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舒岚闻言脸上便有些羞红,好在还能稳得住。

太后看着意秾,只等她开口。

这时就见容铮从外面走了进来,自枫山回来之后,意秾就再没有见过他了,而当时在枫山时,她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

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沉稳,眉头习惯性的蹙着,身上穿着宝蓝色团龙纹常服,如果说之前看到他,会感慨于他俊朗的容貌,此时却是慑于他堆积而出的威势了。

他给太后见了礼,目光落在意秾身上,然后便平静的移开了,“母后方才在说什么?”

容铮这段时间忙得连吃饭睡觉都离不开书房,太后也是许久没见着儿子了,此时心情正好,笑吟吟的道:“我老了,也没什么用了,只怕过几年没了,连孙子也抱不上。就盼你册立了妃嫔,我也好有个指望。”

意秾低着头,手藏在袖子里,用力的握着双手,才能稳定下来。

容铮道:“母后青春鼎盛,怎么能说老了?”

太后笑道:“你也不用哄我开心,岁数到了,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这身子是大不如前了。”说着又转向意秾道:“听说你近来身子也不大舒爽,还是得好生将养着才是,年纪轻轻的别落下一身病来。如今可好些了?”

意秾下意识的瞟了容铮一眼,见他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两个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意秾轻声道:“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我命人去叫你过来时,还担心着,怕累着你。”太后笑了笑,“你可有合适推荐的人选?日后铮儿册封了皇后,与你便是妯娌,你们相处的好,也是我的福气。”

意秾心中发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只是我一时倒也没想起谁来,我回去好好想想,等想到了再来回禀太后娘娘。”

太后见她听懂了,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仍笑着道:“你是个好孩子。”

容铮沉着脸,看着意秾,似笑非笑的道:“多谢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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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秾惊讶的抬头,往容铮看去,容铮也正在看着她,两人的视线相触,容铮就淡淡的移开了。

人就是这般奇怪,以前意秾还常拿自己是容铮未来的嫂嫂为由拒绝他,如今听他真的唤了这一句,她差点儿没哭出来。

她迅速的低下头,只看见容铮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来。

太后心中也有些惆怅,她最初就不看好意秾,觉得意秾还是太过和软了些,行事手段也差了些,无论是作王府后宅的主母,还是为一国之皇后,都差了气势。但因容铮那么喜欢,她还是愿意尝试着去接受意秾。但谁知世事无常,意秾会弃了容铮而选择太子呢?无论如今如何,她也都不太可能同意意秾做她的儿媳妇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怎么想的,因为有文家在前,只怕他是不会愿意再娶高门贵女为后了,她又想提拔虞家,虞家空有个还算高的地位,在朝中却没有实权,倒也合适。

她笑着对容铮道:“你这两个表妹,你小时候还见过的,舒岚温婉可人,小时候你还抱过她呢。你可还记得?”

太后一是打趣,二也是想试探下容铮的心思,虞舒岚脸唰地就红了,虽然太后说的抱她,还是在她襁褓之时,但是…她偷偷瞄了一眼容铮,脸就越发红了。

容铮淡淡地道:“记得。母后若是喜欢,就让她们常进宫来陪陪母后。”

他面上虽然冷淡,但太后对他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要留他和意秾吃了冰碗子再走,意秾静静坐在一旁,此时才终于有机会上前道:“多谢娘娘,只是太医嘱咐过了,如今药还没停,不能吃凉物,愧对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太后遗憾道:“冯尚宫的手艺是极好的,尤其是做冰碗子,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日后你的身子好利索了,再过来吃,我让冯尚宫单独给你做。”

意秾又道了谢,头一直低着,转身时也没敢再看容铮,几乎逃也似的走了。

太后让虞二姐儿和虞三姐儿也下去,才对容铮道:“人与人之间的缘份都是有定数的,强求不来,你也该放手了,否则难受的还是你自己。我看意秾这孩子是个明白的,你若真心为她好,不如就封她为太妃,这一生在宫里好生的供奉着,也不算亏待了她。或者将她送回大梁去,让她与家人团聚,也全了她一片孝心。”

这番话她想过几遭了,也认真分析过,觉得不管是对意秾还是对容铮都是好的。

容铮道:“母后不必操心这些。至于选妃,母后选中了就是了,不用知会我。”

意秾回到宝福殿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她用过饭,沐浴之后,又练了会儿字,便早早上、床了。她最近觉极轻,眠浅的不像话,只要稍有动静就能醒来,入睡也困难,她总要早早就躺在床上,强行逼、迫自己闭眼,也要过个两三个时辰才能睡着。

如今天气热,正是和暖风轻的时候,四面的槛窗都开着,伺候的宫人将湘妃帘放下,只留了道缝儿,有风慵慵的自竹篾儿间溜进来。轻轻拂动透明的蝉翼纱幔帐。

容铮坐在离她床榻不远的桌子旁喝茶。

她睡觉时只穿了件烟粉色的软缎小衣,胳膊贪凉的放在外面,露出一截嫩藕般莹白的手臂。

他眯了眯眼睛,突然站起身,走到她床边,轻轻将她一只手挪开一些,才看清她两手合握的是一枚玉鹅。

他双拳骤然握紧,在豫西长廊时,虽然他常写信给意秾,但却止不住想念,尤其是到了晚上,对她的想念简直到了不能解脱的地步。那只玉鹅就是他抽时间一刀一刀雕刻的。

他在意秾床前只站了片刻,就转身走了。

意秾一觉睡到了天亮,她从床上坐起来,唤彤鱼和丹鹭进来伺候她梳洗。彤鱼先端了温茶来服侍她漱口,又换了衣裳。用过饭后,意秾便听从太医之前的建议,带着青鹅到园子里去逛。

宝福殿后面正对着珠玉亭,珠玉亭的西侧有一座小小的人工瀑布,为防水滴溅到人的身上,便在珠玉亭西侧立了一面琉璃影壁,瀑布的水滴溅落下来,就如同落玉盘的大珠小珠一般。珠玉亭便由此而得名。

亭子东侧是一片竹林,茂林修竹,郁郁葱葱,才坐了一会儿,就听见竹林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中带了哭腔,“圣上他昨夜…他怎么能?一会儿咱们回去,怕是就能听见赏封了。”

意秾一下子就听出这是虞舒岚的声音,她声音温婉,带着点儿江南水乡的感觉。

另一个声音却是陪着虞家两位姑娘进宫来的黄嬷嬷,她是教养嬷嬷,言语间带着些严厉,“二姐儿怎么可以这般想,莫说是圣上,便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有个三妻四妾不也是极平常的么?二姐儿是个聪明的姑娘,进宫之前老太太的话二姐儿可还记得?咱们家虽也姓虞,可是跟太后娘娘那可是离着十万八千里呢!如今太后娘娘念着根本,记起咱们来,这就是天大的恩典。太后娘娘也是念着这个姓儿,才想要立二姐儿为皇后,不然这芳名远扬的世家贵女多了去了,又怎么会落到二姐儿的头上。”

她言语间处处都是“咱们”,显然是将自己也当成虞家人了,教训起姑娘来竟是一点儿不留脸面。

虞舒岚也不敢哭了,只抽噎着,“我知道,可是那两个…那两个不过是贱婢罢了,圣上竟一点儿也不挑拣。我心里…我心里还是难受的慌。”

黄嬷嬷听她这么说,便更加严厉的道:“二姐儿可知道为主母最紧要的什么?是容人。别说二姐儿如今还不是皇后,即便已经成了皇后了,圣上纳了个把妃嫔,皇后也只有高兴的,半分不悦都不能有。如今二姐儿就委屈起来,日后圣上三宫六院,二姐儿岂不是要天天拿眼泪还洗脸了。若果然如此,二姐儿说句话,我回去就替二姐儿禀了老太太知道,赶紧给二姐儿定了人家,就不要入宫了。”

虞舒岚吓了一跳,“嬷嬷?”她那哭腔更压下了去,赶忙道:“嬷嬷,我再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求嬷嬷别跟老祖宗说。”

黄嬷嬷的声音这才和缓了些,道:“你可知道那两个贱婢是什么人?是当初陪着大梁那位和亲的公主一起过来的,后来前太子将她们二人转赠给了圣上,她们两个这身份也不寻常,二姐儿可千万不要惹上去。”

虞舒岚已经将自己带入到皇后这个身份中去了,说不嫉妒绝对是假的,却也不敢再说什么,黄嬷嬷又宽慰了她几句,两人这才离开了。

青鹅见她们走远了,才小心翼翼的对意秾道:“姑娘?”青鹅本是容铮命她来伺候意秾的,但是跟意秾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在心里已经把意秾当作了自己的主子。容铮和意秾两人的事她都看在眼里,造化弄人,谁能想到这两人之间最后竟会变成这样。

意秾只嗯了一声,望着琉璃影壁,水珠滚落其上,如明珠碎玉,又倏地不见了,快得让人抓不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秾才感觉到竹林里吹过来的风带着股凉意,她扶着青鹅站起来,觉得脚有些发麻。青鹅看着自家主子,心里也有些发酸,如今看意秾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琉璃人,剔透美好,却易碎。青鹅生怕自己手上力道过大,她就会不见的似的。

“姑娘,要不姑娘就跟圣上好好谈谈吧,”青鹅道:“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就好了,总比都憋在心里强。”

意秾望着这片竹林,心里酸涩的要命,她不是不想找容铮说开了,她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她知道他和容铎只有一人能活,但若是让她轻易就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还是做不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底在听到容铮收用了玉坠、玉翅时心里的那股不自在,道:“玉坠和玉翅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如今她们得了册封,我也该准备些贺礼,一会儿回去后,你到我的首饰匣子里挑拣两副头面,给她们送去。”

青鹅闻言仔细的打谅了一回意秾,想从她眼底看到伤心或生气的情绪,却无功而返了。她这才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这两人都是善于自我折磨的,打碎了牙齿和血吞,也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痛处。

两人才出了珠玉亭,下台阶的时候却见有人立在竹林边上,绛袍博带,一个错眼便隐匿在竹林的阴影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神情淡漠,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意秾朝他福了福身,命青鹅拿着披风,便转身走了。

回到宝福殿,意秾进内殿去了,青鹅则奉命打开妆奁匣子挑首饰,彤鱼看见了,上前诧异的问道:“姑娘让你挑的?这是要赏谁?”她没想明白,有意逗逗青鹅,便噗地一笑,道:“别不是你想要嫁人,姑娘要赏你的吧!”

青鹅心里也不得劲儿,闻言也只是啐了她一口,精神不大好的道:“圣上不是册封了玉坠和玉翅么,姑娘说她们是从咱们这里出去的,好歹也该送些东西过去。”

彤鱼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圣上什么时候册封的?我怎么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

青鹅也诧异了,“难道还没册封呢?”她跟姑娘一直在珠玉亭,而圣上收用玉坠与玉翅既然是昨天晚上的事,那么今天早晨也就该下旨意了,可到现在,她们都回来了,竟还没有消息呢!她心里“咚咚咚!”一阵跳,别不是虞二姐儿和那个黄嬷嬷瞎编排的吧,故意要让姑娘听见?

“你确定没这样的事儿?”青鹅又问了一遍。

彤鱼道:“如果圣上真的册封了玉坠和玉翅,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别不是烧昏头了吧?”

青鹅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彤鱼那后半句话,立刻双手合什,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这件事最好是虞二姐瞎说的,她心里还是希望容铮和意秾能和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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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鱼和青鹅两人提心吊胆,一直到了傍晚,也没见有什么消息传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太后特意将全蟹宴设在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大虞的风俗与大梁稍有不同,在中秋节之前,百姓早就争相前往酒楼买新酒了,到了八月十五的中午,酒楼已家家无酒,拽下望子了。

这一日,人们也讲究吃螃蟹、水果,新鲜的石榴、梨、枣、栗、蜜桔等也都上了市。到了晚上,百姓纷纷登楼赏月,饮酒高歌,皇城之中更是丝竹、笙竽之声不绝。

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

到了月升高空时,邺城全城的百姓,不论贫富,凡是到了十二三岁,都要登高楼或者在庭院中,烧香拜月。郎君们祈愿自己榜上有名,飞黄腾达;小娘子们则是许愿自己貌美如嫦娥,嫁得贵婿。

八月十五是全家团圆之日,太后也不想耽误了旁人家团圆,故而将宴请设在了中午。

中秋赏桂早就成为了一种习俗,但宫中早些年虽也移种了些桂树,也不知是不是水土的原因,活下来的并不多,只有宝福殿里的那株长势最好,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早已长得高大茂盛。桂子飘香,远远都能闻着香味儿。

太后便亲自跟意秾说了,要将宴请设在宝福殿中,一应招待安排都有尚宫们打点操持,倒也不用意秾费心。

意秾原本并不想凑这个热闹,但太后说让她也帮着相看人,她微微苦笑,却也只能应下。

来的小娘子们都知道太后是什么打算,言谈举止都刻意端着淑女的风范,只有虞家三姐妹地位不同,是与太后坐在一起的。

小姑娘们的游戏也就是那几样,又有太后瞧着,投壶、双陆这些就不大适合玩儿了,于是便拟了题目作诗,又作了回画儿,再交由太后点评。

太后是前朝公主,琴棋书画这些都是自小就学的,太后便含笑点了头三甲出来。

意秾一直坐在太后身侧,除非太后问到她,不然便不言语。意秾刚开始时还一直在四处打谅,也命宫人替她瞧着,若是见到了大公主前来,便来告知她。

意秾之前听说了容锦的事,知道她没事了,如今住在西平公府,听说她身子也差不多好利落了,却一直没见到她,今日这样的场合,她竟然也没来。

意秾思虑了一遭,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想着如今有容铮和太后护着,她又是在许季玉身边,总该是好好的才对。

就在意秾一愣神儿的功夫,便见一个穿着妃色褙子的贵妇指着意秾对太后笑道:“早就听说前太子身边有位极美的美人儿,差点儿就被人夸到了天上去,我还一直好奇倒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呢,今儿才算是见着了!”

这番话甫一落地,在殿里陪太后说笑的几位夫人都立时住了口,一时间满殿一丝声音也没有了。

如今众人在提起容铎时都只是唤一声前太子,并不敢称先帝。

不过她这番话明摆着是冲意秾来的,着实不客气。

青鹅附在意秾耳旁轻声道:“这位是虞夫人。”是虞家三姐妹的生母。

这位虞夫人在邺城也算是极有名气的,她出身不高,运气却好,在虞家最落魄的时候嫁了进来,之后生了一子三女,虞家也慢慢的崛起。如今又有太后的提拔,她已经成了一品侯夫人了。

不过这世间就是有这样一种人,在她名不见经传甚至落魄之时,能待人和善,言行也值得人夸赞,一旦骤然富贵起来,性子就全然变了,几乎是天翻地覆的差别。

如今她看旁人皆不及她,语气自然也就不那么好听。

太后闻言便微皱了眉,虞夫人嘴里的那句“美人儿”显然不中太后的意了,意秾是前来和亲的公主,身份足重,虽然意秾与容铎大婚仪未能完成,却也算得上是容铎正经的妻了。只不过如今容铮不肯封意秾为太妃,这称呼叫起来便有些尴尬,所以大家才仍唤她一声公主的。但虞夫人的这一句“美人儿”就将意秾贬得连个没名份的侍妾也不如了。

太后活到这个岁数了,将近半生的时间都是在宫里度过的,这些妇人心中那点儿打算她又如何不知?心里明白虞夫人这是不知道从哪听说容铮对意秾的心思了,她这是在给自己的闺女撑腰子呢。太后脸上不太好看,大家也没人敢上前凑话儿。

虞夫人方才一进来,在这么多花朵儿样的小姑娘堆里,头一个就瞧见了意秾,长得那么扎眼,她立刻就在心里送了意秾三个字:狐狸精!

虞夫人不等太后出言,便接着道:“前儿我听说了桩新文儿,早就想讲给娘娘听一听。我娘家兄弟,别看人长得老实,其实是个极能干的,常说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前段儿还去了大梁一回。这桩新文儿就是他跟我说起的。”虞夫人眼睛亮晶晶的,瞟了意秾一眼,道:“听说是大梁吏部侍郎吴大人家里,那位大人可不一般,年方四十便从白身到担了侍郎一职,只可惜生的儿子都不成器。大儿子还好些,长到十八岁上,便娶了房媳妇,谁知那媳妇是个不安份的,整日里打扮得妖妖娆娆,四处勾搭人。旁人没勾搭上,竟将自己的小叔钓上手了。这位吴二郎年方十五,房里只有两个通房,哪里见识过这等风、骚的妇人,竟一头扎了进去,迷上了这位嫂嫂。这媳妇也当真有能耐,最后怀了身孕,竟不知倒底是这兄弟俩谁的种!娘娘你说可不可笑?好在这位吴大人还算是明理的,等这媳妇生下孩子,便将她送去庄子上,后来悄悄的整治死了。他倒是不想让人知道这家丑的,可惜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如今生生的成了众人嘴里的笑谈了!”

她说完之后捂着嘴笑了两声,发觉并没有人跟随她一起笑,这才逐渐察觉不对劲儿,慢慢尴尬起来。

整个大殿里静的,连根针落地上都能听得见。

太后的脸色已然黑了下来,转头对虞舒岚道:“你母亲怕是得了癔症了,胡言乱语的惹人笑话,你这就陪着你母亲先回家去吧。”

虞夫人犹未缓过神儿来,她不过是想借这番话敲打一下沈意秾罢了,怎么竟会惹得太后发怒呢?

虞舒岚本想跟太后求情,但一看太后那脸色,就知道求情只怕也不成,心里暗道:亲娘害我!只得赶紧跟黄嬷嬷一边一个硬扶着虞夫人出去了。

黄嬷嬷心里大骂虞夫人,已经想着回去要怎么跟老太太告状了。二姐儿这皇后之位要是毁在虞夫人手里,老太太都能做主休了她!

等她们走了,旁边几位夫人才又打着精神凑趣儿,太后阴沉的脸色这才渐渐好看起来。她看了意秾一眼,见意秾紧紧握着双手,抿着唇,可还是抑制不住身子微微颤抖。

有了虞夫人这么一桩子事儿,太后的好心情早就没了,等宴席散了,便将意秾叫了过去。

太后生气,是因为虞夫人那番话明显是将她儿子也比方进去了,她自然是不爱听的。不过虞夫人这些话也确实能敲打意秾,至少她也该认清如今她跟铮儿的身份之别了。

太后留意秾在宜寿宫用晚饭,用完之后方撤了桌子,就见容铮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像是从书房匆匆而来,连朝服都没换,眉头紧锁着,整个人显得阴郁之气颇重。他给太后请了安,盯着意秾看了一会儿,才对太后道:“母后叫我来有事?”

太后看了意秾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意秾今日是被虞夫人那番话击溃了,但要绝了意秾的心思,她还得再加把力气,彻底将意秾击倒。

太后笑了笑道:“我是今天中午命人去叫你来的吧,如今都入夜了你才来问我有没有事?”

容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顿时一个激灵,她这个儿子耳朵灵着呢,心思又深沉,真惹怒了他,谁也担不起后果。她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原本是看好虞家的二丫头的,但她生母教养不足,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女儿都是由母亲一手教养起来的,我是担心她跟她亲娘一个样儿。我想再考虑考虑立后的事,你可有什么意见?”

容铮道:“儿子听母后的,立后之事便先延缓。”

太后笑道:“这皇后可以先不册立,不过倒是可以先册封几位妃嫔,我今日倒是看中了几位姑娘,王台甫家的嫡三女,性格也好,长相又出众,还有谢家的长女…”

容铮道:“如何册封,全凭母后做主。”

太后知道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上头,又看了意秾一眼,缓缓道:“那两个你要是喜欢,便也一并册封了吧,她们两个身份不高,封妃也不大合适。”

意秾之前在大殿中听得虞夫人那番话时,脑中当时就是“嗡!”的一声,她并不是没有羞耻心的,那样的话,明明白白的指向她,直戳她心底最难堪的地方。她当时嗓子一甜,幸而青鹅及时递上一盏茶压了下去,否则她只怕当场就能呕出一口血来。

如今她只觉得四肢都不是她自己的了,木木胀胀的,她好像听到太后说什么了,又好像没听清,恍恍惚惚,缩在椅子里。

然后就听容铮淡淡道:“将她们两个封为贵人吧。”

78|议归程

太后道:“也可,与她们两人的身份也适当…”又看了看意秾,对容铮道:“天色晚了,不如你送一送意秾吧。”

容铮道:“儿子还有事没处理,我让高成送她。”

意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的身,给太后和容铮福了一礼,转身出去时,只觉得脚下发虚,似踩在了棉花团儿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