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要把浩美带走的话,我就要死了什么的,寻死觅活的。他们就跑到我这里来商量,让我设法把这件事平息下来,想办法了结这件事。我想呢,孩子嘛,训斥一顿,负担老太太的医疗费也就行了。这样老板娘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吧。让我说的话,对于商业街来讲,我倒想要求政府对那位老太太想个处理的办法。”
“那是。……”
但这件事与长寿庵有什么瓜葛呢?文子的脸上和伸胜的脸上都一脸疑惑。高桥经理点了点头,用手很快地摸了摸秃头。
“那么,情况就是这样。”说完,眼睛看了看高井夫妇的脸。
“警车走了以后,我们也被叫到了栗桥药店。那个小家伙叫什么来着?”
“浩美。”
“对,对,是浩美。我们跟小家伙询问了一下情况。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然,因为对方是那个老太婆,所以我们也没有劈头盖脸地训斥浩美。我跟他讲,你的心情,我们完全能够理解。”
他说,栗桥浩美一开始什么也不说,像个石头似的一声不吭,眼睛瞪着地上。
“他太固执了,我也有点上火了。我跟他说要讲道理,不能使用暴力。这么一说,那个小家伙,啊不,浩美说,不是我打的。”
“可你想要打的时候,被拦住了,对不?”
“可我说的是,一开始动手打的不是我。”
文子慢慢地眨眨眼睛,盯着经理的脸。
“您是说,另外有别人在一起的吗?”
文子问了以后,经理停顿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是这样。”
文子这时才恍然大悟,后面的话不说也可想而知了。
经理似乎有些歉意地摸着秃头,说:“听说那正是你家的儿子。他说,高井到他家来玩,两个人一起站柜台,于是高井就打了那个老太太,打完了就逃走了。后来他也很吃惊,吵闹起来,事情发生以后他感到莫明其妙,心里直害怕就乱来了。现在只是一个劲地道歉,耷拉着个脑袋。”
文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徒然地用指尖在空中比划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伸胜轻声开口说:
“我们孩子今天下午去游泳池了。”
“就是。”这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是孩子的声音。文子急忙回头,看见厨房里面由美子和和明正躲在一根柱子后面。
“我们去游泳池了,”由美子重复道,双眼瞪得圆圆的。
好像他们两个人在偷听大人的话。也许他们知道高桥经理的来访与白天的警车有关,就像所有孩子一样心里感到好奇吧?
由美子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睁大着眼睛,而从文子来看,和明明显有些害怕。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刚刚听说他的朋友向大人偷偷告状,自己今天在根本没在的地方做了压根儿没干的事。
伸胜这时少有地抢在文子前面开了口,训斥了孩子们:“别躲在那种地方,出来!”
“呀,你们好,突然打扰你们,对不起啦。”高桥经理也满脸堆笑地说。他的视线盯在和明的脸上。
而被盯视的和明则似乎不安地缓慢地转动眼珠,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但他的眼睛遇到文子的眼睛,便默默地有些厌烦地摇了摇头,大概就是表示,我今天根本没有去过栗桥药店,我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这一点文子也非常明白。正因为如此,尽管文子内心里有些可怜胆战心惊的和明,但有一个短暂的瞬间还是感到着急。既然什么坏事也没有做,就该态度更干脆一些,为何那么懦弱呢?
“到这边来。”文子招呼道。高桥经理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这样不合适。但文子并不想避开和明继续谈下去。
“到这儿坐下来。刚才的话都听见了吧?”
文子问道,和明提心吊胆地低着头。由美子轻快地往椅子上一坐,满不在乎地答了声“嗯”,并且非常担心地看了看周围的大人。
“栗桥说和明打了老太太,是真的吗?”
文子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知道,对由美子来说,栗桥浩美不只是“哥哥的同学”。虽说现在不了,但和明和栗桥浩美上小学的时候,由美子也一直跟着他们,所以并不只是和明和栗桥浩美是童年的朋友,而是他们三个人是竹马之交。而且以前小时候由美子对什么事都干得很出色的栗桥浩美比有些迟钝的哥哥还要亲近。
也许这种依恋现在仍留在心里吧,由美子歪着脸,似乎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困惑不解的样子,自言自语地说:
“栗桥为什么会打客人呢?而且为什么会说是哥哥干的呢?”
高桥经理打断她说:“还未必是栗桥干的呢。”
由美子马上回敬道:“是吗?可我哥也不会干的呀。我哥和我今天都没有见着栗桥。上午我们在做作业,两点钟店铺关门以后,我们去了游泳池。”
“是吗?你说的游泳池是学校的游泳池吗?”
“不,区里的游泳池,若叶镇的。”
“是吗?那么是坐汽车去的吧?是这样?”
高桥一边随着由美子的调子点点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和明的样子。栗桥浩美是如何说服高桥经理的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很明显,那就是经理并非只是想把他的话传给和明家,而是隐藏着疑心来的。
“这样的话,是栗桥误会了吧,你觉得怎样?叫什么来着?”
“和明。女儿叫由美子。”文子说。
“是吗?叫和明呀,”高桥经理对着和明笑容满面地说,“你怎么想呢?”
和明宽下巴的脸颊微微颤抖着,垂着头。经理似乎想要观察他的脸,他却仿佛要逃避似的,把头埋得更低了。文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说:
“对不起,和明有些认生。”
“啊!上初中二年级了,而且做生意人家的孩子,这可少见。”
高桥经理好像对和明没有什么好印象。文子捏了一把汗,心想这种活动、外向的人与反应迟钝、表达不清的孩子肯定不会投缘,尤其是这孩子是男孩子,更是这样。
“在游泳池见着哪位其他朋友了吗?”
由美子回答说:“我遇着了。”
“遇着谁了?”
“小能。田中实。一个班的。”
“是由美子与哥哥在一起的时候见着的吗?”
“不,因为当时哥哥在大人的游泳池,我们在孩子的游泳池。”
高桥经理斜眼瞥了一下和明,这时和明看着地下。
“是吗?和明是在大人的游泳池?”
“是啊,因为哥哥游得比我好。哥哥今天还教我仰泳了呢。是吧,哥?”
和明听了妹妹的问话,半天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眼睛仍然看着下面。
“所以,栗桥真奇怪,我们今天根本就没见着他。”
“由美子,别说了,”伸胜说,然后不无气恼地说,“本来我就知道,栗桥的孩子胡说八道。”
高桥经理看了看伸胜的脸色,暧昧地笑笑说:
“高井,你先别发火。”
“我并没有发火。”
“因为人家既然委托我处理这件事,我就得把事情搞清楚。有关人员的意见都得逐个地听一听。”
“那位挨打受伤的老太太说什么呢?”文子问。
“问她,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挨谁打的,老太太应该知道吧,因为她是当事人。”
经理夸张地摇摇手,说:“不行,因为老太太有痴呆症。”
“那不问问看,哪里知道呢?”
“问了,可她啥也不懂。光会哇哇地说些莫明其妙的话。”
然后,用强迫命令式的口吻补充道:“所以我不是才这么辛苦地跑到这里来了吗?”
“那交给警察好了。”文子也怒火填膺地冲他说道。于是高桥经理夸张地瞪大眼睛说:
“你说得轻巧,这是哪里的话?让警察来管的话,不就影响整个商业街的形象了吗?”
文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形象呀,太夸张了吧?又不是什么百货商场。”
反正警车来了,事情已经闹得附近都知道了。事到如今即使隐瞒也没用。硬要息事宁人的原因并不在商业街,只是在栗桥药店和浩美身上罢了。
“啊,无论是哪一个,反正是孩子干的事。我想息事宁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让我来处理好了。”
长寿庵的人谁也没有委托,高桥经理却擅自承包了,说完一拍膝盖站起身来说:“那,就这样。”
什么叫“就这样”?“无论是哪一方”到底是哪一个和哪一个?这件事本来就莫明其妙,加上这些令人生气的话,文子反而一时语塞,眼看着高桥拂袖而去,她也没有说出送客的话。
不仅是文子,全家人谁也没有跟经理说客套话。伸胜默默地抱着粗壮的肩膀,咧着嘴。由美子也略微地噘着嘴巴,不安地环视着大家的脸。和明仍然看着下面。店里没有了客人,只有一家四口,为什么会这么压抑呢,文子对此也感到很生气。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压抑呢?今天晚上本来应该谈一谈对家里,对和明来说,都很重要的话,可为什么却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突然,抱着肩膀、坐得定住了似地伸胜招呼道:“和明。”
垂着头的和明战战兢兢地抬起脸,慌慌张张地眨眨眼睛,仰视着父亲。
伸胜与儿子双目对视,然后缓慢地粗声问道:“你是不是跟栗桥吵架了?”
和明睁大眼睛,微微张着口,用力摇了摇头。
“好好回答我!”
和明惊慌失措地看着文子。母亲没有给他解围,一言不发地盯着儿子,只是用眼神说:“跟爸爸好好说。”
和明憋了半天,才回答道:“没,没有吵架。”
“那你和栗桥是朋友吧?”
和明摇了摇头,然后好像慌忙重新想了想,补充道:“对,朋友。”
“到底是不是?”
和明的神色非常张皇失措的样子,就好像大人听见孩子问“真的有神仙吗”、“人死了去哪里呢”的时候浮现的那种表情,似乎在说“其实我也不大知道,但又不好不装出一副知道的样子,也许只是用话说不清楚,其实可能还是知道的,但我自己也不大明白”。
过了片刻,和明仍然一副张皇失措的样子,回答:“朋友,我觉得是。”
伸胜放下肩膀,将那双硬邦邦的却白得吓人的大手重新放在两膝上,叹了口气。
“那样的话,栗桥为什么会把一件你没做的事赖到你头上呢?”
“就是奇怪嘛,”由美子插嘴说,“这件事就是奇怪,太荒唐了。”
“你别说话!”
由美子绷着脸闭上嘴。
“和明,你今天是为了教由美子学仰泳,一起去的区里的游泳池,对吧?”
和明点点头说:“是,去了。”
“没有去栗桥药店,对吧?”
“没去。”
“也没有见着浩美,对吧?”
“没有。”
“那么,不会打去药店的老太太了,对吧?”
和明用力地点点头,然后第一次挺直身子,抬起头来,答道:“我没有打老太太。”
伸胜也用力点了点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爸爸也觉得,你不会做那种事,而且今天更不会做那种事。也就是说呢,栗桥在撒谎。可为什么你的朋友会撒谎冤枉你呢?这句话的意思你明白吧?”
和明正在犹豫的时候,由美子飞快地插嘴说:“栗桥不会撒慌。”
“由美子!”文子责备道。可由美子气鼓鼓地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哥哥,说:
“栗桥不是撒谎的人。”
伸胜没有生气,也没有露出可怕的脸色,而是微笑了一下,问由美子:“可听了刚才的话,只能认为栗桥在撒谎。由美子对这件事怎么看呢?或者你觉得不是栗桥而是哥哥在撒谎?”
由美子好像心里很焦急似地吧嗒吧嗒碰着脚:“我没有这么说呀。哥哥跟由美子一起去的游泳池嘛。一起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警车从我家前面向着商业街方向开过去了。”
“那么,哥哥说的是真话。栗桥就是在撒谎。”
“不对。”
“什么不对。”
“栗桥不是撒谎的那种人。所以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这件事蹊跷嘛。”
“什么蹊跷呢?”
“这件事蹊跷。栗桥不该说出那样的话,而且首先他不会殴打老人的,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莫明其妙。”
由美子拼命地努力为栗桥辩解,而文子则在一旁看着和明的表情。妹妹说栗桥不是撒谎的那种人的瞬间,和明惊讶地睁大眼睛,瞥了一眼由美子。当时看上去好像他的内心深处什么东西骤然枯萎了。终究虽然和明个头挺大,而且略微有点肥胖,但他身体里的灵魂还非常幼小,只不过是在他那高高大大的身体这个“巢”里缩着翅膀的小鸟罢了。文子觉得,听见由美子袒护栗桥浩美的话以后,那个小鸟变得更小了,似乎想要躲进巢的深处。
“由美子呢,觉得栗桥是一个好人,”由美子对着父亲热烈地辩解说,“说是打了老太太,真的有这种事吗?我总觉得有点怪。由美子觉得蹊跷就在这个地方。”
由美子跟高桥经理说话的时候,一直说“我”,坚持自己的主张,而跟父母说话的时候却好像撒娇似的,开始称自己“由美子”。尽管如此,她无疑还是在认真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这时,文子似乎恍然大悟,注意到是不是正因为由美子喜欢和相信青梅竹马的栗桥浩美,所以和明不好说什么,一直保持着沉默呢?
刚才伸胜问他“栗桥是你的朋友吗”的时候,和明起初摇了摇头,但之后又慌忙补充说“对,朋友”。也许那也是考虑到由美子的心情才那么说的。和明和栗桥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一言难尽的、别扭的事呢?或许他们并不是大人所想的那种“朋友”,可能有什么歪曲的地方,否则为什么栗桥要冤枉和明呢?
坐在拼命袒护栗桥浩美的由美子旁边,眼看着和明笨拙地、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一种怜爱之情袭上文子的心头。她想起今晚本来一家人并不是想要谈这件事的。
“由美子,别说了,”文子打断了由美子的话,“你睡觉吧。”
“可是妈——”
“睡觉去!”
由美子求助似地看着父亲的脸,但伸胜紧紧地抱着粗壮的肩膀,一副可怕的表情,瞪着地上。由美子只好似乎不满地站起身来。
只剩下三个人,文子便开始谈起今天柿崎老师家访的事,而且把和明可能有视觉障碍的事告诉了他。和明起初垂着头,但慢慢地抬起脸,张着大嘴,热心地听着母亲的话,遇着听不懂的地方便提出反问。
“那就是说,并不是我不好?”那种表情就好像揭开了魔术的秘密似的。
文子说,详细的情况明天再谈。说完后和明去睡觉,文子便去洗澡了。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文子不知道为什么禁不住哭起来,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她不喜欢看见自己哭泣,所以眼睛离开浴室的镜子,胡乱地把水泼溅在自己的脸上。
在由美子的记忆中,在自己被赶出谈话的地方以后,过了一个多小时哥哥才上楼来。只有自己被排斥,她感到很没趣,所以好几次走到楼梯中间竖着耳朵想听听他们在谈什么事,但只能听到母亲叽叽咕咕的声音,不知道谈话的内容。
“我也不是孩子了。而且比起无论什么时候都慢慢吞吞、呆头呆脑的哥哥来,什么事我都比他明白得多。”
由美子对哥哥和明有着一种复杂的感情,那种感情由美子还不能表达出来,按她的理解能力自己也很难把握和认识。
和明是一个不行的哥哥,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笨,那么蠢,那么令人泄气,紧要关头注定似的会失败。不知多少次,她一直想,这样的哥哥还不如没有的好。如果有人问她,我们不会怪你的,你老实说,你喜欢你哥吗?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喜欢”,而且也许还会说:“没这个哥才爽呢。”
但是这真是她实际的想法吗?
幼小的由美子还搞不懂。这样让人焦急的哥哥,在业余棒球比赛中,击球从来不中,跑得慢吞吞的,仍然被垒绊倒了,引得不光对手一边的观众,连自己一边的观众也都哄然大笑,而且明明自己挨人嘲笑,却一副迟钝的表情,一边摸摸头,一边和别人一起笑起来。然而如果真的顶讨厌这样的一位哥哥的话,为什么每当看见哥哥独自对着书桌做作业的背影的时候,总会感到难过呢?而且看到哥哥给顾客找错了钱,挨骂的时候,她总会生那位顾客的气呢?
为何不能打心眼里瞧不起哥哥呢?
对了,问题就是这个。明明觉得不如没有的好,可为什么像今天这样,人家赖哥哥干了压根儿没干的事的时候,会生气呢?也许心里还是放不下哥哥的事吧?
由美子难以入睡,便穿着睡衣坐到书桌前开始写日记。她把漫无头绪的心情顺其自然地胡乱写在日记上,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上楼梯的脚步声。她急忙打开门,正好看见了和明。
“哥,怎样?”由美子冷淡地问,“栗桥的事怎样啦?”
和明抬起发红的脸看着由美子,那双小眼睛好像大象似地眨巴着,毫无睡意的样子。
“由美子,他们说你哥眼睛有毛病,”和明用异常急切地口气说,“说眼睛有毛病。”
“什么呀?!我没问这个。哥哥和栗桥的事……”
“说是眼睛有毛病。”和明重复地嘟囔了一句,进了自己的房间。
“傻瓜!”由美子骂了一句,伸头看了看楼梯下面,心想是不是再下楼,把自己的意见告诉父母。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楼下的灯熄灭了,只听见浴室那扇开关不严的拉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由美子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后一星期内,就一直没有听说有关栗桥药店发生的事件和栗桥浩美从那以后怎么样了的消息,由美子整天如坐针毡。药店关着门,不知道是浩美不在家,还是在家闭门不出,反正连影子也见不着。
高桥经理也不来告诉事件的进展,长寿庵仍然照常营业,由美子不得已又回到以往一样的暑假生活中。她想了解事件的情况,又担心栗桥浩美,还想知道为什么那个栗桥要栽赃哥哥。然后谁都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每当母亲问她“去游泳吗?”,或者父亲问她“吃冰淇淋吗”,她恨不能大喊一声“人家有心情吗”。
另一方面,和明却很忙碌,似乎每天都去学校——不是游泳部训练的日子也照样——回来的时候总是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有的时候柿崎老师打来电话,都是文子先接电话,再交给和明,然后电话又回到文子手里,没完没了地交谈。
“是吗。检查……”
“啊,研究室放暑假……”
“是, 那真是太感谢了。 和明也似乎很高兴, 好像得救了一
样……”
电话里都说些令人费解的话。
其实这件事也引起了由美子一种难以理解的不满。父母和哥哥谁也不跟她仔细地解释。
“哥,眼睛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美子问和明的时候,和明解释得汗流浃背,但仍然不得要领,丝毫也说不明白。“你说一只眼睛看不见,可是什么意思呢?那样说,纯粹撒谎!你想,给你蒙上一只眼睛不是也照样走路吗?”
没办法,跑去问母亲,母亲也不直截了当地给她解释。
“其实呢,这件事比较难,你妈也弄不大明白。”文子说,只是那张脸很快活,让人感觉好像在充分享受什么似的,充满了希望。
“事情含含糊糊的,我不想告诉你。在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我先不说给你听。不过,这不是一件坏事,对哥哥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
伸胜一如既往,仍然只是说:“问你妈去。”似乎问什么,都是对牛弹琴。
由美子对此非常不满,以前从来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三个人玩捉人游戏,成员一向是父母和由美子三个人。这三个人一直在担心和明学习不好、行动迟钝、被朋友看不起,商量怎么办。
她不能容忍父母和和明三个人玩捉人游戏,首先他们在商量什么事呢?“对哥哥来说极好的事”又是什么事呢?
一整天由美子都在家里发牢骚、发脾气、说任性的话,结果让父母训斥了一顿,心情就越发别扭了。
那天,对,就是药店事件以后第一次看见栗桥浩美是在8月15日,当时正逢盂兰盆节。长寿庵也13日、14日、15日连休三天,前两天一家人去大洗海岸玩了一趟,并住了一个晚上。最后一天大家放松一下,伸胜曾说“明天开始又要忙了,今天睡个午觉”,一早起就无所事事。文子去买东西,和明也上午就出去了,说到朋友家做作业。
由美子心情非常郁闷,既没有心情找朋友玩,也不想跟父亲呆在家里。其实在全家去旅行的大洗海岸也因为一件琐碎的事跟和明找碴,终于在回家的电车里被伸胜狠狠训斥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