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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藤大姨喜欢阿爸,认为阿母很碍眼。之所以在阿铃面前装成疼爱她的好大姨,是冈为她认为这样做,阿铃也许会喜炊她更甚于自己的亲生阿母。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就算阿藤大姨没那么做,阿铃也是喜欢她的。为什么不那么一直维持下去呢?
因为太过悲哀和气愤,阿铃说不出话,只是用坚定的眼神笔直地回望阿藤,仿佛在告诉她:“我听到了,全都知道了。”
“哎,阿铃,你那样瞪着大姨,大姨会害怕呀。”
阿藤垂下眼睛。她应该没有看穿阿铃的心思,不过显得有点胆怯。
“真拿你没办法。那,老板娘,你可别忘了喝药。”
阿铃紧张地看着阿母喝下汤药,要是有一喝就见效的神奇药物不知有多好。
“会苦吗?”
“有点。”多惠笑着。
“阿铃,你绝对不能舔汤药碗玩啊。”阿藤厉声叮嘱后,端着空碗离去。
“挨骂了。”
多惠和阿铃相视而笑,没多久,两人手牵着手睡着了。又过一会儿,阿蜜出现在房内角落。她看着两人的睡脸,双唇微微嚅动着像在唱着歌。
第23章
翌日,白子屋和浅田屋众人聚在屋里,各怀鬼胎静候着。捕吏头子向岛辰太郎和手下阿德也押送阿由来了。
阿先事先叮嘱过阿铃不可以看罪人,不让她在场,所以阿铃躲在楼梯后面偷看。
果然是驱灵比赛前自称是白子屋阿静来到船屋的女孩,和那天像个大小姐的穿着打扮相比,今天她穿着缝了补丁的寒酸衣物,发髻凌乱。大概很久没洗脸,脸颊脏得发亮。
“快,快上去!”
辰太郎头子催促地推着她,阿由不由得脚步踉跄,气得像一只饿狗般露出牙齿瞪着头子。她的腰上绑着捕绳,双手反剪在后,阿德在她身后紧紧抓住她的双手。她抬起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脚踢向头子。辰太郎头子似乎早就料想到她会这么做,巧妙地躲开并狠狠甩了阿由一巴掌。她猛然垂落下巴,脸颊上印了个大红手印。
阿铃还是头一次看到腰上绑着捕绳的人。她很怕,怕得舌头像要缩回喉咙深处。
太一郎和七兵卫并立在铺子前迎接头子一行。七兵卫看到前来众人,说是不能让料理沾染上罪人的秽气,命太一郎回厨房,脸上则挂着阿铃从未见过的严厉表情,站到阿由面前。
“欢迎光临。”他从丹田里挤出丝毫听不出欢迎意味的声音说,“你该不会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这里正是你干过坏事的料理铺。”
阿由抬起眼把脸挨近七兵卫问:“你是谁?”
声音跟那天听到的很像,但比那天更嘶哑尖锐,而且粗鄙。
“我听说他们愿意让我见白子屋长兵卫才来的,不是来听你这不知底细的老头子说教的。”
“你这婊子,怎么可以这样对七兵卫老板说话!”阿德在阿由身后推搡,“你知道你给船屋添了多少麻烦吗?难道连声抱歉都不会说?”
“阿德先生,算了。”七兵卫说,“反正是个人面兽心的杀人凶手,我根本不期待她会说人话。”
阿由冷笑道:“我确实杀了人没错,但是要说到人面兽心的话,我可比不过他们。他们到了吧?我光闻臭味就知道!就是白子屋那伙人!闻他们身上的臭味就知道他们根本是一群畜生!”
辰太郎头子制止阿由说下去,拉曳着她上楼。“不要拉会痛啊。”“你这贱人给我住口!”阿铃在楼梯后缩着身子听着杂乱的脚步声和两人激烈的叫骂声,真想塞住耳朵。
已经先在榻榻米房等候的白子屋众人看不出困窘或发怒的样子,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真正的阿静今天穿着昂贵的印花布衣服,好像有喜事一样,是为了庆助抓到了冒牌货吗?
阿由被带进房内坐下,榻榻米房里传来喧闹声。阿先应该会送茶上去,阿铃打算等她上去后再偷偷上楼。
这时,有人用力抓住蹲着躲在楼梯后的阿铃的手腕。
阿铃惊吓过度,差点大叫地跳起来,可是抓住阿铃手腕那人先比了个“嘘”的动作制止,然后用另一只手按住阿铃,免得她一头撞上楼梯。
“阿铃,对不起吓你一跳。”
阿铃睁大双眼:“是阿母?”
多惠愉快地偷笑说:“我去上厕所,发现你躲在这里。看起来好像很好玩,我也想一起偷听。”
多惠脸色依旧苍白得像蜡纸,但是眼神发亮。
“可是,阿母,你的身体吃得消吗?不会冷吗?我帮你拿外褂来好吗?”
“不用了,你放心。”多惠在楼梯下悄悄伸长脖子探看二楼动静,说,“从这里偷看,心脏怦怦跳的。就跟七兵卫爷爷喜欢的说书故事里头出现的密探一样呢。”
阿先从厨房出来,阿铃和多惠同时躲进楼梯底下,头上传来阿先一级级登上楼梯的脚步声。阿铃和母亲对望,多惠用手捂住嘴巴缩着脖子。
“阿先大妈没发现呢。”
“今天早上她的表情很严肃。”多惠说,“大概是担心今天的聚会,阿母也很担心……”
阿铃靠向母亲。瘦削的肩膀、凌乱的头发,但是阿母身上的气味和体温仍跟以前一样。
“阿母竟然在船屋这种关键时刻病倒,给大家添了麻烦,真是没用。自已都觉得很丢脸。”
“不会啊……没人这样想的。”
多惠温柔地望着阿铃说:“不过,看到你好像变成辰太郎头子的手下,一脸认真地躲在这里,阿母突然觉得畏畏缩缩的自己很可笑。才想,好,今天就当阿铃的手下,看看白子屋的纠纷要怎么收场。”
楼上房内继续传来说话声。阿由尖锐的怒骂声似乎暂时平息了,但从传出来的都是男人的声音看来,也许辰太郎头子此刻正在讲述他如何抓到阿由的经过。
“你以前也像这样偷看吗?”
“嗯,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啊。船屋一开张就灾难不断,也难怪你会担心。你比阿爸和阿母以为的还要坚强啊。”
“没有啦。”
“有,是真的。看到你躲在这里时我就知道了。”多惠单手贴在心脏上,“那感觉咚一声就跳进我这里,告诉我说,阿铃已经不再是个顽皮孩子了。”
阿铃觉得自己好像脸红了。又有脚步声传来,两人往上瞧,阿先正一级级下楼,下到最后一级停住脚步,忧心地仰头望着楼上。不知道是不是多心,她似乎是垂头丧气地走回厨房。
“一直躲在这里听不到屋里的动静,接下来怎么办?”多惠问。
阿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是跟多惠一起行动,就不方便和幽灵们说话。玄之介和阿蜜也会顾忌多惠,也许不会现身。这时如果蓬发大哭闹事的话,该怎么办呢?
不只是这样,待会儿岛次也会过来,占据岛次躯体的银次阴魂也会一起来。搞不好会演变成极为骇人的局面,这样会不会影响到阿母的健康呢?
可是跟阿母挨在一起成为心意相通的“密探伙伴”这时刻,给了阿铃无可取代的幸福感。她不想失去这一刻的幸福。
阿铃下定决心。“阿母,”她握着母亲的手说,“阿母跟我在一起的话,接下来可能会发生让阿母吓一跳的事。也许阿母会看到很奇怪的事,可能我也会做出很奇怪的举动吓着阿母,可是这些全都有理由,我现在也交代不清楚,事后我会仔细告诉阿母的。所以,阿母什么都不要问,听我的话去做好不好?”
多惠似乎看出阿铃眼神里的认真。她一本正经地点头,回握阿铃的手说:“我明白了,阿铃。”
“那,我们上楼。”
两人弯着腰迅速登上楼梯。阿铃牵着多惠的手溜进众人所在房间的隔壁空房,两个房间只隔着纸门,透过纸门上方的格子窗可以清楚听到席间对话。
“这全是我当年血气方刚犯下的过错……”
说话的是白子屋长兵卫,他正夹杂着辩解说明阿由的出生经过。浅田屋想弄清楚阿由和白子屋的关系,而且他们在怀疑是阿由跟白子屋串通好的。因此就算是家丑,白子屋也不能省去这段说明。
“这么说来,我跟鸟粪差不多,咚一声落地就没下文了。”
本来赌气别过脸的阿由朝榻榻米吐了一口痰,打断长兵卫的话。
“因为血气方刚,跟下女有了关系生下孩子,心想事情不妙就把孩子丢掉。连鸟都不会在有食物的树枝上拉屎,你简直比鸟还不如。”
长兵卫似乎回了什么话,阿由大声痛骂着。阿铃在嘴唇上竖起指头示意多惠,然后双手轻轻搁在纸门上,挪动纸门腾出半寸缝隙。房内的人都在专心听着当事者的对话,完全没察觉邻房有人在偷看。
阿由双手绑在身后,坐在靠近走廊一侧,辰太郎头子压着她的肩膀守在一旁。
“不要说话,给我乖乖坐着。”
“为什么?他说的是我的事。”
“叫你不要出声你就乖乖闭嘴!”
“你以为这样大吼我就会怕你?反正都要被砍头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阿由奋力挣扎想站起来,辰太郎头子差点被她踢倒,阿静和阿陆同时大叫地逃开,茶杯里的茶全泼在阿先努力擦拭过的食案上。
多惠睁大双眼紧贴在纸门缝隙。阿铃打开壁橱,拿出裹着坐垫的蔓藤花纹布巾披在母亲背上。
“哎,阿铃,谢谢你。”
阿铃并非只是担忧多惠身子会着凉。从刚才起她就觉得冷,不过不是日渐转凉进入秋天的那种冷,而是有一种极为冰冷的东西渐渐靠近的感觉——
阿铃暗暗吃惊,轻轻打开面向走廊的纸门往外探看。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林屋的岛次和阿高正登上楼梯,辰太郎头子的手下殿后。一直注意着榻榻米房内的骚动,竟没察觉三人已经抵达。
岛次瘦削的身子裹着条纹衣服,脸上浮现目中无人的笑容,踩着像喝醉酒般的步伐蹒跚前进。阿高则是低着头抓住袖子,由于头子的手下紧跟在后,两人看上去好像罪犯。
阿铃靠近纸门,不禁打了个哆嗦。岛次的表情很骇人,虽然无法指出是哪里骇人,他看上去不过是个大病初愈的男人,五官也跟在船屋帮忙时没什么两样。长相并没有改变。
但是,就是很骇人。就算阿铃不知道他身体里栖息的灵魂不是岛次,不知道银次阴魂的事,大概也看得出这个男人不寻常。路上的野狗若是看到他的表情会不会也吓得逃开?猫儿会不会弓起背、毛直竖?阿高是不是害怕一不小心会跟走在前头的岛次四目相接,才那样无力地垂着头?
“头子,我把林屋老板夫妇带来了。”
手下朝房内呼唤,按住阿由的辰太郎头子应了一声“进来”。
阿高听到辰太郎的声音惊吓得往后退,这名手下抓住她的手腕说:“老板娘,不用怕,你只要老实说出自己知道的事就好。高田屋老板和我们头子并没有要随便抓人或责问准,只是想查出事实。”
这时,头子手下大概没看到,阿高也背转过身没发现,但是阿铃看到了。看到之后暗自庆幸阿母没看到眼前的景象。
因为岛次笑了,翻着白眼露出牙齿笑了。阿铃想到以前在高田屋时,曾在戏棚子看过的偶人,那是一对结着岛田发髻的女人和年轻铺子伙计的偶人(事后七兵卫爷爷对阿铃说明这两个偶人饰演一对陷入苦恋的情人)。偶人师的手操纵着偶人体内的装置,两具偶人就像活人一样又哭又笑,思慕对方。但是当偶戏结束,偶人师的手自偶人身上抽出,向观众讨赏钱时,偶人当下像失去灵魂般咔嚓一声翻着白眼垂着下巴。由于变化太明显,阿铃当时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具偶人不停地眨巴着眼。
——眼前的岛次先生果然只是个偶人。
是银次的阴魂在操纵他。哦,加上这股恶寒!阿铃紧握双拳准备迎接即将发生的事。
众人在房内坐定,七兵卫郑重地干咳一声开口说:“浅田屋老板,白子屋老板,还有辰太郎头子,今天劳烦大家聚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上次在船屋举行的驱灵比赛宴席最后以失败告终,我想揭穿那时不为人知的真相。”
阿由马上叫道:“那我为什么要在场啊?这不是很奇怪?我应该被押送剑传马町监狱吧?还不赶快带我去啊!”
她似乎还没死心。阿铃看着她上扬的眼角和撅起的嘴巴,觉得很可悲。
“阿由,我想问你一件事。”七兵卫没受到干扰,“你认识这个厨师岛次吧?”
阿由对七兵卫吐出一口痰。
“你这像什么样子!”白子屋长兵卫满脸通红地说。才几天不见,他眼角的皱纹似乎增加不少。坐在一旁的老板娘阿秀仿佛想避开臭味似的,一直用手背掩着鼻子。她当然不是因为噙泪才那么做。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真是丢脸。”
“我有你这种父亲才觉得丢脸呢,丢脸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你母亲,”长兵卫瞪着阿南说,“在下女中也是个没用的懒虫。贪婪又嘴馋,知道我的母亲厚待佣工,还三番两次手脚不干净偷东西。你这种烂根子正是遗传自你母亲。”
“那这个让下女怀孕的人又怎么样?”阿由冷笑,“女人一个人是生不出孩子的!”
“当时我太年轻,太蠢了,没眼力看穿你母亲的意图。可是现在不同了。”
白子屋长兵卫盛气凌人地说。阿铃愈看愈觉得讨厌。多惠悄悄拉着阿铃袖子低声说:“阿母真不敢相信竟然有父亲会对亲生女儿说那种话。阿铃,你要继续听下去吗?小心晚上做噩梦。”
“阿母,你放心。”
“白子屋老板,我懂你的心情,不过不要再责怪阿由了。”七兵卫平静地说,“阿由讲话确实不干净,至今为止也给白子屋添了不少麻烦,可是这女孩也有三分理啊。”
阿由对着长兵卫伸出舌头,躲在长兵卫身后的阿静看了皱起眉头。
“简直像只狗。”阿静小声说,“父亲,我想先回家,不想再待在这种地方了。”
“哎呀,是吗?”不待长兵卫开口,阿由探出脸对阿静说,“千金小姐果然不一样,像白砂糖一样既优雅又不知肮脏。可是啊,你千万要记住,我可是你的姐姐!”
阿静泫然欲泣地说:“你才不是我姐姐。”
“不,我跟你是亲生姐妹,再怎么讨厌我,你身上也流着跟我一样的血!”
一直默不做声的阿秀,突然探出身子凑近阿由,甩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阿由的脸歪向一旁,脸上浮出掌印。
“住口!”阿秀咬牙切齿怒斥,“再污辱我女儿,小心我扭掉你脖子!”
阿由仰天狂笑,说道:“听到没?头子,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白子屋老板娘竟然破口大骂!老板娘,你也真有两把刷子。再怎么装高贵,只要听到你这样说话,大家马上知道你出生在什么家庭。”
席上又骚动起来,长兵卫大吼,辰太郎头子抓着阿由发髻斥责,七兵卫则揣着手愁眉苦脸。这时,浅田屋的媳妇阿陆突然双手抱头喊着。
“啊,头好痛。很不舒服,我头昏眼花。”
“你没事吧?”丈夫松三郎夸张地搂住阿陆说,“阿爸,阿母,你们看,阿陆脸色很坏。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嗯,嗯,看到了。这人,”阿陆指着阿由说,“这人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破烂、瘦削的女鬼。”
阿秀像鞭子一样刷地回头。
“什么样的女人?右脸颊有黑痣吗?嘴角下垂的女人?”
阿陆痛苦地弯着身子,点头说:“是,是,是的。她正在笑着,斜眼看着白子屋老板娘。”
“是阿金!”阿秀大叫,“阿静她爸,是阿金的阴魂回来了!那贱人,她还想对你作祟!”
阿金大概是长兵卫年轻时染指的那个下女,也就是阿由的母亲。阿由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大变,激动的态度跟之前很不一样,眼睛睁得老大眼角像要裂开,黑眼珠发出愤怒的精光,不顾双手反剪,跳起来扑向阿秀。
“不准说我母亲坏话!”
两三个食案砰砰地摔了一地,女人们尖叫着起身。多惠当下避开纸门缝隙,阿铃护着母亲,紧贴着门缝。
阿由像疯狗一样龇牙咧嘴地扑向阿秀,一口咬住上前阻止的长兵卫手腕。长兵卫大叫一声,辰太郎头子和手下两人拉住阿由,她仍低吼着紧紧咬住长兵卫,反倒让牙齿咬得更深入,鲜血滴答直流。
“救命啊!”
长兵卫洪亮的惨叫声似乎也传到楼下,外面传来一阵奔上楼的急促脚步声,是太一郎和阿先。阿铃和多惠紧紧搂在一起。太一郎和阿先迅速拉开邻房的纸门冲了进去。
而一直坐在岛次和手下之间、像个影子般无力垂着头的阿高,竟想趁乱逃走,她越过房内众人走向走廊。阿铃扳开多惠的手说:“阿母在这儿等着。”
阿铃追着阿高来到走廊。
阿高可能是吓得腿软,爬着逃向楼梯口。
“林屋老板娘,不可以!”
阿铃压低嗓子叫唤,阿高好像被东西击中似的,缩着身子转过头来。她在哭。
“不可以逃走,老板娘。”阿铃跑过去抓住她的袖子说,“难道你不想知道岛次先生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老板娘应该不相信是岛次先生和阿由串通好,破坏驱灵比赛的吧?”
阿高眼泪也没擦,全身颤抖地说:“辰太郎头子跟我说……要是我不把丈夫带来,就要把我抓到办事处……可是事情演变成这样,根本就乱七八糟。”
“虽然这样……”阿铃说了这几个字就哑口无言。此时阿由在房里大叫大闹,想要踢打四处逃窜的白子屋和浅田屋众人,闹得天翻地覆之际,唯独岛次安静地坐着,规规矩矩跪坐在一旁。他突然翻了翻向眼,垂着下巴张大着嘴。
岛次的身体又成了空壳,银次的魂魄从他身上脱离,站在岛次身旁。
“出现了。”阿铃头上传来声音。玄之介不晓得何时站在阿铃身后,护着她。
“玄之介大人。”
阿铃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更害怕了,同时又气自己这么没用。银次出现了又怎么样!阿铃鼓舞自己不能气馁。
“那、那个,”阿高缩着身子睁大眼睛大叫,“那个……果然是那人。”
阿铃又紧紧抓住阿高袖子,压低声音问:“老板娘,你也看得到吗?你是不是看到了银次先生的幽灵?”
“幽灵?”阿高精神恍惚地复诵着,她半张着嘴猛力摇头像在抗拒什么,“我……但是……那人已经死了……”
“是的,死了。银次先生十年前就死了。可是你看,他的灵魂就在那边。”
阿铃上前一步,玄之介在阿铃身后盯着阿高,表情严肃但不像在生气,像是在看一只折翼的小鸟。
“老板娘,你听好。银次先生说被弟弟岛次杀死,所以很恨岛次先生。他还说岛次先生杀了他,又抢走你和铺子,所以他要夺走岛次先生的躯体,附身在他身上回到阳世。因此上次举行驱灵比赛后,岛次先生才会病倒,变得很奇怪。老板娘应该也发现了吧?你应该发现岛次先生已经不是原来的岛次先生,所以才会那么害怕吧。”
阿高把手缩回,想从阿铃身旁逃开,阿铃抓着她袖子不放。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明明还是个孩子,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看得到。”阿铃凛然回答,“我看得到缠住岛次先生的银次先生。我现在也看得到银次先生,他正笑着站在岛次先生旁边。老板娘,快回答我,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阿铃,”玄之介出声,“银次在看你。”
阿铃吃惊地回头一看,刚好和银次四目相对。可是玄之介错了,银次并非在看阿铃,他看的是阿高。他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嘴巴却歪到一边,笑得很诡异。
他移开视线,飘然移动身子挨近还在大闹的阿由,紧贴在她的背部,像是探看她的后领般,俯视着阿由。
“呜!”阿由全身发抖猛地回头,银次像是捉弄小孩子般,再度绕到她身后。
“好、好冷,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令人发毛,为什么我得待在这种鬼地方!”
阿由骂完后爬着想逃开,却摔倒了。
阿由横躺在榻榻米上,凌乱的衣服下摆掀到膝盖上,手脚挣扎着。辰太郎头子对这场面也束手无策,眼睛不知看哪边好。房里乱成一团,七兵卫和太一郎挺身护住女客,阿先脸色苍白,在众人之间穿梭爬行,捡拾掉落在榻榻米上的器皿碎片。
“为什么那样笑?”阿高全身颤抖,牙关打战,“为什么那种表情?那人……之前从这里回去后……明明是岛次的身体,却用银次的声音跟我说……我把你跟孩子们抢回来了,就那样笑着……说什么他不会再让岛次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