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巧娘这下深怪自己想的不周到,不应该叫贵姐儿去给曾老道和贺年送小菜的,只让来丰和来非去就行了。当时只想到贺年跟贵姐儿有几面之缘,贵姐儿若是不上门,这人情冷暖,异乡的人最容易感触的,却没料到不过往贺年那儿送了送菜,就传到董玉婵耳里去了。
“这事儿怪我虑的不周到!”巧娘皱眉道:“以后必不让贵姐儿单独出门了,省的传出闲话来。”

她们说着,早有邻居在外嚷嚷道:“啊哟,今儿不见老神仙那个徒弟小神仙,一问,却是回家乡去了,怕以后不来了呢!真是可惜了!”
董氏和巧娘揭帘子出去一问,这才知道贺年真走了。董氏并不知道贺年的身份,这会儿合什念了一声佛道:“那个哥儿俊是俊,毕竟不知何来历。走了好,省的跟贵姐儿扯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巧娘正要说话,却听门外有人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宁家的媳妇儿跳河了!刚从河里救了上来,快去请大夫!”
大家吓一跳,知道宁家的媳妇儿却是王氏,忙出去打听。原来王氏嫁来宁家才三个月,因明儿是宁家祖父死忌,宁婆子便备了一只熟鸡放在桌上,准备明儿祭拜之用。因还要出门买香烛等物,一时吩咐儿媳妇王氏把东西收好,王氏正揉面,随口应了。

王氏揉完面到里间一看,一只猫跳在桌子上,咬断了鸡脖子,叨着鸡头就跑,她追了出去,早不见了那只猫的影儿,回来时又气又急。因这儿祭拜要一只完整的鸡,若是没了一个鸡头,很不吉利。宁婆子为人严厉,若是回来不见了鸡头,必是一场风波的。王氏急中生智,从揉好的面团上捻了一团下来,做成一个鸡头的形状接在鸡身上,又去倒了一点油细细涂了,不仔细看便看不出的。她想着先混过了,再想法子换一只全鸡来,便不会被家婆责骂。谁知她刚刚接好鸡头去洗手,宁婆子便回来了,见鸡还放在桌子上,便端起要放到篮子里,这一拿却发现了异样,用手捏捏鸡头,是面做的,一时嚷嚷起来,一口咬定是王氏在家偷吃了鸡头,拿面安在鸡身上,存心叫宁家家宅不宁。王氏再如何分辨,宁婆子都一气反驳了,还令人到田间把儿子叫了回来,让儿子马上写休书休了王氏,一时把家婆的威风抖的痛快淋漓。

王氏是新嫁妇,一来便被宁婆子欺压的不敢高声说话,这当下又被冤枉说在家偷吃鸡头,还说要休了她,一口气堵在心口下不去,回身便跑,直跑到河边跳了下去。好在当时刚好有人经过,这才救了起来。
大家听得救活了,都松了一口气,一时都偷偷骂宁婆子过份。云娘过来道:“那宁婆子守寡经年,只得这个儿子,自打儿媳妇过了门,就是当个眼中钉看着,不是打就是骂,若是今儿闹出人命来,儿媳妇的娘家人上门,她也讨不了好去。嫁一个人啊,真不是只嫁一个人,是嫁一家人呢!若是闺女要出嫁的,得打听着家婆好不好相与,若是不好相与的,他家儿子再好,也不能嫁过去。”
巧娘等人听的直点头,都说:“正是此话!”


媒人上门来

送走董氏,郑婆子皱眉对巧娘说:“听你大嫂的话,倒是雨哥儿他娘有甚说的,她特来相告的?”
见贵姐儿和几个小孩子不在跟前,巧娘把董氏的话说了,听的郑婆子恼了说:“雨哥儿他爹不日就是官老爷,他就是官家子弟,这便嫌起贵姐儿来了?贵姐儿许不许他家还说不定呢,这就抖起家婆的威风了?”

巧娘也知道刚刚宁婆子的事触动郑婆子的心思了,她深怕贵姐儿嫁后会受家婆欺压呢!这会叹口气道:“咱家贵姐儿想许个好人家,还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雨哥儿憨厚,自然是一个好的,只是听得李家老太太自打小儿子中了进士,她脸上有光,却要揽过雨哥儿这个小孙子的婚事。放风说要给雨哥儿定下自家的外孙女为孙媳妇。雨哥儿他娘也急了,深怕老太太真塞了一个外孙女给雨哥儿,若儿媳妇是老太太的人,她便不能太过管制着,因此急着想要提前来说下贵姐儿的。只是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先着人来打听咱家的事,却碰巧听得前几日贵姐儿给曾老道和他徒弟送小菜和煮饭的事,见着雨哥儿他娘便发作了说:‘说什么进士的女儿哪,都给年轻男子做饭去了!’说雨哥儿他娘没眼光,不会挑媳妇,还是她的外孙女好,逼着择了日子去下定。雨哥儿他娘如何甘心,这会绞尽脑汁想法子,想来咱家下定。只是先令我大嫂来说一声,说道让贵姐儿不要再单独出去,别落了人口实。”

郑婆子听的更气了,哼着说:“他家老太太和太太斗着法,倒叫贵姐儿去做夹心饼不成?”
“雨哥儿他娘虽精明,倒是一个讲道理的,却不是很难相处。难相处的是雨哥儿他祖母。”巧娘给郑婆子倒了一杯红枣茶,坐下说:“我大嫂说雨哥儿他娘密嘱咐了,只说她会想法子让老太太答应定下贵姐儿,明年待雨哥儿他爹候缺下来了,她要跟了上任,到任上安置好,便让雨哥儿迎娶了贵姐儿,也一起接了到上任的地方去。再让贵姐儿陪着雨哥儿好生读书,也博个出身。她这个话说的倒中听。”巧娘终是觉得李家是知根知底的,李甘雨又是一个性子好的,贵姐儿嫁过去,若能离开老宅,跟了李济董玉婵他们到任上过活,自也是一个好的去路。

郑婆子这会倒叹道:“咱家就贵姐儿一个女娃,自然要挑一个好的人家才嫁。只不过,这嫁妆等等东西,也得先预备起来,还有,明发虽还没有上任,再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贵姐儿到时出嫁,怎能没有一个丫头婆子的在身边。到了夫家,着人欺压,连个来跟咱们通风报信的都没有。当下也快年关了,有些穷的过不了年的,只怕又会卖家里的女儿的,不如挑两个买了来慢慢教着,到时好给贵姐儿使唤。”

巧娘一听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咱们虽是小家小户的,贵姐儿倒也没吃过苦,要是嫁了反要受气吃亏,自然不舍得。少不得买两个丫头来家,再让我大嫂帮着请一个有经验的婆子来教贵姐儿一些大户人家媳妇要懂的规矩罢!”

因商量买丫头,却不能单给贵姐儿买,怕家里几个媳妇有意见,巧娘最后折中着买了五个十二三岁的丫头回家,一轮清洗打扮,五个丫头便站到大家跟前。郑婆子和巧娘让方霞光宝儿和来福媳妇儿美妹各挑一个,她们三个人自打嫁了进郑家,回娘家时也是风光无限的,只是常被追问说郑家既是官家了,为何连个服侍的丫头也没有,凡事却要自己动手的,免不了心中有遗憾,这会见买了丫头,还让她们先挑,自然惊喜。只是丫头们就在跟前,却要端了少奶奶的架子,一时倒严肃起来,互相推让说:“你们先挑!”

她们推让,其实是不好下手挑,因为五个丫头,三个长相平平,两个却俏丽,若是挑了俏丽的跟在身边,却把自己比下去了,而且,长的漂亮,只怕就有些傲气,不好使唤,不若挑长相平平的好。只是先行挑了长相平平的,却怕被人取笑说挑个丫头也不敢挑长得好的,太过小家子气。宝儿跟贵姐儿最是说得来,这会索性说:“不若让小姑先挑罢!”几个一听,倒都赞成道:“对,小姑先挑两个罢!”一时心里都想着,小姑要是挑了长相平平的,总还有一个剩下,自己再赶紧的挑了,让那两个漂亮的给其它两个人好了。

贵姐儿瞅瞅五个丫头,两个漂亮的倒都精神,三个不漂亮的却像饿了好几天,手一指就要了两个漂亮的说:“我就要这两个吧!”
方霞光等人全松一口气,太好了,咱就是怕要了漂亮的,使唤不动反生事,这不漂亮的带在身边,便没什么压力,也不怕家里男人会多看她几眼。

贵姐儿一问两个丫头的名字,一个叫剩妹,一个叫三多,名字实在太难听,笑着帮她们改了名,一个改名为春莺,一个改为秋燕。春莺和秋燕一听自己的名字变的如此文雅,都欢喜的不行,只是还有些胆小,不敢大声说话,只悄悄抬眼看贵姐儿,见她微微笑着,极是亲切,都喃喃道了谢。

身边多了两个丫头,贵姐儿要调膏子,做针线的,倒有了帮手。因进进出出的带着两个漂亮丫头,也有了几分官家小姐的派头。巧娘却怕再有闲话传出来,只令贵姐儿在房内做针线,不让她轻易出门子了。

因郑家人口越来越多,现下又多了几个丫头,便觉得挤逼了些,正好村口董员外合家搬到镇上,他家的大宅子想要卖掉,大家便商量要买下来。只是一问价钱,一时却嫌贵谈不拢。无奈之下只得买下隔壁一所老宅子,打扫粉刷,又着人打通了门。只待择了吉日就让来荣和来华搬过去那边住。还没收拾好,却听得有人说,村口那所大宅子卖了出去。有人来粉刷,又请了木工在家做新家俱。郑家忙去打听是何人所买,只听得是一个外地人买的,余者一概不知。郑婆子嘀咕道:“却是谁家这么阔气,这么一大所宅子说买就买了?”

过了年,那座大宅子外面粉刷一新,门口铺了青石块,门窗也新换了,看着焕然一新,待得有几个丫头和护院进出时,村里众人一时议论纷纷,猜测是富户人家贪乡下新鲜,要来住着玩玩的。

在众人猜测村口大宅主人是谁时,郑家却同时迎来三方媒人,一方是京城里贺家为贺年说媒来的,一方是唐家为唐少华说媒来的,另一方自然是李家为李甘雨说媒来的。
李家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唐家是亲戚,贺家是清贵人家,究竟要挑哪一家,郑明发和巧娘都为难了。除了贵姐儿和几个小孩子外,合家商议了好几次,竟还是决定不下要应承哪一家的亲事。

巧娘因早前听得李家老太太和董玉婵斗法,不想贵姐儿进门,便有些不喜。再想着庆氏是一个好相与的,唐梅娘又是自己三嫂,凡事总要照拂些。之前在唐家住着,除了唐太太,其它人却好说话,又听闻文龙于年前迎娶了林婉如进门,夫妻倒恩爱,另拨了小宅子在外住着。因此她倒有点偏向于唐少华。

董氏却因董玉婵费了好大劲才让李济说服了自家老太太不要干涉李甘雨的婚事,又跑到她跟前再三保证说若是贵姐儿将来进门,自然不会亏待。董氏又因董玉婵毕竟是自己堂姐,为人虽有时泼辣,倒是拎得清的,她又跟李甘雨家住的近,这几年看着李甘雨,实实是一个憨厚的,因此她便偏向李甘雨。

郑明发和来荣是男子,着眼点却在大处,只说贺家本是清贵人家,若是进了他家,好好守着礼儿,贺家长辈自然不会乱加欺压。还有一点,若是进了贺家,再怎么说,郑家子孙等后辈要博出身,博功名的,总有人提携。贵姐儿将来生下娃儿,也是金尊玉贵的官家子弟。还有一点他们没有说出,却是贺监正和贺年善测算,名声在外,不知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进他家,自己不过普通人家,他家来提亲,却婉拒了,传了出去,是谁都会说自己家不识抬举的。

因意见分歧,各有各的想法,一时谁都说服不了谁,只得跟三家媒人说道要择了吉日,往妈祖庙里求了签才说。一时又安排唐家和贺家的媒人住下,因着李家请来的媒人却是就近的,便要打发回去。谁知李家请的媒人本来觉得这个事十拿九稳的,一下子却多出两家媒人,如何肯走,也说要在郑家住下。天幸郑家年前买下隔壁的宅子,来荣和来华还没搬过去住,这下倒安排了三家媒人进去住着,差了几个丫头过去服侍,一时忙乱的不堪。

贵姐儿见家里一下子来了三家媒人,心里却着急,怕爹娘不同自己商议就把自己随便许了一家,一时着春莺去打探消息,听得安排了媒人住到隔壁的宅子去,先松了一口气。知道如此一来,家里必要商议一段时间的,却得趁着这个机会跟爹娘挑明了自己的想法。


巧娘掏心窝

因家里人来人往的,贵姐儿日间硬是找不到机会跟爹娘独处,候到这天晚上,使春莺去看了看,郑明发还在书房写信,巧娘房里却掌着灯,这才忙忙出了房门去敲巧娘的房门。
见贵姐儿还没安歇,巧娘忙让她进房,笑道:“家里住着三家媒婆,你没事就别出房门了。别叫人端详了你说话走路举止等等,背后去评说。”

“我晓得。”贵姐儿点点头,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少不得开了亮窗说亮话了,遂拉了巧娘撒着娇说:“现下急着来找娘,却是想问问,究竟要把我许配给哪家?”
“正是三家都好,才为难呢!”巧娘拍拍贵姐儿的手道:“放心,定当挑一家最稳妥的,至紧要嫁过去不受太多委屈。”

“娘!”贵姐儿把头伏在巧娘肩上拱了拱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哪一个?”
“哦,你喜欢哪一个?”虽说女儿已长成一个大姑娘,在巧娘心中,却还是一个需要为她谋划的小女娃,这三家来求亲的,又恰好都是贵姐儿见过的,之前见她并无异状,却以为她还小,不懂男女之事,家里大人自当为她挑一个可靠的。这会听得贵姐儿这般问,倒怔了怔,笑道:“莫不成你自己有主意?”

贵姐儿正伏在巧娘肩上,听得她终于问到正题上,伸长脖子俯到巧娘耳边说:“娘,应承贺家的婚事吧!”
“你喜欢贺年?”巧娘吃了一惊,论起来,李甘雨和唐少华都算是和贵姐儿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两个小时候又喜欢带了贵姐儿玩,看着两小无猜,她自以为知女莫若母,一心以为贵姐儿要挑,也是在这两个中挑一个。只是怕贵姐儿还小,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要挑哪一个,少不得帮她看着,待议的差不多再问问她的意见,不承想她却对两个一起玩大的玩伴没意思。

“贵姐儿,贺年虽比华哥儿和雨哥儿俊些,可是家里的情况咱们只道听途说,并不知道是怎生情形,他家又是世家大族,就怕你嫁了进去会受委屈呀!”巧娘止得贵姐儿这个女儿,一心想要贵姐儿嫁人时如自己当初那般欢欢喜喜,并不稀罕所谓的高门大户。再说了,唐少华和李甘雨家境也不错,现下与郑家正是门对户对,贵姐儿在夫家受点什么委屈,自己作为娘家人,还能为女儿撑腰说说话。若是进了贺家,哪里有自己说话的份?

巧娘上过京城,算是见过世面,又见过京城里所谓的大户人家,规矩吓人,妻妻妾妾的扯不清,虽富贵,她却不羡慕。想着自己跟郑明发恩恩爱爱,和婆婆郑婆子和妯娌张黑桃又相处的不错,却打定主意想让贵姐儿也过这等平淡喜乐的日子,只是目下郑明发也是进士了,贵姐儿也不能嫁给小家小户的委屈了。所以唐家也好,李家也好,都是好选择。这当下听得贵姐儿自己属意贺家,却想劝解一番,拉了贵姐儿的手说:“照理来说,三家来求亲,属贺家条件最好,是人都晓得要选贺家。可是俗语说,没有那么大的头,就不要戴那么大的帽。咱们跟贺家比起来,就是小家小户,再说你爹现下还没上任,咱们在人家看来,指不定就是村妇乡下姑娘的。这京城里的人啊,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你到了他家,一句乡下来的,就叫你够呛。何必受这个气?若果说你跟贺年有情,愿意为他吃些苦,那又另当别论,只是你们相识的日子又浅,纵使他来乡下住得几日,跟你有说有笑的,那也是官家公子落难了,迂尊降贵与平民交结,怕也没其它意思的。娘都是为你好,这贺家嘛,还真不能选。”

贵姐儿被巧娘一席话堵的说不出话来。要说自己对贺年的感觉,确实只是比较有好感而已,说到爱这个字,又嫌重了些。父母兄弟这些人,是血脉相连的,从骨子里就亲,再加上从小到大,这些人把自己捧在手心,自己对他们的爱,自不待说。只是对于年轻男子,无论是李甘雨也好,唐少华也好,自己从没动心过,倒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自己总有一点心里障碍,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不到一起去。真真正正的心里话,真真正正的感觉,没法跟他们说。若果与他们在一起,必得适应他们的思唯生活,而他们是什么思唯呢,自然是古代人刻在骨子里各种跳不出时代局限性的观念及天生一段男尊女卑的观念。做姑娘时,无论怎样,父母兄弟总是只有疼爱的,就算做错什么说错什么,觉得自己有何地方想的离奇了,也只笑骂几句,绝不会起芥蒂,但是古代男子,进了他们的家,成了他们的娘子,有些他们不能接受的想法或是做法,他们能没有芥蒂?若是某一天自己再露出一点点男女平等的思唯来,他们能接受?

贺年却不同,贺年自小学玄学,而玄学要论的,却正正是跳出时代局限性的种种观念。贺年沉浸于玄学多年,思唯局限性少,随意跟他说话,并没有沟通不良的感觉。若果要选一世相伴的人,当然首选一个说话投机的人了。至于爱不爱的,这个倒不必介意,不反感不讨厌就行了。在古代虽也有传诵千古的爱情,但多数以悲剧收场。贵姐儿虽也渴望爱情,但是从不认为自己要跟古代人爱到缠绵入骨,要死要活,把一生系于一个古代男人身上,把自己彻底埋没掉的份上。

但是这些话,却没法跟巧娘说,贵姐儿垂头想着心事,半晌说:“娘,你想让我嫁哪一个?”
巧娘分析了一下李甘雨和唐少华的家境,终还是有点偏向于唐少华,笑着说:“华哥儿是家里长子,华哥儿的娘性子温和,好说话,你若是进了他家,你三舅和三舅母又必会照拂一二的,倒不会被他们欺负了去。再说了,华哥儿也是一个能干的,在父母跟前说得上话,你也就跟着他水涨船高,在家里也有地位。雨哥儿性子虽憨厚,无奈是家中幼子,在家里说不上话,若是进了他家,上又有几位大嫂,你孝敬了家里几位长辈们,还得敬着他几位嫂子,忒多事了,待轮到你们说得上话时,也不知是几时的事了。因此娘的意思却是,咱们就选华哥儿了,好吗?”

如若贺年没有来过乡下,没有那几日相谈甚欢的场景,巧娘现下这席话,贵姐儿必会点头赞成的。可是现下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娘,你让我好好想想,只是一条,我没有正式跟你说要选哪一个之前,谁也别答应!”贵姐儿恳求巧娘说:“我知道娘疼我,想的事儿只有为我好的,只是婚姻大事,总要慎重考虑。自打我懂事,娘和阿嬷等人,都是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着的,这回要许人,若是别人家,哪用考虑,自然就是选官儿最大,家境最好那家了。偏生娘和干娘等人一心一意单为我考虑,并不羡慕人家富贵的。放在村里,却有哪个村妇有这等胸怀的?我如何不明白?只是我打小却又看着娘和爹恩爱,有商有量的过日子。总还是希望能挑一个说话投机些的为伴。至于嫁过去之后大宅子里种种难处,自然会得想法子解决。娘和阿嬷能相处的这么和睦,是因为你们都懂得相处之道。我虽不是顶聪明,但是娘和阿嬷为人处世,人来人往等等做法,却是看在眼里的,也学了些。就算贺年家是高门大户,这些相处之道总还是有相通之处的,我敬着人,人总不能一见就给我一巴掌吧?”

巧娘听贵姐儿说的也有些道理,摸了摸她的头说:“既这样,再拖一些时日,咱们少不得好些打听贺年家的情形,还有他母亲祖母等人的喜好再论。”
贵姐儿听得巧娘的口气却是动摇了,大喜过望,像小时候那般腻在她身上说:“我就知道娘最疼我!”

“哟,都快嫁人了,还是这么爱撒娇!”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贵姐儿自小又乖巧,不用大人操心,巧娘疼她比几位哥哥厉害多了,这会想着她快要嫁人了,万分的不舍得,嘴里虽说让贵姐儿不要揉的自己身上生痛,手里却搂了她,去抚她的背说:“记着啊,以后嫁了人,婆婆对你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娘,凡事还是留着些心眼,凡话不可说尽,更不能没大没小,定要敬着才行。”

“嗯!”贵姐儿应了,这几日被关在房内不能出来,怕被几家媒人看见了品头评足,可是憋坏了,难得跟自己老娘撒一下娇,腻在她身上只是说:“娘,我晓得的。”

“女儿家嫁了人,男人对你再好,你在众人面前,特别是婆婆跟前,还得低着头,晓得不?”巧娘这会后悔之前没有多跟贵姐儿讲讲嫁人后种种注意事项,这会急着补救,笑着说:“婆婆么,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捧着疼着长大了,一成亲却跟外来的女人亲近去了,她看在眼里,就是要不痛快。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了儿子,好不容易成才了,娶进一门媳妇来,就坐享着她的成果,还日日在她跟前晃着,享受着她儿子的温存,她只能干瞪眼,如此这般,自然就要挑媳妇的刺了。所以做媳妇的,在自己房里只管恣意的享受夫婿的疼爱,到了婆婆跟前,一定得让夫婿敬着婆婆,把自己先放一边去。婆婆看着儿子只亲近她,对媳妇就会宽容许多,待得媳妇生下孙子,她被孙子吸引了视线,对儿子便不会看的那么紧,这时候在她跟前稍稍恩爱些,却不会招来忌恨了。只是还要记着,夫婿,他先是人家的儿子,再是你的相公,一定要分清楚。待得你理清这些头绪,婆婆自然不会对你拉下脸来,夫婿见家庭和睦,自然也敬着你,你在夫家自然也立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