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报纸和杂志等新闻媒体在时效性上不如电视台,为弥补这一不足,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它们详细报道了案件的整个经过,吸引了众多的读者。他们并没有对这起事件罢手。但是,报纸和周刊杂志受纸张的限制,无法把他们所掌握的所有材料都报道出来。
因此,《日本文献》选择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版临时增刊号。电视台已经不再报道这起事件,报纸杂志还没有报道完成,著名的撰稿人和报告文学作家还没有完成单行本——《日本文献》就是要利用这个空隙,满足那些还想了解案件、想让人告诉他们真相的读者的要求。
增刊号发行情况比想象的要好,这决不让人意外。社会上的所有人都希望了解两名罪犯所做的事情、他们的想法和在交通事故中死亡等准确的消息。把了解的情况加以整理,是希望别人能放心。
“《日本文献》是周刊杂志,肯定会有续集的。”
“是吗?”
“是的,听说他们要对那起案件一直追踪报道下去,是一名女记者一直在调查。”
“那可真不错,希望她能继续努力。我特别想了解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
那位大叔接过烟和找的零钱向外面走去,身上散发出一股机油味。真一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谢谢光临。”
——滋子,初出茅庐。真一在想。
这个时候的滋子很忙,连在一起吃饭都很难。从过去到现在,滋子一直在照顾着昭二和真一两人,她经常去超市买来肉菜和豆腐及葱花酱汁,然后在一起吃晚饭。但是,自从发表了第一篇连载后,这个星期只有一次,前烟夫妻两人一起在厨房吃饭。这也许是为了庆祝第一篇连载的顺利发表吧。
吃饭的时候,真一对前烟夫妇过去对他的照顾表示感谢,他决定离开这座公寓。为此,他已经悄悄地找了好几家可以安排住处的工作地点。
也许他们会挽留吧,滋子可能会挽留,但昭二绝对不会挽留的。
杂志决定连载后,文章就需要进行校对,滋子躲在工作间里忙着干活,昭二和真一说起了悄悄话。
——嗳,塚田君,你不烦吗?
因为滋子也这么直接地问过真一,但昭二这样问,倒是让真一觉得很惊讶。
——不烦,有什么事情吗?真一反问了一句。昭二用他那粗大的手摸了摸脑袋,好像难以启齿似地说。
——滋子写犯罪的事情,这虽然不是塚田家的事,但毕竟是残酷和不人道的。她是一个局外人,既不是警官,也不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学者,也不是报纸杂志的记者,她只是个自由撰稿人,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还是要到处调查写文章,对罪犯的情况进行各种推测。当然,我也不认为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除了滋子,今后会有许多人针对这起案件写很多的东西,这是很有必要的。这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应该如何预防不再发生类似事情。
——是这样的。
——但是,结果……许多人读了滋子写的文章,她很有成绩,功劳也很大,也许还会有钱。这些,塚田君不烦吗?让一个既未受过伤也不烦恼的人做这样的事情不让人烦吗?随便把别人的不幸当作素材,你没有想过吗?
就像当初滋子问他时候的回答一样,真一说。
——是的,我想过。
下了决心的昭二还是一副痛苦的表情。虽说下了决心,但还不想说得如此明白。
——是的,是这样的。
——对。所以,自从滋子的文章在杂志上连载后,我就想不能在这儿住下去了。
啊,还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昭二点着头用手摸着脸。
——你因为滋子的事情生气了?
——没有,一点都没有生气,我真的很感谢她。
——但是,滋子让你住在这儿,就是因为你是第一个发现这起案件的?你是作为素材来源而被使用的。
——但也仅此而已。在我困难的时候,滋子和昭二都给了我帮助,我真应该好好谢谢你们。
真一使劲的找话说。尽管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没有一点儿犹豫,但要把自己想明白的事情解释给别人听,还是很困难的。
——就像昭二刚才说的,为了搞清楚为发生这样事情的原因和如何才能避免第二次发生相同的事情,必须要调查犯罪、研究罪犯和进行分析。所以,滋子做的事情有着很深远的意义。不仅仅是滋子,女性来做这样的事情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因为残酷犯罪的牺牲品多数是女性。但是,过去评论或写文章的女性多是新闻工作者,那个领域的人是不是太少了?
——是不是这样的?昭二好像很是为难。
——因此,我希望滋子要努力去做。但是离得太近不太舒服,会让我想起许多事情,考虑许多事情。我有时甚至会认为,新闻工作者是不是对别人事情都很不在乎。所以,我很痛苦,滋子离我太近,我很烦。
——嗯,我也这么想。昭二说,他慢慢地点着头,回头看着滋子工作的房间。
——当然,塚田君是痛苦,而且还可以远离痛苦的事情。但是,滋子却不可能逃离烦人和痛苦的事情。如果你觉得痛苦,而且已经下定决心了,塚田君,为了不让自己痛苦,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也没有资格说。但是,塚田君,你自己是没事了,但对滋子来说却不太好,那它就是错误的。既然滋子热衷于做这种事,我们就应该让她尽情地去做。
这几句话说得尖刻而又严肃,真一不由得认真地看着昭二。昭二仍盯着滋子工作间那扇关着的门,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真一的眼光,但他似乎能看穿他的内心世界。
刚才昭二说过,大家都在考虑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及应该如何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所以,滋子的工作是必要的。对于犯罪报道,你问一百个人,一百个人会这么回答。但昭二并没有从心里真正理解这种精彩的回答。你这样想,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但还是有许多无法理解的问题。如果把这些问题解决了,你就会比真一想得更深刻。莫名其妙的不得要领的不舒服感一消失,如果真一觉得在滋子身边照顾她的工作很痛苦,也许就很麻烦。
滋子曾经讲过,以前,她并没有发表的想法,也不会依靠什么,在她开始写有关失踪女性的报告文学的时候,昭二给了她最大的鼓励。昭二说,你能行,只有你才能写好,加油。
那个时候他的鼓励是真实的,现在变得犹豫是因为胆小的缘故吧。失踪和连环杀人是深度和程度都不同的两个词汇,是不可能通用的。
但是,以前勇敢地鼓励滋子的昭二和现在总感不安的昭二,哪一个是真正的昭二呢?哪一个也不是假的,哪一个也不是真的。两个而不是一个,他很苦恼。
突然,他想出来了。
——这两个人,都不要紧吧。
多余的担心。真一不再琢磨自己的想法了。如果要让心情极好的昭二评价一下滋子的报告文学的话,他一定很高兴,一定都是赞美之词。就算不能忘记刚才所说的事情,他也会把它藏在自己的心里。
这么长时间,真一从来没有和昭二谈过这件事。真一想过了,如果要对《日本文献》上的第一篇连载进行评论的话,昭二一定非常高兴,他会去书店买许多本书,发给工厂的工人。他是真的高兴,即使在真一面前也不会掩饰。很严肃地断言不能由着滋子去的他,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离开这里——这个决心越来越强烈,自己已经不应该再和前烟夫妻住在一起了。
真一把手放在收银员的柜台上,透过玻璃往外看,不知为什么,他叹了口气。自己的将来——必须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情。
门开了,真一条件反射似地说了一声“欢迎光临”,同时把眼光转向了刚进门的客人身上。
他的眼前,站的是通口惠。
从石井夫妇家搬到这家公寓已经有十几天了,这段时间里,真一经常梦见通口惠。睡觉时梦见,白天也会梦见,也就是所谓的白日梦。
夜里做梦的时候,无论什么情况,都是真一在逃跑,通口惠在后面追赶,没有一点变化。它真实反映了现实的残酷性,真一咬紧牙关、一身冷汗、浑身发抖地从她那里逃出来。梦醒的时候,他会猛的一下子跳起来,好像使用了紧急逃跑装置。睡醒后还觉得自己在逃跑,盖着毛毯的两只脚仍在前后摆动着。
和夜晚相比,白日梦的时间更短一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比如,在汽车站等车,汽车没有按时到站,真一后面排起了长队。真一下意识地往后一看,他居然看见通口惠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或者,前烟滋子让他去买晚饭用的东西,他来到超市。进入宽敞的超市,一手拿着纸条,一手推着车,在超市里转。突然在一个拐角处,通口惠挡住了前面的路。
在做白日梦的时候,通口惠并不追赶真一,甚至有时她发现不了真一的存在。一定要在她只感觉到了真一存在但还没有发现的时候逃走——否则将会遭遇危险。但是,真一吸口气、眨眨眼的瞬间之后,通口惠就从汽车站队伍的最后面消失了,也不在超市的通道上。只是看错的、根本不存在的她能在真一的心中留下印象,只是幻觉而已。
不久,真一的心情变得很难过。为什么我会如此提心吊胆?为什么我要这样胆小、看到一些存在或不存在的东西?
所以,当真一发现通口惠站在便利店的柜台的前面时,他还以为这是幻觉,是一种新的白日梦,眨眨眼就会消失。
而实际上,真一停住了呼吸、像个傻子似地盯着通口惠。和记忆中的她——经常出现在真一梦中和幻觉中的她相比,今天站在眼前的少女有点胖,头发也剪短了。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和蓝色的牛仔裤,衣服都是新的,在店内灯光的照射下,毛衣闪闪发光。
“你好!”通口惠打着招呼,她抹的是淡红色的口红,“你去哪里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真一觉得胸口堵得慌,所以他的呼吸很不通畅,但他有一种想大叫的冲动。大叫一声,穿过柜台,打开自动门,逃到外面去,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就在这时,刚才那两位年轻男女走近了柜台,他们把通口惠推到了一边,柜台上发出很响的一声,他们把篮筐放了上去,也许本来就是这么做的。真一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立刻清醒过来了。
那个男人有点心急似地皱着眉头看着真一,女的挽着他的胳膊也盯着真一。通口惠看了看那两个年轻人,马上退到了旁边。
真一取出篮筐里的东西,收银员开始打单。因为手指发抖,为了避免操作失误,真一慢慢地干着活。那个男人不耐烦地摇晃着身子。女孩仍抓着他,撒娇似地说,一会儿我们去那边的旅馆吧。
无论在什么样的噩梦和幻觉里,作为便利店的服务员,真一从来没有想过通口惠一动不动地观察自己。因此,今天的真一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因为是梦,所以身体不能随意乱动;因为是梦,所以他的腿在发抖。
拿着买好的东西,两位年轻人说了声“谢谢”就走出了店门。他们一走,真一又要直面噩梦了。
“好久不见了。”
通口惠说,她又回到了柜台前面。她说话的口气很轻松,就好像是一个暑假没有见面的同学在新学期的第一天见面时打招呼一样。她甚至还满面带笑。
真一低下了头,把视线固定在柜台上,他感到了一股寒意。
“我不想说话。”真一没来得及细想,话就脱口而出了。
“但是,你必须要和我说话。”还是刚才的口气,通口惠笑着回答。
“我不想说话,我不想和你说话。”说到这里,真一不再恐惧,他生气地抬起了头,“我和你的律师说过,请你不要再追着我了。律师也说过,你这样做并不能帮助你父亲。所以,你还是回去吧,回去是为了你好。”
但令他吃惊的是,通口惠笑得声音更大了。真一第一次觉得她长得真是很漂亮。
以前,她可能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现在的情况只能降低她的魅力,让她坐吃山空。过去一定是个漂亮女孩子。这和真一一样,只有在这种状况下,他才不是一个要逃离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子的胆小鬼。
但是,今天的通口惠看上去确实很漂亮,很平静。这和过去总是追着真一的她截然不同;和一边歇斯底里地哭一边追着他的女孩有着根本的不同。
对这种不同,真一有着本能的心理准备。对方的做法变了,一定要小心。
“律师没有和你说过吗?追着我是没有用的,我不会接受你的请求,不会去见你的父亲。被害人的家属不可能去和被告人见面的,连律师都这么说。”
“不是不可能的。”通口惠的口气就像是严厉的国语老师,她扬起眉训斥着真一,“你要是想去的话,一定可以见面的。”
“我不想去见面。”
通往里面办公室的门开了,店长走了出来。“你好。”通口惠打着招呼。真一看着店长,好像她是从远处来的救命的人。
店长走到柜台边,用眼神在问,发生什么事了?但是我该如何解释呢?
就在真一还没有想明白如何解释的时候,还没有尽兴的通口惠用欢快的声音问:“对不起,您就是店长吗?”
“是的,我是店长。”
“谢谢你对真一的照顾,我是他的堂妹。”
通口惠低头行礼,店长笑了。
“什么,是吗?”
她冷冷地看了看有点难为情的真一,真一的喉咙里好像塞了东西,说不出话来。
店长是前烟昭二的朋友,但是她并不知道发生在真一身上的事情,要解释的话,还必须从头说起。
“店长,其实真一是个很麻烦的孩子,”通口惠的话好像说不清楚,“他因为和父母吵架而离家出走的,我是来把他带回去的。”
“真的吗?”
店长惊讶地回头看了看真一,而真一却在看着通口惠。信口开河的她看上去很轻松,无所顾忌。
但是,她的眼睛没有变,稍离近一些看,她的眼睛没有变化。只是她没有大声地哭,大声地叫,但她的本质没有变。通口惠转过头一笑,在灯光映衬下,她的眼睛里闪着光。看到这些,真一不需要做任何解释了。
如果要在这里强行让她离开的话,不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不想让店长卷到这件事情中来。
“塚田君,真是这样的吗?”
真一转过脸看了看很是担心的店长,然后迅速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今天还不能说,很复杂。对不起,现在我能回去吗?”
店长看了看大获全胜的通口惠,又看了看板着面孔的真一。
“啊……没有问题,你堂妹来接你了,回去吧。你明天还能来吗?”
“当然,明天我一定来。”
真一离开柜台回到办公室,急忙脱下便利店的制服,因为太急了,胳膊有点火辣辣地疼。通口惠站在柜台前,不知和店长在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笑。
真一背着小型旅行包,大步走回店里。拉着通口惠的胳膊,向自动门口走去。
“对不起了,店长。”
“实在对不起了。”通口惠还在假装可爱地演着戏,“多谢你们对真一的照顾。”
真一拽着她穿过马路拐了个弯,向和前烟钢铁工厂相反的方向走去。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有一个公园,真一想把她带到那儿去。
“轻一点,弄疼我了。”通口惠在叫。但是旁边路过的人听起来,这分明是在撒娇。娇滴滴的,在闹着玩,但真一却非常怕这样的事情。
“你不要拽着我,我跟你走,是我在找真一君,所以要拽应该是我拽着你。”
“不要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
“不要你叫,你就不要叫!”
快到要去的公园了,真一还是一个劲地往前走。通口惠忽然看到公园旁边有一个小的茶馆,她指着茶馆说:“哎,那个茶馆挺漂亮的,咱们去那里吧。”
真一想,让他和通口惠进那个茶馆,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喝咖啡,那还不如死了好。于是,他拒绝了这一要求。
好在公园里的人并不多,而且学校也在上课,今天没有孩子在公园里玩。真一把通口惠拽到公园里面的一个树丛旁,才把手放开。
“疼死我了。”通口惠摸了摸手腕,翻着眼看着真一,像是在发脾气似地说,“你是不是太野蛮了?”
真一的脑子嗡地一下,喉咙发干,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那里。你发疯了——不正常。脑子变糊涂了,不能接受现实了。在他坚持把头转向一边的时候,他脑子里的那根弦松了。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最后,他只说出了这几个字。
“什么打算?什么呢?”通口惠在装糊涂,“我一直在找真一君,最后我一定要找到你。”
“我说过多少回了,我没打算去见你的父亲,永远不。我不会原谅你父亲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原谅,你就等着你父亲被判死刑吧。”
刚一听到死刑两个字,通口惠装出来的少女形象一下子被打碎了,又变回到过去的她了。这里既没有便利店里的灯光,天又阴着,她两只眼睛里的光芒不见了,带着笑的脸在痉挛,甚至牙也露在外面。
“爸爸不会被判死刑,他是无实之罪。”
“不是无实之罪。”真一大叫着回答她,“你父亲是个杀人犯,他杀了我的全家。我说过一百回一千回了,你父亲为了要钱像个强盗似地进了我家,他杀了三个人!”
通口惠像是有点害怕似地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就恢复原状了。
“是的,他是杀了人,他杀了你那愚蠢的妹妹、自以为是的妈妈和无能的爸爸,他是杀了人!”
然后,她就像抓捕猎手的野兽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尖叫着:“但是,怂恿我爸爸的是你!都是因为你的怂恿!”
真一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动也不动。通口惠太清楚如何有效地攻击我。她的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花朵。
“我没有怂恿他。”
正在兴奋中的通口惠为了放低声音,用手按住嘴唇。
“是你,是你到处宣扬你家很有钱,父亲才会动那种念头的,你是有责任的,你必须向我父亲道歉。”
肩上的包一下子掉到了脚边,真一的头很晕。“对不起,不要那么大声音。”
通口惠也意识到形势开始朝对她绝对有利的方向发展,于是她也低下头看着真一。
“我也不想说这种话的,真的,我不想说。只是我想无论如何也要让真一君去见我父亲,所以才把话说过头了。”
她碰了碰真一的胳膊,像是在撒娇。
“去见见我父亲吧。你去见的话,一定会原谅我父亲的,那样的话,你一定会变得很快乐。其实我们都是同一悲剧的牺牲品。”
真一闭上了眼睛,眼睛里又是鲜血的颜色,这血色在搅动着他的心。
——我要杀了这家伙。
杀了她,现在就杀,不能犹豫,空手杀了她。
真一的手突然一动。他低着头盯着路面,身体一动也不动,肩膀不用动,连脚都不用往前迈一步,手,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头。这就像正在睡觉的野兽突然闻见的猎物的气味,把眼睁开了。为了找到目标,用五个手指的指尖到处摸索。只要有一根手指摸到了通口惠,其余的手指就会一起向她发起攻击……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在公园前面的道路上叫他。
“塚田君!”
真一睁开了眼睛,他知道是谁在叫他。这个声音让真一从梦魇中惊醒,让他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顺着声音回头一看,只见水野久美挥着手向这边走来。她笑得很开心,脚步也很轻快。她好像只看见了真一一个人,根本没有在意她应该能看到的通口惠。事情很清楚,她在那里等着来帮他!真一默默地鼓励着自己。
通口惠嘟着嘴笑着说:“嗨,你女朋友来了。”
水野久美刚走到公园的栅栏边,就一口气跑到真一身边,边拍手边说:“怎么回事?我去便利店找你,店长说你提前走了。”
“嗯。”真一说。他知道自己的脸还在痉挛,身体也在发抖。他也知道水野久美感觉到了这些。所以,他没有说更多的话。
“今天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去看电影吧,怎么样?”水野久美边说边挽着真一的胳膊,连一眼都没看通口惠。
“哎,这个人,对不起了。”通口惠笑眯眯地对真一说,“你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我,我正在和塚田君说话,请你不要插进来。”
还没等真一反应过来,水野久美就有了回答。她一副吃惊的样子,根本不看通口惠,而是歪着脑袋对真一说:“我刚才说什么了?怎么样?走吧。你刚才一个人就一直待在这里,冷不冷?”
水野久美在演戏,她的戏里只有真一,根本没有注意到通口惠的存在。果然,她拽着真一的胳膊,向车站方向走去。
“走吧!”
“不要开玩笑!”通口惠跳起来叫着,像是要把真一拉回去。真一也躲了一下,但和他相比,水野久美的反应更快。她让真一站在后面,她挡在通口惠的前面,然后举起手,用一点都不犹豫的准确的动作,猛地向通口惠的脸上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