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烟低着头,眼泪吧唧吧唧的不断地落到地上。
皇帝微微蹙了蹙眉,眼底飞快地闪过一道厌恶,“冯素烟为宋廉青守节十余载之事不假,宋老夫人,不如由朕做个和事老,和离作罢,分家如何?”
这也算是他能为那个人做的最后的事情了;恍惚间视线划过某个角落,他好似又看到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对着他轻言莞笑,淡淡的嗓音,宛若三月最和煦的微风般,甜甜地唤着,“表哥。”
“…”
宋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既然皇上您开了金口,分家也好;只是廉青名下的东西却是不能完全给他们的,宋氏一族的东西决不能流落到其他人手里。”
言外之意,因为冯素烟没有生儿子,所以能够分给她们母女的东西定然不多。
“嗯,这是宋家家事,老夫人你自己处理就好。”皇帝淡笑着,也不再管他们,而是瞧着神色平静,可从眼底却能看到浓浓哀伤的云静安,“皇姑姑,您…当真决定了吗?”
所在宽袖中的手紧了紧。
“是。”云静安再次开口,却是宠辱不惊,不悲不喜。
“哎…”皇帝轻叹口气,转头对着身旁的太监总管使了个眼色;那太监总管立刻双手高举,一卷明黄默然出现在他的手中,“圣旨到,静安太长公主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长公主云静安与驸马冯天翔…就此和离…钦此。”夹着嗓子的尖利嗓音在堂屋响起,下方原本还在闹闹嚷嚷,或小声窃窃私语,或震惊,或呆愣的人全都跪在地上。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云静安冷声,双手接过圣旨。
随着她的动作,冯天翔的心却是越来越冷,越来越沉;想开口唤一声静安,可却猛然发现他竟然已经没有了唤她名字的资格;按律他不过是个探花郎,见了云静安也必须恭敬地唤她一声:静安太长公主。
洛倾雪低首垂眸,心里波涛汹涌;三兄妹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至于宋老夫人,她决定的事情,冯素烟纵使不同意也无法的;因为宋老夫人放下话来,她若是不要,索性那些酒楼、商铺、庄子也一并收回族里了;吓得她只能应下来。
她心里的算盘打得也是极好的,索性她最终的目的是镇北侯府的当家夫人;原本宋老夫人提和离,她心中是开心的,至少和离之后,她就是自由身了;往后男婚女嫁,宋家也管不到她的头上;可偏偏皇帝开口,她在心底暗自咬碎一口银牙;不过能从宋家分出来也不错。
传完圣旨,皇帝又与云静安寒暄了几句,然后就起身准备离开。
堂屋众人自然地跟上去送行;谁知皇帝在走过洛倾雪的身旁时却骤然停了下来,“好久不见,平安都长大了。”
“平安见过皇帝舅舅。”洛倾雪低着头盈盈福身,声音婉转。
“呵呵,下次…记得与我像你母亲代声好。”皇帝的声音中带着惋惜,又好似怀念,从腰间取下一枚极品暖玉、雕刻精致象征着天子身份的九龙佩;俯身亲自给洛倾雪系在腰间,“平安和乐,瑶儿,别辜负了你皇爷爷和皇帝舅舅对你的期望啊。”
洛倾雪低着头,眼中划过一道暖色,又带着浓浓的愧疚,眼眶酸酸涩涩,眸底雾气不断聚集着,“是,皇帝舅舅,素瑶明白的。”
“好,好孩子。”皇帝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转头,“起驾回宫。”
“皇上——起驾——”太监总管那不男不女的尖利嗓音再次响起。
众人都瞧着洛倾雪那腰间猛然多出来的九龙佩,神色各异,不过很快,就都回过神来。
“虽然咱们已经和离,不过看在也算是夫妻一场的份上,给你们三天时间;赵嬷嬷,你带着看着他们,不许带走我公主府一丝一毫。”云静安声音冷厉。
冯天翔眉头紧皱,“静安,你…”
“放肆!本宫乃当朝太长公主,岂能容你直呼其名。”云静安面色陡变。
“…”冯天翔顿时噤声。
文韵诗原本还想在其间做和事老,顺便说服一下,好让事情闹得不那么僵,可却没想到事情竟然这般收场;皇帝来时,她根本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想了想,只能叹口气,取下腰间的玉佩交给冯素烟,“往后若是有困难,可到丞相府寻我。”
“多谢。”冯素烟虽然不解为什么这位传闻中孤冷清高的相府大小姐会主动与她示好,不过她也不是傻子,既然有人主动示好,她只需要接下就是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只是嘴角虽然说着,双眼却是恨恨地盯着洛倾雪腰间的九龙佩,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她冯望月处处都要压她一头,连生的女儿都这般受尽宠爱;洛倾雪,洛倾雪…哈哈,素瑶,素衣涟涟,唯是琼瑶;她眼中猛然划过一道厉色,既然她能解决一个冯望月,那再斗垮一个洛倾雪又有何难。
不过是个乳臭味干的臭丫头罢了。
孟氏面色也很是复杂,瞧着洛倾雪,心中兀自盘算着,瞧着皇帝对她的态度只怕她往后的态度也得改改了;那平安和乐四个字,何尝不是一种敲打。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们也先告辞了。”亲家两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却终究没能出头;孟氏声音讪讪的。
云静安脸上带着淡笑,从宽袖中再掏出一卷明黄双手恭敬地递给孟氏,“今儿唤洛老夫人过来,却原本是为了这件事情;月儿是个没福气的孩子,去得又早,我这做母亲的是得替她多打算些,所以特地向皇上讨了道敕封的圣旨,洛老夫人你没意见吧?”
“没,没有。”孟氏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那就好,原本我还担心你会因此对…呵呵,看来是本宫小人之心了。”云静安淡笑着,只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将圣旨递过去,“这是皇帝敕封月儿为镇北侯忠勇一品诰命的圣旨,你啊…可收好了。”
孟氏面色陡然沉了下去,深吸口气,脸上却不得不堆着笑,“公主有心了。府上还有要事,我们这就告辞了。”
“不远送了。”云静安仍旧客气地应着,“这公主府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如让他们三兄妹留下来陪陪我,可好?”
话是问话,问的却是孟氏。
“应该的。”孟氏微微点头,对着兄妹三人道,“你们在公主府可得听话些,别给别人添麻烦了。”
“是。”三人齐齐应声。
文韵诗也起身告辞。
原本满满一屋子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一时间竟然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外祖母。”洛倾雪走近,搀着她,“您没事吧?”
“傻孩子,外祖母能有什么事。”云静安心里陡然划过一道精芒,冯天翔,原本这辈子是她欠了他;可终究心底的那丝悔恨也给磨没了,如今他们只是两不相欠罢了。
冯吉山侯在门口处张了张口,却终究有些开不了口。
“舅舅,怎么了?”发觉这一点,洛倾雪淡笑着道。
“啊?没…没什么!”冯吉山心里仍旧不断地回响着,他想问,他的生母当真是被王美妍害死的吗?可,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逝者往已矣,来者犹可追。
“母亲,您好生歇着,孩儿先告退了。”冯吉山恭敬地朝云静安行了礼,然后看也不看冯天翔及王美妍等人,径自离开。
冯天翔张了张口,却发现他与这个大儿子的关系,从未有现在这般生疏过。

镇北侯府。
洛永煦面色很是难看,“娘,你今天为什么要…”
“要什么?你当别人都是瞎子,是傻子,看不出来你那点儿心思?”孟氏面色很是难看,手里死死地抓着那卷明黄,想扔可想了下后果,又很不甘心地将它轻轻放在一处;“往后,你对冯素烟的那些心思趁早给我断得干干净净的,想都不要再想。”
“娘!”洛永煦面色也沉了下来,“当初明明是您答应我的,您怎么可以这样?”
“哼,你问我,当初是你自己弄错了人,连自己心仪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若非如此娴娘又怎么会…”说到这里,孟氏的表情有那么刹那的变色,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冷声冷气,“今儿皇上对洛倾雪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皇上最后说的‘平安和乐’四个字的意义!”
洛永煦面色沉了沉,可却还是不死心地辩驳着,“倾雪以往不是也很喜欢素烟的吗?望月素来便教导她要对芊芊有爱,照顾、保护芊芊,她们姐妹情深,倾雪更是将素烟当做生母般…”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孟氏坐在软榻上,胸口上下起伏着,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洛永煦竟有些无言,“不过小孩子闹脾气而已,倾雪她只是对素烟有些误会。”
“误会?今儿在公主府,她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孟氏声音狠戾,甚至带着一丝决绝,“以静安太长公主对她的喜欢和纵容,以往宋芊芊、冯素烟闹出的事儿哪次不是她在中间插科打诨、撒娇卖乖,静安太长公主出面,最后皆大欢喜;可今天呢?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就不能好好想想。”
洛永煦这才回过味来,难怪,难怪今儿他去素瑶居时,有意无意地提起宋芊芊和冯素烟时,她会是那样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只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冯望月死前跟她说了什么?
不会的呀,他和冯素烟的事情,虽然当年闹得沸沸扬扬,但后来因为与孟氏的约定,他与冯素烟都只是私底下来往,明面上绝对是干干净净的姐夫和妻妹的关系。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现在想起来了?”孟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别看那丫头平日里对什么都爱答不理的,心里可是亮堂着呢。”她可算是瞧清楚了,今儿那洛倾雪在公主府的那一声轻唤,听着像是极没有教养,打断了长辈之间的谈话;可若是有人细细地回想起来,便能发现,这何尝不是给了云静安一个发作的理由。
只是她真的非常好奇,洛倾雪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的精明了?
洛永煦面色微微变了变,嚅了嚅唇,却到底没能说出话来,“…”
“别忘了,冯望月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静安太长公主的女儿;而冯素烟不过是个下贱的贱婢所生,算起来两者之间的云泥之别。”孟氏可算是看得清楚。
“…”
“有了这道敕封的圣旨,你以为你还能娶她做继室?哼,别说冯素烟,这镇北侯府,只怕永永远远都只能有冯望月一个主母了!”
最让孟氏生气的不是其他,正是最后云静安拿出的这道圣旨;明着是敕封一品诰命夫人的圣旨,倒也没错;毕竟镇北侯也位数一品,冯望月敕封一品诰命也是正常;可问题就出在那“忠勇”二字之上。
忠勇夫人,一品夫人中的最高敕封;意味着往后,纵使洛永煦再娶,再娶的夫人也不可能是正室,顶多是个侧夫人;连平妻都算不上。
云静安这一手,狠呢!
洛永煦脸上的面色终于变了变,拿过圣旨,细细展开,随着浏览,面色却越来越难看着,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这,这,欺人太甚!”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孟氏看着洛永煦,心中却有些后悔,这个小儿子,她素来是最疼爱的;却不想是个志大才疏,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以往有冯望月在,她还能放心些,可现在…
洛永煦深吸口气,猛然回过神来,这才道,“左右已经答应了岳母大人三年不娶,至于之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面上虽然难看,却到底没再说出什么让孟氏生气的话来;至于冯素烟那边,想着洛永煦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以往有宋府这尊大佛挡着,倒还能好些;现在她们母女被分出来单过,往后…
想着,他心中有淡淡地轻笑着,她这是在担心什么呢。
素烟惯来是极有分寸的,为人贤惠,又温柔体贴;上次他也隐晦地与她提起过这件事情,她不也没有反驳吧,相反她还那么温柔小意的安危自己,不要伤心。
冯望月的死,要说伤心也说不上,可不伤心也说不上。到底人都是感情动物,朝夕相处这么十余年,就算是养个宠物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人。
若是,她们姐妹能一起…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了。”孟氏瞧着他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这才点点头,“皇上今儿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连随身的九龙佩都赠予了倾雪,这往后你对他们兄妹的态度也得改改,别老是不冷不热的。别忘了他们可是镇北侯的嫡子嫡女。”
“我知道了娘!”洛永煦有些不耐烦道。
“行了,我不念叨你;你与那冯素烟搅和去;你看看那些御史言官会不会参奏你几本。”孟氏面色陡然就垮了下来,“人都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这是有了冯素烟就不要娘了是不是?”
洛永煦面色变了变,“娘,你说什么呢!”
“哼,你自个儿作的那些事情你自己知道。”孟氏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冷厉,“当真以为他们兄妹三人永远不会怀疑你与冯素烟的关系,你再这么下去,你觉得宋芊芊的身世还能瞒多久?你能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改名洛芊芊?”
索性,孟氏也给他摊牌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心里想的些什么,还能有谁比她更清楚。
“…娘!”洛永煦的面色变了变。
“哼!”孟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当真以为冯望月不知道?”
“…”
“我是不喜欢冯望月不假,可不否认她是个好媳妇。”说着,孟氏的眼底瞬间划过一道愧色,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清明,“若非她知晓宋芊芊的身世,若非当初是你自己…娶错了新娘,她对冯素烟心存愧疚,又如何能让倾雪对宋芊芊百般疼爱;又如何能…你以为青云和倾寒为什么那么讨厌冯素烟和宋芊芊!”
沉默,还是沉默。
整个内室,母子两人相顾无言。
洛永煦更是直接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当中,他实在没想到冯望月竟然会知道自己与冯素烟的事情;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知道多少?还有,让他不解的是…他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孟氏,自己的这个娘不是向来不喜冯望月的吗?她又怎么会知道冯望月知晓这些事情?
冯望月向来不是多花的性子,有些事情,尤其是这些涉及到冯素烟的贞洁与宋芊芊声名的,她绝对不会说出来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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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儿:好伐,居然有亲猜到了俺这章的内容,顿时有种无力感…
第076章 找麻烦,情权的衡量
“哼,是冯素烟重要,还是我洛氏一族的百年基业重要,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孟氏冷声,面上也很是难看着,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她低着头,或许当时让老侯爷将爵位传给永康,是不是她现在就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顿时,洛永煦沉默了下来。
冯素烟重要吗?扪心自问,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两人之间…纵使因为当年的无心之失而无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但暗自他们却也算是相守多年,那样的感情,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得了的。
可,若是跟洛氏一族的百年基业想必呢?
一时间,洛永煦心头不禁有些犹豫起来;感情上他选择了冯素烟,可理智却是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老祖宗辛辛苦苦,戎马一生用汗水和血泪拼搏而来的基业葬送到他的手里。
见洛永煦并没有立刻回答,孟氏心中微微颔首,到底他还不算太没救;知道犹豫,就说明在他心目中冯素烟也不是占据至高无上地位的那个人,总算松了口气,朝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坐下。
“永煦,不是我这当娘的不理解的;也不是我看不上冯素烟嫁过人或者什么。”虽然她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孟氏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淡淡道,“你自己想想,当初若非冯望月那般顾着她,宠着她;静安太长公主岂会容忍冯素烟活在这世上;天地之大,莫非王土;皇族中人,想要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太简单了。”
洛永煦面色顿时变了变,很是难看,“天子犯法尚且要与庶民同罪,难道她静安太长公主就能视律法为无物了不成?”
“呵呵。”孟氏摇摇头,看着洛永煦心中轻叹口气;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怪不得他只能辛辛苦苦的守着基业,却不得寸进;这些年冯望月只怕…也是辛苦的吧;“律法?律法那也看是对谁,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想让一个人消失,并非你想的那般直接,她只要稍微露出一点想法,有的是人争着抢着替她完成;纵使不让她消失,但她们从此也别想在云都立足。”
静安太长公主的名头,三朝受宠的公主啊;瞧着今日连皇上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若换了旁的公主,谁能与驸马和离得这般轻松,甚至皇帝亲自将圣旨送上门来。更何况,他莫不是忘了,皇帝是怎么说的了;那九五至尊之人金口一开;现在可没有那个傻傻的冯望月给她们开脱了。
洛永煦顿时沉默了,那些事情,他并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不愿意去懂罢了。
“你自己考虑清楚了,皇上对倾雪的重视,对静安太长公主的尊敬;如今的冯素烟和宋芊芊母女,没有了宋府的庇佑,更是与静安太长公主搭不上任何关系,以后的日子,有的她们好受。”
孟氏语气冷冷的,“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人入主我镇北侯府,你若非要与她们纠缠不清,到时候就别怪为娘翻脸无情。”
洛永煦抿着唇,面色阴沉,眼神很是复杂;薄唇微微嚅了嚅,末了终是点点头,“是,孩儿知道了。”
话说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却是唯有他自己明白。
“要真的记到心上,那才是真的知道了。”孟氏毫不客气地开口。
洛永煦却是没有再说话,直接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当中;冯素烟,那样纤细柔弱的女子,在那么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埋怨过自己,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劝自己与冯望月好好过日子;这样的女子他怎么忘,又如何能忘?
当然,这些想法,孟氏自然是不知晓的。
说话那一席话,遣走洛永煦之后的孟氏直接陷入了无尽的思索和忧愁当中;贞薇被休回娘家,而且还是带着身孕被休弃的,这是否代表着静王府准备放弃他们孟氏一族?还是说,是贞薇当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惹恼了静王?
原本与自家大哥的谈话被云静安遣去的红芍打断,现在想要静下心来,却怎么都静不下来;这件事情可是关乎到整个孟氏一族的未来;虽然她是个出嫁女,早在多年以前就与孟族没有了牵连;但到底是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孟族若当真败落,于她也只能是有害无益;谁不希望自己的母族好?
“咚,咚咚。”
陡然一阵敲门声将她翻飞的思绪拉扯回来,紧接着在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老夫人,天色不早,您可要先用点东西?”
“进来吧。”孟氏无力地应声着,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刚进屋的田嬷嬷见状,顿时反应过来,示意身边的小丫鬟布膳,自己则是搀扶着孟氏做到桌旁,然后轻轻地替她按压着太阳穴,不轻不重,“夫人,您也别想太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如今侯爷也都三十有余,儿女快到成家的年纪,您又何苦这般操劳;何不静下心来,享享清福多好。”
“哎!”良久孟氏才轻叹口气,若是当真这么简单,那就好了,她摇摇头,“或许吧。”
“呵呵,您呐就是容易想太多;老奴瞧着如今大小姐也懂事,孝顺;对您也是好的;其实放下心里对夫人的偏见,您想想,她们到底如何?”
到底是跟在孟氏身边多年的老人了,也唯有她才敢在她面前这么的直言不讳。
对于田嬷嬷的一席话,孟氏心里也是明白的,冯望月对她的好,洛倾雪对她的孝顺;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可想到孟贞娴,她却…那件事已经成为了她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摇摇头,“算了,不说了。”
“嗯,老夫人您尝尝,这是老奴吩咐厨房特地给您准备的。”田嬷嬷兀自接过丫鬟手中白瓷薄胚的缠枝纹汤盅,用汤匙轻轻搅了搅,一阵清新带着暖香的味道传来。
自中午到现在她都没有怎么用东西,也的确是饿了;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勒出来,隐隐还能听到咕咕的轻响声,她不禁有些赧然,瞧着立在旁边伺候的丫鬟,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小丫鬟赶紧躬身出门。
“老夫人,您身子不好,所以晚膳老奴特地让厨房做得清淡些;尝尝合不合胃口?”田嬷嬷也不揭穿孟氏,只是不紧不慢地给她布菜,顺便关切地问着,“若是不合胃口,老奴让厨房重新做了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