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上官寒雨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话,薄情寡义的何止男子,这世间之人有几个是真正有心?只怪爹爹太疼她了,让她忘记了娘亲的告诫。如今俨然已成株弱不禁风的细柳,纤细,脆弱,任人摆布。大难当头,除了嘤嘤哭泣,再无半点其他办法。
上官寒雨在心中默默想着,只有眼泪一波盖过一波。她狠自己的软弱;恨自己身体细弱,紧要关头却卧病在床;恨自己是女流之辈,不能举刀杀敌,救出父亲。
今生如此,她已无能为力。只望来生转世为男儿,杀尽那些置父亲于不义奸人。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最后进一次作女儿的孝道,不让父亲含恨一个人走。他那么疼她爱她,在阴间他若是找不到娘亲,岂不是太寂寞了吗。她宁愿早早结束人生,陪在父母膝侧;也不愿意孤零零一人,活在这令人绝望的尘世上。
林南看上官寒雨一动不动,只是闭眼卧着,以为她虚弱至极,又昏睡过去,便轻轻退出了厢房。一旁的宁心察觉到林南的离开,亦缓缓睁开眼,看着床上狼狈不堪的上官寒雨。她已经是许多天没吃什么东西,连汤水也喝得极少,每日不知要哭上几场,原本明亮的杏眼,红肿的已看不出形状。
良久,宁心开口道:“寒雨,贫僧与上官将军是多年的挚友,他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但人生无常,与天斗无益,一切尘缘都是命中注定,该走的终要走,将来的总要来。”
他举步走向门口,口中仍然沉沉念道:“究竟何去何从,莫要急于定论。死亦何难,生亦何易啊。”
上官寒雨不动声色,似是真的睡着一般。宁心长叹一口气,也离开了厢房。
他留下的话,却在上官寒雨脑中反复回荡,敲击着她早已麻木的思维。
第十章 香消玉殒
更新时间2009-11-1 21:26:09 字数:1922
若说秋日的雨是一场凉过一场,那么冬日的雨,便像是一场冰冻的浩劫。
上官寒雨披着仅有的两件单衣,外面复又罩着件廉价的棉衣。这棉衣还是妙红拿身上的碎银凑出来的,线头突兀的翻在外面,包裹些囊囊鼓鼓的坏棉絮。
逃的狼狈,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带在身上。从前不稀罕穿那些绫罗绸缎的高档衣裳,如今却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置办不起。
上官寒雨从皮肤凉到骨头,颤抖已经不仅仅取暖的方式而已,是求生的手段。
她不怕死。生与死此刻对她,像意识一般遥远,一般的轻若无物。
但她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路上。
打烊的店家,招展的酒旗。默默地看瘦骨如柴,形容憔悴的女子蹒跚在街头。她单薄的衣着,凌乱的长发,和破碎的面容。在静谧的冬夜里,如漫天雪花一样无足轻重。
谁能想到这是半个月前上官将军府里,千呼万唤的上官郡主。她的神秘,曾是南京城里小小的传奇;她的家世,曾为万千女子所妒忌;她的容貌,曾令无数男人神往。
然而如今的上官寒雨,是烟花般一闪而过的一个名字。她是叛国罪臣之女。是默默自尽在天牢里的半疯女子。是逐渐从人们茶余饭后消失的谈资。
终于还是走到了。她以为自己找不到这里。她以为自己坚持不了这么长的距离。她以为自己会像个无助的乞丐一样冻死在街头。可也许是上天最后一次垂怜了她,赏赐一个和她意的死亡。
哼,上天。上官寒雨在心中冷笑。麻木的内心像是结了一万层疤,厚的让上官寒雨再也不相信人性,不相信公平,不相信善恶有报。她的心已经死了,留一个空壳又有何用。
跪在雪地里,身子早已自己俯在了地上,像是突然抽尽了所有的力气。浑身火烧一般的疼痛。她在发烧,已经不知道烧了多少个时日。冰凉的雪也不能让她降下温来,她浑身颤抖,像个绝望的筛子。
上官寒雨从腰间拿出了匕首,红把青套,刀锋尖利的闪着银光。
这是她佯装要吃梨子,妙红拿来削皮的。她看着妙红躲躲闪闪的把它搁进了抽屉的深处,她似是闭着眼睛,却把丫头的动作尽收眼底。没了她的牵累,妙红会有个新的开始。
暮风,她在心中轻轻的念着。好弟弟,若是你还活着,若是你还活着并且能够回来。一定要为父亲报仇,为上官一家报仇。
姐姐没有用,已是半个死人。姐姐,去陪爹娘了。
这里是上官青云被问斩的地方。
应该是在午后,一天里难得有太阳的时候。太阳定是很好吧,那天应该是晴朗的。上官寒雨记得,她被妙红灌下了什么药剂。他们怕她做出傻事,让她一直沉沉睡了三天。父亲死了三天,她才没事人一样的从梦里醒来。
梦里她还是个孩子,牵着娘亲和弟弟的手,站在大门前,等上官青云凯旋归来。那是儿时最清晰的片段,一遍又一遍,在每个季节重放着。她手执一跟冰糖葫芦,暮风还会把自己的也让给她。有时候,他像个哥哥。
然后突然天就阴了下来,似是要落一场大雨。但却没有落下来。他们等待的眼神变得焦急,彼此的手握的紧了,都感到生疼。但是一直到很晚很晚,晚到她感到疲倦不已的时候,父亲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她心中那样的害怕,想要哭,却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梦里梦外的上官寒雨,都已经哭干了眼睛。
但悲哀却无法抹去,她从梦里疼着醒来。才发现现实更疼。
上官寒雨轻轻举起手中的匕首,刀刃靠上雪白的皓腕,像是划开了一片落雪。
雪里泛出赤红色妖艳的花瓣,一朵一朵,越绽越大,越来越耀眼。她竟然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恍惚间怀疑自己划开的,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皮肉。
爹。娘。雨儿来陪你们了。
细小的身影终于落倒在雪地里,轻盈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雪依然默然的落着,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生命逝去。
一把金红色的油纸伞,迤逦着远远走近。伞沿低低压在颈脖处,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从衣着身段,可以猜出是个年轻女人。
女人停在上官寒雨身前,似是被面前的景象惊住了。正发呆间,一个粗布衣裳的男人走到她身后,看样子是个下人。
“去看看死了没有。”女人声音虽然冷淡,却有一股说不尽的妩媚风情,轻易就能勾去男人的三魂六魄。
男人只是哈了哈腰,伸手翻过上官寒雨,摸上她颈间。
男人摇了摇头:“怕是救不过来了,九成是已死之人。”
女人轻轻转动伞轴,艳丽的伞花在雪里,像一朵绽开的牡丹。她显然在权衡利弊,是要带个半死的丫头回去…还是…
男人见女主人多时不开口,径自上前把上官寒雨扛在肩上。竟能轻成这样,还不及阁里小姐们的一床棉被。不禁心里有些可怜上官寒雨。
女人斥道:“我倒是叫你救她没有。”
男人也不慌张,仍旧用粗哑的声音低头道:“若是救活了,还能帮奶奶您赚钱不是。”
“哼,皮包骨头的丫头片子,还不够我养肥她花的米粮钱。”女人虽是口上这样说,心中早已默许了这说法。
那张被乱发遮挡了的脸蛋,还是露出了足够的余地,让女人审视上官寒雨的容貌。
是个美人儿,还是个不一般的美人儿。
女人心里想着,已转身挪步。男人背着上官寒雨,默默的又复跟在后面。
雪下得大了,一片一片像飘下的羽毛一般。湮没了两个夜行的身影。
尾声
更新时间2009-11-1 21:26:21 字数:435
林南懊丧的坐在上官寒雨住过的厢房里。房间似是依旧能嗅到佳人的芳香,但床上的人儿却全不见痕迹。
妙红从门外走进来,还没迈进门槛,便直直坐在了门框上。
已是两天过去,上官寒雨竟像人见蒸发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都怪我,这节骨眼上竟然贪睡。小姐跑出去也不知道。”话她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但每每一开口,眼泪就不争气的留下来。
林南也不开口回答。答案似乎就在口边了,却总是吞咽下去。
他不能信,也不愿信。像她那样的女子,就这样无声的消失在世上。
“现在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找,我们且慢慢打听着。”林南站起身来,几夜没睡安稳,身形有些迟钝了。
“上官将军定案的证据,我似乎已查处了眉目,先下还要去见个人。”
妙红不明白,为什么将军一家人都死了,林大哥还要紧追不放。她只着急小姐的姓名,若是小姐因她的倦堕而死,那她便一辈子也笑不出来了。
“林大哥,你说,小姐她…”
不等妙红说完,林南忙截住了她。他听不得那个字,更受不得那个字放在她后面。
“郡主一定不会有事的。总有一天,我们能再相见。”
一定可以。
第十一章 醉琴春阁
更新时间2009-11-1 21:29:16 字数:2482
人都说,江南的女儿,是水一般娇媚的体态,花一般娟丽的面容。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想稳稳当当的藏在心坎里,是世间男子的心声。
醉琴阁里的女儿们,怕是让男人在心里也疼不够,恨不得搓进皮肉,一时一刻也不分开。单是那穿梭厅堂,端茶递水的下旦们,已是眼波流转,姿容俏丽。让闲坐在厅堂上等姑娘的官爷们,忍不住伸出手去,上上下下占点便宜。姑娘们也不恼不怒,吃的就是这口饭,钱虽然没有,但人气儿攒着终究不是坏事情。说不定运气来了,还能被有钱的男人买回家养着,后半辈子再不用风尘劳碌。于是一个个笑靥如花,脸上能酿出蜜汁来。
“爷,红椹姐姐可就要下来了,这要是让她看见,怕是要扒了我绿衣的皮。”绿衫的女子衣襟半开,粉色的肚兜早被男人一手撩起,在衣下狠命揉搓着。
绿衣一只白嫩的小手抓上男人腕处,样子是要把那双毛手从胸前抽出。但轻柔的力道,反像是挑逗一般,引得男人轻哼一声,另一只手攀上了女人腰畔,急急的往亵裤里探。
“小贱人,也不等姐姐,自己倒吃起独食了。”说话的女子白衣上衬了见猩红的小袄,媚眼如丝,脸上做出副生气的表情,却任谁都看得出是装的。
男人眼睛一亮,手从绿衣身上撤下,临了不忘了在女人胸上满满抓了一把。
绿衣看着男人眼巴巴跟红椹进了内房,整整衣衫,倦倦的打了个呵气。
正此时,卷帘轻响,袅袅进来个女子。不过三十的岁数,云鬓青丝,身段细娆。只可惜左脸上一块骇人的叶状胎记,暗红颜色,让还算美丽的眉眼都没了光泽。
本来勉强算个美人的,只可惜…绿衣瞧着邬采衣走近,福了个身:“奶奶今日回来得倒早。”
邬采衣漫漫的瞟了她一眼,轻哼一声算是答应了。绿衣也不停留,又去招呼新进来的男人。邬采衣放下手里的织缎,将胸前的木哨举到唇边,木哨发出短暂而清脆的一声。
男人已到了邬采衣面前。
“那女人想的如何了,倒是答应了没有。”邬采衣也不看他,展开织缎仔细端详着花色,
“自奶奶早上走了,她便没开过口。”
倒是有几分脾气。也罢,刚来醉琴阁的女人,哪个不得闹上一阵子,更何况这个还是鬼门关回来的,一般的法子自是对付不了她。
“这缎子你拿回去,对着样子仔细查查,把织错的地方一针针给我拆干净。”邬采衣将织缎向前一推,像是在吩咐个女人。
男人也不开口,拿了东西便退了。
邬采衣四处应酬了一番,难免被灌下了几杯。客人招呼的差不多了,她理了理鬓发,转身入了侧廊,一直走到尽头,是间昏暗的卧室。
邬采衣以为上官寒雨定还卧在床上,却不想推门进去,看到人正对着窗口发呆。
“还有多久除夕?”上官寒雨听到门响,也不回头,料到来人是邬采衣。
“就是后天了,姑娘怕是睡糊涂了吧。”自从她“捡”了她来,把她从阎王手里硬生生抢回了人间。一个几乎死定了的人,在床上不人不鬼的养了二十几日。如今比起那个落雪的晚上,已是全然换了个模样。
就是在她这万紫千红的醉琴楼,也没有过几个这等姿色的女人。邬采衣看着上官寒雨的背影,心里想着男人要是见了她,定要如痴如狂不行。
“就是后天了么,日子过得真快啊。”上官寒雨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邬采衣看她想心事想得出神,也不相逼。斜倚着身子倒在榻上,吊着茶壶满了杯水,抱着暖手。
“念柳姑娘…”良久,她才开口道。
“奶奶不用说了。”上官寒雨也效仿别人的口吻,称她一声奶奶。“念柳已经想清楚,只要奶奶原意答应我三件要求。”
哼,要求。邬采衣心中颇有些不快,她救了她回来,也不问她身世背景,原意给她口饭吃。她倒要与她谈起条件了。
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答道:“什么要求,姑娘先说来听听。”
“念柳可否…”上官寒雨咬咬嘴唇:“只卖艺不卖身。”
果然是这条,她邬采衣料到她就要提这条。邬采衣心中暗喜,这更加证明念柳还是处子之身,再看她的言谈举止,定是出身不低。
如此人物,正和她口味,一出手就是笔大买卖。
心中虽是欣喜,面上却做出难色:“念柳姑娘这可就难为我了。虽说我这醉琴楼是供爷们赏乐听曲的地方,但爷要做些别的,咱们也从不拒绝。今日如果为念柳姑娘开这个先例,那以后我怎么跟别的姑娘们交待,怕是人心不服啊。”
上官寒雨心中微微一沉,她早料到邬采衣不会同意这条,却还是没制止住心痛。提出来,不过是为了让邬采衣先拒绝了,便不好回绝后面的条件。
她即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便有一颗死过一次的心了。身上的这层皮肉,留着清不清白又有何干。她曾经只愿下辈子变个男人为父亲报仇,但如今她已经死而又生,却还是个女子。
已经没有理由再逃避,就算是女人,也要做该做的事。
上官寒雨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念柳的一个壳而已。
除去这壳,她是别的什么也没了
邬采衣见念柳半晌不开口,以为她又要回绝,便开口圆场道:“我知道姑娘不是一般女子,我也不难为你。我们各让一步,我给姑娘十日时间,这期间姑娘只弹曲,不待客。等到十日之后,姑娘自己挑个钟情的男人,也好有个痛痛快快的开始。”
念柳却没想到邬采衣对她还有这般“优待”。其实说是优待,邬采衣也不吃亏。像念柳这样的国色,她只会让最有头脸的人点她。到最后,无论念柳选了谁初夜,邬采衣都能牢牢赚上一笔。
“好,那念柳就让一步。但这第二个要求,请奶奶准许。”念柳淡淡又道:“我若想离开,奶奶您不要阻拦。”
邬采衣心中暗笑,岂可容你如此自由来去,倒时自然让你脱身不了。但她面上并不回绝,权宜之计,暂且点了点头:“那三呢。”
“第三个要求,请奶奶允许我与外面的人来往信件。”
邬采衣却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她以为念柳是个无依无靠,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冒着风雪割腕自尽。没想到她竟然还有相熟的人在南京,难道是情郎不成。
“奶奶不必多想,他是我远房的哥哥,也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只是给他报个平安,别无他求。”念柳心中紧张,这一条她必须让邬采衣答应,若是联系不上林南,她活在这水深火热的地方又有何用。
邬采衣心中权衡了一下,也罢,答应了她,到时候见机行事也不迟。于是女人对念柳微笑一下,道:“这个容易,我派个绿丫头专门给你送信便是。”
念柳见她答应了,便不再多言。复又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萧瑟的冬景。素白的脸在夕阳下,闪耀着柔和的颜色。
邬采衣见她不再有要交谈的意思,索性悄悄走出了屋子。
于是京城传言,名阁醉春新添了位姑娘,貌若桃李,倾国倾城。
深冬落雪,正是除夕团圆的日子。
第十二章 美曲佳人
更新时间2009-11-1 21:30:07 字数:2065
颜逸云恹恹的跟在颜天宸后面,踏进了醉琴阁的大门。
他是个从来不喜风月的人,不听曲,不看戏,更不要说去烟花柳巷找姑娘。家里正室虽还没娶,偏房侍妾却是不少,需要的时候自然有女人服侍。
“依我说不如牵两匹好马去围外打猎,那才是真乐得清静。”
正月初一,正是攀亲附贵的大好日子。颜逸云家一早就是门庭若市,虽说他并不是个多么得宠的阿哥,但终究掌握一方兵权,因而还是颇为炙手可热。颜天宸家就更不用说,他自小跟在皇阿玛身侧,与半个宰相无异。如今颜炎烈龙体常有不适,就快是定太子的时候。达官显贵们自然是抓紧一切机会,捂热与颜天宸的关系。
兄弟俩是万般不同,但有一点默契,就是不喜欢应酬交际。于是早早的,颜天宸就把颜逸云拉出了阿哥府,换上便服,出来找清净。
“这冰天雪地的,塞外哪里是人呆的地方。你就多多包涵,照顾为兄年老体弱吧。”颜天宸说罢,还佯装咳嗽了两声。颜逸云拿这兄长没有办法,他也不敢别处乱晃,怕被好事的人认出来了,又是一番叨扰。
听曲便听曲吧,不过是消遣而已。
邬采衣见颜天宸踏进了屋子,忙整理步子迎了上去。若是别人,邬采衣不想睬便也不睬了,但偏偏颜天宸不同。虽不知道他身份究竟如何,但那一身脱俗的气质,让邬采衣明白得很:这公子绝非等闲之辈。
“颜公子,今日专程可是来听奴家弹曲的?”能听得邬采衣亲自奏曲的,全南京并没几个人,颜天宸算是一个。女人娇嗔着就向颜天宸臂弯里靠,男人也不犹豫,轻轻揽将过纤细腰身,算是答应。
“呦,这位爷是?”邬采衣看着颜天宸身后的颜逸云,后者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像是看本索然无谓的经书。
今天兀的来了两位财神,这一年算是讨了个开门红。
“呵呵,这是颜某的胞弟,听说采衣你琴技不凡,定要跟颜某来欣赏欣赏。”
看颜逸云那冷冰冰的表情,邬采衣便知道颜天宸不过哄她而已。但女人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了,还是做出一副羞涩惊喜的表情,向颜逸云屈膝福了个身。
这大好的机会,她哪里会放过。
“采衣那点雕虫小技,哪敢在两位公子面前卖弄。再说奴家相貌丑陋,怕会坏了公子们的雅兴。”她低眉顺手的说道,似是再自然不过:“公子可听说奴家阁里来了位新姑娘,那模样生的,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也不过分。前几位听曲的爷,都是欲罢不能。公子若是也想尝尝新鲜,不如随奴家去这位姑娘房里听琴。”
欲罢不能,可真是“欲”罢不能吧。颜逸云冷冷一笑,看着满屋的淫声浪语,任是再美的琴声也全成了俗物。什么听琴,明明就是个寻欢**的地方。
颜天宸也不管身后的颜逸云,径自跟邬采衣登上了楼梯。颜逸云自是不想一个人呆在那污浊的厅里,便也迈步跟了上去。
房间是向着阳的,隐约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水仙香气。东西不多,除却床榻,梳妆镜台,便只有一张高脚的机子,散散放着些宣纸毛笔。靠近后墙处,垂下一张若有似无的纱帐,后面隐约坐个女子,抱一张翠绿的古琴。
看着那纤细的影子,颜逸云不禁皱起眉来,心中微微扯动。这女人,竟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采衣缓缓退了出去。帐后的女子也不开口,轻点下头算是行礼。随即手指旋动,琴声便发了出来。
起先是轻盈跳跃着,似春日好梦,令人留恋神往。正缠绵间,猛然间一个极高的颤音,惊醒了春梦。琴声突的呜咽了起来,沉重而低缓,一声一声扣在人心上最脆弱的地方。一音一个战栗。
颜逸云虽不爱听琴,但却并非没有听过琴。宴饮聚会,难免会有琴师助兴。那些琴师无一不是是鹤立鸡群,技艺高人一筹之人。但在颜逸云听来,无非手下利落,琴韵和谐而已。
而这女人的琴声,虽然并不是万全的圆润纯熟。但声声都似是泣血而奏,直教人连心跳也慢掉半拍,迷醉在琴音之中,如临幻境。
一曲奏罢,两人竟都忘了说话。良久,女子才开口问道:“刚才弹得,是奴家儿时师父所教,名为《繁华忆》,不知两位公子可喜欢。”声音清清淡淡,似是琴韵犹存。
那嗓音如此熟悉,把颜逸云一把拉出了梦境,愕然的看着帘子,竟像是掉进了另一场梦。
是她?怎么会是她?这种地方,居然又再遇到。他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只呆在原地没有动作。
倒是颜天宸先开口应道:“姑娘琴技果然超凡脱俗。只是在下听来,曲调未免有些太过凄清了,与姑娘轻轻年纪不太相符。莫非姑娘身世坎坷,才奏这样一曲,聊以慰情么?”
念柳听闻这话,不禁也是一怔,没想到这男子,竟然凭一首曲子便看穿了她的心事。果然曲如其人么,她方才弹得太投入了,忘记掩饰真情。
“公子多心了,奴家并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不过是有感而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