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钦终究有些不放心,在老板递上菜刀时,伸手抢过,沉声问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凌书南心中一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公子放心。不知阿南从前有没有给公子做过点心?今日仓促,书南无法亲手为公子做点心,就为公子片一下这桂花糕,聊表心意吧。”
孙玉钦总感觉阿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终究还是松开手,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这又何必?”既然已经决定斩断前缘,又何苦再见?如今对坐着,只会更加刺痛他的心。
凌书南微笑着接过菜刀,取了丝帕轻轻地拭了拭刀面,拈起一片桂花糕,左右瞧了瞧,老板见她看了好半天,不由说道:“要不我去给姑娘拿个砧板或是盘子来?”他伸出手摸了摸那茶桌,“这个可是有些年份的水曲柳,我怕……”
他话还没说完,后半句忽然就直直地给吞了回去,因为他看见丽人手中的菜刀犹如梭子一般在他面前飞舞,他还没看清楚那菜刀是如何耍弄的,凌书南手中的那片桂花糕已经化作雪花纷纷落下,而她手中还剩下的一截桂花糕却已经化作了一袖珍小人,老板定睛一看,顿时惊呼出来,“是八仙中的铁拐李!”
老板眼睛都直了,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能用这样粗犷的菜刀雕刻出如此栩栩如生的细腻小人儿,此时再看自己切的那些糕点,实在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
孙玉钦听老板惊呼,也转过脸来,顿时便被那精致的小人儿吸引住了。此时再瞧凌书南,手中的菜刀就像是那杂技班子手中旋转的铁盘,直晃得他眼花缭乱,不过片刻,又一个长身玉立,手执拂尘的仙人已展现在她手中。
“啊,是吕洞宾!”老板兴奋地叫道。
“不是吕洞宾,而是李玄。”凌书南笑笑,转而把两个小人都摆在了孙玉钦的面前,“送给公子。”
这两个雅致的小玩意儿,还带着几分温热和桂花香气,孙玉钦的面色缓和了好些,“送给我的?”仿佛那暖暖的情谊又重新萌生于她与他之间。
“是,公子且尝尝。”她温柔的一笑,直令孙玉钦心头一荡,如珍宝般捧起那桂花糕,送入口中,入口即化,甜意直抵心里。可不过刹那,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而抬起头看向凌书南,“这……阿南,你……你怎么会做这个?”
回想起方才凌书南舞动菜刀的情形,他顿时紧盯着凌书南持菜刀的玉手,有些难以置信。
凌书南把菜刀还给老板,见他退开,才缓缓道:“不知公子有没有听过铁拐李的故事,听说铁拐李原本生得十分体面,是个道人,名叫李玄。有一日,他元神出窍往华山游玩。他的童子见他七日还没回来,只当李玄已经死了,便将他的身体火化。哪知道第七日晚上,李玄回来,寻不着自己的身体,眼见天要亮了,地上偏巧有一具饿殍,他无可选择,便只好借尸还魂,这才成了日后的铁拐李。”

第二十三章 回魂枫露茶(3)

她顿了顿,笑吟吟地望着孙玉钦,“公子印象中的阿南,可会做这样的茶点?”
孙玉钦回味着凌书南刚才那一番话,面色惨白,“你……是什么意思?”
“公子就不觉得奇怪,公子与阿南的过往,我毫不知晓;而公子印象中的阿南,也绝非我这样,是不是?我同公子说过了,我叫凌书南,并非阿南。”她指了指桌上的桂花糕小人儿,“便同那李玄一样……”
“你……你是说你不是阿南?那阿南呢?我的阿南呢?”孙玉钦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整个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她所谓的“铁拐李借尸还魂”便是在暗喻阿南就是那具尸么?那么,她的意思是,他的阿南早在狍灰逞凶,天降神物时,就已经死了?
这些日子,他早已觉得她陌生,眼眸中不再有那浓密的爱意,行事也和从前判若两人,可她说的话,实在是离谱得很。明明还是那眉眼那神情,他如何能相信眼前活生生,熟悉的阿南却是个陌生人?!
见孙玉钦迟迟不语,凌书南轻声道:“公子的阿南,从始至终,心里只有公子一人而已。阿南从不曾背弃公子,只不过我不是她罢了。”
“书南不忍心隐瞒公子,更不愿公子为我伤身。”她站起身,向孙玉钦轻轻一福,“书南要说的就是这些,还望公子保重身体,这必是阿南所愿。”
“阿南所愿?”在沙沙细雨声里,孙玉钦总觉得自己有些耳鸣,“你若不是阿南,那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公子就不好奇为何我能打开那神物?当真以为是梦中偶得么?”雨渐渐大了,凌书南朝孙玉钦莞尔一笑,一溜烟便冲入那雨中。孙玉钦看着她在雨里狂奔,那抹丽影终于消失在雨幕中,只觉得心里头说不出的惆怅,他的手仍旧握着吃了一半的铁拐李,半倚着那荷叶交椅,就沉沉睡去……

凌书南再回来时,身后已跟着郦天霄和君由绛,郦天霄看了一眼脑袋歪在椅背上的孙玉钦,轻笑道:“到底还是旧情人出马事半功倍。”
“那也要太子爷的蒙汗药好才行。”凌书南淡淡道,那蒙汗药就被她洒在帕子上,用帕子擦菜刀时,再削起桂花糕来,自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了上去。郦天霄不愧是用毒用药的高手,孙玉钦服了药只是微微有了困意,沉沉睡去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药。她从他身上搜出密函,小心取出来递给郦天霄看了,又重新将那密函封好,放回原处。
等药效一过,孙玉钦只当自己是倦了累了,不小心睡着了,根本不会猜到自己是被她下了药。
凌书南将密函放妥帖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对郦天霄道:“既然太子爷已从密函知晓孙聚堂儿媳下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上路吧!”
对于凌书南的积极,郦天霄若有所悟,她对孙玉钦存着相护之心呢!
君由绛上前来,小声道:“主子,可要卑职去打发了这茶馆老板?”
郦天霄心念一动,“何必打草惊蛇?我去同他说两句便是。”
那茶馆老板远远躲在厨房里,多年生意经,他自是认定了,少听少看生意才做得长久。眼见那英气逼人的贵公子朝自己走来,将一袋沉甸甸的钱囊扔给自己,老板连忙道:“公子放心,小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错,他若问起,你据实相告就对了!”郦天霄回望,天色渐暗,昏暗中,只看见那女人站在门口,仍旧望着孙玉钦的方向,他的唇边已起了一丝笑意。

孙玉钦悠悠转转地醒过来,惊觉天都已经黑了。
他唤来老板,“怎么不叫醒我?”
“见公子睡得香,不敢打搅。”老板陪笑道:“小的去为公子再提壶热茶来。”
孙玉钦点点头,身上微微有些凉意,他伸展了下筋骨,正要拢拢身上的袍子,忽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伸手就翻出了藏于袖中的密函,他明明记得这密函是放在右手袖筒口袋的,怎么此时却到左边来了?
孙玉钦心里一凛,狐疑又警惕地打量起老板,“我睡着后,可有人靠近?”
“这……”老板微微迟疑,正对上孙玉钦探究的目光,他只得据实说道:“公子小睡时,与公子一同来的那位姑娘领了两位公子来,小的不便在场,就进了厨房里,也不知他们是何时走的。”
“领了两位公子?”孙玉钦神色一变,心下已是一冷,“是什么样的两位公子?”
“像是一主一仆。”老板小心翼翼地描述着那两人的模样,只见孙玉钦的面色越来越差,到最后突然便发了狂似的,将那一碟桂花糕使劲地往地上摔去。
“好啊!好一个借尸还魂!”孙玉钦只觉得齿间酸冷,什么不是阿南,借尸还魂这样的鬼话都编得出来,她根本就只是为了他那封密信而来!他不懂,那郦天霄就有那么好?能让她如此心甘情愿地为他驱使?竟连他与她往日的情分都成了她可以利用的筹码?
他的拳头越捏越紧,双目中火光迸发,好啊,你既认为郦天霄是你的良人,那我倒是要拭目以待了!

第二十四章 楚都蓝甲军(1)

君由绛眼见郦天霄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又把自己的脸涂成了灰黄色,不禁有些忧心道:“主子,就我们三个人去武昌城,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大张旗鼓地去,才是最危险。”郦天霄又取了些女子用来敷面的白粉涂了涂自己的嘴唇,“生怕武昌城的人不知道本太子去了么?”
“可是,卑职有一事不明。殿下为何要让孙玉钦发现我们已知密函内容?他若是向皇上告发,那皇上不就知晓殿下有意龙珠?”
“孙玉钦不会告发的。真正偷看密函的人可是那女人,若是追究起来,那女人才是第一个该死的。”郦天霄成竹在胸,“别看孙玉钦表面上好像放下了,其实心里恨着呢,对本王越是恨,说明对那女人越是爱,他不会舍得让她死的。”
君由绛就越发不懂了,“可他如此恨主子,不知他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暗害主子。”
“本王要的就是他的暗害!”郦天霄笑道,“皇叔探子那么多,必定会知道本王与他因一个女人而结仇,只怕就算他向皇叔告发些本王的什么,皇叔也未必信他。最好他能拿把刀来捅我,我迫于无奈,只好取了他的性命,报到皇叔那,也只不过是为了个女人争执,一时失手杀了他而已。顶多训斥我两句,又能如何?”
君由绛这才恍然大悟,他就说他的主子品味一向很正常,怎么独独为了这么个质素一般的女人会这么失了方寸,原来一切都只是在演戏而已。
他不禁松了口气,这才是他效忠的主子。
门外响起敲门声,君由绛一打开,就瞧见一个妇人站在门口,颇有些不满道:“你怎么还没换衣裳?”
君由绛茫然地看着她,不知这个皮肤黝黑的妇人从哪里来,警惕道:“你是何人?”
那妇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君由绛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妇人正是凌书南。
郦天霄不由赞道,“看不出来,易容术倒是不赖。”
对于凌书南来说,不过是往脸上糊点面粉,稍稍改变一下鼻尖、下巴与额头的形状,再调点颜料改变肤色,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技艺。她斜了郦天霄一眼,饶是他已经将自己装扮成一肤色暗沉的寻常百姓,可那双眼睛还是能轻易出卖他。“太子爷,我看要不你就扮成一个重病的人好了。”只要闭眼装死,就不容易惹人怀疑了。
郦天霄觉得这个主意还算不错,他于是扬了扬眉,“还叫我太子爷?”
凌书南点头,“那怎么称呼呢?”
郦天霄道:“自然是扮成寻常夫妻入城。”
“夫妻?我和你?”凌书南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地不情愿。
郦天霄面色一冷,把手里头的脂粉盒往镜前一扔,冷笑道:“就你也配与本王假扮夫妻?自然是你们二人。”
君由绛颇有几分不情愿,但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也就只有忍了。凌书南倒是面色一松,老实说,只要不和郦天霄扮夫妻,其他人她倒是不太在意。
郦天霄忽然就心情不佳了,对君由绛不觉斥责道:“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去换装?”

君由绛驾着马车,忽然在外头轻咳一声,低声提示道:“马上要入城了。”
原本坐直着身子的郦天霄,只得扯过被子,把腿一抻,乖乖躺下。
只听外头有人大声问道:“什么人?进城干什么?”
君由绛赔笑道:“二位军爷好,我大舅子生重病了,我们乡下的赤脚大夫不中用,一直不见好,所以想到城里来寻个好大夫瞧瞧,还望军爷通融。”

第二十四章 楚都蓝甲军(2)

守城的军爷立马挑起车帘往车内探,只见一个妇人满面愁容地守在一蜡黄脸色的男子面前,于是问道:“他是你什么人?得了什么病?”
凌书南抬眼见是一蓝甲护军,虽然问得紧迫,却并不凶悍,于是说道:“他是我母家兄长,姓任单名一个渣字,那大夫说,他得了肺痨,只怕……只怕是活不成了。”
平躺着的郦天霄心里一垮,肺痨?这女人当真是说得出口,竟然诅咒自己得这种病!他虽然不知道“任渣”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可是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名字!他恨不能使劲地踹那女人一脚,偏偏现在是“重病垂危”,只好隐忍着不发作。非但如此,还得配合地咳嗽着,喘息着,好像呼吸困难的样子。
蓝甲护军一听是肺痨,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担忧道:“娘子,这肺痨极易传染的,你这样可别自己也染上了!”
凌书南愁苦道:“可到底是我亲哥哥,难道要我置之不理吗?”
蓝甲护军不禁动容,“娘子真是仁孝至极。”他朝她抱了抱拳,“城东头有一家回春堂,那堂中大夫是黄昏大侠真正的嫡传弟子,医术十分高超,定能治好你大哥。娘子只消往城东去,随处问便是,无人不知那家医馆。”
另一护军也道:“赶紧放行吧,别耽误他们看病。”竟这样轻轻松松地就把马车放进武昌城了。
入城后,外头的君由绛不禁低声朝里边道:“到底是些不正规的护军,如此盘查,只怕早已是满城奸细。”
郦天霄稍稍打起窗帘向外张望,却是叹息道:“可偏偏就是这五百不正规的护军,却能将偌大个武昌城管理得井井有条。”
“五百?整个武昌城就只有五百守军?”
“应该说,所有的衙役、守城与巡逻士兵合起来不过五百人。”郦天霄的话顿时让凌书南震动,自入城时,她便已觉得十分蹊跷,原本她以为武昌是旧朝废都,定然十分凋敝,可万万没有想到,整个武昌城却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商铺栉比如鳞,往来贩夫走卒不断,喧闹却是极有秩序,沿着主街一路走下来,却是一个乞丐都没有。
凌书南啧啧称奇,以她在现代的经验,除非碰到奥运、世博,否则就算城管再给力,乞讨的总还是能瞧见一两个,要不是这五百个护军能力太强,那就只能说武昌城太富庶,人人都衣食无忧,以至于没有乞丐。
她不禁好奇道:“这武昌城的太守是什么人?竟能让所有人都丰衣足食?”
“太守?武昌城并无太守。”郦天霄苦笑道,“整个武昌城只设一衙门,由各里长推选出二十一名德高望重之人共同决断城中事务。护军则是城中成年男子轮值,两年一换。至于监管者,听说是一个名唤无谋的西山弟子。因是黄昏的高徒,武昌城无人不服。武昌城的人是不是丰衣足食倒不可知,不过此处因受黄昏感召,佛学盛行,人们不独亲其亲,鳏寡孤独皆有所养,是以看起来,倒是一派祥和。”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想来郦天霄也对武昌城中的所见所闻而叹服。
凌书南自是动容,可又有些不解了,“过了武昌城就是曾境,既然武昌城只有五百护军,为何皇上不派兵占了武昌,却由得他们繁盛起来?而且,我瞧着这武昌城地处平原,完全无山势可依,想来是极易攻克的吧?”
郦天霄冷哼道:“你当他不想?只不过离武昌城不远的乌林城驻着一位旧吴国的常胜将军郭开。当初郭开遭人诬陷,没有兵权,是以轩辕季南下时,整个吴国都没有人可以与他抗衡。直到攻入京城,郭开临危受命,竟和轩辕季对峙了近一月,双方输赢各占一半,可见其本事。若不是他,只怕当初整个吴国皇族都要覆灭了。不过,想必那郭开对吴末帝还是心存怨愤,拒不出兵收回失地,轩辕季退兵后,各藩王大将各自为政,吴末帝身死,郭开便率了五千铁甲兵入乌林城固守,直到如今。乌林城易守难攻,离武昌城不过百里,他的铁骑兵一个时辰便可来回一趟。皇叔对他很是忌惮,如何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攻占武昌?”

第二十四章 楚都蓝甲军(3)

原来如此。凌书南听着外边的吆喝声,叫卖声不断,倒是由衷希望这声音能够长久下去。
“请留步!”背后传来一声叫唤,君由绛回转头,却是之前守城门的蓝甲护军跟了过来,他心下一紧,赔笑道:“军爷还有什么事吗?”
蓝甲护军道:“我想了想,你们对这里不熟,还是我带你们抄近路去医馆好了。”
“这……军爷守城军务繁重,这个,怎么敢劳烦?不妨事的,我们自己寻去就好了!”君由绛万万没想到这护军如此好心,可他们原本就没病,若是去了医馆一搭脉,不就穿帮了?
“不妨事,有其他人在那儿。”蓝甲护军小跑着就要在前边开路。
君由绛僵在那里,“我们也不是那么急,我们还是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歇息片刻。”
那护军顿时就急了,“救人如救火,怎么可能不急?”
车内郦天霄有些按捺不住,连忙朝凌书南使了个眼色,再这样僵持下去,那护军势必会怀疑他们的身份,那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凌书南于是打起帘子对君由绛道:“当家的,连军爷都知道救人如救火,我哥哥都这副模样了,我们还安顿些什么?赶紧去找大夫啊!”
护军连连点头道:“娘子放心,无求大夫定能治好任渣大哥的。”
车内的郦天霄听了这名字再度抽了抽。

那蓝甲护军十分热心,领着三人很快便到了回春堂,凌书南从车上下来,一面千恩万谢,一面劝他早些回去。
蓝甲护军却非是要送佛送到西,“我替你进去瞧瞧,若是没有紧急的病人,好教无求大师先诊治任渣大哥。”不等凌书南回答,就一溜小跑地进了回春堂,只剩下凌书南和君由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就见一慈眉善目,五十来岁的长者跟着护军出来,正是回春堂的大夫无求。君由绛刚把郦天霄从车里背出来,无求大夫撸着胡须就走上前来,悬指去搭郦天霄的脉。
君由绛心里一突,道:“大夫,何不进去之后再诊,这扛在背上,哪里看得出来什么?”
无求大夫却是眉头一紧,捏着郦天霄的手大声道:“且慢!这位壮士当真是得了肺痨么?”
郦天霄不由一凛,饶是他刻意运气将脉搏调得紊乱不齐,可这大夫还是一下子就觉察到什么不妥了?他虽闭着眼,可也感觉到身旁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倘若当众被人揭穿,只怕这武昌城是不好待了。
“倘若是肺痨,想必是阴阳两虚,阴虚不能内守,阳虚卫外不固,在脉象上,该是细数无力,呈心肺阴津亏虚之象。却不至于是现在这般忽快忽慢,倒像是有人用内息特意压制似的。”
君由绛到底有些沉不住气,挪了一手就准备发难,偏此时门里一个人影抢了过来,却是对无求大夫道:“师兄,你让我来诊治看看。”不由分说,他就将手搭在了郦天霄的另一只手上,一面道:“脉象时而作洪脉,气盛血涌,时而细弱游丝,为邪气阻压。当真不是肺痨,却是比肺痨还严重十倍的病,名唤大雾瘤,只怕这世上除了师父,无人能救了!”
旁人一听,不禁欷歔。只有凌书南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人,竟然这么快就相见了!还是在这里!
那人正是无筹小和尚!
无求大夫很不认同道:“无筹,你真正入门不过半载,你几时学的医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种病?”
无筹道:“大师兄,这是师父新近教我的,听说这种病从前并没有,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好了,咱们都别站着说话了,我带他们先到后边去医治。”说罢,就冲凌书南眨了眨眼,领着郦天霄和君由绛入内了。这个小和尚,之前一个劲地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没想到,现在说起谎话来,倒是顺溜极了。

第二十四章 楚都蓝甲军(4)

凌书南一进屋,见再无旁人,立马便高兴地拉着无筹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回西山了吗?”
无筹红脸道:“西山便在武昌城外不远,我等大师兄看完病人,好一起上山去。”
是了,这个无求大夫也是黄昏的徒弟,在这里遇见无筹倒也算不得大意外。凌书南十分欣慰,“那日分别时太匆忙,都忘了问该如何寻你。现在可好,老天爷又把你送到姐姐面前了。”
无筹尴尬地挠了挠头,面色绯红,小声说道:“无筹也很挂念姐姐的。”
凌书南正觉得暖心,趴在君由绛身上的郦天霄却轻哼了一声,道:“放本王下来。”
无筹斜睥了他一眼,见四下无人,对凌书南低声问道:“姐姐,你们为何乔装来武昌,若非无筹事先得知,只怕都认不出姐姐来。”
对无筹自然不好说实话,倒是一旁的郦天霄开腔道:“我们特意来此拜会黄昏大侠。只因我身份不便,恐生事端,是以乔装而来。”
无筹面色已缓,对郦天霄却是不冷不热,“我师父忙得很,倒不定有空接见太子殿下。”对于郦天霄这番说话倒是深信不疑,谁让黄昏盛名,郦天霄更是一早就表示过要上西山拜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