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调查这个盗窃团伙的浜松警署的部分刑警认为这位老人已经被他们杀害并被扔在了什么地方。这些被逮捕的罪犯会不会杀了人却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自己不知道呢? “当刑警对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于是就去见那位第一个交代问题的充当诱饵的女孩。在这个犯罪团伙中,她的罪名最轻,不到一年时间就回家了。我去了她家,我向她鞠躬请求她,如果还有什么隐瞒的情况,请一定告诉我。我甚至还对她说,如果初江真的被害了,虽然这确实让人难受,可总比不知道她的死活要好吧。”
那个女孩坚持说,那个老奶奶没有死,至少自己没有杀她。最后她看到的是老人躺在满是垃圾的马路上,至于以后的事情她就不清楚了。
“我倒是想相信她的话,可是我能信吗? 这确实太痛苦了。当我告辞离开走到大门口时,她的父亲出来了。他对我说,你问了我女儿很多问题,可不管你怎么问,也是没有用的。她不会说真话的,如果人已经被她杀了,只要尸体没有被发现,她是不会害怕的,所以她自己不可能会交代的。而我却和她说了那么多的话,我自己也是个十足的大笨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呢? ”
如果了解一下失踪者或下落不明者的家人和朋友,你会听到和皆川康子一样的话。虽然说人死了,会让人很难过,可这也总比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死活要好吧。
“五年,实在太漫长了。”皆川康子摇了摇头。
“可能不会再找到初江了,我也有点灰心了。所以,那天当我看到报纸上说东京茺川一家四口被害的受害人的身份还没有查明——有一名老人的身份也没有查明的时候,并没有马上和初江联系在一起。太可怕了。我们楼里的老人们也在议论着这起案件,可谁也没有想到,哎,这会不会就是初江呢? ”
几天后,新闻中详细介绍了三名受害人的年龄及身体特征,皆川康子虽然也看了这条新闻,但她还是没有想起什么来。
“我所认识的初江是个非常健康、身板笔直、长得很漂亮的豁达的老人。所以,虽然我的脑子里也知道她因被歹徒抢劫,身体和精神都会发生变化,可还是没有具体的样子。因此,我没有想到这位老人就是初江。”
茺川被害的那位老人平常自己不能一个人走路,只能坐在轮椅上。虽然看上去还不算太严重的老年痴呆,可根本不像三田初江那么有活力,她更像是个病人。不管是报纸还是电视,都说这位老人身体非常虚弱,因此,皆川康子很难将她和三田初江联系在一起。“
“就这样,我很粗略地看了看报道。可就在这样的报道出来后的两三天吧,养老院的一位老人对我说,她会不会就是初江啊? ”
我吓了一跳,听她把话说完。
“这是一位和初江同时入住的老奶奶,年龄比初江小十岁,可因为生病,她需要我们帮助。那天,我正在帮她洗澡。就在这时,她对我说,医生——她这么叫我——医生,你看了关于茺川区被害的那位老人的身体特征的报纸了吗? 上面说她的小腹部有一颗浅咖啡色的痣,初江好像也有这么一颗痣,你还记得吗? ”
别说记得,皆川康子根本就不知道三田初江的身上还有这么一颗痣。
“因为初江身体很不错,根本不用别人帮她换衣服或洗澡,所以我说不知道。可是,医生,我能记得,她确实有颗痣。因为有一次初江帮我洗澡,我把洗澡水弄撒了,把她的衣服弄湿了,于是她就大笑着脱了衣服和我一起洗了起来。就在那时我看到她身上的那颗痣了。她拼命地向我解释着,她甚至还能记得当时帮她洗澡的护士的名字。虽然这位护士已经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可她还是让我问一问,说她一定也还能记得。”
可这位护士并不记得三田初江的身体上有颗痣,不过她却能记得自己在帮助需要帮助的病人洗澡的时候,初江经常会去帮忙。虽然她不能干力气活,可洗洗头发,递个毛巾什么的,她做得非常认真。
“我也很吃惊,于是向院长请求让我马上去趟东京。初江的照片、医生的病历、养老院的记录,总之我把所有能带的东西全都带上了,那天我坐的是新干线。在路上,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虽然还没有最后确定,可就是想哭。”
最后,证明千住北新城西楼二0 二五室的那位老年妇女就是三田初江,靠的是医学证明。初江的牙齿有治疗过的痕迹,这和202 五室的那位老人完全符合。
“就算看照片,我也认不出来她是不是初江了。”
直到现在,每次说起这件事,皆川康子仍然非常失望。
“当然,照片——是遗体的照片,肤色可能是修饰过了,看上去还接近于活着时候的颜色,可猛一看还是分辨不出来,因为她容貌的改变非常大。如果要是能听听她说话或看看她的动作,也许就会另当别论了……
“初江的女儿把她的遗体领了回去,和我想的一样,她的女儿看上去并不十分悲伤。因为一旦确认母亲已经去世,她们就可以开始办理继承遗产的手续了。
“不过,到收骨灰的那一天,我去了她的家里。她的大女儿恳切地对我说,我的母亲是个非常可怕的人。她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女性,不仅家务活干得好,而且作为企业家的父亲的妻子,她做得同样出色,她善于笼络人心。可正因如此,她对女儿的要求也非常多,而且她还想干涉女儿的生活。她对女儿的男朋友或朋友作出评价,然后说不许和他交往等等,如果女儿听完和她吵架的话,她就会把这位朋友或男朋友叫来,直接对他讲。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所以女儿们也决定进行彻底的反抗和初江对立起来。妹妹和我绝不是不爱母亲,可为了自己的人生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我知道初江的所有优点,所以也不会完全相信她女儿所说的话,不过这至少能说明自己对母亲还有一丝悔意,这不也很好吗? ”尽管如此,在这五年里,初江又是怎么生活的呢? 她之所以会坐着轮椅,可能就是被抢劫受伤所致吧。而且,她的记忆大概也不会清楚了吧,如果能想起什么的话,她可能也就不会和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了。“
这样一来,没有查明身份的受害人就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被认为是从阳台上坠楼而亡的年轻男人。
可笑的是,在普通民众所提供的关于这三个人的情况中,他的情况是最多的。浏览一下寄来的询问信,你会觉得不寒而栗,现在离开家庭杳无音信的年轻人是不是太多了? 关于他,前面已经说过的东楼的B 的证词以及怀疑他和秋吉胜子的关系的流言蜚语形成了许多无聊的猜测,然后又引起了下一波的猜测,一时间,各直播节目频繁出现宣称自己认识生前的他并将自己的声音进行技术处理的画面。有的说,他会不会就是大阪一位非常有名的明星,他偷了店里的钱逃走了。有的说,他会不会是那位上班才三个月就让学生怀孕、被解雇后杳无音信的某著名私立女子高中的国语老师呢? 还有人说,他会不会是将本公司的电脑系统做了手脚,然后骗取大笔现金后逃之天天的某电脑公司新来的程序员呢可是,不管哪种说法,都无法很好地解释这位死去的年轻人怎么会变成了儿子生活在砂川信夫、秋吉胜子和三田初江三个人当中。
另外搜查本部还想到了这位年轻人是砂川信夫的亲生儿子并用砂川毅这个名字在首都工作的可能性,他们进行了积极的调查工作,可还是一无所获。不过,据为数不多的可信度比较高的看到他出入于二0 二五室的证言,说明这位年轻人一定是有工作的。这样一来,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习,为了能以适当的形式让某个地方接受他,这个年轻人一定会有一个必要的固有的身份,把这个情况向社会公布应该没有问题吧? 像携款潜逃的逃犯是不可能干这种糊涂事的。
另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那就是当三个人的身份还没有搞清楚之前,早川董事长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董事长让砂川信夫把家人的居民证拿来,可他好像不太记得砂川信夫说过居民证上所写的家人的名字。由此可见,砂川家的居民证只是为了得到早川董事长的这份工作而使用的。在日常生活中,砂川信夫、秋吉胜子、三田初江和这位有问题的年轻人很可能用的都是自己的真名。在这一点上,除了记忆丧失或部分遗忘的初江,另外三个人大概可以肯定了。
砂川信夫和秋吉胜子是男女之间的问题,不管是不是同居关系,他们两人在一起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另外还有三田初江,在浜松遭人抢劫受伤后,很可能是砂川信夫发现并救了她,也可能是秋吉胜子。虽然可以有许多种想像出来的故事情节,可从他们生前的生活状况分析,两个人保护并照顾着这位老年妇女应该是确定无疑的了。
那么第四个人,那位年轻人是怎么加入到他们的生活中来的呢? 或许是他最早和砂川信夫一起生活的吗? 他真正的家人在哪里? 人不是从树权上掉下来的,不管在哪里,他一定会有生物学上的父母的,这位年轻人的同胞兄弟也应该是健康有朝气的年龄。
可是,在收集到的询问信件中,却没有一件能和他条件相符的。
西楼的邻居们好几次看见他穿着西服坐电梯,还有人说自己在管理员办公室门前和下班回家的年轻人擦肩而过。虽然不能因为他穿着西服就断言他是一名公司职员,可这位年轻人在社会上一定有自己个人的人际关系,可奇怪的是这些关系始终未能浮出水面。
不过,从没有人询问这位年轻人的公司关系看,搜查本部又有了一种推测,那就是他会不会是在专做违法的上门销售或融资公司等和警察没有任何关系的公司里工作呢? 在这位年轻人还被认为是砂川毅的时候,昨天还好好上班的职员突然无故旷工,而且没有任何联系,他所在的公司或事务所当然会觉得奇怪。可他们既没有发出寻人启事,也没有去这位职员的家里——事实上二0 二五室就是没有这样的来访者或询问电话——这说明公司本身就有鬼,如果他们要求找人的话,公司会不会无缘无故地招致警察的怀疑呢? 而且在首都圈里,存在着为数众多的这种违法的公司……
总之,只要查清真相,这所有的猜测和怀疑就会不言自明,而且肯定有人知道事实真相,这个人现在这个时候一定藏在东京的一个角落里。
18.绫子
姐姐出院回家后,宝井康隆每天的生活并不平静。
甭管愿意不愿意,他都听到了关于茺川一家四口被害一案的后续报道。还被蒙在鼓里的父母和社会上大多数人一样,非常关心这一案件的进展情况,所以每天更是如此。当谈到案件令人吃惊的最新进展时,即使这是听绫子讲过的内容,他也必须装成很惊讶的样子,即使这些情况都是错误的也不能加以改正,绝不能说让他们产生怀疑的话,“你怎么会知道的”,他每天就生活在这种恐惧之中。
让康隆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作为当事人的绫子,看上去是非常轻松地完成了这么一件危险的事情。可能正是因为处于震中位置,所以反而非常冷静了。也许她把心里话都告诉了康隆,这样也就把重担转移给了他,自己反而感觉轻松了。
可康隆却被两副重担压迫着,一是他知道了绫子的秘密,二是他要负责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关于后一件事,绫子什么也不说,只是有时用眼神看看康隆,好像在说“你还没有和父母讲吗”、“还没说,不错”。到底应该怎么跟父母说呢? 康隆有时因为这个问题而彻夜不眠,可还是想不出好办法。
讲出来之后,自己可能会暂时觉得轻松了,可一旦想想以后的事情简直太可怕了。好在案件的调查工作搞错了方向,还没有人发现绫子的存在。如果自己不说,很可能事情也就这样了。但是,这是不是不能原谅的事情啊? 特别是那位替绫子背了黑锅的正在逃亡的叫石田直澄的人……
因为憋得实在太难受了,他想冲着漫不经心的父母发火。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刮着大风绫子去了哪里? 为什么会被淋得得肺炎? 为什么要把孩子佑介带走? 虽然当时因为绫子脸色发青,他们非常担心,可等绫子恢复健康之后,他们居然忘得干干净净的,没有问她任何事情,完全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了。他们是不是有点过于轻松了? 而另一方面,康隆怎么也忘不了在医院和绫子争论时她所说的那些话。“你们根本就不理解我的心情,像你从来没有真正和女孩子交往过,只会说不会做,你根本就不会理解”。康隆被深深地伤害了。要说为什么,因为这是事实——因为她揭穿了自己心虚的地方。
绫子紧急住院那天.自己正在发愁如何结尾的那篇文章最终也没有写成。好在Jsc 的成员施加了压力,强行让他担任了夏天集训时的干事,不过在秋季的特刊上,必须加倍地写出未完成的文章。
进入7 月后不长时间,暑假就开始了。虽然心里藏着秘密,可还是回到了平静的生活,但康隆的文章却没有丝毫进展。他自己都觉得选择的题材不好。现实与非现实,真实与非真实,这就像康隆目前的境地。
电视和报纸没有一天不在报道着茺川案件的后续情况,电视里面的这起案件就像在电影里一样没有害处,这倒很有意思,当听到有识之士和专家对这起案件进行分析时,他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可是,他马上就像被浇了盆冷水似地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他一边眨着眼睛一边在想。这起案件的罪犯是我姐姐——在这些被杀的人中,至少有一个是我认识的——我见过他的眼光,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的眼光比较暗淡……
可转念一想,这么大的一起案件,电视台进行如此报道的案件,不会和我们家有关系的。在电视里发生的事情只能发生在画面里的会客厅里,它真的是非常遥远非常遥远的故事。因此,也许是绫子所讲的故事被放到了电视里,而真正的绫子,真正的宝井家,绝不会走进电视里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哪个是真的呢? 是姐姐的亲身体验呢? 还是电视里所报道的? 现在坐在这里看电视的我,是那个听姐姐倾诉的我吗? 被杀的四个人中的三个人,最初他们的身份并不清楚,后来警方调查清楚了。康隆通过电视和报纸,一直连续不断地关注着这个过程。有些地方只凭绫子的话是不会明白的,可有些地方她讲得更为详细。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也就是宝井家认识的八代佑司身份不明的时候,康隆真的有点害怕了。
康隆想,虽然现在他还身份不明,可这只是时间问题,早晚真正的八代佑司会出现的。只要警方把这个消息公布了,大概就会有报出姓名要求进行调查的家庭吧,他们会怀疑这个人会不会是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的儿子。
这件事能让自己感到如此恐惧,连康隆自己都觉得意外。
虽然只有一次,八代佑司来到宝井家,在康隆的眼前说话、呼吸和走路,他用事实证明了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姐姐想像中的恋人,然后就离开了。尽管如此,可在康隆的心目中,八代佑司的血液不会流动,他没有体温。如果是母亲敏子,她可能会用某种文学性的骂人方式来对付他,她会说这是一个让年轻女孩怀孕后又将她抛弃的冷血动物。可康隆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在康隆看来,必须把这个叫作八代佑司的“人”想像成廉价动画片里的人物。他不是立体的,显得非常单薄,既没有过去也没有经历。虽然把他画得像个人,可那还是画。它之所以看起来还在动,那只不过是因为看他的人眼睛产生了错觉。
绫子说,他给她讲过许多关于自己生活经历的情况,包括学生时代的故事以及公司里的情况。绫子也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康隆,可不管她讲了多少,康隆还是把他的存在想像成一幅动画。他是动画片里的一个人物,是通过制片人的手做出来的,他有着貌似合理的经历。尽管如此,这和凭空捏造出来的东西又能有什么不同吗?这种奇妙的感觉也有优点。正是因为觉得八代佑司像是动画片里的人物,所以康隆怎么也不能生动地想像出绫子把他从二十楼阳台推下去的情景以及她当时的表情。当听到绫子说“我把他杀了”
的时候,虽然知道这是真的,可“杀人”这个词的重量以及绫子双手沾满鲜血的事实并没有压在自己的心上。如果再回头想想的话,自己也想像不出绫子跟着他并和他睡觉的样子。
绫子和康隆虽然是关系很亲的姐弟,可两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
从上中学时起,康隆虽然认为绫子既是个漂亮的姐姐又是个温和的女孩,可他坚信自己会找一个和绫子性格完全不同的女朋友。和他一样,绫子也一定想找一位和康隆完全不同的男人当恋人或丈夫。
另外康隆还相信,不久的将来,如果姐姐身边有了一位男人,自己和这个男人一定不能很好地相处,关系也不会太好。因此,在对未来的想像中,脑子里一旦清楚地出现绫子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生动情景时.他就非常难受。
可现实还不仅如此。绫子的面前真的出现了一个叫八代佑司的男人,绫子为他怀孕并生下了孩子,最后却把他杀了。可这里却丝毫感受不到血腥味,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种无动于衷的感觉。不过就是动画里的那个人物消失了嘛。所以,不能就这样向父母讲明真相,也许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了。
康隆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也许不只是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也许姐姐也是这样想的吧。当然,说出真相时的激动的绫子并不是在演戏,在一段时期内,她真的很爱八代佑司,全身心地爱着他。不过,就算是为了保护自己——用她自己的手——把那个八代佑司、真的有血有肉的一个人杀了,也许这也是非常刻骨铭心的感受吧。
不会感受不到吧? 至少没有认为这种事情像记者所希望的那么重吧? 这是因为绫子的人格有缺陷,而不是因为对人的生死无动于衷c 因为直到今天,康隆还是无法忘记爷爷辰雄突然生病去世时绫子的样子。
康隆想,绫子会不会也认为八代佑司是个平面的人呢? 在爱着他的时候,在用自己的手杀死他的那一瞬间,也许会涌现出强烈的感情。可是,平面的人只要一按开关就会消失的。而且绫子的手里还攥着一个实实在在的立体的有生命的东西——婴儿佑介。现在,她的心是向着佑介的。
在第三者看来,他们姐弟的想法是很自私和不可原谅的。可康隆却一直就是这种心情,如果能这样结束,他希望就这样结束了。
可是.如果八代佑司的亲生父母或真正的家人报出姓名的话,如果他的母亲坐在也许还在茺川北署或法医教室里冷冻保存的他的遗体旁痛哭的话,康隆他们所在的这个安静的世界将被砸个稀巴烂。
八代佑司不是动画,他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他也是母亲生出来的。他的母亲和敏子一样,也会为了自己这个名叫八代佑司的儿子做和敏子为康隆所做的一切完全一样的事情,为他洗尿布,牵着他的手去打预防针,为他擦伤的膝盖抹药,为他缝被补校服。他也有母亲——一旦这些事公开的话,在这一瞬间,绫子就成了真正的杀人犯,康隆就是袒护姐姐的同伙。
康隆发现,人之所以能作为人存在着就是因为“过去”,“过去”
并不是经历或生活阅历等表面的东西,它是血液的流动。你是在哪里出生的、是谁把你养大的? 你和谁一起长大的? 这就是过去,这就是人由平面转变成立体的了。于是首先要有“存在”。如果有人放弃了它,那么这个人就几乎和影子一样,在放弃实体的同时,自己也和它一起消失了。
八代佑司家人的出现也就是他实体的出现。绫子能忍受得了吗? 至少康隆忍受不了,如果看到那家伙的妈妈在哭的话,自己可能会更加恐惧。
虽然是和杀人案有关,可为什么要害怕这样的事情呢? 如果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他大概也无法理解。可是,康隆的噩梦里出现的都是来宝井食堂调查的表情严肃的刑警,或是取代了八代佑司那灰灰的死人脸的拿着他的遗骨的悲伤的母亲。
不过,八代佑司的身份还是没有调查清楚。康隆的噩梦也还只是个梦。据说,搜查本部还不断地收到查询的信件,可就是没有符合条件的人。
也许真的有这种事情? 八代佑司真的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一个人物吗……
“有很多下落不明的孩子,我对这个感到非常吃惊。”绫子抱着佑介,一边用手擦额头的汗水,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虽然已经进入9 月了,可天气还是和夏天一样炎热,阳光也很刺眼。
康隆和她并排走着,并为佑介撑着伞。佑介出汗很多,要去看医生,你陪我去吧。绫子请求他。康隆因为有事要和姐姐说,所以正好一起出去。
临出门前,敏子笑着说:“康隆已经成了一位很不错的舅舅了,佑介有事的时候,你也能毫无怨言地帮助姐姐了。”
可能这是新生儿做健康检查的医院吧,医生护士都认识绫子,他们有说有笑,还向绫子推荐纸尿布的试用品,整个看病过程非常热闹。康隆呆呆地坐在候诊室里,看到房间里没有电视,他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