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康隆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活了。穿着睡衣的姐姐靠着门蹲在地上。康隆赶快跑过去,想把她扶起来。“你怎么了? 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
绫子的两只手捂着脸,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嘴唇干干的,她在用嘴巴呼吸。
“我、我想去厕所。”
她抓着康隆的胳膊,嘴里终于挤出了几个字。但话还没有说完,她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康隆把姐姐扶了起来。
“你要是想上厕所的话,我扶你去……啊,你等一下。”
他让绫子靠在门上,自己飞快地跑到她的床边,拿起了一件外套。他让绫子穿上外套,然后慢慢地扶着她向厕所走去。
“现在,母亲正在找星期天也上班的医院。”
“是找医生吗? ”绫子边咳边回答,“我不要紧的,不要管我。”
她还想说一些我不想听的话,为什么我们家的人都是如此固执呢? “我们怎么能不管你呢? 如果你病了,佑介多可怜啊。”
绫子像个老婆婆似地弯着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厕所。忽然,她又大声咳了起来。康隆也是坐立不安的.他不知道如果姐姐在厕所里摔倒了,自己应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绫子自己从厕所里出来了。康隆伸出手想扶着她,但她使劲摇了摇头向洗脸池探过身去。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她吐了一口痰。康隆急忙把手巾递给了她,他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姐姐所吐的东西。不是平常我们想像的那些东西,而都是像水一样的东西。姐姐,你没吃什么东西吧? 绫子不停地咳嗽,她扶着洗脸池在反复地干呕。康隆拍着姐姐的背,她抖得很厉害。对康隆而言,恐惧已经远远超过了担心。
“姐姐,叫救护车吧,怎么样? ”康隆在劝她,“还是早点去医院吧,这可不是普通的病,可能是肺炎。”
绫子边咳边吐,她摇了摇头:“我不需要看医生。”
“不要像孩子似地任性了! ”
“你们就放心吧! ”
她大声地叫着,手紧紧抓住洗脸池。还没等康隆听明白,她又开始了撕心裂肺的咳嗽。
“我去打电话。”
康隆让绫子抓住洗脸池,赶快跑开了。他刚跑到走廊上,就听见扑通一声。他又急忙跑回来一看,绫子倒在洗脸问的地上了。
“姐姐! ”
康隆跑到绫子身边蹲下来,绫子又开始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康隆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抬起头,大声叫着楼下的父母。
“爸爸! 妈妈! 你们快来呀! ”
直到这时,看着倒在地上的绫子,康隆才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宝井绫子被送到了离家最近的急救医院,医生诊断为急性肺炎,然后被安排住到了病房里。这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这是一问双人病房,她的床靠着窗户,因为另一张病床是空的,所以事实上这里就相当于是一间单人病房。敏子让康隆跑去买住院的用具,还让他去护士站打个招呼。睦夫哄着佑介,在医院周围散步,佑介哭闹的时候就抱着去看看绫子,闲下来的时候,敏子就让佑介在那张空病床上睡觉,换尿布。全家人都被动员起来了。
因为是完全看护,所以就不再需要家里人的护理了,当护士说明这一情况时,敏子既是吃惊又是气愤。她坚持认为,像那些得了需要住院治疗的重病的病人,最需要的是家里人的支持。因为绫子说过,如果批住院治病的话.要由父母来照顾她。
说是这么说,因为绫子病倒了,照顾佑介的重任就落到了敏子的肩上。这是一个现实问题,敏子是不可能住在病房里的。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由于绫子的奶水不多,佑介专门喝牛奶,所以在这方面倒是不用担心。但可能是佑介感觉到了母亲不在身边,他的情绪非常不好。
“他还是知道母亲的情况不太好,真是可怜。”
敏子一边哄着佑介,一边自言自语。
护士说,让抵抗力还不是很强的婴儿长时间呆在病房里不太好。
康隆认为这是一个最好最重要的忠告。于是,他提出,在晚上八点探视时间结束前,自己留在病房里照顾姐姐,爸爸妈妈带着佑介先回家。
敏子还在唠唠叨叨的,有点舍不得,但好像是考虑到了佑介的情况吧,她还是不情愿地走了。快到七点的时候,病房里终于就剩下康隆和姐姐两个人了。他找了个凳子坐在了姐姐的床边。
姐姐还在迷迷糊糊地睡着,她的左手上打着点滴,头部放着一个用毛巾包着的冰枕,她的脸色和医院的东西一样惨白惨白的。嘴唇干干的,还不时用嘴在呼吸。可能是做梦了吧,绫子不时地扭动着身体。她每动一次,吊瓶也跟着摇一次。
康隆用手慢慢地摸着脸,两只眼睛虽然被挡住了,但他还是能听见绫子那不规则的、轻轻的呼吸声。
康隆知道,现在不可能问姐姐任何问题,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姐姐睡觉的样子。从姐姐的狼狈不堪的情况分析,昨天夜里,姐姐和那个家伙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家伙。除了绫子以外,家里其他三个人都用这个代名词称呼他,其实这个男人有名字,叫八代佑司。他比绫子大三岁,二十一岁。作为一名父亲,他确实有点太年轻了。
康隆第一次见到八代佑司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他来拜访宝井家。
那个时候虽然不会想到那些事情,但这是八代佑司第一次拜访宝井家,也是最后一次。
那时,绫子已经怀了佑介。隐约觉察出姐姐已经有了男朋友的康隆,对此感受到惊讶,并笑话姐姐闪电式的恋爱。他还认为姐姐快要结婚了,所以还说过“恭喜你了”这样的话。那个时候的绫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还经常谈论自己的事情,有时也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父母对绫子的怀孕不可能不感到惊讶。但是,睦夫和敏子认为,绫子因为要继承家业,所以会比同龄的孩子早一些成为社会人,结婚当然也会早一些,还是早一些结婚的好。特别是敏子,她时常说,“绫子性格坚强,她想早一点成个家,她一定会是一个不错的妻子和母亲”。她还说,一个女孩子,整天晃晃悠悠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父母只是不高兴绫子的未婚先孕,但并不反对她和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结婚。对方没有错,最重要的是如果绫子喜欢他的话,为了绫子的幸福,他们在积极地做着准备。
康隆记得很清楚。那天下着蒙蒙细雨,绫子说,我有男朋友了,并且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想为这件事和家里商量一下。因为这也就是几天前的事情,所以父母有点不安,他们看着绫子。绫子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并有点紧张地站在那里,似乎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孤独的感觉。康隆自己很难想像到自己十几岁就成了舅舅,并如何和所谓的姐夫相处。他还感觉到这件事将影响到自己的人生,当然,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当然,这会给绫子带来幸福,但他有点生气,想找人发火。
绫子突然意识到了天气问题。是的,如果一直下雨的话,男朋友外出就比较麻烦,她担心男朋友会不会不守约,不来宝井家了。
当绫子决定不上高中的时候,父母和绫子担心的就是绫子的朋友会不会少了,交友的范围会不会小了。
同龄的普通孩子都在上高中的时候,绫子选择T3:作这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很自然,她会疏远同龄人,而与比自己年长的大人以及不同世界的人相处的机会会多得多。这会给绫子、绫子的将来与幸福带来什么影响呢? 他们只是想到了这个问题。
事实上,当时年仅十七岁的绫子所选择的男朋友,是当时仅二十岁的、名叫八代佑司的公司职员。如果上高中的话,绫子就没有机会遇到这位二十岁的青年并和他谈恋爱。虽然有机会遇到俱乐部的学长或同学的哥哥,但这种机会非常有限。十几岁的绫子在学校找的男朋友一定会是同年级的学生或者是高年级的学生吧。
因此,在家人心神不宁地等着八代佑司光临的时候,康隆想,姐姐的生活已经走到了一个非常远的地方了,和自己相比,姐姐的人生道路上会有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情况和不同的记号……
就在康隆在房间里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楼下妈妈叫他。客人来了,下来打个招呼。敏子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在下楼见到他之前,康隆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希望姐姐的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如果不是面对这么具体的场面时,倒可以列出许多条件,可事到如今想什么也没有用了,他只能接受现实……
但是,当康隆第一眼看到八代佑司的时候,他就在想。
( 这冢伙?)八代正在和父母打招呼。他站在客厅旁边,穿着一件蓝色西服,背对着门口。当敏子看到康隆走进客厅时,她介绍说:“啊,这是绫子的弟弟康隆。”
八代回过头来,康隆仔细地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他的表情像是在哭。
康隆想,这就是我将来要做的事情吗? 去见女朋友父母的仪式。
一定是太紧张了,也可能是舌头不听使唤了,他的身上不停地冒着冷汗,脚上穿着拖鞋,差点被绊倒了。将来我也得这样做吗? 确实,姐姐他们已经有孩子了——以后很难再见面了。
我知道,我知道得很清楚。可是,既然这样了,这家伙为什么一副悲惨的表情呢? 然后,他看了看绫子。绫子站在坐在沙发上的八代的旁边——这不是家人的位置,而是客人的位置。
她也好像快要哭了。
康隆想,他们是不是太幸福了。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他知道了父母从见面开始时就感觉出来的情况了。
那天,八代佑司并不是为了求婚才到宝井家的……
医院的凳子比较硬,坐的时间一长,尾骨就有点疼。为了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康隆把胳膊肘支在姐姐的床上,他离床更近了。可能是绫子感觉到了,她的头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啊,对不起,”康隆急忙说,“我把你吵醒了。”
绫子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了看周围,她身上盖的白色的毛毯,挡住视线的点滴瓶,病房的天花板以及床上的铁栏杆。然后,她终于把视线落在了康隆的身上。
康隆也看着姐姐。
“这里是医院,是救护车把你送过来的,姐姐,你得的是肺炎。”
绫子的呼吸又弱又快,眼睛里满是红红的血丝,嘴唇干干的。
“你不要担心佑介了,他已经不哭不闹了,刚才爸爸和妈妈都在这里的,因为医院规定了探视时间,所以他们就回去了。”
绫子的嘴唇稍稍动了一下,从喉咙里面咳了一声,把脸转了过去。因为咳嗽得很厉害,所以绫子的身体蜷曲着。
要是敏子的话,可能会拍拍她的背,但康隆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在一边看着。为了不让点滴的输液管扭曲,康隆使劲地抓住绫子的胳膊。
一阵咳嗽之后,绫子又把头放到了枕头中问,冰枕也发出咕咚的声音,用手一摸,冰枕已经热乎乎的了。
“我给你换一个冰枕吧? ”
康隆刚想站起来,就在这时,绫子发出一种嘶哑的声音c “我,是不是要死了? ”
康隆半坐半站地低头看着姐姐:“啊? 你说什么? ”
因为发高烧,绫子的眼睛充血。她看着康隆。
“我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
康隆又坐到了凳子上,然后向姐姐探过身子,不由得生气地说:“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
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康隆。康隆觉得姐姐的呼吸中都带有一股药味。“现在,已经不会再因为得肺炎而死亡了,”康隆笑眯眯地说,“姐姐和我不一样,从小身体就很结实,因为从来没有得过肺炎,其实无所谓的,你只是害怕而已。”
绫子又眨了眨眼睛,不一会儿,她的眼泪流出来了。康隆吓了一跳。姐姐真的承受不了了。
“不要害怕,不要紧的,你不会死的,医生正在用抗生素给你治疗,你很快就可以回到佑介那里的,真的……”康隆说c 绫子不停地流着眼泪,眼泪流到包着冰枕的毛巾上,毛巾吸收后,眼泪就消失了。
康隆完全慌了,他还感到了一丝寒意。
“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哭啊? ”
绫子不停地眨着眼睛,不停地哭着。在她既弱又快而且还很痛苦的呼吸的空隙,还混有抽噎声。
“混蛋。”她小声说。
“我就算死了也要问个明白。”说完,她又咳了起来,“我说过我不怕死。”
“姐姐,你在想什么? ”
绫子在床上转了个身,然后用一只手抓起毛毯捂住了脸。不一会儿,康隆昕到了她痛苦的呜咽声。
“我想死了,我想死了。”
绫子在毛毯里颤抖着。康隆用手扶住姐姐的身体,摇着她,好像是要给她一点安慰。
“姐姐,你去了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会得肺炎的? 你知道吗,你病了,住在医院里,你要坚强起来。”
康隆也被弄得狼狈不堪。
“我不想活了,我还是死了好。”
“为什么要说这种混账话……”
绫子猛地掀开毛毯,把满是泪水的、被烧得红红的脸转向了康隆:“我只有去死了,我、我……”
“姐姐,你……”
“我、杀了佑司。”宝井绫子说,“我杀了那个人。”
绫子喘着粗气,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电视上是不是正在报道? 那起发生在茺川区非常高的公寓里的案件……就是它。那就是佑司,我把他推下去了——所以他就死了! 他、他、那个房间里全是尸体,我、我害怕、我怕得要命! ”
这时是6 月2 日晚上八点零五分。
6.逃跑的一家人
位于东京都日野市平田町的小丝静子的父母家,也就是木村惟行和逸子夫妇的家是一座三层小楼,还有一个半地下的停车场,它还是筑浅的现代建筑楼房。
隔着院子,这里还有一座已经有二十多年历史的木制两层小楼。
以前,静子的爷爷奶奶住在这里,他们去世后,曾经也想过把它推倒重建,但因为这座房子还能用,而且其建筑风格是纯日本式的,所以就把它留了下来。因此,静子爷爷奶奶用过的家具和电器都还原封不动地保存在那里,平常的一家人搬过来的话,马上就可以开始生活。这座房子一直空着。
在平田町,大家都知道木村家是资本家。所以,即使他们把整栋房子都当成储藏室使用,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因为这座房子和木村夫妇住的那栋房子在一个院子里,所以他们也不会随便把房子租给陌生人。通过水泥围墙和种在院子里的松子及樱花树,附近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座空空的木结构的楼房还是一座舍不得拆掉的建筑物。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别人家的事情——而且这还是别的有钱人家的事情。虽然大家心里都很嫉妒,但也不会放在心上。”
在离木村夫妇家往北两个街区的地方,有一座用漂亮的树篱笆围着的两层小楼。树篱的东面是一个装着木门的大门,北面是厨房门,这也是一座非常大的木制楼房。说是两层楼,其实二楼部分只是在房子的南侧,所以它更接近于平房。可以说,这是一座非常豪华的住宅。
在房子的西边,除了大门和厨房门,还设计了另外一个人口。虽然它用的是全新的铝制门框,但和建筑物的结构相比显得过于土气,也有损于整个建筑物的环境和氛围。
旁边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坂田骨科医院”c 看病时间为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下午三点到晚上八点。给患者看病的是一位叫坂田敬的四十八岁的骨科医生。从那个铝制的入口进来,患者首先看到的是坐在问事处的一位气色很不错的中年妇女。
“我和静子从小学起就在一起,我们是手拉手一起上学的好朋友。”
坂田尚子,四十四岁,是这座用漂亮的树篱围着的坂田家的长女,坂田敬的妻子。“是的,我丈夫是上门女婿,我不是父亲的接班人。”
坂田家的先祖是非常有钱的地主,世代经营着农业,但到尚子祖父的时候家运有点不济——当然祖父的品行也有问题——到了必须转让许多土地和山林的境地。
“我父亲结婚很晚,作为长女,爸爸三十八岁时才有的我,祖父在我出生的前一年因脑中风去世,因此,我没有见过祖父的放荡生活,我所讲的都是听别人说的。”
尚子的父亲之所以结婚晚,也是因为祖父把家产挥霍完了之后,他要花时间重振家业。
“我父亲排行老二,老大叫甚六——禀性很像祖父,因此,家里的所有事情都由我父亲操持。在我三岁时,伯父也死了,死在旅行的目的地,临终前没有见到家里任何一个人,尸体也是在他去世的那个地方火化的,只把他的骨灰带回来了。大概这也是一种非常好的死法吧。”
在同龄的女性中,坂田尚子的个子要算很高的,有一米七三,9-脚也很长。“我父亲的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六0 ,母亲也不高,弟弟也比我要稍矮一点。有意思的是,那位放荡的伯父个子很高,有一米八几,手脚也相当长。他偏偏遗传给了我……”
尚子笑眯眯的,眼角都笑出了皱纹。
“事实上,父亲非常不喜欢我的个子高。他说,女孩子长得太高,怕是嫁不出去吧? 反正就是这类的话。他的真实想法不光光是这些,还因为我的长相也非常像那位让他操心的哥哥,他不太喜欢吧。”
这对父子用尽了家里的钱财,看着他们生活的尚子的父亲以他们作为反面教材,成了一个过于严谨的非常认真的人。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挺可怜的,他太认真和正直了。现在已经隐退了,每天只是打打高尔夫球,是个可爱的老头,但以前我特别怕他,他是个非常严厉的父亲。是在我上女子高中的时候吧,有一次我回来晚了,他上来就给了我一耳光。”
这位父亲就是那位骨科医生。
“过去……嗯,大概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吧,他在大久保就开了一家诊所,是在一栋出租楼房里租的一间房子,房租很高。从那时起,日野也增加了许多住宅区,街道也繁华起来了,所以我们家就决定在这里开业了。”
把自己家的一部分改建了一下就挂起了牌子。
“到现在我都忘不了,是接骨,在一块大大的广告牌上,用墨汁写的几个大字。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朋友们都笑话我,给我起外号叫骨子。”
尚子上了短大后就开始了住校生活,毕业后在都市银行工作。
“我做梦都不会想到做父亲的接班人,我弟弟也一样。”
尚子的弟弟坂田雅信在大学里学的是经济学,毕业后在一家石油公司工作,满世界地跑,现在也不在日本。
“他现在在卡塔尔,可能还要在那里呆上两年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认为骨科医生的这块牌子到父亲这里就该结束了。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我的丈夫,是我单位同事的大学同学,开始的时候,我们是在圣诞晚会上认识的,但印象不是太深。”
后来又参加了几次集体活动,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那时,我听说他是一位医生,整形外科的医生。大概我们见面有三四次的时候吧,他说自己其实是专门学脊椎按摩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大概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当他仔细地解释之后,尚子明白了。
“他说,这主要是通过推拿进行接骨的。他的脸红红的,拼命地对我说,你不要讨厌它,这是很科学的东西。我打断了他的话,对他说,你不要对我解释接骨,因为我是接骨师的女儿。”
当然,现在的坂田尚子已经完全理解了丈夫的专业——脊椎按摩法是怎么回事了。
“最后我们结婚了,可能是有缘分吧。对这门婚事,我父亲非常高兴。”
就这样,现在才会存在着一家坂田骨科医院。
“也就是说,我是招婿上门的。”
在同班同学中,几乎没有这种情况,至少到目前还没有。
“因为自己或丈夫的工作关系,大家分得到处都是。父母才七十多岁,现在七十多岁的老人身体都很好,即使孩子不在身边,老两口一起生活也不用担心的。”
尽管如此,当尚子回到平田町生活的时候,周围的人还是非常羡慕的。
“叔叔阿姨们——他们都是我儿时伙伴的父母,他们都说自己很寂寞,还是坂田先生有福气,有尚子陪伴在身边。他们家的孩子调动工作去了九州、东北或海外。如果没有调动工作的话,那也是娶了媳妇,就不再回来了。”
在以日野市为主的首都圈郊区的街道上,像坂田家这种祖上是地主的人家和经济高度发展后搬入新开发的住宅区的家庭都混住在一起。这里既有被成家的儿女扔下的父母们,也有离开父母创造新生活的年轻夫妇和年轻的父母,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往,但却一起生活在空间距离非常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