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要如何处理
众人不敢忤逆,为首一人对刘彻说道:“皇上,所有的贼子都已经拿下,敬等皇上发落。”
乌洛已经无暇再顾及带来的那帮匈奴武士,他的眼中只有谷雨,即便被人用剑指着,却还是像向谷雨的方向步行,“谷雨,要不你……你同我回西域,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一定会的,你跟我走吧!”
刘彻轻轻一哼,怀抱着谷雨的手收紧了些,对那帮围住乌洛的羽林军道:“不用理会这个疯子,就由他在这吧!”他抱着谷雨就要出洞去。
那群羽林军面面相觑,已然意识到眼前这一幕,竟然是皇上与这匈奴人为一女子的争夺,当即不敢吭声,把几乎抵着乌洛胸膛的剑收回去了稍许,让出一条道来。
“你别走!”乌洛见刘彻带着谷雨就要离自己而去,一踏步就抵住了刘彻的去路,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带着她就这样离开。
谷雨尽管四肢有些麻痹,但人脑却还是清醒的。眼见得乌洛这样一副样子,说什么也恨不起来,反而看着他到现在还依旧执着,心里竟忍不住对他惋叹,好意劝道:“乌洛,你回去吧。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你也说了我不是一个普通人,我会好好地活着的。你也一样,你以后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呢,所以一定不能死,我可不想下次看到你的时候,还是这样令人讨厌的样子。”
她说着甜甜一笑,幸好脸部并没有僵硬,不至于笑得太难看。
“你……你真的会好好的?!”乌洛其实知道谷雨所说的不过是安慰他的话,他看到她对自己笑,却更加难过,他看了刘彻一眼,心里如翻江倒海。
刘彻打断道:“伊稚斜,滚回你的王庭去。谷雨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朕会处理好的!”他那一声自称十分用力,仿佛天地间没有事能够难得了他这千古一帝。
乌洛听得他这个语气就很不爽,忍不住就冷笑了一声,满是鄙夷,“你处理,你怎么处理?!”他忍不住对谷雨道,“谷雨,你……你如果可以,就走吧。不要……舍不得什么人,就在这里受这份苦!”
谷雨一愣,蓦地明白乌洛的意思,心里不禁苦笑,这家伙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呢,他以为自己借尸还魂是过家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虽然事实上,如果她有个急救圈能够把她的灵魂送回到现代再过来,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可是她若是回去了,只怕联盟成员再不会让她回来了,而最糟糕的是,急救圈丢了,她根本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到那枚急救圈。
刘彻没等他说完,就对旁边几人使了个眼色,几把钢刀立马就架在了乌洛的脖子上,雪亮的刀锋映得他的脸更加铁青,“伊稚斜,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别怪朕不客气!谷雨会受伤,会中毒,到底因为谁,你比谁都清楚!她不怪你,不代表朕不会怪你!”
谷雨眼见得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气氛陡然就变得剑拔弩张,心里头那根紧绷着的弦好像就要崩断了似的。她拉住刘彻的衫袖,小心翼翼带了几分乞求的语气说道:“咱们走吧,乌洛只是随便胡说的,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嗯?”
刘彻的面色这才稍稍平复了些,抱着谷雨就大踏步地绕过乌洛冲出洞去。
乌洛见刘彻这就要走,即使剑刃都要划伤了自己的脖子,也毫不在意,他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喊道:“刘彻,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你只想霸着她,可有为谷雨想过?你以为那蛊毒是你能治得好的?你根本就不了解狼居胥山这种蛊的厉害!”
他的声音大得出奇,在这个山洞里头震得人的耳朵嗡嗡直响。
刘彻被乌洛喊住,终于扭转头看了他最后一眼,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大汉朝能人异士多得很,你没办法,不代表别人没有。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乌洛更加冷笑起来,那哼哼的笑声在此时显得格外地阴森恐怖,“你真的有办法吗?你宁愿让谷雨受苦,也要把她留在身边?是,谷雨中毒是不会死,可是你可知她要忍受多少痛苦?”他又看向谷雨,“我知道你可以走的,你只是因为他所以不走的?对不对?”
谷雨一时无言,正要解释,乌洛重新对准刘彻,“我若是你,就让她现在就回去!我愿意等她,不要说再一个十四年,就算再等两个、三个十四年我也愿意等!”乌洛说得斩钉截铁,但当说出三个十四年时,忍不住粗略地心算了一下,忽而面色一变,貌似自己不一定能活到第三个十四年。即使活到,也已经是一个满面皱纹的小老头了,想想,好像又挺没有意思的。
刘彻冷冷看了乌洛一眼,额角上的青筋已经暴露出来,两只眼珠子瞧着都要渗出血来,他再不敢做片刻的停留,抱着谷雨就快步出了山洞。
乌洛浑身浴血,眼睁睁地看着谷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只觉得这短暂的重逢就像是一场梦,小丫头也许根本没有回来过……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火光笼罩着的石洞,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第三十章 怎样的幸福
刘彻一声不吭,紧紧地抱着谷雨,走过荆棘的山路,每一步都有些虚浮。那些羽林军士想要帮忙,却又不敢,只有替他开出一条道来,点亮火把,照耀着刘彻的脚下。
谷雨侧过脸看刘彻,只见他面色铁青,双唇紧抿着,好像憋着一口气似的,她知道他心中的苦闷,忍不住就想要解释,刘彻却先一步对她说道:“谷雨,你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
谷雨“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知道她的答案的。
前边已经到了铁索桥,铁索上的木板已经被乌洛先前的匈奴骑兵拆得七零八落,刘彻停在桥头,犹豫了一下,把谷雨放下地,旁边的羽林军士上前表示,“卑职几人愿抬姑娘过桥。”
哪知道刘彻放下谷雨之后,自己又换了个方向,直接把谷雨扛上了背,深吸了一口气,吩咐谷雨道:“抱紧了。”
谷雨这才明白刘彻是要背自己过桥,心登时悬了起来,“可以吗?我看还是……”旁边的几个羽林军也都面色焦急,明明瞧见刘彻脚下虚浮,一点力气都没有,现在想要踩着铁索过去就已经很困难,居然还要再背一个人,那就更危险了。
“抱紧。”刘彻对于谷雨和其他人的担忧视若无睹,故我地用他平静的声音说着。谷雨知道劝他不住,心底也并不抗拒,费力把左右双手搭在了一起,环住了他的脖子。
刘彻提了口气,一只手拉住铁索,另一只手扶着背上的谷雨,抬脚踩上了铁索。
谷雨仿佛睡在摇篮里,明明眼前是一桩惊险刺激的冒险,可因为在他的背上,却让她只觉得放心。她把头靠在他的背上,刘彻像是感觉到背后谷雨的放松,紧绷着的肌肉也松弛了一些,铁青的面容稍有了缓和,一脚比一脚踩得更实,不容许自己有半步踏空。
于是困意来袭,这两日因为担忧各种事情而无眠的谷雨,在刘彻的背上却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她只希望这条铁索能够一直走下去,只有在这里,两岸都触及不到的时候,天地间只剩下他与她两个人,再不用顾及其他。
脑海里头依稀的片段渐渐充入谷雨的眼帘,她与他有过多少次如此相似的情景,或许是真实,但更像梦境。深夜,黑暗,她缩在他的背上。而他则小心翼翼地背着自己,一步步地从黑暗中走出去。
谷雨心里头想着,这种相依为命,实在是浪漫极了。只不过越是美好绚烂的东西就越是短暂,即使眼前这条飘摇的索道,明明每一步走起来都艰难至极,可还是有尽头的。
当刘彻如释重负一般把谷雨从背上放下来的时候,谷雨却觉得遗憾,过了这座桥,她和他的周围便不再只是稀薄的空气。
一众羽林军士都已经累得大汗淋漓,好些人随时都准备跳下水去,眼见得刘彻顺顺当当地背着谷雨过了渭水,都深深为刘彻的行为捏了一把汗,齐声高呼万岁,刘彻显得有些兴奋和满足,扶着谷雨,喘着粗气就在她耳畔说道:“朕做得到的,你放心,朕能想到办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离开。”
他的口气是掩饰不住的霸道和绝对,执拗地看着谷雨,双眸当中是自信的精光。那眼神似在告诉所有人,天下间没有事可以难倒他,即便是生死,即便是命运,他都一定可以扭转乾坤。
说着这话的时候虽然坚决,但刘彻却满脸汗水,两片嘴唇上下不停地哆嗦,谷雨在他的背上很是舒适,可是对于刘彻来说,却是费了极大的劲,他是倔强地跟天斗,跟自己斗,无非是要证明,他能够做到。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够做到。
所以,即使谷雨心底认为解除蛊毒的希望很是渺茫,但在听到刘彻斩钉截铁对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却也不得不被他感染,不得不陪着他一起坚定地点头。
刘彻握紧谷雨的手,他的手有些冰凉,手心全是冷汗。但彼此相握,才觉得彼此拥有。谷雨心中无限温柔,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多一天是一天,多一秒是一秒,把自己的性命完完全全交给他,其他的不再去想,不再去忧愁,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体会这种幸福,就发现自己的这个愿望有些不现实。
几匹大宛马牵到了刘彻的面前,董偃和其他的匈奴人被押解到刘彻的面前,统统拜伏在刘彻的脚下。
董偃脸如白纸,看到刘彻把谷雨带出来,心里头已然明了刘彻和乌洛之争谁胜谁负,尽管手脚不能动弹,但董偃还是忍不住挣扎了几下,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谷雨,恨不能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
倘若没有谷雨,乌洛就不会被刘彻发现,更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危险,他们天衣无缝的引君入瓮之计也会实施得更加顺利。
刘彻冷冷地看着董偃,眼角当中的杀意早已经盛不住了,“你这双眼睛,朕看着可真不喜欢,不过窦太主她喜欢,我看就把这双……”他话还没有说完,谷雨就意识到刘彻想要做什么,忍不住浑身打颤,她正要出声相求,刘彻就已经明了地按住了她的唇,“谷雨,从现在起,你只管好好顾自己,其他的就别管了,朕从前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但是不要再提额外的要求,知道吗?”


第三十一章 重回未央宫
他说得是“知道吗?”而不是“可以吗?”,是告知而不是商量。谷雨心下一紧,知道自己已经碰触到刘彻的底线,她能够让他不杀卫子夫姐弟,能够让他今日放过乌洛一马,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
退一步想,董偃只是窦太主的面首,历史上对于他的下场也没有记载地很详细,他的生与死应该还不足以对历史有太大的改变吧。谷雨于是看了地上毫不畏惧的董偃一眼,被他那双眼睛看得有些刺痛,但终究只是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刘彻搂着谷雨,只觉得身旁有个人儿可以温暖自己的心,让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脏的温度,眼前的黑暗都不再是那般令人恐惧,其他的一切背叛和侵略都是他可以克服的问题。
明明眼下的形势并不明朗,但刘彻却有着足够的信心,看着臣服于脚下的众人,他嘴角不禁浮现出笑意,“把董相公的眼睛送回给窦太主,至于其他的人,刑场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明日过了酉时行刑,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通敌卖国!”
他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寒嗖嗖的,谷雨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地下的董偃牙齿格格直响,对刘彻说道:“你就等着吧,于单太子不日就将南下,说不定明日就将你的甘泉宫烧个干净,后日就将长安夷为平地!我们就算死了,便也要化作厉鬼和猛兽,跟着我家主公把长安城的地下也搅个天翻地覆!”
刘彻哈哈一笑,“如此甚好,我就将你们的头挂在南门下,让你们睁大眼睛看看,你们这帮胡虏有没有机会踏足中原半步!”他说完就对身旁的军士使了个眼色,忽而想到什么,嘴角再向上一抹,“不过可惜,独独你没这个机会,忘了你这双眼睛要陪伴着窦太主的,又哪里能看其他东西呢?”
董偃恨恨地看着刘彻,本来一张精致的面孔配着那双晶亮的眼睛实在是惹人注目,可一想到那双眼睛要活生生被剜出来,谷雨就觉得浑身发毛,终于于心不忍地说道:“你主公他只是受了伤。”
董偃回转头看了一眼谷雨,从她的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心头恨意的漩涡陡然间散去,“真……的?”
谷雨点了点头,董偃瞬间放下心来,眼睛里头的恨意变成了深深的期望,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哪怕自己的性命已经掌握在他人的手里,哪怕那个人立马就要了自己的性命。
谷雨看着董偃那个眼神,心中一动,明明走到了一条绝路,却还是能够怀有期望。她只觉得自己的眼中盈满了泪,想要再说些什么,身子则陡然腾空而起,等心里稍定,才明白刘彻已经拽着恻隐心已动的自己上了一匹大宛马,让她来不及返头看一眼,来不及跟此处告别。
刘彻带着谷雨,一骑绝尘,身后隆隆的马声不绝于耳,谷雨这才意识到原来刘彻带了这么多人出来找自己。京城局势混乱,刘彻能够信赖的也不过是这批一直养在上林苑的羽林骑。他现在为了找自己,却调动了这批精锐,也不知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谷雨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但却只能默默不语,任由刘彻带着自己往长安城一路狂奔。
※※※
长安城,未央宫。
天体恒星中垣有紫微十五星,称作紫宫,是天帝的居室。故而未央宫也称作紫宫。此时天已微微亮,拂晓前一刻,最后一丝灰暗消去的时候,远远看去,只觉得是一股紫气从未央宫的上方飘过,将雄伟壮观、气势盖人的宫阙渐渐拉入人的视野。
刘彻带着谷雨由北阙进入,眼前的景致有些熟悉又有些变化,刘彻骑马载着谷雨从这些宫殿当中穿梭而过,路上遇着不少宫女和内侍,众人都是一般的惊异,下意识地都垂着脑袋跪下行礼,对刘彻携美策马于未央宫的反常行径视若不见。
刘彻把谷雨一直带往前殿的清凉殿。此殿在前殿的正北方,是皇帝下朝之后休憩的庑殿,刘彻抱着谷雨下马,还没有进殿就对外边的内侍喊道:“把太常署里头的那帮太医令和医工统统给朕叫来,一个也不许漏掉。”
一边说一边已经拉着谷雨进了内殿。
一入殿,就有一股清香入鼻,原来这殿中的木柱都是由桂木制成,迎面是一座巨大的云母屏风,将殿内的灯火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彩,映得挂满了丝帛的椒泥墙壁缤彩纷呈,猛一眼看去,只觉得是在梦境当中。
绕过云母屏风,就可见其后正中央搁着一张白色的玉石床,床上罩着紫色的琉璃帐,几个宫婢正麻利地在床沿整理着床铺,当刘彻抱着谷雨走过来,这几个宫婢赶紧退开,腾出位置给两人。
刘彻把谷雨搁在了玉石床上,隐隐有一股寒气隔着床上铺着的锦褥侵入谷雨的身子,谷雨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刘彻于是握着她的手道:“这玉石床是当初秦始皇派人到海外寻来的,能祛百病。谷雨,从今往后,你就歇在这儿。”
谷雨尴尬地对刘彻道:“这张床太冷了,我睡着不舒服,还是换个地方吧?”她何尝不知道,未央宫的前殿乃是朝议的地方,这清凉殿只不过是给皇上歇息的地方,大臣能来,后宫的嫔妃未经宣召却不得到此,她这样光明正大地住在这,刘彻方才又让那么多太医来给自己看病,这个待遇她可承受不起。
“白玉床能够祛毒,你躺在这上边总是要好些的。”见谷雨还是绷着脸,刘彻沉吟片刻道:“那好,我让人把这张床搬到椒房殿去,你就住那儿!”
他刚说完,谷雨就想起那次刘彻就是带自己从椒房殿出宫的,连忙摇头道:“那儿不是鬼屋吗?”话还没有说完,刘彻就笑道:“那儿现在可不是鬼屋,那是朕的寝宫。”
谷雨蓦地一惊,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就不能有别的选择吗?”
刘彻肯定道:“不能,朕想时时看到你……”
听到刘彻这句话,谷雨突然愣住了。既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待多久,又为什么要拒绝刘彻的这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
谷雨于是苦笑道:“那就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
背后的婢女们面面相觑,从来不曾见到刘彻像今日这般对待一个女子,一时之间都不知做什么好。
刘彻摸了摸谷雨的脸,将她散乱的头发向两边抹去,在替谷雨盖上被子的时候,手轻轻捏了一下谷雨的膝盖,见谷雨没有反应,手上不禁加重了力气,“怎样?”
谷雨躺在床上,看不见刘彻手上的动作,只是不解地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什么怎样?”
刘彻已然明了,一颗心沉入谷底,但表面上却只是什么都不肯表露,而是挤出一个笑道:“我看你是累了吧?不如先躺着睡会儿,等一会儿有事我再叫你。”
谷雨羞涩地一笑,“你刚才背我走的时候,就睡了会儿。太医不是一会儿要过来吗?不如先听听他们怎么说的吧。”
不一时,太医令和几个医术比较高明的太医匆匆而来,几个人像是有了默契一样,只是向谷雨询问了具体的情况,刘彻一一作答,太医又查探了谷雨的身体状况,待刘彻和谷雨相问的时候,只说是需要商量合计,才能给出定论,也不贸然给出答复。
这几个人出去后,新一轮的医工又进来轮换着瞧谷雨的病,他们越是不说情况,谷雨的心里就越是明了,身子不能动弹,脑子却如明镜一般。乌洛之前所说的,又不是玩笑话,那个什么狼居胥山的蛊毒,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搞定的?
这两日,这些医工都在清凉殿进进出出,照例只是瞧病,问病,却什么都不敢说,谷雨心下了然,他们的默契只怕不是出自于职业道德,而是早有人授意的。


第三十二章 怎么的梦乡
刘彻款款而来,看到谷雨盯着自己,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谷雨,那些老家伙已经在商量该怎么制解药了。我看,问题不大,解药的配制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明知道他是骗自己,谷雨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惊喜万分的样子,努力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太好了。”
刘彻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谷雨,谷雨很想知道这种蛊毒除了会让人全身不能动弹之外,还会有什么别的不好,倘若只是不能动,却也不算是什么最糟糕的事情。大不了就躺在床上,吃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再吃,顶多就是无聊点罢了。
刘彻对谷雨说道:“你睡会儿吧,过会儿,我带你到花园里头走走,现在的菊花开得正好。”
谷雨轻轻“嗯”了一声,这才瞧清楚刘彻的眼眶一直是红红的,眼睛也有些浮肿,想来这几日都睡得不好,谷雨不禁心头一软,道:“你也睡会儿吧!”
刘彻想了想,虽然无心睡眠,却实在不愿拒绝谷雨的相邀,也不脱鞋,和衣就在谷雨的身旁躺着了,谷雨抬手想要把被子盖在刘彻的身上,手碰到了被子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动。刘彻侧身环抱着谷雨,将谷雨瘦小的身子揽入怀里,他的下颌抵着谷雨的头,这才觉得放心,他闭上眼,前几日因为肃郡之事就几日几夜不眠不休,这两日因为谷雨的事又再度身心被摧残,若不是靠体内的真气支撑着,早就已经倒下去了。
刘彻摸着谷雨的额头,一口真气泄了下去,沉沉地在她的脑后说道:“从此我就是你的腿,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谷雨心下一酸,昏昏沉沉地带着刘彻的这个承诺进入了自己的梦乡。
※※※
睡梦中,谷雨被几声急促的叫唤给唤醒过来,身子一颤,想要动一下,却只觉得身子更加沉了,外头的内侍已经忍不住冲进来了,对着白玉床就直接奏道:“陛下,窦太主今儿一早自缢了,幸而府中的婢子发现得早,救了下来,现在还剩一口气。”
“皇上,文武百官已经在北阙之下待诏四个时辰了。另外,羽林军已经将未央、长乐两宫的禁卫全面接手,皇上?”内侍连着说了两件事,刘彻都没有吭声,内侍不禁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事算得上是大事,以刘彻的性子,不论当时自己再做什么,都必须将这样紧急的事随时汇报,所以明知道刘彻搂着个女人在房内睡觉,内侍权衡之下,还是闯了进来。
谷雨扭头看了刘彻一眼,不明白他怎么会睡得这么沉,只是这一眼瞧去,不禁吓了一跳,只见他双目紧闭,整张脸都变成了黑色,哪里还有一丝血气?
“快……快传太医!”谷雨这下慌了神,吐出声来。
那内侍听得谷雨的叫唤也是一惊,凑过来大不敬地看了刘彻一眼,猛地瞧见他那张脸,顿时就吓得屁滚尿流,当即不敢再耽搁,出门就去找太医。
不一时,太医令便和一帮太医赶了过来,奔到床边一看,这下倒是傻眼了,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身为皇帝的刘彻却是向里侧卧着把谷雨搂在怀里,一床锦被罩在两人身上,这样的场景被内侍宫女们看见自然是没什么,可是眼下的太医们都是正常的男人,这样贸然闯入,将旖旎的风光收入眼底,实在有些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