”
“别吵!”陈惠萍生气的打断离离,虽然身体孱弱,目光却精锐。
离离不再多话。她拎起高和的编制袋,带他去二楼的空房间。两人上了楼梯,又听见陈惠萍的声音传来。
“马桶坏了,去给我修好了。”
高和和离离对看一眼,当作是陈惠萍对他留下来的默许。
二楼房间是原来是离离住过的,后来又给小保姆住。床铺等必需品还在,但是被褥因为潮湿已经发霉味。离离去储物间拿干净的被褥,高和去楼下修马桶。
等马桶修好了,离离已经将房间打扫干净,收拾整齐,开了窗子,还搬了一盆绿萝为他放在窗口。
“不必这么麻烦,总是比在里面住的好多了。”
“去去晦气,”离离给绿萝浇好水,水从桔红色瓦盘里渗出来,“这屋子空了太久了,气味不好。”
“还以为你说我身上的晦气。”
离离放下水壶,看高和坐在床上搓着手掌,皱着眉毛深深的瞅了离离一眼。她发现,原先不明显的抬头纹,如今也深深的刻在了他脑门上。
“十年了。”他说,样子仿佛是想与她长谈一番这十年里他的狱中生活。
她不想听,她不感兴趣。如果他讲,她会用另外的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离离走到他的面前,将他的头扳起,她俯□去吻他。他唇齿间遗留的是油条和咸萝卜经过七八个小时后,与唾液发酵,产生了酸味。她有些恶心。唐启孝是不会这样的,唐启孝永远都是清爽干净,偶尔会夹杂醇厚的烟草或是皮革的味道。
她不想接吻下去,遂作势要推倒高和,她想速战速决,这样只是想表示她不嫌弃他,她还爱着他。
……离离脑海中,微弱的声音质疑,这难道是说明她潜意识里,是嫌弃他的?她不爱他?不不……
“离离。”高和喊她。
离离忽地睁开眼,看见高和的脸压在她的头顶上方。
“我可以的。”她笃定的说。她可以跟任何人□的,甚至是恨着的人都可以,导师或是唐启孝,她都可以。
眼泪从离离眼睛里流出来,高和拉离离坐起来,拥着她。
“我不需要,不需要。我只想跟你好好说会儿话。”他为她擦去眼泪,亲吻她的手。
她的手纤长白皙,高和细细的打量。
“离离,你还是这么漂亮,这么好。”
“你也是。”
“我不是。”高和笑出声来,“监狱里还是有镜子的,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我又老又丑,让你失望了。”
“没有。”
“正视现实吧,”高和抬起离离的头,与她对视,他的声音变得哽咽,“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你才打我的。高中的时候,我闹你,惹你生气,你就噘着嘴对我一顿拳打脚踢。我就喜欢惹你生气,看着你闹情绪就开心,打我我根本不疼,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吗。……今天不一样,今天,不是闹,也不是故意惹你,我知道我孬种了,离离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理解我,你要知道我这些年……”
又要讲这十年……离离用手堵着他的嘴。
“想见儿子吗?”
“嗯?”果然,高和身体一紧,忘记了刚才要说的话。
“我带他来见你?”
“不!”他断然拒绝,“我不想让他失望。如果没有比有好,那还不如没有。离离,别让他看见我。”
他沉默一会儿,又问她:“他几岁?听话吗?”
“七岁,一年级。很听话,很懂事。我叫他奥特曼,是个动画片的名字。”离离嘴角露出笑容,“四岁的时候,他喜欢看那个动画片。有一天晚上睡觉前,我只亮一盏小台灯,他自己在床上扮演奥特曼。玩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心的说,妈妈你快看,我能变身了。我说怎么变身?他说,你看墙上的我,你看我一会这么小,一会就这么大了。他说着自己跑来跑去,变化自己到台灯的距离,然后墙上的影子随着变大变小。”
高和看着离离出了神,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离离,充满爱意,母性。他甚至艳羡了,因为他并不能感觉到一丝丝的作为父亲的喜悦。儿子的人生,他从未与其共同经历。
“噢,高和,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影子的奥妙的?我不记得了,父亲死后,我忘记了一切开心的事情,直到奥特曼的出生,他让我重新又经历生命的美妙、恩宠。活着真好。”
“你们这么幸福,我也高兴。”
“我们?你?高和,我们是一家人。”
“别傻了,离离。你从来都不缺人爱,我相信这些年里一定有很多的男人爱过你……”
“我不爱他们。”
“……你会嫁给唐启孝吗?”
离离一愣,摇头说:“不会。”
“不会?那你的那个导师呢?他为你跑前跑后就不贪图一点回报吗?”
“高和!”离离站起来,“我设法让唐启孝离婚,只是想让他失去他的钱!我要报仇!十年前,他让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年后,我也会让他失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那就——一个是他的钱,一个是他的命!他已经在准备离婚了,他会为此付出惨重代价,接下来,是你出场了。等我安排好了时机,你就做你该做的事情,事成之后,导师会安排你出国。你这两天去办个护照,我呢,也会把一百万给你准备好,保证你在国外生活富足安逸。”她从包里掏出一只电话和充电器递给他,“这个你用着,我会联系你。”
刚才的爱意与母性,刹那间消失。高和眼睛不可致信的盯着眼前的女人,她又回到那个绝望充满戾气的穆离离。
离离岔开话题说:“陈惠萍不会给你钱的。这里生活很方便,有很多小吃店,出门南走两百米是超市,还有外卖……”
“离离。”
“嗯?”
“我在东都长大,我送你回家无数次,我很熟悉杏园。”
“……”离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头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我去取点现金,现给你做生活费。”
离离要出门,高和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你这两天可不可以先给我十万?”
是当成这事情的定金?还是他要周旋债务?离离一愣,不打算问他做什么。她只觉两人距离又远了些,与现实的残酷又贴近了一步。
“好。我得去银行取,后天,周一?”
高和点点头。
离离下了楼,陈惠萍还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看样子似乎没有动弹过。晚上的海风吹的她书桌上的稿纸哗啦啦作响,离离去给她关窗子,瞥一眼她电脑上的内容。以往的时光。她文档的标签上写着这五个字。
以往的时光。
出来街道上,海风更大,她关院子的铁门费了很些时间。天色很晚,没有什么行人。门口街道上的洋槐花被风吹落,落了她满身满发。
她一面裹紧了风衣,一面想街对面走去,只见蓝幽幽的月光底下,对面马路的洋槐树前站了一个人。
他和他黑色的车子,也落满了白色洋槐花。
唐启孝。
离离愣住了。他自然是知道她今日去接高和,知道瞒不住她也没有避讳,只是,他如此神通广大,竟知道此时,她在此地。细小的洋槐花噼里啪啦落在她耳边,她觉得一股阴冷从脑后升起。唐启孝,你真是个狠角色。
忐忑之中,他朝她伸出双手。离离感觉他怀抱犹如陷阱,她像一只甘愿堕入虎口的羊,一步步走向唐启孝。
他消瘦的轮廓一点点的清晰,她看见他领带不见了,衬衫的前两个口子被扯开,两颊微微泛红,眼神迷离。她走过来被他一把拽进怀里。这下,她闻见了他黑色西装上遗留的酒气。
奇怪。他喝酒了。
“为什么今天不能见我?我娶你还不是要天天看见你?不能不见。”
讲话还干净利落,但他明显有些任性。喝醉,对他来讲也是罕见。
“喝了酒怎么开车过来呢?”
“你关心我?那你开车送我回家。嗯?”
“我又不会开车。”
“你骗人。”
离离沉默。
他抱着她,俯□来故意将身体的重量压向她,离离有点承受不住。
“唉,我打电话叫人来接你。”
“不许打。”
离离伸手去他口袋里掏手机,却被他狠狠禁锢住了手腕。
他酒气呵在她耳朵上,酥痒难耐,“不许打。穆离离,你不听我的话,你这个坏女人,你知道离婚有多么烦啊?我告诉你,我就离这一次,就这一次!……你以后不许跟我离婚!”
他绅士风度全无,话倒是多。
“好,不离。”离离说着,从他另一侧的口袋里摸到了他的手机,按通了司机电话。那边立马就接通了。
“唐先生?”
听到动静,肩膀上的重量突然减轻,唐启孝直起身来,气呼呼的看着离离。
“你好,他在杏园老街57号,喝醉了,不能开车。麻烦过来接一下。”
离离挂了电话,重新放进他口袋。笑吟吟的抚摸他的双颊,那微微松动的肌肉,随着她得手揉搓出细纹。他如果清醒着,她是不能这样让他做鬼脸的。
“我明天去看你。”她捏他的腮。
“亲我。”
他手揽紧了她的腰,两人□紧靠在一起,离离能感觉他下面硬硬的异样。离离笑着拒绝,说,“不。你回家自己解决掉,我今天不管……”
话没说完,他已经冲了下来,深深的吻上她的唇。烟草的味道,混着酒,她尝他唇舌的滋味后,不自觉的放开了警惕,环上他的脖颈。她也醉了。头晕目眩,电流从心击中小腹,快感一浪为平又来一浪。
许久之后,稍微松开。彼此喘着气,他牙齿啃咬她的嘴唇,说:“我嫉妒。”
“嗯?”
“我嫉妒。”
离离睁开眼睛,推离他,他又攀了上来。
“我嫉妒他是奥特曼的父亲,我嫉妒他比我年轻,我嫉妒你选择陪他不陪我。我嫉妒……”
他将头拱进她的脖颈,撒娇般地诉说。半弓着的背上,不时的落上白色洋槐花,离离抬头,只觉花瓣扶过脸颊的温柔,月色撩人。
他们这样抱着,唐启孝在她的肩头仿佛已经睡了。过了许久街角传来汽车声。
“司机过来了。”
不在员工面前失态,这是他的底线。
肩膀上的男人嗯了一声,动了一下,慢慢的站起身来。站直了,才看见她手上的银行卡。
“这不是我给你的。为什么不刷我的卡?”他皱着眉头问。
“我给他取点生活费,用不了多少……”
“没有借口。”他气呼呼的从身上找出钱包,“我的女人得花我的钱,不然我挣钱做什么!”
不绅士、罗嗦、撒娇,还大男人。
“够吗?”
喝醉了的唐启孝,举着一叠钱在离离面前,不容拒绝。
“够了。”
“回去吧,我走了。”
说罢,他将钥匙给司机,低头上车,再也没有回头。
离离站在街角望着车子里看的方向出神。洋槐满地,海风四起,她有些许的动容。真心,对于他和她这种动物,都是罕见的。
32叁壹
回到渚海湾已经十点钟。
客厅里台灯还亮着,疏疏卷在沙发上玩电脑。
“奥特曼睡了?”
“嗯。”
“你去接的他?”
“我哪有功夫,Tony接他。他们俩作息一样,我忙着呢。”疏疏弓着背,盯着屏幕笑嘻嘻的说道,“两人越来越好,整天合起伙来挤兑我。今天奥特曼叫了一天的Tony哥,疏疏小姨,把我气得。”
离离勉强笑笑,直径去了浴室。将一天来的灰尘冲洗干净了,换了干净的衣裳,再出来的时候,疏疏已经关了电脑,躺在沙发上转着一朵纸花。
“那是什么?”
“玫瑰。Tony两个月来积攒的公车票折的。傻瓜一个,什么都不懂,今天去给他买了张月卡。他送我的。”疏疏举起来让离离看那朵花,“他这月业绩好,他那黑心哥哥兴许会送他一台车,这个,可能要算绝版了。”
离离顺从的一笑,悄悄的推开奥特曼的房门。
房间里亮着一盏夜灯,透着一丁点儿昏黄。奥特曼觉着屁股侧睡,手臂向一侧举得高高的,上嘴唇翘着,嘴角挂着一丝亮亮的口水。
估计是今天少年宫打了一天乒乓球,累了。
离离爱惜的伸手给他擦掉,他吧砸吧咂嘴,继续酣睡。
疏疏远远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离离,手里转着那朵纸花,轻声问她:“他出来了?”
“啊?……哦。出来了。”
“住哪?要不要见一下儿子?”
“不了。”离离摇摇头,“不见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