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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子说那老板以前是武士?」
「你没去过他的摊子?」
「没有。天气这么冷,再说我又不喝酒。」
「最近也卖起甜点,那是专给人吃美食的摊贩。」
喔,是吗,系吉边说边望着茂七,茂七的表情则显得有些困惑。
「没事吧?头子。」
大概茂七看起来一副失神的样子。系吉拍了拍他的手臂。
「嗯,没事。我只是有点惊讶。」
「不去三好屋了?」
茂七静静地摇头。
「今晚算了。」
相较于日道,今晚茂七更想先听听老板怎么说。茂七很想知道,那老板来问什么事——为什么来找日道?也许就这当中的理由,茂七可得改变对日道的看法。对茂七来说,这豆皮寿司老板已经具有这么大的影响了。
4
当天入夜之后,茂七到富冈桥桥畔摊子时,老板一如往常静静点头向茂七打招呼。
「先来热酒。」
老板向一旁卖酒的挑担叫卖老人猪助点头。猪助在酒瓶里注满酒,再将酒瓶放进大炭炉上铁壶里的滚水中。上了年纪的猪助刚病愈。茂七担心他的身子会受不了寒气,但老人身穿厚棉袄,双颊蒙着手巾,椅子舖上毛皮,蹲在烧着炭火的熊熊炭炉前,满面通红。
今晚没什么客人。并列的三条板凳上空无一人,只有搁在路边让客人取暖的炭炉发出艳艳红光。
「今晚很闲。」老板对茂七笑道。
「因为太冷了。结果倒变成我一个人全包下来似的。」
「请。」老板面带微笑。
盘子与热酒一起送上来。盘子上盛着鲑鱼块,一旁附有萝卜泥。
茂七凝视着老板。在这种季节端出咸鲑鱼并不奇怪,可是……。
老板也看着茂七说道:「虽只是淡淡的咸味,但鱼肉厚实,味道很好。」
「嗯,看起来很好吃。」
「头子,您为了这事到河内屋去了吧?」
茂七举着筷子停在半空中——并非因为寒气而僵住——仰望老板。
「你怎么知道?」
「三好屋日道那孩子告诉我的。我今天去见那孩子了。」
茂七没时间多想,脱口而出:「啊,我看到你了。」
「是吗?我也看到头子了,跟了个年轻人,是手下吗?」
原来早已被他看穿了。茂七他们明明不是外行人,这老板竟然察觉了,可见这男人不是单纯的摊贩老板。
茂七苦笑。「嗯。他叫系吉。」
「系吉先生还没来过我们的摊子。」
「我可是说了。还有一个手下叫权三。系吉不喝酒,权三是个酒鬼,改天再带他们来。」
茂七一日喝下烧烫的酒,闭着眼,感受酒逐渐渗入身子的感觉,接着说道:
「老板,你为什么去见日道?为什么在他那儿提到我和河内屋?」
老板不动声色地像是在打蛋汁,缓缓说道:
「因为日道说河内屋那个叫阿里的下女死了,但是那不是真的。」
「什么?」
老板直视着茂七点头地说:「那个叫阿里的姑娘还活着,昨晚也来这儿了。」
茂七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听说阿里姑娘在这个月中旬,从河内屋跑走了。」
「……嗯,是的。」
「她大概是跑走后的两三天,第一次来我这儿。那晚她来这儿时,比现在更早。」
「你认识她?」
「不,是猪助先生。」老板转头看着老人,猪助点了点他那裹着手巾的头。
「听说河内屋也批发酒给挑担小贩。猪助先生以前就认识阿里姑娘。她跑走的当天早上,猪助先生就在河内屋买酒,也与阿里姑娘见了面。由于两人相熟,所以阿里姑娘才来这里,她来找猪助先生打听情况。」
「什么情况……」
「大概是担心自己跑出来后不知河内屋会变成怎样。她说,要是闹得太厉害,她打算回去一趟,向大家赔罪,之后再辞职。」
「然后呢?」
「我跟猪助先生说,应该不用担心。不告而别,对她、对河内屋都比较好。」
老板将打好的蛋汁倒进大碗。
「阿里姑娘目前好像在赤坂那边。听说她有个远亲在山王神社附近开茶馆,以前就拜托她去帮忙。阿里姑娘人好好的,只是有点沮丧。再说,她还没完全死心,所以有时会到这儿来。」
「到底怎么回事?」茂七问道。「我完全不明白。我只知道阿里好像很爱河内屋女婿松太郎……」
老板点着头。他掀开大锅盖,雪白的热气马上窜了出来,将他整个隐在烟后。
「她也没告诉我们详情。只是,她曾说,总觉得很颓丧,突然不想再待在河内屋。」
「颓丧?」
「是的。阿里姑娘本来好像认为,即使不能和松太郎成亲,但只要继续待在河内屋,就可以帮松太郎。换句话说,她已经爱到这种程度了。她大概这么告诉自己,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撑下去,只要能在河内屋,在松太郎身边生活就好了。」
茂七想起与松太郎的对话,也想起那时心中浮现的疑问。
阿里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辞去河内屋的工作?
「可是,」老板继续说。「据说,前些日子,为了可能是被猫叨走的一条咸鲑鱼,看到松太郎神经兮兮地钻牛角尖,说什么无法交代、因为自己没有分量才无法管好佣工,她突然觉得,啊,这人已经变得与自己无缘了。结果,原本打算一辈子默默为他效劳的心顿时萎缩了,这才不顾一切离开河内屋。」
茂七仔细思索老板的话,觉得有点理解了。
茂七所看到的松太郎,是个胆小又没自信,眼看着就要被舖子压垮,却又理所当然地迷恋舖子的松太郎;是个对掌柜怀着戒心,又老是介意底下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松太郎。
这个松太郎,或许已经不是阿里当时爱上的那个伙计总管松太郎。他变了。阿里经由一条咸鲑鱼,察觉到这一点;察觉到他变了,也察觉两人的立场已经不同了。
不,或许她以前就隐约察觉了,只是那时这种感觉一股脑地冒了出来,这才令阿里自河内屋逃跑。
(阿里对我死心了……)
不,应该不是死心。阿里最初是这样说服自己的,无论是什么形式,只要能待在松太郎身边就是幸福。然而,阿里是个聪明的姑娘,一个月两个月逐渐过去之后,她大概开始慢慢醒悟了,这样其实很不正常,虽然这段恋情看起来很美,但她也深知会有多伤自己的心。
阿里心里一直在等待出走的时机,等待与松太郎断绝关系的时刻。再怎么小的事都可以,只要能反驳阿里内心的那份恋慕之情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阿里姑娘最好不要再回去河内屋。猪助先生和我都认为她就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我也这样认为。」茂七点头说道。
「尽管如此,阿里姑娘还是会来这儿。要是她连这儿也不来,那就表示她忘了松太郎了吧。」
老板站在锅前,热气冉冉上升,看样子是在蒸煮东西。
「老板,你是去告诉日道这事的吗?」
「不是。」老板摇头。「我只是告诉他,阿里姑娘还活着,最好不要再说她跳河死了。」
「就这一点,日道怎么辩解?」
茂七脑海里浮现那全身白色装束、板着脸装模作样的孩子。老板笑着说:
「他说灵视的时候,旁边有人心想阿里已经死了……他说他当时感觉到有人担心阿里已经跳河死了,而另一个人则是期待要是死了该有多好。」
茂七想笑,却笑不出来,脑子里浮现松太郎那担忧的表情,以及另一个人,也就是松太郎的妻子,河内屋独生女——虽然茂七没见过她,却仿佛看到了似的。
(那小姐很恬静。)
可是,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夫婿的男人,以及与那男人感情很好的下女,而且那下女有意思要继续待在河内屋,即使她再怎么恬静,也不可能从未想过或考虑这个问题吧。
「觉得冷了。再来一瓶热酒。」
摊子前的这三个人沉默了下来,任由热气直往身上冒。过了一会儿,老板将新叫的一瓶酒搁在茂七面前,他说:
「不能让小孩子做那种事。」
这指的当然是日道。
「我也这么认为。」茂七说道。「要是替日道着想……不,应该说是替长助着想。」
「若真的很灵,我也想让他看看。」老板微笑地说。
这时,茂七感到心脏微微怦动。
虽是个谜似的老板,但目前茂七最在意的是,他与梶屋胜藏之间的关系。正当柿子结果的那个时期,茂七在这摊子附近看到躲在暗处的梶屋胜藏瞪视着摊贩老板大喊「血很肮脏」,之后,茂七心里便一直挂记着这件事。
梶屋胜藏与这老板是不是有血缘关系?从年龄、长相看来,或许是兄弟吧?
可是,茂七仍然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他总觉得,要是直截了当地问,对方可能也会直截了当地说不是,这事便就此结束了。
老板啊——茂七心想——你也有想让日道灵视的事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要问的到底是什么?
老板掀开锅盖,在热气中取出大碗,搁在茂七面前。
「小田卷蒸。」
「这是什么?」
「蒸蛋时加进乌龙面。可以暖和身子,我认为不错。」
茂七感恩地将大碗接捧过来。汤汁味令鼻子发痒。
吃着热腾腾的小田卷蒸时,一阵寒风卷吹了过来。
「今年快过完了。」老板说道。「希望寒风能吹走过去、吹掉一切,好迎接新的一年。」
茂七抬起头看着老板,老板则仰望着夜空。茂七这时觉得,老板眼中隐约透露出不知被寒风吹到何处的岁月——这个只有老板才知道的过去。
不过,现在还是不要追问比较好。总有一天,一定会有适当的时机,或发生适合追问的事。
「月亮皎洁得有点恐怖。」老板说道。
茂七也仰望着夜空。仿佛中央裂了一个洞,被抛上天空就那样挂着的月亮,正发出皎洁的亮光。那月缺的形状,那孤独的亮光。
阿里的心,现在或许正像这缺月——茂七突然这样想。
第六章 遗恨樱
1
一如往常,系吉是在「极乐澡堂」听到这件事。据说,通灵人日道遭到袭击,身负重伤。
最近接连好天气,在这种温暖的春天阳光下,一不小心就会打盹,但茂七这几个人却忙得每天东奔西走,连刚刚绽放的樱花,也只能在途中偶尔抬头看一下而已。尽管如此,茂七还是对头子娘说,趁着樱花盛开,想法子去赏一次花,头子娘则说至少也得吃些时鲜的东西,因而做了油菜花饭,就在茂七和权三两人扒着饭时,系吉跑来了。
「啊,是油菜花饭?真好。」
系吉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当下就只想到吃,头子娘笑着起身说道:
「放心,我去盛饭给你。」
「趁这个时候,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古怪跳神的怎么了?」
「这样说他太可怜了。」头子娘责备茂七。「每次一提到长助那孩子,你就一肚子火。别忘了,对方还是个孩子。」
的确,大家都叫他「日道」,本名则是长助,是御船藏后面五谷批发商三好屋的独生子,今年才十岁,在茂七看来,或许就跟孙子一样。
茂七有点心虚。头子娘说得很有道理,这茂七当然也明白。可是,一提到日道,他总是气愤填膺。以前向权三这么说时,权三说:「那是因为头子认为那个小拜神的很可怜,才会生气。」
系吉向头子娘盛的一大碗油菜花饭合掌后,马上大口吃了起来。他边吃边很快地说明。
「我最近也因为公务忙,很久没到极乐澡堂,今天早上过去看了一下,老板突然问我知不知道日道大人遭人袭击的事。」
据说是昨晚的事。日道受人之托,前往竖川二目桥附近的商家,在回家的路上,于弥勒寺附近两旁都是武家宅邱的暗处遭到几名男人袭击。那几名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不良分子,虽然他们没有携带刀刃,却从轿子里把日道拉出来,狠狠拳打脚踢了一顿,又恐吓一旁的日道的父母,抢走所有的钱才逃走。听说,父母的伤没有日道那么严重,只是日道挨打时,他们两人被那伙人反扭着,没法出手救日道。
「伤得有多重?」
「听说没有生命危险。可是,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又小又瘦,狠狠挨了一顿打,大家都说大概会躺一阵子。」
极乐澡堂位于北森下町,日道正是在那附近遭到袭击。老板得知骚动后,帮忙送日道与他的父母回三好屋,等事情告一段落回到极乐澡堂,才无意间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前襟沾满了血。
有着春天味道的油菜花饭,茂七突然觉得食不知味,于是搁下饭碗。
「三好屋到奉行所报案了吧?」
系吉歪着头,喷出饭粒地说:
「不知道。」
「应该去报案了。」权三沉稳地说。「这很明显是抢劫。」
「可是我没听到任何消息。」
发捕吏证给茂七的同心是叫加纳新之介的大爷,与茂七是旧识的老手伊藤同心因病猝死,这才由他继任,年纪尚轻而且经验也不足。为了弥补这个不足,他很倚重茂七,他若听说了什么,应该会通知茂七。
「到三好屋去看看好了。」
头子娘立即说:「你可不能臭着一张可怕的脸去。对方只是孩子,而且现在还是个伤者。」
「我知道。」
「三好屋这两夫妻也真可怜……」头子娘无精打采地垂下肩膀。「亲眼目睹孩子遭人拳打脚踢,对父母来说,一定非常心痛。」
茂七快步前往御船藏后时,途中到处是樱花,而横渡大川吹来的风也很温暖,天气好得即使没喝酒也想手舞足蹈起来。然而,他却始终苦着一张脸,一副怀里捧着腌菜石似的。
三好屋舖子如常开门做生意。客人很多,看来生意依旧很好。舖子前面有个年轻佣工正忙着,围裙随春风翻飞,茂七向他搭话,对方顿时张口结舌,之后才说:
「头子怎么知道这事?」
「这种事传得很快。日道伤势怎样?」
「在家躺着……」
佣工支支吾吾地说道,手还一边扭着围裙。
「既然知道了我的地盘发生殴打小孩的这种卑劣的抢劫,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看来三好屋好像不大信任我,但至少能不能让我听听详情。」
年轻佣工显得很慌张,忙着打躬又摇手。
「不,绝不是存心忽视头子。只是,发生了那种事,老板和老板娘到现在还头昏脑胀。」
佣工带茂七绕到舖子后,来到住居的地方。出来招呼的是个一看就知道很难应付的年长下女,她自称是下女总管阿泷。她一副要吵架的模样,茂七有点不耐烦地说:
「长助那孩子伤势怎样?」
阿泷以凶狠的眼神瞪着茂七。
「日道大人在休息。」
「不能说点话吗?」
「医生严禁会客。」
「我说这位阿泷大姐,我这趟来,是因为听到长助那孩子被打伤了,觉得不能不管才赶过来的。你不要拿我当仇敌看好不好?」
阿泷仍是一脸可怕的表情。「可是,头子不相信日道大人的灵力吧?」
「因为我没有亲眼目睹啊。」茂七老实承认。「可是,这是两回事。」
尽管如此,阿泷仍是一脸狐疑地带着茂七到榻榻米房,自己再进到里屋。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是三好屋的老板,也就是日道的父亲半次郎。
这是茂七第一次见到他。茂七认为,不论日道的灵力是真是假,让年幼的孩子公开做这种生意的父母便不可取,因此本来就对半次郎没有好感。茂七心里一直想着要是哪天有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修理他一顿。因此当茂七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半次郎憔悴得宛如病人——双眼都凹陷了——老实说,还真无法直视着他。
「对不起,竟麻烦头子亲自跑一趟。」
半次郎行过礼才走过来,脚步有点蹒跚。
「你们真是尝到了大苦头。孩子伤势怎样?」
「算是保住一条命……」半次郎眨巴着眼睛。
「请哪位医生看的?」
「听说浅草马道町有位擅长医治跌打损伤和骨折的医生,所以我们请他过来,是桂庵医生。」
「他诊断的结果是?」
「他说,要完全恢复健康,大概得花上一年半载。」半次郎叹了一口气。「又说,小时候受的重伤,有时长大之后会完全恢复,但有时受伤的地方也会有变化,到底会怎样,只能交给时间和运气了。他说,总之会尽力医治。」
明明名声那么好,却没轻言「放心,一切交给我」这种话,看来这医生确实很优秀。茂七稍感放心。
「我刚刚也跟下女总管阿泷大姐说了,」茂七调整坐姿,面向半次郎。「先不管平日有什么纠葛,三好屋老板,我不能让殴打孩子这种没人性的强盗在我的地盘胡作非为,我非抓到他们不可。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
半次郎垂着头,眼睛似乎噙着泪。
「昨晚的事,你们好像没向上头报案,是不是有什么顾忌?」
「什么顾忌?」
茂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半次郎。他心想,不用说,半次郎也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半次郎像讨救兵似地不时环视榻榻米房。凑巧没人在也没人来。壁龛挂的是财神爷钓鲷鱼的画,但呵呵笑着的财神爷,或许能保佑生意兴隆,却帮不了此刻的半次郎。
半次郎也只能死心了。他大概认为,既然茂七插手了,再怎么隐瞒,总有一天也是会知道。这男人并非傻瓜。
「相生屋拜托我们不要声张……」
「是昨晚你们去造访的二目桥那商人吗?」
「是的。如果我们向上头报告昨晚的事,上头也会到相生屋调查吧?」
「那当然。」
「到时候,相生屋拜托我们的事就会被查出来。」
茂七点头。牛半次郎垂下肩膀。
「对方说那样的话会让他们很难堪。那事的确不体面。」
「相生屋到底拜托你们什么事?」
半次郎结结巴巴地说,二目桥相生屋是玳瑁、梳子和伞类的批发商,嫡系总舖位于深川仲町,二目桥是分家。分支老板是相生屋的长男,本来理应继承仲町总舖,但年轻时过于放荡,父母对他渐疏远,经过种种波折,才决定让次男继承总舖,长男则另立门户。
「因此嫡系和分支感情非常不好。」
「这种事很常见。」
半次郎点头说「是」,又滴溜溜转着眼珠子。茂七这才发现,他不是在讨救兵,而是他的习惯动作。又觉得,好像在别处也经常看到这种眼神。
「昨晚的请托……那个……就是嫡系老板卧病在床,他们拜托我们做法让对方无法恢复健康。」
茂七虽然听得目瞪口呆,却不禁噗哧笑了出来。
「这的确不体面。但这也太没度量了。难道他们认为嫡系老板过世,分支老板就可以回去继承家业?」
「好像不止这样。总之,憎恨更胜于一切。」
家人因纠纷而交恶时,往往会演变成这种不像话的结局。
「可是,拜托别人做这种事的人虽然不好,但接受这种请托的人也有问题。再说,长助他办得到吗?」
半次郎很不高兴,茂七赶紧说:「不,关于长助的风声我也有些耳闻。听说他对找回遗失的东西或驱邪的能力很强。但是,就算长助有这种能力,这和诅咒别人或做法的能力,应该完全不同吧?」
「日道大人办得到。」半次郎粗声粗气地说。「头子自己一个人时随便要怎么称呼都可以,但对我们来说,那孩子是日道大人,希望头子也能这样称呼他。」
茂七心里极不痛快,却没多说什么,何况他对半次郎说的事很感兴趣。
如果相生屋是为了这种事邀请日道,那么在回程途中袭击日道的男人便有可能是——相生屋嫡系那边的人。假若嫡系那边知道分支这边请人咒杀嫡系老板,肯定是怒不可遏,也不会坐视不管。他们很有可能花钱雇用几名壮汉,狠狠殴打日道一顿,让日道无法完成相生屋的请托。
然而,茂七还没将这些想法说出来,半次郎就先摇着头说:
「头子,如果您怀疑相生屋嫡系那边,那可就错了。」
茂七大吃一惊,益发觉得半次郎不是傻瓜。
「为什么?」
「这……这是……」半次郎支支吾吾。「只是这样觉得而已。」
半次郎的眼珠子像滚水中的豆粒那般激烈地转动着。
看他那模样,茂七恍然大悟。
「难道你……不会是嫡系那边也拜托你们做什么事吧?」
半次郎伸出下巴点了又点。「老实说,正是如此。」
实在无话可说了。
「拜托你们做什么?」
「做法恢复健康。」
「你们真是胡闹!」
然而,半次郎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头子,一方下咒,另一方再防止诅咒,刚好平衡了,这不是很好吗?两个可以互抵。然后,顺其自然,本来就能恢复健康的病人自然会恢复,该死的病人也会死吧。」
「而且从这两边都能索取报酬。」茂七极尽所能地挖苦。「可这样一来总有一方不灵,到时候你们会归还那方的报酬吗?」
「不会。只是不收最后的报酬而已。」
在壁龛那幅财神爷钓鲷鱼的挂轴下方,搁了一个即使生意再兴隆也与三好屋这种程度家产的商家不相称的青瓷坛子。茂七觉得,似乎隐约明白了青瓷坛子何以会在这儿了。半次郎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茂七的视线落在那里,他自豪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