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宇文护打着宇文邕的名义率部亲往南阳时,后院再度起火,突厥阿史那主毁坏与宇文护之约,撤兵回突厥,杨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杨坚汇合,合兵东行。

尽管杨坚与杨瓒的义军损失惨重,尤其是杨坚被困好畤久矣,元气大伤,对于宇文护来说,或许算不上大患。然而宇文护前有南陈虎狼,腹背又有义军如芒,饶是他再沉稳,此刻也有些疲于应对。
偏偏此时,宇文护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本来,陈蒨出兵南阳不过是虚晃一招,时间一久,宇文护定会发现陈国根本无心逐鹿中原,而以他的实力,合全国之兵围剿义军,以多制少,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宇文护太过激进,眼内容不得半分沙子,只差几日便可以将杨坚义军扼杀于好畤,哪知道义军死灰复燃,宇文护怎能不恨?于是,当宇文邕主动请缨,愿解宇文护之忧,募兵堵截杨坚义军时,宇文护一时糊涂,便答应了。
想必这一阵子,宇文邕事事以宇文护为先,与他同进同出,从不忤逆怀疑,倒是让宇文护对宇文邕的警惕降为零,好像忘了他依靠的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加上宇文护对义军过于痛恨,宇文邕对症下药,成功令宇文护对他放行。
宇文邕一旦脱离宇文护的监控,便与义军汇合,立马以天子名义颁发“讨护檄文”,至此,宇文护乱臣贼子之名已经彻底坐实,除了他的亲信部队,北周上下再不会奉其号令。
宇文护此时方知宇文邕的韬光养晦,只可惜悔之晚矣。
我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心头一颗大石终于落地。宇文邕已经脱离宇文护的控制,杨坚也已脱险,我所牵挂的两个人都已经安全无恙,而宇文护不过是强弩之末,此事既已成定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连着两日的胃口都是极好,陈蒨来瞧我的时候,都直夸我气色好了许多。

陈蒨并不常来华林园,虽然他什么都没说,我也知道这一出“围魏救赵”的戏,他唱得确实十分辛苦,初时力排众议,在众大臣的苦劝之下一意孤行非要出兵诛护;而后又突然宣布中止计划,让一批激进的大臣也大失所望,此举算是把保守派与激进派悉数得罪了一遍。作为一个新登基的皇帝,尽管大权在握,但这段日子料来也并不好过。
如今,局势既定,我当然万分诚恳地想要向他表示感谢,可总觉得这样干巴巴地说些感谢的话实在是有些矫情,想了想,决定亲自下厨做几个菜,既不失礼又还算有心,便遣了太监去回话。
陈蒨想必很高兴,说夜里一会儿就过来。还嘱咐说小心身子。哪知道我刚刚烧好菜,还没来得及洗手,太监就报说陈蒨来了。我望了望天,这太阳都还没有落山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庆生辰
陈蒨一进景阳楼,按照惯例,第一桩事就是走过来轻轻地拍一拍我的肚子,“几日不见,咱们的孩子又大了些。”我刚开始只觉得陈蒨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别人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可是久而久之,他说得顺口了,连我都会偶一恍惚,以为自己和他真的是一家三口。
就譬如现在,他亲自端着盆来给我洗手,一面说道:“朕还从来不知源源入得厅堂,下得厨房,你还有几多惊喜给朕?”
我连忙笑道:“御医不让我站得太久,只做了四样小菜。你可别嫌弃。”
陈蒨伸手捋了捋我额前散乱的头发,“这都弄得一脸油污了,朕感动得紧,如何会嫌弃?”
对于他当众的亲昵,我因为不忍驳其君威,大多都生受了,但总有些别扭,此时也只是岔开话题不让他继续,“皇上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做几样小菜聊表谢意,不足挂齿。”
陈蒨喜悦的心情便又瞬间回落了一些,他讪讪地落了座,“只做四个菜来表示感谢?这谢法的确是寒碜了点,事先声明,倘若这四个菜做得不好,朕可不接受。”
我笑了笑,拍手示意人将食盒端了上来。这些菜早已经做好,为避免放凉,都搁在蒸屉上温着,此时一道一道摆好,我这便在陈蒨身边紧挨着坐下,揭开第一个盒子,朝陈蒨笑吟吟地示意,“皇上请用。”
一个头戴斗笠的小面人盘膝坐在盘子的一角,他手中一根长长的竹竿挑起,直指着盘中绿莹莹的一片。饶是南陈饮食方面比北周要讲究得多,但陈蒨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斜睨了我一眼,“这是什么?”
我兴致勃勃地望着他,只是笑道:“皇上瞧不出来么?何不猜一猜这道菜名?”
陈蒨也来了兴致,指着那小面人道:“这是个钓鱼的渔翁?那他手中拿着的就是钓鱼竿了,只是这根鱼竿连钩子都没有,莫非这一幕就是赫赫有名的姜太公钓鱼?”
我笑着点头,“皇上英明,这道菜叫做‘愿者上钩’。”
陈蒨哑然失笑,“面人倒是捏得像那么回事,就怕菜是中看不中吃。”
“皇上尝尝,不就知道了?”我已经舀了一勺绿莹莹的“池水”送到他唇边,陈蒨一面狐疑地凑过来吸吮,一面含糊道:“难道还能吃出鱼来……”话还没有说完,眼睛都直了,瞳仁倏地放出异彩,“这……这不是豆粥么?怎地还喝出鱼的鲜味来?”
我瞧他这样子,便知道他的满意度,不禁得意道:“这是绿豆沙,只不过另外放了牛乳、鱼肉茸、冰糖,这样既有绿豆沙的爽口,又有牛乳的奶香,再加上点鱼肉茸,便不会那么腻味。”
陈蒨眼中的笑意渐渐聚拢,“你倒是有心。”
我心里头暗笑,我是成心要向你表达谢意,若不用点心,未免太不够诚意。这便打开第二个食盒,相比于“愿者上钩”的华丽和精巧,第二个菜则实在是太过朴实,一只银碗中,一片白皑皑的碎豆腐脑横陈其中。陈蒨意外道:“这道菜又有什么名堂?”
“这个嘛,叫做君子坦荡荡。”
陈蒨瞟了一眼那银碗,碗里的豆腐脑倒是随着烛火也轻微地荡漾着,他点头笑着,“这名字倒也贴切,就是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也是坦荡荡的。”
我自是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往他嘴巴里送,陈蒨迟疑了一下,眼眸上蒙起了一层霓裳,他配合地张开嘴,反复地咀嚼回味着口中的豆腐,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当真是人间美味。”
“那是自然。别看这一盘豆腐好像什么都没有,可耗费了我不少功夫,用了蟹黄、牛肉、蘑菇等等十几样食材放在鸡汤里头熬了一个时辰,再将豆腐浸泡其中,把这汤煨干了,这才入了味。”我大谈食经,冷不丁却瞧见陈蒨炯炯的目光流连于我的双眼,我心里一咯噔,蓦地反应过来陈蒨刚才那一句“人间美味”或许是一语双关,当即有些讪讪地不再说,只是一股脑儿将后边的两样菜也介绍了一遍。

一个是拔丝香蕉,因为每一块夹起时都要牵连起根根糖丝,于是取名叫做“长相思”;另一个则是包心的汤圆,一般的汤圆都是桂花芝麻馅,我取了个巧,学着后世做汤包的法子,让人把鸡汤放在地窖里头冻成冰块,这才包在汤圆里头,待煮熟以后,一口咬下去,却是满口汤汁,饶是陈蒨吃过再多奇巧的东西,也觉得有趣,这一道菜,我给它取了个通俗却也贴切的名字,叫做“命中注定”。
陈蒨身在南朝,多喜甜食,我自是照顾着他的口味,做了这四样菜。我这次做菜,本就是全心全意地想要感谢陈蒨,再加上陈蒨养尊处优惯了,若是一般的菜肴实在难以打动他,所以相比于为婆罗的那次,花费的心思自然是要大些的。
不过,细细瞧来,陈蒨还是满意的。我给陈蒨倒了一杯水酒,又给自己的酒杯里头倒满了茶水,趁他还没有回味过来时,举杯道:“今晚除了表示感谢之外,还有一句祝福的话想要对皇上说,这句话已经在这菜里头了。”
陈蒨一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在这菜里头了?”
我揶揄道:“皇上不妨把这四个菜的菜名再想一想。”陈蒨经我这一提醒,立马反应过来,我不过是玩了一个藏头的小把戏而已。只是这藏头的把戏,运用得当,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吧。
“愿君长命。再过半个月就是皇上的万寿节,皇上到时候要与后宫娘娘、前朝群臣同贺,我便在这儿提前预祝皇上寿与天齐,千秋万代。”我举杯祝贺,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然而,陈蒨端着酒杯,好半天却并不喝杯中的酒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朕头一次觉得过生辰这样有意思。”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来辞行
“皇上新登基,头一次过万寿节,臣民一齐祝贺,自然是有意思的。”
我话音刚落,陈蒨就过来握住我的手,“朕希望每年的生辰,你都能陪朕过。”他目光灼热,我连忙笑道:“皇上难道忘了你我的交易?我当然会遵守约定,陪在皇上身边,永不相渝。”
陈蒨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又连喝了三杯,这才愤愤地说道:“你记得约定就好!若是想动别的心思,朕必不轻饶!”
我没想到陈蒨这个家伙有时候变脸也跟翻书一样快,只得应下。陈蒨又吃了一会儿,外头有个宫女进来说,“皇上,娘娘,尉迟将军前来辞行,不知见不见?”
那宫女这一阵子都跟在我身边,知道尉迟将军是奉陈蒨的命令,常常过来见我,所以明知道陈蒨在这儿,还是为他通传。我听得她说“辞行”两个字,心中一空,紧张地瞧了陈蒨一眼,也顾不得等他点头就吩咐下去,“快去请来。”
待婆罗一进门,我便急急地问道:“婆罗你要走吗?”
婆罗瞧见我这里的情形,眼中微微有些错愕,可是转念一想,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于是向陈蒨行礼道:“纲在此地叨扰多时,只是家仇未报,纲亦无心贪欢,特来向陈帝与娘娘辞行,希望陈帝能容许纲明日一早离开建康回北周去。”
陈蒨斜睨了我一眼,淡笑道:“看来是我大陈的水土丽人不够好,留不住尉迟将军啊。也罢,既然尉迟将军身在曹营心在汉,朕也不便久留。”他说着,便命人备了通关文书,取出随身的小玺,盖了“皇帝之玺”这便递给婆罗。

我心里头更加空虚起来,依依不舍道:“婆罗,你为何这么急着走?北周形势已定,你何不多待些日子?”尽管我与婆罗罅隙仍在,但说到底他是我在建康唯一一位故人,他这一走,我就是真的一个人留在这儿了。
婆罗的双眉紧蹙,一张嘴嗫嚅了一下,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他最终瞧了陈蒨一眼,眼眸中的波澜已经归于平静,“你知道的,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手刃宇文护,为我大哥报仇,如今宇文护就是丧家之犬,正是最好的时机,我怎么能错过这最后的时刻?”
我因为一直看着他,当他说到宇文护是丧家之犬时,脸上的表情明显得不对称起来,我心里头暗暗吃惊,婆罗他说谎了,只是他说了什么谎话?
“婆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刚一问出口,旁边的陈蒨就一咳嗽,这恰到好处的咳嗽更加加重了我的狐疑,然而陈蒨马上就说道:“源源,刚才朕只顾着尝你做的菜,倒将一件事给忘了,朕带了一件东西来。”
他说到我做的菜时,婆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桌上的几道小菜吸引了,一时间我似乎也想起了和婆罗的那一段往事。火树银花、渔舟唱晚,那几道别有目的的小菜曾唬得婆罗酩酊大醉。
“叮铃铃——”清脆的铃铛声将我和婆罗的思绪又重新拉了回来,陈蒨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枚精致小巧的银锁,那银锁不过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却运用了簪花、镂空等等手艺,做得极其精湛,正中央雕刻着福禄寿三公,寿星公公手中捧着一枚大大的寿桃,寿桃上写着一个“礼”字。
我不解地望着陈蒨,陈蒨则当着婆罗的面,亲昵地把那枚银锁放到我手中,“太医说了,你腹中怀着的多半是一位皇子,按照辈分排下来,他应该叫做陈伯礼,朕便命人给他打了这枚长寿锁。源源,咱们的孩儿可得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上,不能有任何闪失,对不对?”
他向我说着,还不忘瞧一眼婆罗,婆罗只得把头低下去,假作不见。我心中很是尴尬,却也不能当面驳斥陈蒨,只是悻悻地说道:“御医也只是凭经验断的,说不定是个女儿。”

“若是女儿更好啊!”陈蒨分贝不由自主地就放大,“朕的意思是,若是个女儿,朕再命人打造个银锁就是,这枚银锁嘛,也不会浪费,待源源你养好了身体,再给朕添个小皇子。”
我只觉得大窘,咬紧牙关不发一言,陈蒨却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他揽我入怀,言辞恳切道:“源源,你受了那么多苦,直到今日,才苦尽甘来,朕希望能够好好疼爱你,不让你再去经受那些风霜,更何况,以你的身体状况,也实在不能够再承受半点煎熬了。尉迟将军,你说是不是?”
他忽然问起婆罗,倒是令我有些意外,婆罗愕然之下却也不得不附和他,“陈帝说得极是。”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娘娘好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就安心在此养胎吧。微臣告辞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局势紧
婆罗将陈蒨亲授的通关文书收好,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诚挚地说了一声“珍重!”,这就要转身离开,然而,瞧见婆罗这副样子,我却只觉得似乎存在着一个大大的不妥,总感觉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没把握好的,我连忙喊住他,一面向陈蒨道:“皇上,尉迟将军这一走,只怕再难有见面的机会。从今往后,我便要一个人留在建康了。皇上,我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我声音里头已经带了几分哀求,我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对陈蒨说话,听起来甚是楚楚可怜,陈蒨找不着拒绝的理由,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答应,“也好,那尉迟将军就好好替朕劝劝源源,安心在此养胎。朕到前边华光殿去看看奏折,你们聊着。”
他站起身,走到婆罗身边,忽然伸手按了按婆罗的肩头,“源源这一胎怀得艰难,可莫说些什么伤感的话,惹他动了胎气。”
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他背对着我说,我也瞧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是婆罗眼中的烛光一明一灭,他恭敬地回了一声“纲明白。”陈蒨这才满意地踏出殿外。

当听到陈蒨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这便将宫里头的人一一打发出去,拉着婆罗往桌边一坐,这就迫不及待地轻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婆罗早有准备,面不改色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告诉娘娘了。”
“婆罗,你撒谎!”我定定地盯着他,“你别忘了,我会诛心术,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一眼就瞧出来了。婆罗,你这么急着回北周去,一定是有原因的,对不对?”
婆罗隐忍着,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只是说道:“就算我有原因,也不关你的事,娘娘何必问那么多呢?”
我一时语塞,婆罗的目光却已经流连在桌上的小菜上,瞧见那个手捏的姜太公,他忍不住伸出手来,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又讪讪地缩了回去,“陈帝说得对,你受了太多的苦,好容易才有今日,何必再理会其他的事?我瞧他待你不错,你又有了他的骨肉,不管怎么样,你留在这里,比起在北周来,自然是强上百倍。”
他越是这样不肯说,我越是肯定他有事瞒着我,而且还是一桩天大的事,我不禁有些急了,“婆罗,你难道忘了我辛辛苦苦和你从北周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认为我留在陈国是贪恋这儿的富贵荣华,贪恋陈蒨的宠爱吗?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在乎什么,担心什么?你就这么忍心要让我蒙在鼓里吗?”

我一着急,一口气喘不上来,呼吸不禁有些困难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倒是将婆罗吓了一跳,他一面轻抚着我的后背,一面痛苦道:“就是不曾忘,才不能说!”
我一怔,婆罗已经接着说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还是原来那个只在乎自己,不管他人死活的阮陌,至少那样的你,只为自己活,”他终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个姜太公面人,唇角挂起一丝笑,“还记得你为我做的那盘‘春风十里’吗?也和这个一样,盘子旁边立了个放牛娃,只不过那现在瞧来,你这菜做得要用心多了。”
当初给婆罗做菜,在外头晃了一整日,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熟悉长安的街道,玩偶只是随手买的东西,不像在这里,哪里也出不去,闲来无事,只好自己捏面人玩。但不管怎么说,当初也的确不比今日用心,我不禁有些赧然道:“你还记得当日的事?”
婆罗连忙摆手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怪你,也不是羡慕。我只是……”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倒是令我更加尴尬了。婆罗涨红了脸,终于颓然地说道:“是,要说我一点不羡慕,那是假话,但我心里清楚,早不敢做非分的妄想。我只是想说,你今日肯费心为他做这些菜,说明你心里有他,他为了你颁旨诛护,说明他亦在乎你。你好容易才能够有这样的幸福,就该好好珍惜着,待孩子出生,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便不要再理会北周的事了。你为宇文家做了这么多,早已仁至义尽,再管,只会伤害你与陈帝的感情,何不试着放下?”

我心中已经了然,陈蒨刚才和婆罗说的那番话,原来是在动之以情,他和婆罗都有什么事瞒着我,他怕婆罗告诉我,所以大打亲情牌,婆罗为我着想,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真相隐瞒下去。
我越发觉得周身寒冷,北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蒨与婆罗要这样瞒着我?我死死地抓住婆罗的手,道:“你让我试着放下?我如何放得下?究竟北周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这样瞒着我?”
婆罗看了一眼我早已隆起的腹部,神情复杂道:“你别问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当初,杏林大师曾说你今后再难妊子,可见你这腹中的孩儿来得是多么不容易!当日若非我喂你喝下堕胎药,你的身子也不会这样差,这个孩子,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有事。”
我一时语塞,原来婆罗心中还有这样一重心结,饶是我有诛心术,也只能猜到他说的是真话假话,可他又哪里会让我一个劲地试探他?眼瞅着婆罗就要离开,我一咬牙直言道:“婆罗,实不相瞒,我腹中的孩子并非是陈蒨的。”
此言一出,婆罗的眼睛顿时瞪圆了,“可是……那是?……他……知道吗?”他一时似有千言万语,不知该说什么好,问什么好。
我摇了摇头,骗他道:“若非他以为这孩子是他的,又怎么会为了我围魏救赵?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待孩子长大,总有拆穿的一天,婆罗,你现在还认为我找到了幸福吗?”
这一下,轮到婆罗无言了。他眼中满是痛惜与惋叹,我趁机说道:“婆罗,你这么急着回北周,定然是那边发生了大事,你何不说出来,好教我安心,也好一齐想想办法?”

第一百六十五章 殿前心
婆罗已经被我说动,只是眼内还有些犹豫,“就算说了,只怕陈帝也不会轻易放你回去,而你现在这样子,回去也无济于事……”
“有什么事非要元胡摩露面才行么?”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打算隐瞒,索性告诉我道:“宇文护他垂死挣扎,以全军之力围困南阳,已将南阳攻克,韩褒全家皆落入他手中。”
我蓦地一惊,“这么说来,独孤伽罗也在他手里头了?”
婆罗点了点头,“何止如此,他一入南阳城,就以元夫人的名义写了降书,讨逆义军因此不再攻城,只围了南阳城,暂时休兵。”
原来如此。以元胡摩的名义写降书,无非是昭告天下,元胡摩落入了他的手中,义军若是为了大义不顾元胡摩的死活,必定会受世人诟病唾骂。
到底姜还是老得辣,宇文护一时大意失利,却还是能当机立断做出最利于己的选择,妄图以我和独孤伽罗来胁迫义军和杨坚,从而为其争取时机。
“你急着回去,是要告诉他们,我并没有在宇文护的手上?”
婆罗点了点头,“我已经命人带消息回去,只是怕中间要生别的枝节。”
我不禁急急地问道,“那皇上和杨坚现在可在南阳?”
“杨将军在南阳城外,听说皇上正往南阳赶。”
我听了再坐不住,急急地就对婆罗说道:“我和你一起回南阳。”
婆罗吓了一跳,“你……和我?你如今可怎么去?”他上上下下地瞟了眼我,又面有忧色地看向外边,“陈帝恐怕也不会放你走的。”
我何尝不知道?我如今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虽然身体调养过来,但舟车劳顿,又是一番受罪。而陈蒨那边,何止不会放我走,我只怕跟他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然而,就算毁约,我也不得不回去一趟。
“婆罗,你跟在宇文护身边那么多年,你想必知道宇文护的为人,他对于背叛者是毫不留情的,今次他以我和独孤伽罗要挟义军,真正的目标其实是皇上和杨坚,他是睚眦必报之人,我只怕他们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