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碇贞夫前脚回去,井坂和小智后脚便踏进家门。
“呆呆还是没有找到。”小智显得很失望,“会不会死在哪里了?碇叔叔说,如果死了的话,清洁队或卫生所会负责处理,所以马上就会知道的。”
“那里的人怎么说?”
“没有,说是没有处理过任何跟呆呆长得很像的狗。”井坂回答,因为很在意小智,所以用词很小心。
“呆呆对人没有戒心,说不定开车经过的人跟它玩,觉得它可爱就带走了。”
小智靠在墙上闷不吭声。本间和井坂对视了一眼。
“爸爸。”小智低声呼唤。
“什么事?”
“卫生所里有好多狗。”
本间想,糟了。因为他知道身为父亲、身为大人,他将面临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
“那些狗都要被杀掉吗?为什么会有人把狗丢掉呢?那些人为什么要养狗嘛?”
我就知道,我也不想回答。井坂摆出这样的脸色,摸着脸颊低下头去。
“为什么呢?”本间回答,“爸爸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做那种过分的事。我虽然不明白,但我们家不会那么做,而且如果看到有人那么做,我们也会想办法阻止。很遗憾,爸爸一个人的力量,能做的大概就是这样。”
井坂微微弯下腰,看着小智,说:“久惠阿姨不是说过了吗?这世界上有很多浑蛋家伙。养了狗却不负责任的那些人就是浑蛋家伙。”
然后他将小智拉到一旁说:“先去洗个手。洗澡水马上就烧好了,去洗个澡吧。累了吧?”
小智慢慢地转身走出厨房。剩下的两个大人同时发出了叹息。
“卫生所那种地方,连我都觉得不好受。”井坂压低声音说。
“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只不过真的是有很多狗,看了真叫人难过。”
井坂正准备往流理台的方向走过去,突然停下脚步说:“对了,差点忘了。”他将手伸进上衣内的口袋,掏出印有照相馆名称的信封。
“刚才我们要出门的时候来了电话,说是放大的照片洗好了。我本来还想该怎么办,结果照相馆就在去卫生所的路上,我又担心你要专程跑一趟太辛苦,所以就帮你拿了回来。”
其实本间早忘了,原来是那张拍立得照片,因为不太可能成为什么线索,心里便放弃了,结果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太好了,我都忘了。”
见他拿出照片来看,井坂又道:“店员说,因为原来的照片焦距不对,放得太大反而看不清楚。这是最大限度了。”
大概是B5复印纸三分之二的大小,那间巧克力色外墙的房子被放大了,但并没有因为放大而有什么戏剧性的变化,一如店员所说,反而有种模糊不清的感觉。照片上只有那个房子和两个女人,以及那盏模糊的照明灯。
这时本间突然发现——
一开始他以为是眼睛的错觉,于是赶紧从旁边的抽屉里翻出小智还是谁送的放大镜,对着照片重新仔细察看。
果然没错。
怎么会有这种事?
“怎么了?”
在井坂的质疑下,本间抬起脸递上照片。
“井坂兄,你看棒球吗?”
“这个嘛…”
“去球场吗?”
“去呀,东京都市圈里较大的球场我几乎都去过。”
本间闻言有些兴奋。“那井坂兄就你所知,有没有照明灯的方向相反,也就是对着球场外的奇怪棒球场呢?”
井坂眨了眨眼睛说:“呃…什么意思”他拿出老花眼镜,架在鼻梁上面,将照片拿在手上。
本间指着照明灯的部分问:“这是棒球场的照明灯吧?”
“没错。”
“所以说这个房子就盖在球场旁边,没错吧?”
“是。”
“好,你再看仔细点。”
本间用手指敲着照明灯的一个个电灯泡。其实照明灯只是在画面的左上角稍微被拍到一点而已。
“放大之后我才发现,这个照明灯的每一个灯泡都对着这个房子的方向,对吧?也就是说,是对着外面。因为棒球场里面是不可能盖房子的。”
的确如此。照明灯的灯泡面对着镜头,照着巧克力色房子的方向。
井坂将鼻子凑在照片前面仔细观看。
“是…你说得没错。”
“你对这个球场有没有什么印象?”
井坂拿着照片,侧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慢慢地问道:“你对棒球…”
“没什么兴趣。”
井坂点了点头说:“我想也是。因为如果你看过棒球场的照明灯,立刻就会知道要改变灯泡的方向很困难。”
“噢…是吗?很困难?”
“一般照明灯都是对着球场中间,不然就没什么意义。要将灯光照向外面的话…”
“除非是什么可以掉头的设计。”说完,本间自己也觉得好笑。
井坂也跟着笑了。“如果能使用那么厉害的照明灯,马上就会被报道了。像神宫外苑那一带就很阴暗,比赛结束后,将照明灯转向球场外照亮观众回家的路面,不也很好吗?”
本间将照片放在一旁,搔着头思考。
但是这张照片拍到了奇妙的现象,却是不争的事实。
“对外投射的照明灯…”井坂还在纳闷。
第十三章
本间打电话询问对方住址,接电话的女子告诉他从新桥车站前的火车广场该怎么走过来。位于新桥车站日比谷出口前的这个广场,展示着货真价实的Cll号蒸汽火车头,虽然不如涩谷忠狗广场那么有名,但还算是一个相当热门的约会见面场所。
拉海娜酒廊还在营业。接电话的女子语气有些自傲地表示,他们开店已经十年了,老板和妈妈桑都没有换过人。
本间想真是太幸运了。因为特殊行业的变动十分剧烈,虽只过了两年,他早已作好面对老板或店名可能变更的心理准备。
大概是沟口律师交代过了,本间询问关根彰子的就业经历等资料时,那个姓泽木的女职员态度很亲切。本间将这些资料整理如下:
一九入三年三月来到东京任职于葛西通商
一九八四年夏天起开始有信用卡借贷的问题,搬离宿舍,改住锦系町城堡公寓
一九八五年四月起于新宿三丁目的金牌酒廊兼职
一九八六年春因为劳累而感冒住院十天,经济状况愈发恶化
一九八七年一月讨债公司变本加厉,不得已自葛西通商离职
一九八七年五月申告破产。搬离城堡公寓转往金牌酒廊同事宫城富关惠家借住
一九八八年二月确定免责。辞去金牌酒廊工作,转往新桥拉海娜酒廊。二月起自宫城家搬往川口公寓居住
一九入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母亲于宇都宫发生意外并身故
一九九O年一月二十五日为保险金一事拜访沟口律师
一九九O三月十七日失踪
本间决定根据这个表反向调查回去。先从拜访沟口律师开始,接着调查拉海娜酒廊,然后视在拉海娜酒廊调查的结果,决定去宇都宫还是金牌酒廊,或拜访当时让关根彰子借住的同事宫城富美惠的家。
由于寻找呆呆未果,小智晚饭吃得不多,一脸难过的样子。本间出门前到他房间瞄了一下,他正在跟朋友通电话。因为最近没有时间照管他,电话占线时间太长的事就放他一马吧。
从家里到车站,本间还是决定搭出租车,再改搭电车,所以感觉今天没有用伞的必要。虽然还不能像平常一样走路,但比起之前到今井事务机公司调查时,他至少可以不用依靠外物行动了。
栗坂和也提出要他帮忙是在这个星期一,今天是星期五,才第四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受伤的膝盖不可能会有戏剧性的好转,本间想,应该还是意志力的作用。
复健疗程规定每星期两次,原则上排在星期一和星期五,所以今天等于是逃课了。可是看这腿的状况,本间倒是没什么罪恶感。他甚至觉得,比起那种无聊的疗程,比起被理疗师折磨,现在这样反而更具疗效。对于自己拼命找理由把行为正当化的想法,本间不禁苦笑。
“搞不好又要接到挨骂的电话了!”
虽说是复健,但不是在医院里做。从警察医院出院后,朋友推荐了这家运动健身房,说不妨当作恢复身体机能的训练去试试看。据说那里跟几家私立医院有合作关系,可以和医生联系,安排系统的训练课程。
不管是公立还是私立,东京都内与郊外的医疗机构都面临人手不足、资金短缺、设备不够等问题,最主要的原因为地价高涨。要想增加土地盖新大楼、引进新设备,动辄就要上亿的花费,根本就是难以实现的梦想。所以复健设施成了首先被放弃的项目,只能朝委托他人经营或合作的方向发展了。
受理本间这一疗程的治疗师今年三十五岁,是位在大阪土生土长的女子,三年前结婚。她先生任职干在全国都有分支机构的外食产业,她因先生的调职而来到东京。此人个性爽朗大方,只是每次本间累得汗如雨下,她却坐在柜台里,一副事不关己的脸色说着风凉话:
“不行呀,我就说东京的男人吃不了什么苦。”听着令人恨得牙痒!
东京吸纳各地来的人,很快就能将他们同化。奇怪的是,偏偏关西人始终能保持本色,他们的关西口音也拥有强韧的生命力,尽管语尾变化是“标准语”,但音调还是一如从前,一听就知道来自关西。
本间对此不禁产生一抹憧憬的感觉,自己虽然是东京出生的,却不是东京人,偏偏对于自己的籍贯地又没有可称作“故乡”的认同感。
本间的父亲是东北乡下贫苦农家的三男,二十岁那年来到战败后的东京找工作糊口,当上了警察。应该说他是想到东京来,所以才当了警察。当时的东京有严重的粮食不足问题,因此对外来人口有所限制,唯有答应当警察才能五条件迁居到东京。
父亲并非抱着什么坚定的目标,也不是为了维护社会正义,只是为了糊口、为了明天的生活而当警察的。
本间想,这也难怪。当时的日本人失去了过去坚守的生活信条,就像是没人操纵的木偶一样,只能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一时之间不可能找到新的生活目标。
父亲就这样抱着当初的想法,平淡地过着他的警察岁月。反而是母亲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本间居然受到父亲的熏陶与感化,也当上了警察。
“毕竟是流着同样的血吧。”母亲说话时的神情带着些许不安。
因为自己是过来人,她一开始便对儿媳千鹤子有着奇妙的同情。
“如果想分手,没关系,直说无妨。千鹤子抚养小智长大成人需要的赡养费,我会帮你跟俊介要的。”母亲甚至还如此公开宣布,本间听了不免有些愤愤,但当时千鹤子却一笑置之。
如今他的父母和千鹤子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们三个都是北方人。母亲和父亲是同乡,千鹤子出生于新泻县的大雪地带。每次回老家,在聊天的时候,本间总是突然会有种抽离的感觉——四个人中,只有我没有故乡的记忆,我没有根的印象。
千鹤子说过:“你不就是东京人吗?”但本间从来没有这种意识。
他认为自己的家所在的地理上的东京,和所谓“东京人”、“东京之子”的东京,在定义上有着不言而喻的差异。固然俗话说“没有连续住上三代,就称不上江户人”,但这种差异是无法用如此肤浅的方式界定的。
本间觉得关键在于人能否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和东京是连在一起的”。而这种时刻的“东京”才是“故乡的东京”,“能够生养与教育下一代的东京”。
然而,现在的东京已经变成人们无法扎根与生存的土地了,既没有泥土味,也不再下雨,而是一块无法耕作的荒地。它有的只是作为大都市的机能性罢了。
就像汽车一样,无论设备再豪华,性能再棒,人们还是不能在车里生活。汽车只是偶尔乘坐,为了方便而使用,偶尔开去整修、清洗,到了使用年限或用腻了便换新车。汽车不过就是这样的东西。
东京亦然,只是刚好没有其他车的性能比东京这辆更好,就算有,也只是某些特性较强。大多数人已经用惯了,其实只是把它当作随时可以替换的备用品看待。
人们对于随时可以买来新的替换的东西是没有归属感的,不会将这样的东西称为故乡。
因此,现在东京的人都是失根的草木,大部分人赖以生存的其实是父母甚至祖父母所拥有的根源记忆。
但是这些根源其实多半很脆弱,来自故乡的呼唤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沙哑,所以失根的人数有增无减,本间认为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或许正因这样,当他为了工作奔走在大都会之中,听许多人说话,从他们的言语内容、语尾变化、音调变化、遣词用字,很明显能感受到对方的故乡在何处时,他就会有种伤感的情绪。一如同伴在一起玩耍,随着天色渐晚,一个个朋友被母亲的呼唤声叫回家,没有人来叫自己回去,最后竟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这种孩子般的心情。
晚上八点三十分,本间推开拉海娜酒廊大门时,前来迎接他的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就带着点博多地方的口音。是啊,九州岛也是吸引力很强的土地,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在那里出生的人。
本间不禁想,在这里上班时,关根彰子是否也曾提起故乡宇都宫呢?
“如果猜错了,对不起,请问你是警察吗?”和奉间面对面不到五分钟,拉海娜的妈妈桑便这么问。
“猜中了!”本间笑着说,“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耸了一下裸露的肩膀。她穿着一件露单肩的连衣裙,可以看见光滑圆润的右肩和半爿锁骨。脖子上有一颗小黑痣,正好在衣服的延长线上,说不定是故意点上去的。
二十叠大小的狭长空间里,有一个马蹄形的吧台和两个包厢。装潢很简洁,墙上只挂了一张海报大小的巨幅树木照片。
员工只有大概是在这里打工的年轻男孩和两名年轻女孩,一位是那个有博多口音的小姐,另一位则像是这里的老大姐。
本间坐在吧台最靠边的位置,吧台里面除了妈妈桑,还有一位从这里只能看到侧脸的调酒师。他长得有点像井坂,本间感觉很有趣。
酒廊外面挂有招牌,但看起来并没有喧嚣的感觉。和巴克斯不一样,这里没有卡拉OK设备。作为一间酒廊,这里的装潢和摆设并没有花费太多金钱。吧台另一边放着一个笨重的大花瓶,里面插着花,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假花。如果是高级酒廊,就一定会插鲜花。
固然这里不能既是很大众化,却是生客难得上门的一家店,就像是公司的中层主管,薪水不是很高的那种,偷偷保留给自己一个人享受的酒廊。现在坐在店里面的四名客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属于同一个团体。
这是一个能让人数少的酒客感觉轻松的地方,所以才能维持十多年吧。
本间只是开口说“认识以前在这里工作的女子”,但是妈妈桑大概已经心知肚明,提出第一个疑问之后,便接着问:“你要找谁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知道我是警察。”本间说,“也许我只是跟以前在这里上班的女子交往过,来到这里怀念旧情而已。”
大笑之后,妈妈桑说:“像我们这种店不会有那么奇特的客人来。
而且我大概都掌握店里小姐与男人的关系,不认识的男人想来这里诈骗,门儿都没有!”
“掌握?”本间用手指稍微挠了一下太阳穴,“该不会是斡旋吧?”
“死相!会说这种话的人,肯定就是警察。”
本间故意做出吧台上有什么东西被拍落的搞笑动作。
“你不出示证件吗?”
“怕吓到其他客人。”
“说得也是,会扫兴的。”
妈妈桑说完,咬着涂有粉色口红的嘴唇,想了一下问:“你是樱田门的人?还是这附近的…对了,你是丸之内警局的吧?”
“丸之内警局的人会到这一带喝酒吗?”
“因为不是辖区,所以才能放松吧。当然,他们不会说自己是警察,可我们就是看得出来。”
“为什么?”
“气味吧。你们的眼神都很犀利,不像一般的客人。”妈妈桑夹紧手臂,做出观察四周的表情。
“谢谢你啊。”
“你是樱田门的吗?”
“嗯。”
“是刑警吗?应该不是重案组的吧,因为那里的人不会一副上班族的打扮。”
“是刑警。”
没有刑警证件的搜查行动。本间还是摸索着从西装内袋掏出没有头衔的名片放在吧台上,妈妈桑双手拿起查看。
“本间先生吗?请问有什么事?跟在我们这里上过班的小姐有关系吗?”
本间在凳子上重新坐好。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到两年前的三月为止,曾在这里工作过的关根彰子小姐?”
妈妈桑先是看着本间的脸,然后转向调酒师的方向。侧着脸的他大概也在竖耳倾听,这时也转过头来。
“菊地师傅,你听见了吗?说是要找彰子。”妈妈桑对调酒师说。
调酒师没有停止擦拭酒杯的动作,点了点头。
“嗯,我听见了。”
“看来你们还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本间说。
“因为薪水还没结算,就跑得无消无息了嘛。”
“就是说嘛。”
妈妈桑探出了身体,因为紧压着吧台,肩带深深陷入了左肩的肉里。
“这种事我们店里可是头一次发生。我常说自己很会看人,就是太相信自己了,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
妈妈桑将右手放在心脏上方,仿佛那打击还留在胸口似的,然后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睁大眼睛问:“你在找彰子吗?”
“没错。”
“那女孩犯了什么罪?”
“不,没有,所以我才没出示证件。”
在这里,还是拿和也出来当挡箭牌吧。
“她和我的侄子订了婚,可是好像临时变卦,不见人影。我侄子心想人跑了也没办法,其实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但借给她的钱总得要回来吧,所以才要找她。我侄子嘴里是说‘欠债不还的人死了算了’,可是站在我这个媒人的立场,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散了。”
妈妈桑和调酒师又对视了一眼。从正面来看,调酒师长得比井坂帅多了。
“彰子订婚了呀。”妈妈桑轻声地自言自语。
“你的侄子也是警察吗?”
“不是,他在银行服务。”
“是吗…彰子要嫁给银行的人当太太呀。”
“她看起来不像吗?”
“话也不是那么说啦,只是…该怎么说好呢?因为她不是细心型的女孩,有个神经质的先生会很辛苦的。”
“她不是居家型的女孩吗?”
“有点吧。”妈妈桑微笑说,“对于打扫房间、洗衣服什么的好像不是很喜欢。”
这跟逃离方南町公寓的“关根彰子”就大不相同了。
妈妈桑的年纪看起来——快要四十岁了吧,有点丰满,从某个角度看会有双下巴。比起关心体重计上的数字,她现在看着本间的目光更加专注。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不知道彰子在哪里。总之两年前她那样离开之后,连个贺年卡也没有寄来过。”
妈妈桑的这句话可以只听表面意义,又似乎有所指,听起来好像是说:“你的身份虽然很明确,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所以就算我知道彰子的住址,也不会轻易告诉你。”
本间不禁苦笑道:“当然我的目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想,如果能知道她在这里工作时的情形,甚至能知道一两个她朋友的名字,就太好了。”
在妈妈桑作出回应之前,本间又赶紧补充说:“我侄子也知道她在酒廊工作过的事。最近这种兼差的粉领族也多了,所以他不在意。
婚事不是因为这件事而破坏的。其实是我侄子太任性,彰子终于受不了他了。”
“这种情形最近倒是很多。”妈妈桑笑了一下。
“彰子是个朴实的人吧?”本间故意套话,“比起我侄子,她实在许多,又不乱花钱。”
这是指破产之后,生活用度应该很吃紧才对。果然,妈妈桑听了点头:“她的开支好像比较紧,用钱很小心。”
“现在店里面的小姐是她当时的同事吗?”
“玛琪是。”妈妈桑指着那个看起来像是老大姐的女子。本间隔着肩膀看着她,她正在招呼一名稳重的中年上班族,两人不时地耳鬓厮磨,低语谈笑。
“关根小姐跟同事相处得好吗?”
妈妈桑抬起形状漂亮的眉毛说:“还不错呀。”回答得有些暧昧。
“威士忌变淡了。”妈妈桑边说边拿起新的杯子,将冰块放进去。
“既然你能掌握小姐与男人的关系,应该也很清楚她们的女性朋友吧?”
本间拿出从相簿抽出来的假关根彰子的特写照片给妈妈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