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显然也发觉了我的警惕,“大智慧不用紧张,我并没有把你在这儿的事告诉天王,你可以在我这里安心地住着,想住多久就多久?直到你想回去为止。当然,你若不想回去,也可以。”
我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宇文护,“想住多久就多久?若不想回去也可以?”
“怎么,不信?你放心,天王把你逃出宫的事压着呢,你几时想回去了,我找人送你进宫去,也不会有人知晓。即使有人知道,也没关系。”宇文护眉毛一挑,他在北周的地位自然不容人质疑。
我心里打了一个囫囵,也不知元胡摩到底进宫了没有。“假若我永远也不想回宫呢?”
宇文护莞尔一笑,“全天下的女人都盼得圣宠,怎么独独大智慧对天王的爱不屑一顾?只想逃离呢?听说天王这两日都消瘦了。”
我冷冷地笑了下,一语双关道:“天王对阮陌是否有爱,想必大冢宰清楚得很。至于我为何要逃离,大冢宰瞧我现在这副模样,觉得很意外吗?”
“如此更好。”宇文护满意地看着我,“那我就知会天王一声,让宫里头的阮贵嫔身染重恙,不治身亡。你若想留下,冢宰府就是你的家;你若想回家,我送上白银千万,护你回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中气十足,寒风把他的话送入我耳中,听起来好不令人向往。
我不禁笑了,“大冢宰想让阮陌做什么?”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接着说道:“大冢宰向来不留无用之人,今日又是救我性命,又许诺我锦绣人生,难道不是想与我交换些什么?”
宇文护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密了,“跟大智慧说话,就是畅快。那你来猜猜,我想从你这儿取些什么?”
我眨了眨眼,“大冢宰一开始就将我推给天王,您想要的必然不是我的身子。或许大冢宰有什么想要做又不方便自己动手的事要我来替您完成吧。”
他并不急着肯定,而是指了指对面已经光辉不再的太阳,“文帝一共有十三子,知道我为何要拥戴宇文毓做天王吗?”
他毫不避讳地直说了宇文毓的名字,我直言道:“立嫡立长,这不是自古的秩序?”
宇文护无声地笑了,“所谓的秩序,还不是人说了算。之所以选他,不是因为他是文帝长子,而是因为独孤氏。”
这下子我倒是不懂了,疑惑地等着宇文护的答案。
宇文护笑道:“当初文帝一直偏爱三皇子,三皇子也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可文帝在立嗣一事上却十分犹豫,不知该选三皇子还是大皇子。就因为大皇子的夫人独孤氏乃是独孤信的长女,若立大皇子为嗣,自然能让独孤信更加忠于文帝,但同时也会做大独孤信的势力;若立三皇子为嗣,独孤信免不了会多心不满。之后,文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立三皇子为嗣。文帝的这个选择,于宇文家,于我而言,都是一桩好事,但于大周而言,却埋下了祸根。”
对于独孤信,我倒是有所耳闻,据说这位开国元老本和宇文泰本是平起平坐的八柱国之一,为宇文泰的天下立了不知多少汗马功劳。不过后来罅隙渐深,宇文觉登基后,宇文护把持朝政,独孤信备受排挤,当宇文觉伙同赵贵等元老阴谋反宇文护时,独孤信也牵扯进来,最终赵贵等人被宇文护诛杀,宇文觉被废,独孤信也被一碗毒酒赐死,鸟尽弓藏。
“他们不是都失败了吗,天下间谁人不知,现如今整个大周朝,只有大冢宰才是第一人呢。他们,都已经化为尘土,成为过去。”对于这场皇室内部的所谓“靖难”之战,我也是心怀怨恨的,宇文觉、独孤信的失败,间接地也把我给卷了进来。


第五十四章 有所求

  “他们不是都失败了吗,天下间谁人不知,现如今整个大周朝,只有大冢宰才是第一人呢。他们,都已经化为尘土,成为过去。”对于这场皇室内部的所谓“靖难”之战,我也是心怀怨恨的,宇文觉、独孤信的失败,间接地也把我给卷了进来。
“你错了。并没有过去。”宇文护正襟危坐,冷风卷起他的衣袂,岿然不动的他看起来居然也有几分单薄,“独孤信到底老奸巨猾,原来他在文帝立三皇子为嗣时就开始为自己留了一手,将他手底下的五千亲兵分批逐个解散,这些人明着是返乡务农,实则秘密分散于各处,暗自勾结,甚至招兵买马,独孤信本指望着这些人能成为他最重要的筹码。只是或许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快赴黄泉,所以根本就没有把这帮人召集起来。然而,几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做许多事,倘若纠集在一起,是否会撼动大周,真是一个未知数。”
“他们既是独孤信的亲兵,独孤信都死了,自然也无人号令他们。”
宇文护摇了摇头,“独孤信何等奸猾,三年前就私制虎符,一半留在自己手中,另一半交由隐匿的亲信保存。虎符合二为一,他的亲兵便会汇集成师。赵贵事败,独孤信自知难逃一死,自杀前就把他那一半虎符送了出去。他还威胁我,倘若他的子女有任何闪失,我就只有等着血洗长安城的一日。”
五千人出去招兵买马,几年时间,就算成百万之师也并非没有可能。我对血洗、杀戮这样的词太敏感,不知北周是不是真的会有这一劫,就此走到尽头,我不禁问道:“是不是任由谁拿到那两块虎符,都能号令独孤信的亲兵?这件事,只有大冢宰一人知道?”
我不禁对宇文护佩服起来,独孤信临死前的这番话,对宇文护来说就如同在头上绑了一颗原子弹,他看似北周的实权者,可也许一朝一夕间,这一切就将改变。可他却好似没事人一样,依旧保持平日雷厉风行的作风,杀伐惩戒,决不拖泥带水。靠着铁腕及冷酷,震慑所有人。
我斜眼瞧他,却见他冲我点了点头,“现在,还有你。”
我的心咯噔跳了两下,苦笑道:“大冢宰还真是看得起我,想让我做什么?”
“独孤信一共有六子七女,赵贵谋逆一事,所有同党全部伏法连坐,除了独孤信,他的子女我都没动一分一毫。非但没动,我甚至还让他的长子独孤罗袭了爵位,把宇文毓推上了皇位。”
“独孤信临死的遗愿就是子女平安,只要大冢宰留下他们的性命,想必那两片虎符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我安慰道。
宇文护摇摇头,苦笑道:“我这么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大智慧,你我皆是喜欢自我掌握命运之人,你应该知道,我怎么可能容忍被别人扼住咽喉?这样的两片虎符倘若落入有心人之手,难保不会兴风作浪,撼动大周。虎符一日没到我手,我就睡不安寝,我必需得把这个祸害找到。”
他说着,忽然看向我,双目放出一道凌厉的精光来,我知道他这眼光的意思,不禁吓了一跳,“大冢宰想要我帮你找虎符?阮陌何德何能?”
话还没说完,宇文护就摆了摆手,“大智慧不用急着否定。照我推测,独孤信手里的虎符定然是交给其六子七女当中的一人,这个人也必定知道另一半虎符在何人手里。我当然不能对他们严刑逼供,最好也别打草惊蛇,所以,谁知道虎符的下落,恐怕就要大智慧出马了。”
我这下倒是明白过来了,宇文护耐心地把这样机密的大事说与我听,想必对我当日故弄玄虚从尉迟迥口中套出元胡摩下落之事念念不忘。看来宇文护倒惦记上我的“诛心秘术”了。
既然是公平的交易,我悬着的心也放回去了许多,不慌不忙地问道:“倘若虎符真的在独孤信的几位子女中,要找到虎符的下落也并非不可能。那么,大冢宰打算怎样让我与他们接触?既要探听消息又要不露痕迹才行。”
宇文护道:“过一阵子就是独孤贵妃的生辰,我自会说服天王为她操办一场家宴,你到时候也前去恭贺,再寻机会。”
我脸顿时拉长,“如此说来,我不是非回宫不可了?刚才大冢宰还说只要我不想回去,就留在府上呢。”
“你完成任务后,就可以离开王宫。”宇文护忽略掉我的假嗔,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说道,“不过迟个数日而已。”
我眼波流转,决定与虎谋皮,“不是阮陌找借口,阮陌只怕回宫以后还没有到独孤贵妃的寿辰,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宇文护不禁笑了,“大冢宰岂是那么经不起风浪的人?”他说着,便从腰间解下一枚明晃晃的金牌,递到我面前,金牌上有个大大的“敕”字。我不解地看着他,他悠然笑道:“你害怕回宫,是因为宫里太险恶,你防不胜防,不过有了这枚文帝御赐的令牌,就算是天王,他也不能打你。你对那儿还有什么畏惧吗?”
“这是免死金牌?”我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宇文护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大冢宰把这个送给我?那大冢宰你怎么办?”
“哈哈。真正的强者不需要任何凭借。”宇文护对于这样御赐的宝物毫不在意,轻易就松开手,那枚金牌已经落入了我的怀里,“大智慧,性命之忧我都替你消除了,可还有顾虑?”
我摩挲着那面金牌,一口应承下这次交易,“大冢宰这么为我着想,阮陌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大冢宰言而有信,不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就行。”
“哈哈!”宇文护愉快地笑着,“大智慧只管放心,我向来说一不二。倒是大智慧,不会到时候多生枝节吧?”
宇文护眼眸深邃,我已然明白他所指何事,宇文护怕我把虎符转交给宇文毓,反倒陷他于被动了,即使我一味地想要从宇文毓身边逃离,但在古人眼里,一夜夫妻百日恩,难保我不会像徐贵妃那样,最后心向宇文毓了。
宇文护不知道,在我心里头,不知道有多么期盼看见宇文毓被拉下马的凄惨过程。

第五十五章 回宫去

  不过因为独孤信的关系,宇文护无论如何都不会动宇文毓,但一旦威胁解除,宇文毓的性命或许就岌岌可危了。因为宇文护不喜欢被人威胁,更不喜欢不听话的傀儡。倘若宇文毓甘愿被他摆弄,他自然不会动他,但宇文毓摆明了不是省油的灯。长久以往,宇文护岂容忍得下?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倒更想帮宇文护一把。
我笑着摆了摆金牌,“国家大事阮陌不关心,在阮陌心里,这皇宫里头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大冢宰请放心,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自己逍遥自在的生活更重要。我定当竭尽全力为你找到虎符。”
“如此甚好。”宇文护眉毛一挑,“那就祝我与大智慧皆心想事成。”
我嫣然一笑,“有了大冢宰的免死金牌在手,阮陌无忧无虑,当然能心想事成。”
“哈哈。大智慧要是这么想,可就危险了。”宇文护语风一转,已经站了起来,夕阳已经被云层完全吞没,天色暗淡下来,宇文护饱含风霜的脸更添了几分沧桑感,“知道在战场上怎样才能保命吗?不是缩在盾牌里,而是奋力拼杀,只有不断进攻,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敌人干掉。相反,若只想着保住性命,一味退缩和固步自封,只会让自己愈来愈被动。”
我仰头看他,削瘦的脸颊如刀刻般清晰,就像是寺庙里头狰狞的佛像,“今日给你金牌,不是盾,而是剑,大智慧要学会利用,对于伤害过你和有可能伤害你的人,要先发制人,绝不手软,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大智慧既与护休戚相关,护自当配合保你安全,只是这主动权还是在你手上。大智慧此番回去,想必也不会辜负我给你的剑吧,护拭目以待。”
他的手掌覆上了我的手背,冰凉冰凉的,还有些粗糙。
他的目光殷殷的,还有一丝期盼。他给我金牌,承诺要保我安全,不过是为了他的虎符,可这一句“休戚相关”,却还是让我对他生出一丝好感。他是暴戾,是残忍,可他的爱恨也直接分明,光明磊落。
我回味着他那番语重心长的鼓励,以剑为盾,先发制人,就像是地狱魔鬼的召唤,并不令人舒服。却又每一字每一句都踩在我心灵深处,我发觉他的这番话我是认可的,甚至,心底早已经作出了选择。
我把玩着御赐的金牌,回想着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一味的忍让,再三的妥协,是因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又何尝不是为自己的心软和胆小畏缩找的借口。可惜我的心软和忍让并没有换来公平的对待,还是险些把命给搭上了。
或许宇文护说得对,要想保住性命,不是守,而是攻。只有把敌人一一清除干净,我才能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欣赏落日。
他不知何时已经绕到我身后,听着他下楼去的脚步声,我竟然觉得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此时此刻,在我眼里,比宇文毓反而要美好得多。我愿意与他交易,至少他会保证合作者的利益。
我看着天边太阳落山的地方,不禁笑了,宇文毓,待我找到虎符时,离你的日落便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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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宇文护便把宇文毓请到了家中。
宇文毓见到我的时候,脸色很差很差。忐忑的表情写满了整张脸,他一定担心我知道些什么,更担心我会把我所知的那些事情告诉宇文护。
可明明担心得不得了,却又偏偏要佯装出一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对我不告而别的愤怒,一见我面,就二话不说紧张兮兮地把我搂入怀里,“情真意切”道:“你跑哪里去了,连命都不要了吗?!”
他的手紧紧地扣住我的双臂,恨不能掐到肉里去,我吃痛地喊了一声,趁宇文护不注意的时候,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天王请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一句也没说。”不是我不想告密,而是这些小事并不会影响到他什么。用不着我多嘴,宇文护对宇文毓早已有定论,所欠缺的不过是虎符而已。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知道的秘密越少,活下来的希望越大。
宇文毓身子一滞,好像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他的脸拉得有些长,宇文护走了进来,简明扼要地说了是谁发现我差点冻死街头,宇文毓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半天没有吭声,只是攥了攥我的手,又放开了。
宇文护在一旁充当和事老,“小两口拌嘴打闹,本是寻常事。若是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大智慧,天王都已经亲自来接你了,也该回宫去了吧?”
我偷偷瞧了眼宇文毓,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我这一出逃,宇文毓必定不敢把元胡摩贸然送进宫去,此时此刻,他应该对我万分恼怒才对。只是在宇文护面前,他是敢怒不敢言。
我斜睨了一眼站在宇文毓背后,儒雅淡然地对我微笑的宇文护,故作天真道:“大冢宰,你府里头那个厨子做的肉羹很好吃,我以后能不能也来这里尝他的手艺?”
宇文护何等机敏,立马就知道我的意图,他呵呵笑道:“大智慧一个人偷跑出来,我可不敢收留,但若以后与天王一同前来,护不胜欢迎。”
宇文毓并不搭腔,只是朝我伸出手,作出邀请,“陌陌,回宫去吧。”

第五十六章 天子媒

  宇文毓把我抱上了马车,我躺在正中央,身下垫着的褥子只有很薄的一层,车摇摇晃晃跑起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似乎被摇散架了。
自离开大冢宰府,我与宇文毓就一直保持沉默。两个人都是各怀心思,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宇文毓率先跳下马车,撩起门帘把我又重新抱了出来,我一下子懵了,“不是回宫去吗?”
宇文毓却转头对车夫说道:“朕带阮贵嫔散散心,一会儿你再过来。”我被他箍得紧紧的,他掉转身身子的时候,我已经认出面前的宅院,正是那夜逃离的小跨院。
我的心顿时一寒,宇文毓为何又把我带到此处来了。
他抱着我,踏着满地枯黄的榕树叶子径直入了正屋,脚下沙沙响的树叶声,顿时让我想起那天晚上他说的一把火烧个干净,难不成他现在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是,我这样的人,知道那么多秘密的人,不死不足以令他安心。
我的一颗心顿时惴惴不安起来,摸着胸口揣着的免死金牌,手心里也全部是汗,虽说有免死金牌在手,但若宇文毓狂性大发,不顾一切地置我于死地,那我能如何?
他把我放在了床上,与其说放,不如说是扔,屁股碰到床板的那一刹那,我疼得嗷嗷叫了起来,音量一下子就扩大,“天王想做什么?”
原本还面无表情的宇文毓此时此刻却咆哮起来,“做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想做什么?朕已经告诉过你,要还你自由,让你好端端地在这里躺着,可你倒好,大晚上衣服也不穿就跑出去,害得所有的计划全部都打乱。而你自己也差点因你的愚蠢冻死饿死!你倒是说说,你这是在发什么疯?”
我有些傻了眼,我不跑,难道还傻乎乎地在这里躺着等你把我烧死?只是他这么理直气壮地问话,难道是确认那天夜里我并没有听到他和元胡摩的对话?还是……他只是在试探我听到了多少?
定然是试探吧。
我明了他的动机,旁敲侧击道:“阮陌哪里是发疯?阮陌是担心离宫之后,被大冢宰发觉,反而给天王惹来一身骚。大冢宰似乎对天王与阮陌的事格外上心呢。”
宇文毓冷声道:“若不是你一声不吭就跑掉,惹他怀疑,他怎么会上心?阮陌,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最后一次机会?什么意思?天王还没死心啊,还想着移花接木的把戏?当真不怕大冢宰知道你们掉包之计?”我有些怀疑宇文毓的智商,只有点明。
宇文毓眼里头的恼意一闪而过,“要不是你想和旧情人远走高飞,朕用得着冒这么大的险吗?”
我一下子怔住了,宇文毓说得真是好听,为我冒险?敢情他用元胡摩顶替我入宫是为了我?他还真是天真,居然用这么伟大的借口来解释移花接木。我冷冷一笑,他当我是三岁孩童么?
“大冢宰那边,朕自有办法。用不着你费什么心!”宇文毓烦躁地把窗户哗啦推开,“一会儿,你想见的人就要到了,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
“你把杨坚找来了?”我有些迷茫,他这又唱得是哪一出?可一下子就了然于胸,他莫不是想给我安排一出与侍卫出宫苟合,藏匿于这座小宅中,最后野鸳鸯不幸双双丧身于火中的结局?
宇文毓想杀我,哪怕不能把元胡摩带进宫里去,他也要杀我灭口的。我与杨坚的“私情”为他找了一个绝佳的由头,非常适合用来向宇文护交差。
或许我的声音高了些,宇文毓在一旁阴阳怪调地说道:“用不着那么激动,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
话音刚落,就听见房门外边响起了杨坚铿锵做作的声音,“杨坚叩见天王,不知天王召见卑职,有何吩咐。”
宇文毓还真是雷厉风行啊。我挣扎着要起来,宇文毓瞧了我一眼,眼眸中的讥讽之色实在是明显,他是在嘲讽马上就要把我和杨坚毁尸灭迹了吧。
宇文毓绕过屏风走到外间,把门外的杨坚召了进来。
一阵铠甲窸窣响,外边的杨坚,意气风发地喊了一声,“天王。”
宇文毓说道:“杨坚,其实今日朕找你来,是想为你做桩媒。”
“做媒?”杨坚有些意外,“卑职一心只想建功立业,报效天王,不敢妄想娶亲。”
“男儿要建功立业,以后有的是机会,但若是有两情相悦的人,却万万不可错过。韶华易老,若得一心人,相携一生,也是一种福气。”宇文毓款款道。听起来,颇有一番感悟。
杨坚不再吭声,沉默着等待宇文毓的下文。宇文毓笑着对房内说道:“古人云,衣莫若新,人莫若故。朕有心玉成你们二人,你带着她远走高飞去吧。”
我听到这句话,差点没笑出声来。宇文毓以为我和杨坚有私情,想要让我们俩做一对苦命鸳鸯,但杨坚是何许人,怎么会如他所愿?
果然,杨坚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床上的我,他的眼眸里头波澜一现,立马“扑通”一声,笔挺地跪倒下去,“天王明鉴,卑职对贵嫔娘娘绝无半分非分之想,更不曾和贵嫔娘娘有任何私情,请天王明察。”
宇文毓知道杨坚会不承认,不为所动,“你不用急着否认,朕也约略知道些你们的事。召你来,不是要治你的罪。是朕不喜欢强扭的瓜,既然阮陌她一颗心都吊在你身上,你就把她领走好了。”
宇文毓话还没说完,杨坚的额头便把冰凉的地板磕得直响,“天王,卑职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分假话,倘若卑职对娘娘有任何私情,愿遭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他这一番誓言起得太狠毒,把宇文毓都给镇住了,杨坚却还不忘表决心,“卑职一心一意只想为天王排忧解难,报效朝廷以慰亡父在天之灵。”
宇文毓万万没有想到杨坚会是拼死不认的态度,他全盘计划是出于我和杨坚有私情而展开的,可现在,则让他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了,“你当真这样想的?功名利禄就这样重要?”他犹疑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头满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