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给爸爸,用不带感情的语调把整个事情描述了一遍,本来想什么个人情绪都不加的,可是说到后来,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爸爸,这算不算有其母必有其女。”
马念媛她妈当年嫌弃爸爸家里穷,攀了一个当时所谓的高枝,马念媛则是一听林屿森车祸连探望一下都不肯了。她会主动告诉我爸,估计也是想先在我爸那扮一下可怜。真是的,难道林屿森还会赖上她要她负责吗?
真是客气可笑、可恨之极。
过了好几天,林屿森仍然没出现,我开始忍不住想,他会去哪里了呢?是一个人,还是和朋友结伴同行?
他会不会走得太远,干脆想不起我?
不对不对~我这是在想什么。
但是我却无法克制的,开始莫名其妙地去网上看一些旅游咨询了。
眨眼就到了周五,中午我跟殷洁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快要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却被前台叫住。
“聂曦光,有你的信。”
E-mail盛行以来,我就再也没收到过纸质信件了。厚厚的信封拿在手里,有一种异样的质感。
殷洁好奇地凑过来:“什么信啊,情书哇?”
我下意识地往口袋里一塞,随口说:“银行对账单。”
殷洁立刻失去了兴趣,猜测起今天食堂少什么了。我一边随口应付着,手紧紧地握着口袋里的信。
食堂排队的时候,我悄悄地拖出信件一角——
那行云流水恣意的笔迹。
是林屿森的字。
我硬是忍到下班后都没看。
今天周末,我早就跟妈妈说好要回家的,于是下了班就拿着东西去车站。
我选择了坐汽车回去。
大巴行驶在苏州去无锡的高速公路上,我望着车窗外延伸的路面,忍不住想,林屿森会不会就是在这段高速上出事的?那么上次他开车送我回去,经过这里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那时候他以为他身边坐着的,是邀请他过来,又弃他于不顾,害他再也没有法拿起手术刀的人啊。
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从口袋里拿出摸了好多回的信,小心翼翼地才开来。
信件很厚,但是多事明信片,信纸只有一页。
曦光,第一次见你,是在于女士的宴会上。那是一个我并不想参加的宴会,一切都那么无聊,远不如一个人在家看医学杂志。知道我发现了你。
那时候你在对一个女孩子发怒,全场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我本来应该如旁人那样对那个被你训斥得快哭出来的女孩子心生同情,可是我却完全被你吸引了,只觉得你的样子是那么光彩夺目。
我也有那么霸气的时候?大概是气头上超常发挥?那次看见父亲把马念媛带到干妈的生日宴上,我真的是气疯了。把那女人的孩子带到亲友的宴会上,我妈妈情何以堪。尤其那个女孩子还特别喜欢装可怜,我什么都没说旧衣服被欺负了的样子,索性我就真的发作了一把。
我想我一定要想办法认识这个女孩子,正好家其讲我介绍给了他的朋友们,其中也包括你。我现在已经万分肯定,你当时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以至于对我没有丝毫印象。我试图不着痕迹的接近你,可你却很快在宴会上消失了。我想也许不用这么着急,我可以先做一个比较完善的方案。
所以,几天后,当我接到你赏梅的邀请时,我简直欣喜若狂。
那天我做了一台极为成功的手术,下了手术台,我就开车去了无锡。我绝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上手术台操刀。
在高速公路上,我出了车祸。
我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却再也不能成为顶尖的外科医生。原因除了手,还有眼睛,那段时间我蒙着纱布躺在病床上,心想这就是我为了见那个女孩子付出的代价?我不会迁怒她怨恨她,甚至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是我为了去见她才出事,可是她却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一眼?
不见光明中,你成了我的心魔。
且从未接触。
所以当从别人口中得知你在这个公司实习,我离开了盛远总部到了苏州。没想到你却完全不认识我了。
是了,你怎么会认识我,邀请我去无锡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你。
可是曦光,我从来都是,为你而来。
——你成了我的心魔。
我望着信纸发呆。
其实从头到尾害他这么惨的是马念媛,那么他的心魔岂不应该是马念媛才对。
不不不,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我又立刻狠狠地删除掉。
怎么会是别人了,林屿森眼里心里,想的从来——
......
是我啊!
“我从来都是,为你而来。”
明明是纸上的一句话,我在脑海中却已经演绎出了林屿森的样子和声调,那种温柔又低沉的声音...
蓦然地,我生出一股冲动,拿起手机,翻到他的号码,手指在还没有思考好的时候,就按了下去。那边也不给我任何反悔机会的,很快接通了。
可是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很久,还是我开口。
“林屿森。”
他好像才确定是我似的,“曦光。”
“我收到你的信了。”
“嗯。”
“明信片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
“你在外面玩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顿了顿:“我现在已经在火车站,明天早上到苏州。”
“嗯...回苏州,一般都会经过无锡的吧...要不,你在无锡下车吧。”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这句话,可是说出的时候,我静默了,那边也静默了。良久才听到他轻声问:“曦光,你确定吗?”
“...嗯,你大概几点到无锡,我去接你。”
39.
于是,寒冬腊月的凌晨六点多,我站在了无锡高铁站的月台上,手里提着我们无锡最著名的的、虐待了无数游客的甜味肉馅小笼包。
还有十几天就春节了,火车站很多人,月台上熙熙攘攘的,我站在人群之中踮脚看着火车来的方向,心里有些惴惴。
待会林屿森看见我在月台等他,会不会觉得很奇怪?接人的话一般都会在出站口吧,可是我却跑到了月台上,这样会不会太隆重了?
要不我现在跑出站口?
正在犹豫之间,火车已经进站了,白色的列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然后渐渐减速,逐渐地,我已经能透过车窗,看见车厢里的乘客了。
我看见了林屿森。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眼就能确定是他,其实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侧影而已。
但是我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节车厢跑了起来。
列车的车速已经非常缓慢,所以那个身影始终在我视线里。我看见他站了起来,从头顶的行李架上拿下了黑色的行李箱,然后一个穿着蓝色大衣的女子貌似跟她说了什么,他点点头,又从行李架上拿下来一个红色的箱子。
列车彻底停了。
车厢门打开,乘客们陆续地出来,当那熟悉的高大的身影从车厢里走出,我下意识的往柱子后面躲了一躲。
等我意识到出站口的方向并不在我这边的时候,林屿森已经走得有点远了,我连忙又追了上去,悄悄地跟在他后面...
话说,我到底在折腾什么。
很快我就发现跟着他的不止我一个,那个蓝衣服的女子也追上了他,隐隐约约我听到她在向林屿森道谢。
“刚刚谢谢你帮我拿箱子,不然那么重,我可拿不动。”
林屿森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我远远地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点骄傲。他是因为我而来的呢,不然他根本不会再这里停留,也不会帮你拿行李啦。
但是紧接着又为莫名其妙的骄傲羞愧起来。
蓝衣服女子好像还言不发想说点什么,但是林屿森疏离的态度却让她止步了,有些尴尬地走向了另一边。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不言不语打发了那个热情的女子,不由自就觉得很快乐,脚步也突然轻快起来。
我突然发现在后面偷偷跟着他,肆意地打量着他挺拔的背影也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于是打定主意不喊他了,先跟着再说。然而才做好这个决定,前面的人却忽然停住了。
他骤然地转过身来,目光直落在我身上。
好一阵,他才大步向我走来,好像是要确认般的,牢牢地盯着我的脸,“聂曦光?”
......
他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仰起头看他:“是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故意四处张望,就是不看他,“哎,你不知道出站口多冷,我穿着大衣都冻死了,所以干脆就买票在候车厅啊,有暖气的,然后既然检票了,我就跟着下来啊,不然少剪一张票,火车没法出发怎么办?”
我以为他会吐槽又不是飞机,火车不等人什么的,没想到他居然摆出一副很同情的表情:“说的也是,聂小姐的票那么重要,不剪火车票怎么敢走。”
“...喂!”
他微微笑了:“我不是跟你说八点吗?”
我“哼哼”了两声,他还敢主动提。
“你是跟我说八点,可是我查了火车时刻表,从那边过来的火车,一列是早上六点到,一列是十点,根本没有八点的,你干吗骗我?”
其实问他这个问题前,我已经补脑好了答案,比如说...怕你起床太早辛苦之类的...
谁知道他却叹气说:“我怕你说,‘林屿森算了,太早了我爬不起来,你还是自己回苏州吧。’”
我忍不住好气又好笑:“我才不会这样!”
“嗯,现在我知道了。”他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本来以为再见到他会很不自然,可是刚刚却完全没有,还像以前那么轻松随意。然而此刻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我却又一下子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了。
我稍稍避开他的目光,故作调侃地说:“对了,很厉害嘛。”
“什么?”
“刚刚我都看见啦,蓝衣服的姑娘。”
他笑了:”折算加分还是减分?“
我愣了一下才领会他的意思,顿时觉得窘了。“什么加分减分,我数学不好...”
不等他再说话,我胡乱地把手里的盒子塞给了他:“给你,帮你买的小笼包。”
热腾腾的小笼包到现在其实已经变成了小冻包了。其实大冬天的给人打包一份小笼包很傻吧,可是...反正我就是一是抽风了。
“出站口旁边有个不错的咖啡馆,去那边吃吧。”
“好。”
看他回答的那么快,我忍不住提醒他一下:“很甜哦。”
他笑了笑:“是吗?那很适合现在吃。”
我不由低下头,怕不自觉弯起的嘴角会泄露我心中的涌动,“走啦!”
这回我跑在了前面。
大概是因为时间太早的缘故,咖啡馆里很安静,没几个客人。
服务员热情地帮我们热了小笼包,居然还非常贴心地送上了点醋,让我惊奇了一把。吃完早餐,我们慢慢地往停车场走。
“你想去哪里玩吗?无锡其实没啥好玩的,太湖现在也太冷了。”我努力地想着经典,“要么去看看灵山梵宫,起码那个顶还是很漂亮的,或者去三国城水浒城?不然鼋头渚什么的...”
我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知道他的声音响起。
“我一直觉得,你会带我去看梅花。”
我猛然顿住了。
想起他在信上写接到我赏梅的邀请,他多么的欣喜若狂,心头忍不住就一阵酸楚。吸了一口了寒冷的空气,我可以轻快地说:“好啊,那我们去梅园,梅园的门票最便宜了,你帮我省钱啦。”
我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其实我坐林屿森的车也好多次了,但是自从看了他的那封信,忽然就不想他开车了,总觉得有点不放心。于是到了停车场,我果断地抢先坐在了驾驶坐上。
林屿森果然没乖乖去副座,而是站在驾驶座外,俯身礼貌地敲了下车窗。
我开了车窗。
“外面路上有积雪,我来开车。”
“不是我不信任你的车技啊...”本来想随便找个借口让他放弃开车的念头,但是忽然想到,也许我们以后一起出去的机会很多,总不能每次都找借口吧,于是我严肃地立刻改口,“我是真的不太信任你的车技。”
大概太伤他自尊了...他居然一时哑口无言了,看着我,想笑又不好笑的样子,然后叹了口气。
我催促他:“上车上车,不然梅花都谢啦。”
我胸有成竹地在无锡弯弯曲曲的道路上开着车,严肃认真地驶过每一条道路,但是开着开着,忽然觉得不对...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是太湖吧?我怎么开导太湖边上来了?
我缓缓把车停到了路边,把手机拿了出来,还没打开地图软件,就听旁边的人淡定地说:“前面有个路口你开错了。”
我默默地扭头看他。
“路牌提示你应该走右边的道,你开中间了。”
“...你干吗不早说...”
“哦。”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以为被鄙视的人是没资格指路的。”
我的表情估计很古怪,郁闷地转过方向盘打算回头,却被林屿森拦住了。
“不要回头了,这里很好。”
“什么?”
林玉森说:“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大片大片的红云一下子闯入眼帘,好像正是盛开的梅花。
我把车开过去一点,停在了旁边的小径上,一下车,果然是一大片梅花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湖边上居然种了这么多梅树。眼下正事梅花开放季节,刚刚下过雪,积雪轻轻地压在梅花上,在这人迹罕至的太湖边,开的安静而灿烂。
太湖水轻轻地拍打着堤岸。
我和林屿森静静地穿行在梅树林,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只有鞋子踏在雪地上的声音。
“所以,你一直以为两年前邀请你看梅花的是我?一开始进公司,你才会那样对我?”
林屿森过了一会才回答我。“是的。”
“那你后来为什么...”我停住了口,“明明在你心里我曾经弃你于不顾。”
“身不由己。”
我停步看向他。
“我找了很多理由说服自己,或许家其没说清楚,或许你那时候年纪还太小,不敢面对这么沉重的事,所以选择性遗忘了,这在医学上也有过案例。又或者你并不知道我中文名字,当时家其介绍的是Vincent,你又恰好忘记了我的样子,所以你没能把我和两年前那个人联系起来...我找了很多个原因,每个原因都有那么多漏洞,可是每个我都说服自己相信,否则,我怎么才能放弃自己再度追求你?”
“一点都不感动!”我真想弄个雪球砸他,“你问都不问我,就把黑锅扣我头上。我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他郁郁地吐了口气,“可是曦光,除了你,我没有想过回事除你之外的任何人。至始至终,我没想过会不是你。”
“对不起。”他说。
“如果不是我爸爸无意拆穿了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让我知道?”
林屿森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
我不由就是一阵气闷,可是气闷之外,又泛起更多的柔软酸楚,竟然有这样一个人,他愿意为我独自承担伤痛,愿意在他认为被我辜负后还一如既往...
一阵湖风吹来,梅花上的雪扑簌簌往下落。
“你这几天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跑那么远?”
害我...那么担心。
“我该怎么面对你呢?”他的声音涩涩的,“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不能再拿起手术刀,我终于说服自己的心甘情愿,可是最后却发现,居然是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一个错误?”
他自嘲地笑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交代。”
“我的人生简直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心里一阵阵钝痛。
可一时间竟然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好像语言忽然是失去了作用,统统都那么苍白无力。
“聂曦光,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庄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丹仍然回答:“大三升大四的暑假。”
“一年半。”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几天我经常想起你说的那句话。”
“...什么?”
“你说,‘要是我先认识你就好了’。可是现在,我宁愿我是晚认识你的那个,那样我不会怨恨,不会去想如果不是这样的阴差阳错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可是,”他说,“竟然是我先认识你的。”
我不明白这几句话有什么样的魔力,那么平平淡淡却一下子刺痛了我,连同前面那句“我的人生简直变成了一个笑话”一起让我难过到了极致,我简直是在一刹那冲口而出。
“以后我和你在一起。”
他有片刻的惊愕和失身,紧接着眸光好像被点燃似的,热切得让人心悸,可是很快那光芒又消失了,“曦光,我希望我们在一起,但是绝不是因为你的一时冲动。”
我倔强地说:“我就是一时冲动了,你要不要?”
他静静地凝视我,最后好像认输似的,一下子把我拉到了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的大衣有些冷,可是很快,他的怀抱就温暖了起来,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得那么慌张,可是我一点都不想挣脱。
好一会儿,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坚决地说:“要。”
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轻轻的疲乏,“我要。”
40.
我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我必须调回财务部去!
“理由呢?”
林副总看着我的调制申请书,头也不抬地问我。
“上面都写了啊。”
“专业不对口导致近期工作效率低下?”他点点头,爽快地拿起笔签了字。
“...你也不挽留一下?”
“天要下雨,女朋友要换部门,我有什么办法。”他被我瞪笑了,把手里签好字的申请书给我,“那去吧,交接一下工作,明天生效。”
我拿过申请书正要出门,身后传来他悠然的声音:“对了,今年各管理部门的年终奖不在统一标准了,按部门绩效发放。”
我登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管理部和财务部哪个多?”
“你刚刚离开的部门。”
“...我算哪里的人?”
“哦,已经不算我的人了。”林副总很是无情地告诉我。
“......”
为什么在一起还不到一周,我就有种所遇非人的感觉呢?
殷洁对我不声不响就换了部门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午饭的时候差点拿筷子敲我脑袋,“你脑洞是多大啊,发年终奖前换部门。哎,我说,你是不是受不了林副总的某骚扰了?虽然林副总是大帅哥吧,但是如果你不喜欢那也很烦恼哦。”
我“噗”的一下就喷饭了。
咳了好一会儿,趁殷洁不注意了,我掏出手机发短信给林屿森,“有人说我是受不了你的骚扰才换部门的。”
很快林屿森回我:“殷洁?”
糟糕!好像我无意中出卖了队友?我心虚地看了了正在扒饭的殷洁一眼,连忙会:“不是...道听途说。”
好一会,林屿森回:“哦。”
呃,,这算什么回复?
难道他还真的介意了?
我忽然有点苦恼,第一次跟一个人正正经经地谈恋爱,有时候我是在搞不懂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啊。
下午上班的时候我偷偷观察了他好几眼——你看,我就说工作效率低下吧,和自己的,呃,男朋友一起上班,好像真的很分心。
可惜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因为有客户到访,副总办公室的百叶窗就放下了。偷窥无能,我只好认认真真地和新人们交接起工作。
蒋娅走了后我们部门来了两个新人,都已经上手了,而且我毕竟只是换部门不是离开工作,所以交接难度并不大。
下班前我终于找了个机会跑到了他办公室。
林屿森正站在书架前翻阅资料。
“你不会生气了吧?”
“生什么气?”
林屿森从资料中抬头,很诧异地看着我。
没有最好啦,我哪会主动提,胡乱应付过去,“哦,就是我换部门的事情。”
“调你过来本来就是我的私心,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温温和和地笑着,目光回到了资料上,“过来点。”
“嗯?”他低头看资料的样子让我毫无戒心地走进了几步。
“今天是你在管理部门的最后一天。”
“是啊。”
他点下头,然后毫无预警地,单手合上了资料夹,微微侧身,低头在我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温热的触感一触就走,他微笑着看着我,“好了,我也不算白担了虚名。”
我感觉我被雷劈了。
傻愣愣地站在那,居然还问他,“什么虚名?”
“骚扰啊。”
林屿森微微地笑着,抬手帮我把几缕杂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很温柔的提醒我,“明天要去财务部了,今晚就不要加班了,好好休息。”
混...蛋...啊...
我脑海中一时只出现了这三个字。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初吻,居然是在办公室,以“被骚扰”的方式丢失的。
我想我看着他的表情一定很悲愤,他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像...想揍我一顿?”
我悲愤地说:“说的初...是在办公室以被骚扰的名义丢的都会想揍人的人,你长得再帅也没用!”
“虽然不意外,但是还是很高兴。”他的眼神专注地落在我唇上,好像完全没抓住重点似的,长臂一伸,拦紧我的腰,居然再度低下了头。
这次再也不是那么轻柔地一碰就走,明明已经靠得那么紧,他的手掌却仍然强硬地把我带向他的身躯,男性的力量让我下意识的推拒毫无作用,他辗转地在我唇上留恋着,耐心十足好不着急,让我终于喘不过气来,任由他长驱直入,来来回回地扫荡...
之前那次,我来不及思考他就离开,这次有那么长长的时间思考,我的脑袋里却完全乱成了一团糨糊,连手脚都好像不听使唤了。
等他终于退出我的唇舌,我发现我不知何时竟被他抵在了书架上,两手正紧紧地抓住他的西装袖子。
我拦着我的手仍然没有松开,头埋在我颈侧,发丝落在脸颊上,痒痒得乱人心神。
“早糟了。”好久以后,他平静了呼吸,很温柔很没有诚意地在我耳边说:“第二次也是在办公室被上司骚扰,怎么办?”
医学院第一禽兽什么的,方师兄诚不我欺。
——以上,是睡眠不足的我第二天早上从内心深处得出的结论。
出于必须在林屿森上班前就把个人物品搬到财务部和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的两大原因,我七点钟就用手机把殷洁骚扰到了办公室帮我一起搬东西。
殷洁睡眠不足地嘀嘀咕咕,“你真是脑洞大啊,春节还有几天啊你换部门。”
我长吁短叹地说:“我复杂的内心世界你不会懂的啦。”
“我只知道你奖金少了千把块吧!”
会补回来的,放心吧!
她忽然两眼放光状,“你手机什么时候换新的了啊?”
我摆放东西的动作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回答她:“...哦,前几天。”
“好端端换什么手机,前面那个不能用了?”
“嗯,掉了。”
殷洁顿时一脸同情地看着我,随口问:“那你怎么还有我好吗?”
“......”
财务部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班了,我也不想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把她推了出去,“好了好了,回你办公室上班去吧,午饭我请客哦。
“大餐?”
“食堂。”
我换部门有点突然,财务部的同事们看见我都很吃惊,神色间多少有些揣测和好奇,我深深觉得,他们大概和殷洁一样也想到那边去了。
果然,茶水间里琪琪就很含蓄地安慰我说:“你回来最好啦,我们这边本来就确认,清清静静工作比什么都好。”
我微笑点头表示同意。
转身我去报仇去了,短信给林屿森:“副总你要注意形象啦,大家都觉得我是为了躲避你的魔爪才换部门的!”
然后我一扫昨天的败势,各种开心地工作去了。
忙碌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下班音乐响起,我突然意识到,今天好像到现在为止,林屿森都没回我短信?
我低头去包里好手机。
周围的同事们都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都已经站起来了,却又忽然非常一致地坐了回去,一齐做出一副专心做事的样子来。
怎么回事?
我拿着手机抬头往门口看去,之间林屿森林副总正单手插兜迈着随意的步伐走进我们办公室。
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办公室诡异的气氛似的,非常自然地走到我办公室旁:“下班了吗?今天我们去和师兄吃饭。”
十分钟后,我坐在林屿森的车上,对他进行了严厉的谴责,“你跑去我办公室干吗?”
“刚刚我在办公室看见了厂区办公室的小张,他不在自己的岗位上,去你们办公室干什么?”
他的语气颇有点高层询问的味道,我立刻很有同事爱的代为解释,“他去接琪琪下班啊,都已经下班啦,这没关系吧。”
“当然。”林屿森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我为什么不能接你下班?”
然后他一副沉吟的样子,“现在他们应该不会觉得你是躲避我骚扰了吧?”
......
是啊,不会了。
阁下已经正名了...
哎~男朋友这种生物,都这么难搞么?还是我身边的这只比较特别?
就这样...
经过神一般的第一天,我在财务部的日子,顺利地、平和地、友好地...展开乐儿...
很快我悲伤地发现,虽然换了部门,但是工作效率好像也没提高多少——企业邮箱可以作证。
这方面林副总做了个坏榜样,我到财务部的某天,他往我邮箱里塞了一份奇怪的东西。
居然是他全部的个人简历,哦,不对,也许说是自传更贴切一些,生日啊籍贯啊,葛总求学工作经历啊,还附带各种阶段照片的。
我津津有味地看完他精彩的自传,拿起电话拨他办公室的号码,小声地说:“你给我的是什么啊?干吗给我这个?”
“嗯,产品使用说明书?让你了解一下你男朋友的功能特点。”
“...可是你不用把你会修灯泡都写上去吧。”
“哦,那是具有代表性的家用功能。对了,我缝针打结也都不错。”
“...那你写自己的感情经历是为了告诉我你又被退货的经历吗?”
“聂小姐你的中文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那是感情经历么?”
谁叫你把被老师拐去相亲的事情都写上去了。
我忍住笑很严肃地说:“当然算。”
“那是目标客户不准确,本产品主动撤出市场。另外提醒尊敬的客户,以前本产品的功能能为全部开放,聂小姐,希望你能充分开发,积极使用。”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他最后那个“积极使用”充满了浓浓的...调戏的味道,我连忙转移话题,故作严肃地问:“你不要糊弄我哦,块详细交代你那段黑历史。”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什么黑历史,在清白没有了,稍等。”
话筒那边传来敲门声,大概是有人找他有事,他也不着急,他不挂我也不挂,就夹着话筒飞快的做了一笔账。
话筒里传来他和对方的交谈声,很快他的声音再度传来:“在美国读医学院的时候,有次一位相熟的华裔教授忽然喊我去吃饭。”
他话到即止。
我想起他以前说着急忙得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医学院真的那么忙啊?”
林屿森轻笑:“没现在忙。”
呃~人家说谈恋爱智商会下降,我却觉得我智商突飞猛进了,比如说现在,我就从林先生那拐弯抹角的话里,忽然理解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不过我果断装没听懂,“哎,你这么忙我就不跟你说了。”
迅速地挂了电话后,我想了想,笑眯眯地从自带的U盘里翻出了自己的求职简介给他发了过去。结果他回复我一句:“看来聂小姐没有好好学习?”
“......”学霸很了不起吗?!
我恼羞成怒地问:“只是让你了解一下你目标客户的特点。”
“多谢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对我目标客户的了解比你想象的多很多。”
“是吗?比如?”
“比如,我知道我的目标客户今晚想去吃东北菜。”
......
林先生,你可以去买彩票了,真的!
“木头太多只会缺光照。”
我忍不住嘴巴弯了弯,想了想回复:“那么多木头靠刚刚出生的太阳,光照是不够的呀...”
曦光,就是晨曦之光嘛,那是肯定很弱的。
这回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我等了一会儿,找了个事由跑去他们办公室,玻璃门里他正和几个客户在商讨什么。
安心回到自己座位上,埋头做了一些事,不知怎么的忽然灵犀一动,又打开了邮箱,果然他的回复已经静静躺在里面。
我打开,看见他说:我等你送我一轮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