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叫手屿的社长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发生在饭田桥旅馆的风波。如果像他所说,前烟滋子不是他的下属,那也是有这种可能的。他对前烟滋子的做法很是生气,但他并没有告诉义男自己生气的原因,这大概是手屿和前烟滋子之间的问题吧。
好不容易才赶到的前烟滋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没有化妆,两只脚穿的袜子的颜色也不一样。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位受伤的少年,也就是塚田真一。这位少年收拾得干净利落,只是脸色有点发灰。想想当时的情况,他来这里也在情理之中。
手屿社长对前烟滋子把真一带来表示不满,在滋子想要说话之前,真一走了过来,他向在救护中心照顾他的有马义男表示感谢。他额头上的伤好像好了,贴着一块和肤色差不多的创口贴,因为有头发盖住,所以不注意看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
“因为不知道有马先生的联络方式,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表示感谢。”真一好像应酬似地认真地看着义男说,“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心。”
义男摇了摇头:“没什么,只要你的伤好了就行。”
“你满意了吧?请你到外面去。”手屿像是在赶他走,“我确实是给你打了电话,谢谢你的帮助,但仅此而已。有马先生还有话要和前烟谈。” 塚田真一并没有让步的意思:“关于饭田桥旅馆风波,我也是当事人之一,我也可以进行解释。”
手屿的眉毛一动也不动:“有马先生不只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所以和你没有关系,请你出去。”
真一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考虑该怎么回答,他的表情像是要保护前烟。虽然这孩子长得很结实,但不知为什么,义男总觉得有一种很心疼的感觉。这是一个很不幸的孩子,他失去了父母,平常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辛苦和烦恼。在这之前,他还没来得及考虑真一寄居在前烟滋子家的原因,也许是他已经没有可以依赖的亲人的缘故吧?因此,他非常感谢滋子并要为她拼命。
真一被请到外面的接待室以后,手屿社长非常严肃地把义男来访的目的告诉了前烟滋子。滋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有马先生,关于这件事,我们不是在医院里就已谈过了吗?我认为有马先生和高井由美子见面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你们双方都会受到伤害的。社长……”她看着手屿,并辩解说。
“在高井由美子的问题上,我是犯了个错误,我也不想多解释,但是为什么有马先生也会卷入到这件事情中来了?”
“我没有卷进去,是我自己到这里来的。”义男平静地说,“我给你打电话,但总是打不通,因为我觉得手屿社长是你的上司,所以就来这里了。我只是想尽快见到高井由美子,否则,她会很麻烦的。警察也许会找她调查,像她这样的孩子,可能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逃。我不想让她变成这样,所以想尽快见到她。”
“所以——”滋子喊道,“所以我说不行,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由美子正在做着她的哥哥是无实之罪的梦,而你则在做着要抓到杀死孙女的罪犯的梦,你们见了面,对双方没有一点好处。”
“有马先生并不是要解决问题。”手屿冷静地说,“他只是想听一听高井由美子的解释,你没有权利阻止这件事,因为你既不是刑警也不是律师。”
“社长……”
“如果不是在这次风波中见过高井由美子的话,有马先生也不会想起见她的。但既然见了面,有马先生一定是从中感觉到了什么,你只对因为不小心而引起这次风波而负有责任,但你无权阻止有马先生去见高井由美子。”
前烟滋子的脸一下子变白了,她不再说话了。从她乱糟糟的头发上,可以看出她的气愤与疲惫。
“有马先生之所以把这种事情拜托给你,只是因为你现在正在和高井由美子进行接触,他找不到别的办法去见高井由美子。另外,关于这件事,你也不是可以给有马先生特别忠告的人,你不要搞错了。”
手屿指责完前烟滋子后,又问有马义男,“如果知道你要去见高井由美子,警方会不会不高兴?这不要紧吗?”
义男点了点头:“现在警方已经不再监视我的家了,所以,可以在我家里见她。”
“但如果被发现的话,你会被他们训斥的。”
“无所谓了。”
手屿又问:“对不起,你是不是对警察的调查工作有种不信任感?”
“不,我觉得他们做得很好,最近,他们没有什么消息可以告诉我们。但是在案件的发生过程中,罪犯曾给我打过电话,所以他们经常来了解情况。我知道警察正在努力工作着。”
有马不知道手屿是不是知道因为警察的过错才导致了真智子目前的状态,但他自己决不会说的。那位叫鸟居的刑警真是个混蛋,但也不能因为他而去指责搜查本部的工作。无论事情如何发展,有马义男都还是知道其中的区别的。
在医院里前烟滋子也说过,但是目前确实还没有足够的事实来认定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两人就是这起案件的罪犯。警察的秘密调查也是按这个思路进行的。正如滋子所言,只要找到了他们犯罪的地点,即使是对目前还没有足够证据的高井和明,也许能找出确凿的证据。这不仅不过分也不是强词夺理。所以,到目前为止,义男自己从没有想过在他们两个人之外还会有其他罪犯。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有马义男应该没有具体的理由必须要听高井由美子的辩解。就算是见了她,他也不会做什么。
义男只是想去见她一次,只是想看一看她那疯狂的表情和听一听她对自己哥哥无实之罪的辩解。从那时起,义男开始有点怀疑,也许由美子说的是真话,也许栗桥浩美的同伙是另外一个人,他正躲在什么地方偷着乐呢。也许、也许、也许……
为了解开自己的疑惑,义男一定要见到由美子并听她解释。如果她说的话乱七八糟的话,义男反而自由了,事情就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义男也许希望去听一听她激动的自私的辩解。
义男把自己的想法讲给手屿听,可能是自己不擅于表达的缘故,手屿只是非常严肃地在听他讲。前烟滋子则是抬着头看着他,那眼神一半是责备一半是道歉。
好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手屿轻轻地点着头。后来他挺直身体,向义男这边探过身子:“有马先生,你读过前烟滋子的报告文学吗?”
“对不起,我没有全部看过,前些日子的风波过后,我看了看本周连载的文章。”
“是吗?那你是不太了解前烟的态度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前烟滋子终于抬起了头:“我的文章一直认为栗桥和高井是同伙,我希望有马先生丝毫不要怀疑我的基本态度。”
手屿没有看滋子就对义男说:“前烟确定这一方针是有根据的,这个根据既有警察的调查情况、有关人员的证言,也有我们编辑部通过关系所掌握的情况。其中当然包括由美子接受警察调查的报告,本来这些都是不能向社会公开的情况。”
“我知道,因为媒体的人都很特别,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们就无法做报道。”
手屿可能是第一次听到像有马这样坦率的说法,他愣了一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刚才曾告诉过你,我不是前烟滋子的上司,所以,她独自调查的内容不能给有马先生看,但是我们自己收集到的情况则另当别论。这些内容是可以让有马先生看的,请你看一下高井由美子对警方所做的证词。另外,如果你想和她见面的话,我会给你们安排地方,我直接和由美子联系并说服她。这种事情不用通过前烟。但是,高井由美子一直都很依赖前烟……”
听到手屿带有讽刺意味的话,前烟滋子咬紧了嘴唇。
“也许她在和有马先生见面的时候,会希望前烟和她一起去。在这种情况进行谈话……这将是一种情况。”手屿举起了食指,“关于这次风波,前烟滋子必须详细地向我们编辑部讲清原因,虽然我们既不是上司,也不是下属,但作为和她签有连载文章合同的编辑部而言,她有义务做出解释,到目前为止一直保持沉默是一种非常失态的愚蠢的做法。”
虽然义男明白手屿的意思,但他还是有点同情滋子。无论什么样的场合,在别人面前被人训斥总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我们编辑部也将对此次风波独自进行调查,并将调查结果发表在杂志上。在此之后,前烟也将在自己的文章中对读者做出解释。这是两件必须要做的事情——现在有许多电话打到我们这里来。”
确实,和会客室相对的房间不时传来电话铃的声音,不是一部电话在响,而是好几部电话同时在响。
“这些电话中,既有要材料的,也有读者的抗议电话。事实上,对于一直以来看前烟文章的读者而言,他们有权利知道前烟究竟是怎么想的、让高井由美子接近被害人的家属。” 前烟滋子很疲惫地低着头,但她的口气非常坚决:“我还是认为高井由美子不应该接近有马先生,那件事是我的错,但我不是故意的。”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手屿打断了她的话,“就这样吧,有马先生?”
听得出来,他是暗示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义男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低着头说:“我明白,多谢你的关照。”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谢谢你,我们应该向你道歉,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实在对不起。”
义男刚从会客室走出来,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塚田真一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看着义男,义男想起来了——在这之前,在救护车里,这个孩子曾说过他在墨东警察署前面和义男擦肩而过。当时他没有记起来,看到这个孩子现在的表情,他真的想了起来。那个时候的这个孩子也是这么一副表情,就像是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孩子正在找妈妈寻求安慰。
“前烟在里面好像还有话要谈。”义男说,“没说不好的事情,你们今天还是回去吧,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不要参与大人的事情。和我一起去车站吧。”
他们一起走出了大楼,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往车站去的路上有一座长着大片森林的公园,当他们走到公园边的时候,义男郑重地对这位少年说。
“你吃午饭了吗?”
真一没有集中注意力,他愣了一下。义男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听明白了。这位少年有点不知所措。虽然他在想这想那,但听到义男的问话后,他的肚子还是咕咕地叫了起来。
义男笑了:“过去吃饭吧。”
公园入口的旁边有一个卖汉堡和热狗的小吃摊,这个小吃摊是放在一辆车上可以移动,因为时间已是下午两点了,所以一般的饭店都已关门了,挂在车上的广告牌也已经撤了下来。义男走过去大声地问:“还有吃的东西吗?”
扎着红围裙的摊主回答说:“汉堡已经卖完了,还有一份咖啡,还有牛奶。”
“行,那给我来点吧。”
义男买完东西后,用两手抱着回来了。真一还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呆呆地站在那里。
“你不想吃吗?你不喜欢吃热狗吗?”
“啊,不、不是的。”他一个劲地摇着头,“对不起。”
义男先走进了公园,很幸运,向阳的椅子都空着。他刚坐下,就发现对面的长椅上躺着一位在西服外面套着外套的中年男职员,他的脸上盖着一本周刊杂志,睡得很熟。
两人开始吃东西,真一想把咖啡递给义男,但义男说老年人还是喝牛奶的好。
“有马先生,请问您高寿?”真一好像突然想起来似地问。
“七十二了。”义男边吃热狗边回答,“你多大了?”
真一想了想说:“十七岁。”
他的口气好像是很惊讶自己才十七岁。
“你知道前烟滋子多大了吗?”
“三十岁左右吧。”
“她有丈夫吗?”
“你是在问她结婚了没有?当然结婚了。”
“对方肯定也是个写文章的人,是报纸或杂志的记者吗?”
“不,不是。”真一笑了,“他是一家钢铁厂的年轻厂长。”
“是吗?”义男很惊奇,他觉得写文章的人应该和写文章的同行在一起生活。
“有孩子了吗?”
“没有,结婚了但还没有孩子,我对她也不是太了解。”
他好像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他又急忙拉起了一条防线。义男觉得很奇怪。
“你不要担心,我并不是想打听前烟的情况。”
“这种事情……”
“但你怎么会和前烟住在一起呢?你的父母遇到了不幸,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亲戚了吗?”
真一把热狗的包装纸揉成了一团,好像不是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也没觉得这是多余的废话。只是因为他不知道义男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所以才难于回答。
塚田真一的身上没有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通常都会有的漫不经心,这种漫不经心有时会引发一些大的事故或事件,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没有了这种漫不经心,年轻人也就不再像年轻人了。事实上,在义男眼里,这个少年非常老成。
义男想起了几天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镜头。在某个国家,内战结束后遗留的地雷成了严重问题,地下到处都埋有地雷,以前的农田和住宅用地都已经不能自由使用了,人们也不敢放养家畜了。人们只能在被确认安全的道路上通行,这条路只有三十五厘米宽,其余都是危险地区。
对真一而言,他目前的生活就像电视上讲的一样。为了让牛饮水,孩子们只能小心翼翼地在高高的草丛中沿着有人踩出脚印的“安全通道”往前走,电视上那些孩子的表情和真一的表情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但因为只靠自己的力量无法改变现状,所以他们只有忍耐。
但是,让有马义男不可思议的是真一的这条宽三十五厘米的通道是怎么通往前烟滋子这位报告文学作家那里去的呢?如果是因为犯罪的话,自己以前已经遇到过了,那已经足够了。
“我自己……也不明白。”真一突然说。他看着拿在手里的纸团,声音非常小。最初,义男没有意识到他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
“你不明白的是……”
“前烟的帮助。”真一说完又摇了摇头,“也不能说是帮助,我也只是寄居在那里,前烟丈夫的老家有套公寓,我租住了其中的空房,租金很便宜,和免费差不多。”
“你是怎么生活的?”
“勤工俭学。”
“自己做饭吗?”
“一半时间是自己做,其余时间都是滋子在照顾我。”
义男也把包装纸揉成了一团,他用另一只手搓了搓鼻子:“你还上学吗?”
“一直都没有去上学。”
“已经上高中了吧?”
“是的,只是办了休学。”
真一缩了缩瘦瘦的身体。
“除了前烟滋子,就没有其他的大人可以照顾你吗?”
义男小心翼翼地问,他的口气里尽量不带追根求源的意思和责备的意思。
“我的监护人是叔叔和阿姨。”真一说,但又摇了摇头,“我不能回到他们那里去。”
“是不想回去,还是不能回去?”义男自问自答,“两者兼而有之。”
“有马先生,”真一突然非常认真地看着义男问,“你真的想见高井由美子吗?”
听到真一这么问,义男愣了一下,他想知道这位少年的真实想法,所以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虽说已是冬天了,但今天没有风,坐在洒满阳光的长椅上觉得很暖和。但真一看起来还是很冷的样子。
义男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因为刚刚理过发,所以头发显得很粗糙。
“我只是想听她谈自己的想法。”义男不紧不慢地说,“那个孩子好像有许多话要说。”
“难道你不生气吗?”真一生气了,“由美子认为她的哥哥是无实之罪。”
“当然生气。”
“那你是为什么?”
“万一那个孩子说的是真话,那该怎么办呢?”
真一没有说话,义男接着往下说:“如果真有一个还没有被抓到的罪犯藏在什么地方,那该怎么办?我很害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夜里都睡不好觉。”
一想到这件事,义男不由得激动起来。但他并没有发火,只是话说得越来越快。
“一想到可能会有这么一个讨厌的家伙存在,我就很不舒服。”
“就算这样……你去见由美子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真一第一次像个倔强的孩子,“对一个外行而言,是无法分清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应该让警察来判断她的话?”
“我以前一直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的想法变了。”
“但你还是不应该见她。”
“前烟也这么说过,她说我和那个孩子都抱有各自不同的幻想。”
“我也这么认为,你应该听我的话。”
义男笑了:“是吗?这样就好了吗?这样就满意的话,我们也就不会去打扰警察了。”
就在这时,躺在对面椅子上睡着了的职员闭着眼睛大声说了一句:“混蛋!”
他把义男和真一都吓了一大跳。不知什么时候,盖在这个男人脸上的周刊杂志掉到了椅子旁边,义男和真一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睡相。
“他在说梦话。”义男笑了,“一定是在公司遇到不愉快的事情了。”
“不像话。”真一脱口而出。
“他要是睡醒的话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没有办法。”
义男把垃圾放到了一起,并拿过真一手上的包装纸,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他站起身,把垃圾扔到附近的垃圾箱里。这里的垃圾箱不同于大川公园的垃圾箱,它是用金属网做成的,能看见里面的东西。义男回到座位上才发现真一的眼晴里都是泪水。可能是风吹了眼睛吧,也许不是。义男拿出烟,点着了。
“你抽烟吗?”
这位少年摇了摇头,还擦了擦鼻子。义男边仔细观察还在睡觉的那位男人的表情,边吐着烟圈。
“我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用处,但我也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办法。”真一又擦了擦鼻子。他的鼻子红红的,看上去就像个孩子。
“你要是想帮前烟的话,就可以去做。”义男把烟掐灭了,“我想会有帮助的。”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中间没有变化吗?”
“什么——好像有吧。”
“你开始是怎么打算的?” 真一笑了,他又用手擦了擦鼻子:“我记得自己曾说过想了解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残忍的犯罪行为。”
“这是非常好的想法。”
“因为太好所以它是谎话,很可笑,只是想说一些好听的话。”
义男皱了皱眉:“是吗?”
“是的。”
“现在听上去像是谎话,但你说的时候也许是真心话。经过一段时间后,你的想法会有所变化,所以你以前说的话也不全都是假话。”
真一用手捂住了脸。
“我还是不要深究自己的想法了,怎么说呢——是分析吧?做那些事情一点用处也没有。”
义男又看了看垃圾箱。
“那个垃圾箱已经是满满的了,但是因为它是用金属网做成的,所以还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东西。当然最好是看不到。如果能看得到下面的东西,这对于想把扔掉的东西再捡回来用的人是一种折磨。过去再有用的东西只要扔进了垃圾箱,它也就只能是垃圾了,不可能再拿出来使用。”
简直是强词夺理。真一没有说话。长椅上的那个男人还在睡觉,义男想,这样睡觉容易感冒,是不是应该叫他起来?
真一有点咳嗽,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我不知道有马先生为什么对由美子如此宽容,我做不到,我也不想听她的解释。”
真一很苦恼,他的嘴唇在发抖。他开始讲发生在他家人身上的不幸,自己所犯的过错,他还讲到了通口惠以及被她所逼的生活,他还讲到了自己正在走的宽三十五厘米的道路。在他讲述的过程中,他多次摸自己的脸,好像是在担心自己漂亮的鼻子会被弄破了一样。
正当真一滔滔不绝地讲述的时候,对面长椅上的男人睡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斜眼看了看专心致志讲话的真一,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真一的话讲完了,他喘了口气。对面的男人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这位少年吓了一跳看了看他。这位男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皱褶站了起来,也不看时间就向公园的出口走去。义男和真一都很佩服地目送着他远去。
“如果那位叫通口惠的女孩如此执著的话,那家摄影周刊杂志就不应该报道你住在前烟家的事情,这样一来,她还会找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