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被羽华摇醒,静安寺已经到了。殷洁和羽华一起向林屿森道谢,我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站在车边,一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我转头挪开,看眼前金碧辉煌的庙宇。
林屿森开着车走了,羽华看着远去的车,感动地说:“林副总真是好人,我还以为一进上海他会让我们下车自己打车呢。”
殷洁毒舌地说:“人家看曦光睡得像猪似的,不好意思赶我们下车吧!”说着又责备我,“多好的机会啊,又不是上班的时候,你就不会好好说几句话缓和下关系啊。”
我说:“我不用讨好他。”
殷洁气恼地说:“你怎么这么犟啊!”
羽华连忙打圆场:“好了,别在庙门口吵架,我们进去了。”
殷洁气鼓鼓地说:“谁跟她吵架了。”
我说:“是啊,谁吵架谁是猪。”
殷洁捶了我两下,忍不住又笑了。
羽华推着我们一起进庙。殷洁看到门票居然要几十,坚决不肯入内,我无可无不可地跟羽华进去了。
不过跪在蒲团上,我却犯了难。
许愿,许什么好呢?
合掌的一刹那,答案自然浮现了。我脑海中出现的不是爸妈,不是自己,不是那个人,而是——
林屿森…
我合上掌,闭上眼睛,衷心地祈祷:让林屿森林副总加速度地消失吧,升职啊调回总部啊什么都行,被外星人抓走也无所谓啊,求他快消失…
许愿完毕,我觉得也算不虚此行,心情好了不少,羽华也一副明天就会发财的样子,我们离开静安寺,和殷洁一起去了外滩。那边真没什么好玩的,随便逛了逛,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不过吃饭这个事,我和殷洁却有了分歧。
殷洁一心想去城隍庙:“那边也算上海一景嘛,吃和玩两不耽误!”
我说:“我们过江吧。”
“干嘛去浦东啊,城隍庙更近啦,而且正好有小吃节呢,你想啊,满街的好吃的,又不会贵!去城隍庙吧!”
“哪里没有吃的,而且去那边我请大餐。”
殷洁顿时虎躯一震:“真的假的?你请大餐?”
我点头,强调:“大餐。”
殷洁垂死挣扎:“可是我也想去小吃节。”
“那里帅哥很多的,而且都是精英哦。”
殷洁顿时星星眼了,“真的吗?”
“当然,那边是金融中心嘛,上海最有活力的地方,什么证券公司,银行啊…”我顿了顿,“…反正帅哥遍地走。”
殷洁果断一个字。“去!”
我们打车过去的。
自从我说了帅哥多,出租车一出过江隧道,殷洁就两眼闪闪发光地盯着街上,看了一会,她突发奇想地转过身,“盛远总部好像就在这边啊,你们说林副总会不会现在就在盛远啊,那我们能不能搭他车回去呢?”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去盛远大厦。”
殷洁震惊地看着我。
下了车,羽华拉拉我的袖子:“曦光,你…真的去找林副总啊?”
“…什么?”我回过神来,“我们就在这附近吃饭吧。”
附近的大楼里有很多吃饭的地方,选了一家坐下,羽华有点担心地问我:“这里会不会有点贵啊?”
“加了那么多班都是加班工资,没事的。”我翻着菜单,利索地点了一大桌子菜,殷洁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我只当没看见,等服务员走了,她直接叫起来:“曦光,你疯了啊,这么多菜要六七百块钱吧,而且肯定吃不掉啊。”
“那就多吃一会。”
我抬头望向窗外,远远的,那个圆弧形的标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段饭足足吃了一个半小时,毫无意外地,大家都吃撑了,殷洁一边让服务员打包,一边摸着肚子说:“我感觉我再也吃不下一粒饭了!”
羽华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我说:“楼下有个咖啡馆,下午茶很有名,我们去坐坐怎么样?”
殷洁无语了,“我求你了,我们能换个地方么,不要再吃了好吧。”
“听说那里蛋糕很好吃的。”
“不行,再好吃我都吃不下了。”
“…我膝盖痛走不动了。”
“你怎么这么赖皮啊!”
殷洁拉着羽华,泪流满面地跟我去喝下午茶了。
虽然她嘴里说着吃不下,但是漂亮的蛋糕一端上来,她立刻又生龙活虎了,比谁吃得都欢快。
羽华无奈地提醒她:“你不是最近要减肥吗,就算出来一趟难得,也不用这样吧,前面饿了几天都白费了。”
殷洁振振有词地说:“就是因为前几天吃太少了我才这样。那种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美食在眼前却不能吃的心情你们懂吗?前面克制住了不吃,但是接下来几天就会越来越想吃,然后就克制不住了呗,越压抑越难以克制啦!唉,索性一直看不见好吃的倒没事了…你们这种没减过肥的人不会懂的!”
越压抑越难以克制吗?
“这有什么不懂。”我搅拌了下奶茶,望向窗外。
“少来,你又不要减肥,你怎么懂。”
殷洁吃了几块小蛋糕后是真的吃不下了,和我一起往外面看:“曦光,你看了半天了,有看见帅哥吗?我怎么一个都没看见啊。”
羽华弱弱地说:“前面我就想问你们,今天周六吧…帅哥也不上班啊…”
我怔住了,忽然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对啊,今天是周六啊,不是周六的话,我怎么有空来上海…周六的话,人家是不上班的啊…
我真是加班加到脑残了,竟然连这个都忘记。
殷洁痛不欲生地说,“我们被曦光忽悠了!曦光你就承认吧,你就是吃货,馋这边的东西对吧。”
“回去吧。”呆了好久,我说。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哦。”
我们一起走出咖啡馆,街道上行人如织。我再一次地抬头,望着那栋大楼那一排排的窗户,怔怔地停下了脚步。
那么多窗户,他平时,会从哪扇窗户往下望?
“曦光?”
“曦光?想什么呢,走啦!”
我在想什么呢?
我站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每一分钟都有很多人从我的身边匆匆走过,迎面而来,擦肩而过。我遇见了无数的陌生人,唯独没有他。
我知道他每天都会经过这里,我知道他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也许就在隔壁的街道,也许下一个时刻就会站在我现在站的地方。
可是此时此刻,我遇不到。
他也永远不会知道,有个人曾在这里,想象着与他相遇。
殷洁拉了下我的袖子,“曦光?怎么不走了,想什么呢?”
“嗯?没想什么,就是觉得…”我低声说,“在上海相遇,实在太难了。”

 


第二十节

我在宿舍里整整睡了一天。
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辗转了好久,索性爬起来玩了一晚上掌上游戏。周一早上,我精神萎靡地上班去了。走在路上还想到,林屿森看见我这副样子,说不定又要冷嘲热讽几句,谁知道才走进办公室,就听到一个可怕的消息。
“林副总好像出车祸了。”
不是吧?我瞬间困意全消,想起我在庙里许的愿…难道…
我一把抓住传播消息的蒋娅,紧张地问:“他没事吧?”
蒋娅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语气立刻酸了起来:“聂曦光,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倒看不出你这么关心林副总啊?”
说完她扭身就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给我。
还好很快就召开了部门会议,主持会议的是平时不太管实务的总经理张总。张总宣布了林副总车祸,万幸问题不大,但也需要静养数周的消息。
“这个月林总的工作由我接手,但是最近厂区扩建的事情,有时候还是需要他看一看给出意见,所以需要一个人去林副总家里接送文件,也不会太频繁的去,一周一两次吧,你们谁愿意?”
张总环视我们,我在其他人蠢蠢欲动的时候抢先站了起来:“张总,我去。”
大家纷纷侧目,我咳嗽了一下,解释:“首先当然是因为扩建的事我一直在跟进,然后大家都知道,林副总对我印象很不好。”
估计想到了平时的情况,部分同事的目光稍微和善了一点。
我继续陈述:“所以我想争取这次机会,改善一下林副总对我的印象。”
顺便救赎一下我内心的罪恶感啊~~~关键是这个。
我目光闪闪地看着张总,张总大概被我热烈的目光闪到了,立刻就拍了板:“就你去。”
于是隔天下午,我就抱着一叠文件奔去了林副总的家。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她大概知道公司会有人来,极为客气。
“阿姨您好,请问是林屿森先生的家吗?”
“是的是的,林先生公司的吧,他在书房等着呢,快请进。”
我换了拖鞋,抱着文件跟着她走向林屿森的书房。然而在书房门前,我却怯场了,忽然产生了一种罪犯去见被害人的感觉。
我拉住阿姨:“阿姨,林副总怎么样,有没有事啊?医生怎么说?”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的,就是有点引起旧伤复发啦!静养就好,现在最好不要多走路喽,也不好站太久。”
都不能走路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许愿这么灵的,说消失就消失,还这么惨烈…前几天我对林屿森还是满心的恼怒,现在却只剩下了心虚。
我踟蹰地问阿姨:“…那我会不会不方便进去?要不你帮我把文件递给副总?”
阿姨说:“哎,我去问问林先生啊,小姑娘你等等。”
她正要敲门,就听里传来林副总低沉的声音,“谁在外面?”
“林先生,是你公司的员工啊,一个蛮灵的小姑娘,给你送文件来的,你看她方不方便进去啊,还是我拿给你撒。”
书房里静了静。
“让她进来。”
我推开书房的门,第一眼,就急切地往林屿森身上看去。
他果然坐在椅子上。
书房的落地窗前光线正好,他穿着浅灰色的毛衣,膝盖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杂志。
虽然他从头到脚看不出一丝狼狈和不妥,可是我却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一副不良于行的样子。
“林副总。”我有些紧张地走到他跟前,把文件递给他。
他迎上我的目光。
“是你?”
我心虚地说:“嗯,其他人都没空。”
我总不能说我是来看看他被我诅咒的程度吧,只好胡乱找了个这样没有说服力的理由。他看我的目光有着研判,我做贼心虚,赶紧低头。
他合上了手中的杂志放在一边,接过文件,吩咐在一旁的保姆:“陈阿姨,带她到客厅坐坐。”
这一坐就坐了一个多小时,我差点在沙发里睡着了,后来不得不拿出手机来,玩游戏提神…
走之前我并没有再见到林屿森,阿姨把批示好的文件拿给了我,然后又给了我一张单子。
“先生说让你把这单子上的合同明天带过来。”
我愣了一下,不是说一周一两次么,怎么明天还要来?低下头看单子,上面那行恣意而熟悉的行草,正是林屿森的字迹。
第二天下午,我又准时把文件送到了他手上,然后就准备去客厅等着。
在客厅坐着实在很无聊,可是我悲剧地发现自己出来的匆忙,手机都掉办公室了,游戏都玩不了,于是走出书房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下:“副总,我可以看下客厅的杂志吗?”
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我不好乱翻。
他头也不抬地说:“你看不懂。”
呃?
“都是国外的医学期刊。”
“哦,那我出去等。”我挺羞愧地准备溜走。
“等等。”
我看向他。
“你就在这里。”他表情淡漠地说,“我有些事情要随时问你。”

送个文件还带临时抽考的啊…我默默地在沙发上坐下,结果一个多小时过去,他就当我不存在似的,完全没有问我任何问题,直到结束的时候他才开口:“明天下午陈阿姨有事回上海,你自己开门。”
他把陈阿姨叫进来:“把钥匙给她。”
“啊?”这什么情况?
“难道你要我开门?”
“哦。”
我有些迟钝地从阿姨手中接过钥匙,感觉十分之怪异,送送文件而已,我怎么忽然就有他家的钥匙了呢?
走出门我才想起来,我居然明天还要来!就是说,连续三天来他家?
我都不敢想象同事们的眼神了。
要不我明天假装请假然后偷偷来他家?不对不对,那不是更让人浮想联翩么。
还没等我想出个万全之策,去林副总家的时间已经来临了,这次别说蒋娅她们,连殷洁的眼神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跟林副总发展出□了吧?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怀疑了,我也就…不紧张了!
大大方方地拎着文件去了林屿森的家。
除了是自己开门的,一切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好像格外的宁静。
深秋的午后,林屿森照例在看文件,我照例在沙发上傻坐。目光从窗外的树,到书架上的书,到桌子上的花瓶,最后落在了花瓶边空着的水杯上。
出于对病人的关怀,我主动问了下:“副总,要我给你倒点水么?”
他翻文件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翻过,却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我多事了的时候,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赶紧拿起杯子跑去了厨房,拎了拎热水壶,竟然都是空的。
我跑到书房门口探头:“副总,可能要等几分钟,开水没有了,我要烧一下。”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复又底下。我抓抓头,当他默认了,又跑回厨房,盯着水壶等水开。
烧好水,倒好,端到卧室,小心地递到他面前。
“加了冰箱里的冰块,所以不太烫,现在就可以喝。”
他却没有接,目光在我手中的杯子上停留了一会,慢慢地移到我的脸上。
“聂曦光,你为什么觉得内疚?”
“什、什么?”
“你脸上藏不住心思。”他淡淡地说,“你第一天来,我就觉得你很内疚,为什么?”
“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想我不是故意诅咒你的啊…而且我该怎么回答你啊,说我在庙里诅咒你了,所以你就车祸了?这也不科学啊…
他并有等我“我”出个所以然。
“聂曦光,这是我第二次车祸了。”他看着我,声音低缓地说。
“上次车祸,断送了我的职业生涯。”
职业生涯?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他曾经的本职,一个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
外科医生最重要的…
我的目光不由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非常的漂亮,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我想象着这双手拿着手术刀的样子,肯定非常的赏心悦目。
“你的…”我及时住了口,心里一阵惋惜。
“我的手。”他点点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说:“如果这次车祸能勾起聂小姐什么久远的回忆,那我会感到非常高兴。”
什么久远的回忆?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他没回答。
目光却仿佛飞快地结成了冰,他收回了视线,刚刚那种徐缓而低沉的声音,也迅速地转为了冷淡。
“你可以回去了。”
隔天我就得到通知,说以后不用给林副总送文件了。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道我又得罪他了?
这位林先生你也太好得罪了吧!
我抱着脑袋冥思苦想,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完了。”我苦恼地对殷洁说,“等他回来,我又要面临更惨痛的加班炼狱了。”
然而我这次却预料错了,两周后林屿森回来,简直跟忘了管理部还有我这个人似地,彻底把我闲置了起来。甚至有一次我上班时间上网,他就从我身后经过,都视而不见。
殷洁恭喜我:“曦光,看来你送了几次文件还是有效的,看,林副总再也不喊你加班了吧。”
是吗?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林屿森对我的态度更差了呢?

 


第二十一节

不过,不用加班总是好事。
我琢磨了两天,就彻底丢开了这个问题,开始享受我重新轻松起来的上班生涯。
时间进入十二月,天气渐渐冷了起来,衣服越穿越多,要洗的东西也多起来。于是我就经常把衣服打个包,带到殷洁那里用洗衣机洗。
这天我又带了一包衣服过去,结果到了那,殷洁正坐在门口的地上玩手机。
我晕了。“不是吧,你不是说你在的吗?”
殷洁拍拍屁股站起来:“我是在啊,嘿嘿,就是忘记带钥匙了,骗你过来陪我。”
“你又没带钥匙…”
我简直无语了,殷洁在公事上真的很麻利靠谱,可是生活上真的马虎得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忘记带钥匙的事在跟我一个宿舍的时候就时有发生,到这边住之后,我撞见的这也是第二回了吧。
“羽华也不在啊?”
“她去昆山找同学玩了,不知道几点才回来呢,刚刚去宿管科拿备用钥匙,结果没人,倒霉死了。”
我回忆了一下,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宿管科的人好像仍然不在。没办法了,我问:“窗户开着吧?”
“开是开着,曦光你又要爬窗啊,不要啦,天都快黑了,多危险啊。还是等宿管科的人来了再说吧。”
“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把手里的衣服放地上,“不会有事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们的宿舍就在二楼。二楼的外窗台足足有一米宽,而且是连着的,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宽阔的花边一般,所以走过去完全没什么危险,只要注意避开那些从楼上扔下来的垃圾就行。
连敲了几个宿舍都没人,到第五个宿舍才有人在,我从人家的窗户爬出去,慢慢地扶着墙往殷洁的宿舍走。我走得稳稳当当的,都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却猛地听到楼下一声夸张的尖叫。
我下意识地扭头一望,就看见了林屿森紧绷的脸,以及他身边衣着时尚一脸惊恐的年轻女子,然后脚下好像踩了个什么滑滑的东西…
于是我从窗台上掉了下来。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我脑子里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就重重地砸在了一棵松柏上,紧接着又从松柏滚向地面。
落地的刹那,我感到一只手堪堪地接住了我,但是强大的冲力还是让我的头在地上磕了一下,一阵沉沉的钝痛。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睁开眼睛,直愣愣地对上了那双焦灼的双眸,看见里面前所未见的闪过了一丝慌张。
林屿森?

他迅速地把我放平,单膝跪在我身旁,一手解开了我的衣领,一手按上了我的脉搏。
“聂曦光!”
他喊着我的名字,脸色苍白而凝肃,我还没从跳楼的震撼中回神过来,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不要怕,看着我,能不能听清我说话?”
“嗯。”
“回答我,今天星期几?”
“星期天。”
我觉得我回答了他,但是又有点疑惑,不知道到底发出声音没有,脑袋里猛地袭来一阵强烈的眩晕,不由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我觉得我的神智还是清楚的,能听到周围人说话,听到殷洁和一个陌生的女声惊慌的呼喊,听到林屿森特别严厉又镇定的声音…
但是他到底在说什么?
一切都渐渐地远去了…
中途我醒了好几次,有一次醒来,好像是在救护车上,我听到林屿森在打电话,“…没有明显的头颅外伤,摸不到头皮血肿,各项体征平稳,但有短暂的意识丧失…嗯,你准备下,要做头颅CT扫描…”
之后就是到了医院…其实我后来感觉好多了,就是各种想困,却被人反反复复地叫醒,眼前总是淡蓝色的衬衫在晃动…
等我真正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地黑了。
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件淡蓝色的的衬衫。
病房微弱的灯光下,林屿森闭着眼睛靠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仿佛已经沉睡,头发有些乱,衬衫皱巴巴的,全无平时那种干净从容的风采。
他…还在?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我转过头,在室内巡视了一圈,再回到林屿森身上时,不禁吓了一跳。他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睁着眼睛,一言不发地望着我。
我想开口,可是张了下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喉咙里一阵干疼。
他站起来,倒了一杯温水走到我身边,我刚想起身,他却已经扶起我,喂我喝下去。
有力的手臂牢牢地圈住了我的肩膀,传来一阵阵炙热的感觉,我几乎是半靠在他的胸口,坚硬的下巴就在眼前,呼吸相闻,距离近得让人不安,我有些窘迫,快速地喝了两口。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