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再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了,将来一直都会这样的。
他就这么脸朝上躺着,眼睛看着客厅的天花板,然后拿出一支烟点着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很好,吐着烟圈,一个人自得其乐。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他的电话,手机放在窗边的咖啡桌上。
他急忙跳起来接电话,让他吃惊的是,这是他父亲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把出门旅行的事情告诉父母,只是说他去了初台的公寓。虽然他告诉他们有什么急事的话可以打他的手机,可他觉得他们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自己也从来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
“你母亲的样子很奇怪。”
父亲压低了声音含混不清地说。
“中午她就出去了,刚刚才回来,手上提了三四个商场的购物袋,可打开一看,全是小孩子的衣服,女孩穿的衣服。”
栗桥浩美感到很扫兴。刚才那种幸福感,就像那打开窗户就能消失殆尽的烟一样,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妈妈最好还是再回去住院,不,不是再回去住院,那是外科,这一次,她得住脑子问题的医院。”
自从栗桥寿美子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肋骨摔条缝、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之后,她完全变得不正常了。即使是在救护车里,她的精神状态也已经改变了。不是别的,寿美子好像也看到了让栗桥浩美经常做噩梦、“豌豆”所指出的那个女孩的幻影了。
这个产生幻影的女孩其实就是比栗桥浩美早出生两年、生下来一个月左右就死了的姐姐“弘美”。她好像是婴儿的突然死亡,是睡着的时候死去的。白天,寿美子给弘美喂完奶后就让她睡觉了,然后她去洗尿布,等把尿布烘干后再来看她时,弘美依然还在睡觉。不管怎么说,婴儿能睡觉还是不错的。寿美子自己也放心地在婴儿旁边睡着了。这位睡眠不足的母亲原打算就睡十分钟的,可一觉睡了将近两个小时。
一觉睡醒的寿美子觉得房间里很暗,她赶紧看看了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尽管如此,好在弘美睡醒了也没哭,可能是肚子饿了吧。
身旁的婴儿当然不会再睁开眼睛,也不会再哭了,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冰凉冰凉了。
因为这是婴儿的非自然死亡,所以对她的死因进行了详细调查。最后医生下的诊断结论是不明原因的婴儿突然死亡。
——这种情况的婴儿死亡数量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多得多。这不只是你们夫妇两人的悲剧,也不是你们的错。最重要的是你们要尽快振作起来,准备生第二个孩子吧。
当时负责的那位医生所说的话,他曾经听寿美子说过。
可是,栗桥寿美子并没有振作起来,她也忘不了这件事。两年以后她生下了“弘美”的弟弟,并给他起了个只是汉字不同的名字“浩美”,这就是证据。
对这个名字,父亲不同意,当时还在世的爷爷奶奶也坚决反对。他们说不能给婴儿起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名字,可是,寿美子非常固执,没有接受他们的意见,最后还说服了父亲。对这个孩子,我们要像对死去的那个孩子一样悉心抚养,所以,为了给他双份的幸福,要起一样的名字,这不是很好吗?
但是,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从婴儿时,栗桥浩美就在与死去的姐姐“弘美”的比较中长大。寿美子数着死去的那个孩子的年龄,确实是把他和弘美进行着比较——要是死去的那个孩子,她会这样了,她会那样了。而且,等到栗桥浩美懂事以后,寿美子采用了更凶恶的手段。任何事情,她都是嘀咕着说。不能大声说话——她故意用很小的声音,可这种声音足以能让还是个孩子的栗桥浩美听得见。
——为什么弘美死了,这个孩子却还活着?这个社会太不像话了。
栗桥浩美梦见一个女孩追他,自己怎么逃也逃不掉,是在他六岁的时候。至今,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次做这种梦的那天晚上的情形。
那天是他的生日,父亲为他买了一个小蛋糕,蛋糕上摆着许多色彩鲜艳的小蜡烛,共有十根。六岁的栗桥浩美想跟母亲要那四根多余的蜡烛,蜡烛的颜色很漂亮,他想用它们装饰自己的桌子,用那几根就足够了。
可是,端上桌子的蛋糕上却插着八根蜡烛。
父亲吃惊地问,为什么要插八根蜡烛?于是,寿美子很坦然地回答说——我想把弘美的生日也一起过了,如果活着的话,那个孩子也该八岁了。
总是愁眉苦脸、小心翼翼、家里家外从不发火的父亲勃然大怒,他把母亲训了一顿。这样的话,浩美岂不是太可怜了吗?可寿美子根本不理他,她说,八岁里面已经包含了六岁,所以根本无所谓,再说他是弟弟,当然想念姐姐,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就不要蛋糕好了。
六岁的栗桥浩美哭了。他刚一抽泣,又被父亲训了一顿。男孩子是不能哭的!
于是,坐在对面的寿美子一下子站了起来,两手端着蛋糕,然后把蛋糕从厨房的窗户扔了出去。
回到座位上的寿美子看着满脸都是眼泪的栗桥浩美,用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口气说——因为这次的不愉快,所以我们家以后再也不会为你过生日了。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他还是记得非常清楚。那种痛苦、悲哀和苦恼,至今还无法忘却。
栗桥浩美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了下来,抓在手中。他想就这样把电话挂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了,他不想听到父亲的声音,不愿意去想母亲的事情。
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寿美子,不管是在救护车里,还是在急诊室里,都还不停地叫着“浩美来接我了,来接我了。”栗桥浩美想,要是真的这样就好了,如果姐姐真的能来接母亲,把她带到那个世界、那个地狱就好了。可是,姐姐却一直没有来接她,母亲的病倒是不要紧,身体会恢复健康的,可是她的脑子却错乱了。
——自作自受。
栗桥浩美想了想,又把手机放到了耳边。“反正,我是回不去,你随便吧。”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寿美子抽泣的声音:
“我这么说……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才给你打电话的。”
父亲可怜兮兮地说:
“你就不担心你母亲吗?”
“不管你怎么说,我也回不去,再见。”
“等一下,浩美,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不想再听父亲说话了,于是把电话挂断了,并把手机扔到了椅子上。把这个电话告诉他们真是个失误。他咬牙切齿地说。在这间寂静的房间里,他似乎能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觉得很烦。
这座山庄是原木风格的建筑,虽然已经盖了有十几年了,可就这么呆在客厅里,似乎还能闻到木头的香味。用粗大的圆木做成的房梁和房柱,用各种木片组成各种图案的木地板。
父亲往这里打电话,而且父亲的声音后面还能听到已经发了疯的母亲的声音。这件事让栗桥浩美很不舒服,就好像他们玷污了一块圣地一样。
父母真是讨厌鬼。你们不满足于小时候对我做的那些龌龊事,现在还要纠缠着我,你们还要参与我新的人生、和“豌豆”一起的被秘密光环所笼罩的辉煌的人生,你们想插手,可你们根本就没有这种权力。
忽然,他想起来了。过去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呢?同时他有了一个让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想法。
——如果我把父亲杀了会怎么样?
自己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一个有教养的人,也不指望他能有理性的谈话。父亲的兴趣主要就是三顿饭和棒球,然后就是周刊杂志上的那些色情报道。在这一点上,他离“豌豆”所说的那种理想的猎物要差得远了。
但是,他确实是很容易到手的猎物,另外他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
如果父亲成了受害人,我就是受害人的遗属,“豌豆”就是这个遗属的朋友了。
这样一来,没过多久,人们发现罪犯就是和明,这样就能让这件事更有悲剧色彩。
在什么都不了解的社会面前,在过于天真的媒体面前,我看上去也是束手无策。父亲的惨死,而且下毒手的居然是自己小时候的好朋友,他将扮演一个遭受如此重大打击的好青年的角色。然后“豌豆”抱着我,安慰和鼓励我,用他那天生的冷静与聪明的眼光,对这一系列案件进行分析,围绕那个畏首畏尾、善良的和明变成残暴的杀人犯,进行极具洞察力的发言。
我和“豌豆”是真正的导演,但在这里,我们却是以演员的身份上场的,按自己所写的剧本扮演着角色。自导自演,可能就是这种快感吧。
在以前的剧本中,“豌豆”和我是永远都不能登上舞台的。可是,如果让和明扮演罪犯的话,因为他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所以多多少少我还会成为采访的对象,能让我有说话的机会,尽管这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不过,如果我成了被害人的遗属,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社会上所有的人,都想听到我——栗桥浩美的声音,想听一听这位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杀死父亲的青年的心灵深处的声音,会有无数的话筒伸过来,会有无数的记者关注着我。可能的话,也许我还会写一部手记,不用说,要让一家有名的杂志独家刊登,然后再慢慢地出现在电视上,HBS的节目不行。最好是熟练一点再去,如果一开始就到处露面的话,会让人觉得自己的档次不够高,自己一定不能掉价。开始的时候,要找一家有名气的新闻节目,最理想的是NHK——
山庄的周围已经全都黑下来了,客厅的窗玻璃上清楚地映出了站在咖啡桌旁边的栗桥浩美的影子。栗桥浩美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他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微微一笑。不,不能笑——采访开始的时候,表情一定要沉重。最好是在最后微微一笑——要让那位漂亮的女播音员看一看虽然受了伤害但仍很振作地活着的优秀青年的微笑。和明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可他并不是那种坏的家伙,是当今社会驱使他去犯罪的,他也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牺牲品——
正在这时,玻璃上闪过一道很强的灯光。因为太晃眼了,正在专心致志看着自己脸的栗桥浩美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外面传来汽车轮胎压过还未整好的沙地的声音,是“豌豆”买完东西回来了。
栗桥浩美急忙穿过客厅向门口走去,他想赶快把这个想法告诉“豌豆”,他想大声说出自己的奇思妙想——把我那阴郁的父亲处理了,这样会让我们创作的故事更具有戏剧性。
“豌豆”把山庄那扇高高的大门全都打开了,他正微笑着看着门外那漆黑的夜。
“请进吧,别客气。”他说。他在和谁说话?
栗桥浩美停下脚步,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得不费了点事才能停下自己晃晃悠悠的脚步。
“好吧,那我就打扰了。”
就在有人客气的说着话的同时,有一个男人走进了大门。他穿着一件整整齐齐的西服,头发短短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身体很结实,还有一股发油的香味。这是突然闯入山庄的异已分子,第三个男人。
“啊,回来晚了,对不起。”“豌豆”笑容满面地对栗桥浩美说,那第三个男人也是嘴角带笑地看着栗桥浩美。
“他的汽车在山道上抛锚了,没办法,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哎——”
那个男人对栗桥浩美说:“我叫木村。”
“对,对,他是木村先生,在东京的住宅公司工作。”
那个时候的栗桥浩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太吃惊了。栗桥浩美的脸上没有“豌豆”想象的和蔼可亲的笑容,而是不加掩饰地表现出一种险恶,名叫木村的那个男人嘴角的笑容不见了。
“对不起,是我让他带我来的。”木村殷勤地说,“如果能把你们的电话借我用一下的话,修理工人马上就会赶来的。”
“豌豆”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要在意,因为不想在那种漆黑一片又无人通过的山路上等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赶来的修理工,所以我才让他到家里来的。”
然后,他向还呆呆地站着的栗桥浩美挥了挥手。
“他叫栗桥,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直住在这里帮我,虽然态度不是太好,可他是个不错的家伙。所以,请进吧,站在门口说话多别扭,是不是挺冷的?”
“豌豆”像是推了一把似地把木村推进到门里,然后把门关上了。木村很在意栗桥浩美的态度。
“请、请进。”栗桥浩美笨拙地拿出一双拖鞋放在了木村的脚边。没办法,到这个份上了,他只能和他说话了。
“屋里都装了暖气,所以不会太冷。”不管在什么地方,“豌豆”总是能很热闹地插上话。
“那我就打扰了。”
木村终于换上拖鞋了。“豌豆”在前面把他领到了客厅里。栗桥浩美觉得自己的胳肢窝底下一直在淌着冷汗。
“豌豆”……到底打算做什么?把这么个男人带到这里来……而且还把我的名字都告诉他了。说什么,他叫栗桥,还和蔼可亲地笑着。
这么说,他是把这家伙——这个叫木村的男人当成猎物了?
愚蠢,草率,太草率了。把在山庄附近碰到的男人杀了,实在太危险了。
这可不是杀了之后随便一埋就可以的事情。这种杀人是杀给全社会看的,如果不把猎物的尸体昭示于天下,那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做这种事情,即使把他们的衣服扒了,随身物品抢走了,但猎物的身份早晚会搞清楚的。而查清身份这种事对于负责调查的警察而言,只要能确认他们被害时的活动及地点就会变得很容易。
在东京的一家公司工作?而且还穿着西服,他可能是到附近办公事的吧?只要查一下他白天去过的地方就会搞得清清楚楚。像猎犬一样的警察是不会有疏漏的。
“豌豆”发现木村的那条山路是在从这座别墅所在的山上前往山脚下一个街道的道路之一,当地人称它为旧道。新路路面很宽,周围也正在开发之中,现在已经很少使用那条旧道了,路上到处都是小动物,所以,如果心不在焉地在那条路上开车是很危险的。正因如此,“豌豆”才特别喜欢走这条道,可它也决不是一条被废弃的道路,当地的农户也会开车路过,从气候干燥的秋天到冬天这段时间,还有营林署的巡逻车来往于这条路上,巡防山林火灾。
不能杀死木村,太危险了,这家伙可不适合做猎物。
栗桥浩美觉得自己的腿在颤抖,他急忙回到了客厅,他的脚似乎不听使唤了,中途还把一只拖鞋跑丢了。
木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着了一支烟。“豌豆”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在厨房里煮着咖啡。
“——我们都说好了,父亲借给我的,嗨,我只是一个说着好听的清洁工。”
“是嘛?可这座别墅确实很漂亮。”
“已经很旧了。”
“豌豆”把咖啡分到了三个杯子里,然后把其中的一杯端到了木村的面前。
“谢谢,可是不好意思,我想借你们的电话用一下……”
面对“豌豆”的热情款待,木村有点不知所措。栗桥浩美心里在问,“豌豆”到底说了些什么才能把这个家伙带到这里来的呢?
“我知道,请你稍等一下,我可以给一家和我很熟的加油站打电话,他们可以把汽油送到这里来。”
“豌豆”说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伸手拽住了呆呆地站在客厅门口的栗桥浩美的袖子。
“你过来一下。”他低声说。两个人蹑手蹑脚步地退到了走廊上,把门关上,来到了楼梯口下面。
“你到底在想什么——”
“豌豆”打断了栗桥浩美的话,他说:
“去把电话插头拔了,大门旁边的固定电话的插头,只要把这个插头拔了,这家伙就不能随便从客厅里往外打电话了。快去!”
栗桥浩美按他说的那样赶快向门口跑去。固定电话的电话机和大门的门铃是装在一起的,带着话筒,像一个配电盘那么大。他迅速地把插头拔下来之后又赶快回到了楼梯口。
“豌豆”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根棒球球棍。楼梯下面有一个小的储物柜,里面乱七八糟塞满了棒球和羽毛球的用具,还有滑雪板。球棍好像是从那里面拿出来的。
“那家伙就是猎物。”“豌豆”平静地说。他制止住了想要抗议的栗桥浩美,斜着眼看了看客厅的门,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危险,所以把这家伙关进房间后,我得赶快去取车。加满汽油后就把车开离这里。我已经计划好了。”
栗桥浩美使劲地摇着头:“那家伙不是东京的公司职员吗?太危险了,会有很多人知道他今天到这里来了,这家伙一旦失踪了,所有的人都会到附近来搜寻的。如果把这家伙杀了之后尸体一旦公布于众,警察一定会注意这片别墅区的。”
“这些我都想过了。”“豌豆”十分平静。可是,他的两只眼睛深处好像有一个穿着兴奋外衣的小演员在不停地跳着舞。
“那家伙从昨天起就离开东京了,在这一片新建成的别墅区,好像有一位很有名的人盖了座别墅,他是来调研学习的。”
过去,人们只在冬天才会来冰川高原滑雪,可它的北部因为要建一个水库而开挖出了一个人工湖,那里正在加紧开发,以便到了夏天能有更多的游客来玩水上滑艇和水上摩托。那片新开发的地区虽然也叫别墅区,可与这座别墅所在的老别墅区相比,要大得多,它给人留下的一个很深的印象就是这里是面向普通民众。
“虽然是双休日,可作为一名敬业的日本住宅公司的职员,因为和冰川相连的价廉物美的别墅区也不近,所以今天一天就在这附近转了转。调研的同时,如果能发现一些好的做法,他会写成企划书提交给公司下一次的会议,在这个社会中,公司职员的竞争非常激烈,如果不利用休息日悄悄的工作,是不会出人头地的。”
“豌豆”说着向他使了个眼色。
“就这样,他不顾一切地到处跑,在地理环境一点都不熟的山里,他都没有发现汽车的汽油没了,而且手机的电池也没电了。”
这是为我们准备的猎物。“豌豆”嘀咕着,握紧了球棍。
“好了,走吧。”
11月3日,晚上十点。
日本林业住宅公司位于神奈川县川崎市中崎台,在公司位于川崎的住宅宿舍里,有一个女的正在专心致志地建造一间房子。这间房子的基础是一块50厘米见方的胶合板,房柱是用她偶尔去宿舍附近的家具制造厂时要来的碎木块做成的。
这个女的从小就心灵手巧。这好像是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父亲在她二十岁时就去世了。她的母亲不擅长像修理东西、换电器的保险丝、帮助孩子做功课等动手的工作,所以,这些事情通常都是由父亲完成的。
到现在正好二十年了,这个女的在她二十三岁、还在工作的时候结婚了,对方是当时称为第二营业部、现在公司的营业推进部的同事。
和那个女人结婚的男人,当时只有二十五岁,个子还可以,可是人特别瘦。这位年轻人住在公司的单身宿舍里,很少去喝酒,也不赌钱,休息的时候就在做塑料模型,他是个非常老实的男人。尽管如此,他有时也会参加公司的运动会,或出席研修的一个内容——半马拉松,他一反平常的柔弱,表现得非常活跃,这让公司的同事都大吃一惊。
这个女人和他关系密切是在进入公司第二年的年底。在开忘年会的时候,二次会,三次会,她和同事会边走边喝,等到发现的时候,末班车已经开走了。他们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两个男的,三个女的。两个男的都住在练马的单身宿舍里,可三个女的住处都不在一个方向,如果让她们每个人都打车回去的话,那他们所有人的钱加起来也不够打车的钱。
好在他们是在新宿,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这里更容易找到地方,消磨等待头班车的时间。而且那天是星期五,第二天公司休息。日本林业住宅公司从那一年的新年开始实施有限的双休日制度,即每月一次、第二个星期六休息。
在讨论下一个去处的时候,有三个人说还没有喝够和玩够,有两个人说不想再喝酒了,想去喝点咖啡。这两个人就是那个女人和那个年轻人。
精力旺盛的三个人说要去二丁目的酒吧。剩下的两个人在“去情人旅馆休息一下吧”、“小心点啊”的挖苦声中和那三个人分了手,他们走进了位于车站东边的一座大楼地下的一间昼夜营业的咖啡屋。
店里非常拥挤,烟酒的臭味太浓,根本闻不到咖啡的香味。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面对面的双人座位,并要了饮料。
刚一坐下,女的就开始说自己醉了,累了,她有点迷迷糊糊的。坐在对面的那个瘦瘦的年轻人不像她那样疲惫,他同情地看着她。
——我倒是想打车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