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子耿直,又是没受过正规调.教的,带着一股子憨劲儿,经常逗得容锦开怀大笑,容锦喜欢她,便将她提拔成了一等大丫头,跟在自己身边。
朱颜是个稳妥的,忙拽了拽她的袖子,道:“快别说了!文二姑娘是文老将军的掌珠,身份自然是不一般的。”
她不敢多说,意秾却也半猜着听懂了,文含芷是文家这一辈儿的姑娘里最出色的,且深得文老爷子喜爱,以文家的地位来说,说句不好听的,比起大公主这种生母卑贱且又名声不好的公主来说,倒更像个公主。
容锦听了花镜这话,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自然是跟萧昭妃告过状的,从小时候起她就不喜欢文含芷,状是没少告,可惜文含芷打小就聪明,略使了些小手段,她再去找萧昭妃告状时,萧昭妃就不信她了。
她烦躁的将人都撵出去,也不想再等了,命人驾车回府,朱颜却又匆匆过来,道:“公主,前面突然闹了起来,听说是有个妇人的孩子被抢了!”
这种人多又热闹的地方经常会有父母不留神丢了孩子的,但这般公然抢夺还是少见。
一个二十几岁的妇人疯了一般的边追边哭喊:“还我孩子!”
隔着人群大约七八丈远的地方,一个男人回头“呸!”了一口,恶狠狠道:“我的儿子,我想卖了还用得着你来管!”他脚程快,眼看着就要上了前面的马车,要是他上了马车这就追不上了。那个妇人哭声凄厉,实在可怜,周围也有帮忙追的,但是一则那个男人手里拿着把匕首,谁靠近他就不管不顾的乱挥,二则那马车停的位置偏僻,人流也越来越少,想要围堵又无法实现。
意秾和容锦都不想袖手旁观,正要命公主府的侍卫去帮忙,就见那个抱着孩子正要上马车的男人竟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众人正在诧异的时候,看见自那辆马车后面走出来一个白须面慈的老和尚,也不知道他跟那个男人说了什么,那个男人竟满面羞愧的将孩子交到了随后赶来的妇人手里,那妇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早已泣不成声。
这一幕简直让人反应不过来,围观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佛祖显灵啦!”
这样一个恶人竟被老和尚三言两语就感化了,可不就是老神仙么!众人随后也都跟着合什双手,纷纷念叨“阿弥陀佛!”
那老和尚视若无睹,解决了这桩事,便继续赶路了,在他路过文含芷所在的马车时,却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向内问了一句:“敢问姑娘芳诞?”
本来姑娘家的生辰是不能随意往外说的,但是因为瞧着这老和尚不是一般人,文含芷便命大丫头告知了。
老和尚闻言,面露微笑,道:“这位姑娘乃是凤章之姿,将来必定是位贤后。”说完便飘然而去了。
这话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在场之人无不称奇。
容锦也是看全了这一幕的,气呼呼的道:“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意秾笑了笑,这位大公主看着常冒傻气儿,其实并不傻,反而见事通透。
过了三月三,到了三月初五是保宁帝的千秋节,保宁帝虽许久不曾临朝,但这千秋节还是要喜庆的过的。
今年并不是保宁帝的整寿,保宁帝又下了旨意以节俭为要,故而并没有铺张大肆操办。但邺城自东华门起一直到西章门,一路彩坊接连不断,连缀着彩墙、彩廊、灯楼、灯廊无数,途经的寺观也要设庆祝经坛。
百姓们还是很喜欢这一天的,自先虞氏皇帝开始,帝王寿辰这一日便要设粥棚以遗百姓,但近几位皇帝治下,邺城兴盛,极少有不能果腹的贫民,设粥棚便成了个摆设了,况且一群贫民前来领粥,也与开平盛世的景象不符,于是自先帝开始便命撤粥棚,改为减轻赋税了。
邺城最有声望的灯楼便是得月楼,这座灯楼平日里只是座寻常的茶楼罢了,但是到了千秋节这一日,一步设一灯,极是壮观好看。得月楼的掌柜也是个极有头脑之人,他在得月楼外沿漳水畔修了条灯廊,里面灯盏无数,花费虽众,却也为他赢得了极高的声誉。这得月楼已然成为邺城的第一楼,无人能赶超了,虽然之后也有一些酒楼仿照得月楼修了灯廊,但总有拾人牙慧之感,始终不及得月楼更得人心。
有热闹不凑岂是大公主的风格,容锦从宫里祝寿回来,便拉着意秾去看灯廊。
祝嬷嬷这种时候简直是如临大敌,凑热闹与凑热闹是不一样的,像上巳节时,人虽众,但只要贴身护着,倒也没什么危险。但晚上去灯廊就不同了,不说夜里护卫要更难些,单是那灯火只稍有不慎,少不得就要燃成一片,若是逃避不及,后果不堪设想。祝嬷嬷谨慎,先提前在灯廊各处都安排了人手,才苦着张脸没拦着这两人。
到了漳水畔,远远就瞧见一条灯廊如同火龙一般蜿蜒而去,此时灯廊中已经有不少人了,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形制各异的灯笼。这也是得月楼掌柜的计策,到得月楼买灯笼,并不是出了银子就能将灯笼拿走的,每盏灯笼都会对应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
每年得月楼都会特意制一盏镇楼之宝灯,今年也不例外,宝灯就挂在得月楼厅堂的正中央。今年这盏宝灯初看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仔细看便会发现这盏宝灯竟是用白玉雕刻而成,并且灯笼壁雕刻得极薄,里面燃了灯火之后,便让人误以为是普通的琉璃灯了,但它又有一种淡黄色的光晕,不是极透的琉璃灯所能有的韵致。
更难得的是,这盏宝灯的顶端竟刻着“清鸾”两个小字。
已经有眼尖的瞧清楚了,不由得赞叹得月楼掌柜大手笔。
“这位清鸾先生不是大梁人么?他绘画极出色的,没承想竟还能雕刻?”这是知道陈清鸾却一知半解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清鸾先生如今虽以绘画盛名,他最初学的却是雕刻,后来因生了变故才立誓不再执刀的。”这是知道内情的。
周围立刻就响起了一阵不小的惊叹声,如果清鸾先生不再雕刻,也就是说这盏宝灯是清鸾先生早年的遗留了孤珍了!
定然是价值不菲的。
得月楼掌柜随后给出了价格,六千两银子。
邺城中豪商富贾不少,六千银子于寻常人来说就是天价了,但是对他们来说也并不难出手,所以出价之人不少,但是题目一出,谁也没能将宝灯买走。
意秾也不知怎么,看着清鸾先生这盏灯,突然就有些想家了,这是她到大虞以来见到的唯一一个与大梁相关的事物。
容锦也看出意秾喜欢这盏宝灯了,立刻便道:“我这就让人回府取银子去!”
这时就见一男一女走进了场中央,准备解题了。
容锦一霎眼儿便瞧见了,惊讶道:“二弟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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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秾也转头看向厅堂中央的容铮,他穿着宝蓝地银丝流云纹织金锦袍,黑发束起以镶碧白玉冠固定着,整个人看上去沉稳内蕴,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得月楼中也有不少或同夫君、或跟着父兄前来观灯的妇人、小姑娘,不少人已经管不住眼睛,一个劲儿的往容铮身上扫了。
容锦正要唤他,便看见他身边的那个佳人了,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咬牙切齿的道:“小狐狸精!二弟怎么跟文二姐儿在一起?”
她在心底是将意秾当作了一家人的,这会儿撞到容铮与文含芷一起,她就有一种不小心撞破了奸.情的感觉,更何况另外那个人还是她打小就不喜欢的,这个时候她简直比捉到自己夫君通.奸还气愤,就想上去将文含芷揪下来。
她是个想什么就敢做的主,立刻就要冲过去,把意秾吓了一跳,忙要拦她,祝嬷嬷已经眼疾手快的把她拉住了。祝嬷嬷直想扶额,大公主这暴炭一样的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她若真这么冲过去了,最后不管从哪头儿论,丢的都是萧昭妃娘娘的人。
容锦甩了两回手没挣开,气哼哼的对祝嬷嬷道:“嬷嬷你还拦我?你应该去把文二姐儿揪下来才是!”
祝嬷嬷看了看意秾,希望她不会像大公主这般误会才好。前两日一个老和尚批文含芷有皇后之姿的事情,萧昭妃娘娘自然是知道了,虽说不能尽信鬼神之力,但冥冥之中的定数也让人不能小觑,萧昭妃娘娘因为之前文含芷哄骗文飞要了二殿下那两个丫头的事而生气,听闻这桩事情后,倒底还是那个位子更重要些,这气也就消了八.九分了。
今天太子与二殿下及大公主去宫里为保宁帝贺寿时,萧昭妃娘娘便将文含芷也叫了去了,晚上回来时还特意命二殿下将文含芷送回文府。不过她也是诧异,这两人怎么逛到了得月楼来?
那厢里将六千银子交上的八个人已经开始准备解题了,容铮也交了六千银子,但他并未上前答题,而是文含芷站在了那八个人之中。得月楼郝掌柜亲自端着一个描金红漆的托盘过来,他身边的两个小僮便从托盘上取下一卷轴来,两人各秉了一头儿,打开来一看,竟是副对联。
对对子比起作诗作画来显然要简单许多,当场这八个人便都对出来了,想得到宝灯自然不会这样简单,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接下来的题目。郝掌柜大概也料到了这第一题难不住人,此时便又拿出了第二道题来,这回是猜灯谜,每个人的谜面都是一样的,猜出答案也不许嚷出来,而是将答案写在纸上,最后一齐公布。
第二轮有四个人猜错了,这四个人便只好将银票拿了回去,也到了人群中,看最后这灯笼能落到谁手里。
到第三题时,郝掌柜则是拿出了一块墨绿色的锦缎,上面以银线绣了五十个字,字迹绣得清晰工整,竟是簪花小楷。意秾将锦缎看了一遍,见那五十个字的排序毫无规律,其字如下:
引:八
下千秋面背风春
甲银筝弹学二泣
不十画能已十五
曾岁偷岁眉衩十
卸去照镜长裙嫁
十踏青芙蓉作未
四藏六亲悬知犹
四个答题人都陷入了凝思之中,文含芷面上一派淡然之色,其实手心里已经开始冒汗了,这种诗词其实不过就是文字游戏罢了,她在书上着实见过不少,但此四十字不论横读、倒读、还是对角斜读都不能读得通顺。她快速的思量,又或者这是个字谜,她甚至还用算学将其中含带的数字加减了一番,却都没有收获。
另外三人也都在苦苦作思,没有思路,但那三人毕竟都没什么压力,文含芷就不同了,她是顶着一个才女的盛名的,若是猜不出,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暗暗看她笑话。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眼看着这四人中没人能答出来,掌柜便要鸣锣结束了,容铮才道:“这是李商隐的《无题二首》,以‘八’字作引,从中间‘岁’字开始右向读起,五字一句,便能通读了。”
“八”与中间的“岁”字连在一起,回旋来读便是八岁偷照镜。
众人又细细思索一番,都有恍然大悟之感。
郝掌柜笑着道:“这位公子并未答前两道题,不过这盏宝灯共设三题,这最难一题便在这第三道上,公子能解出,也是公子与这盏宝灯有缘,这盏宝灯便归公子所有了。”
容铮也并不推辞,命谢通上前自掌柜手里接过那盏白玉宝灯,便准备离开了。
文含芷脸色有些尴尬,她以为容铮会将这盏宝灯送与她的,况且这三道题的前两道还是由她所解,但容铮显然并没有这个意思。
走出得月楼,文含芷双眼已经蒙上一层湿雾了,在灯光下眼中水波盈盈,让人想不心生爱怜都难。
谢通暗道了一声“神天菩萨!”这位文二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导起来的,文家在她身上也真是下了番苦功夫的。但凡世家贵女所习的琴棋书画、礼仪教范她一样儿没缺的学个精进,但她又没有一般贵女身上的那股子正而刻板之气,反而在容铮面前能做小女儿之态,显然这文家教女是教了如何揣模男人心思的。谢通不由的想,这才是真正的厉害,这位文二姑娘不仅做得了正妻,连小妾的的活儿也能揽了去,真是不想给别人留活儿路了!怪道连二殿下身边的两个丫头她都能想法子弄走了呢。
容铮道:“天色已暗,我命人送芷表妹回府吧。”
文含芷垂眸含笑道:“我也并不急,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趟,下回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
这时谢通在容铮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容铮皱了皱眉,道:“我有公务急着处理,就不能陪芷表妹多待了。”又吩咐留下几名侍卫,便带着谢通走了。
容锦和意秾赶过来时人已经走了,扑了个空,容锦满肚子的火还没发出来呢,此时就蹿了老高。
意秾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像是有一只手在揉捏着一般,疼得有些发麻。
容锦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旁的文含芷道:“文二姑娘好兴致,这大晚上的,独自一人赏景儿呐!”
文含芷就像没听到容锦的含嘲带讽似的,在她看到容锦身边的意秾时,脑中瞬间一个惊雷闪过,心下已经无数思量。她早就知道意秾的存在,却也并未如何将她放在心上,因为她一直以为容铮是个聪明人,为了大位与文家联手是他不能不做的选择,更何况她也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她不管是容貌家世手段没有一样是配不上容铮的,她最后会成为二皇子妃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三年前保宁帝命容铮到大梁去商议和亲之事,明贵妃传回来的消息说容铮大约是心慕一个小姑娘了,她与萧昭妃都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因为以容铮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娶一个大梁家世已没落人家之女。可是后来萧昭妃却渐渐不能放心了,便背着容铮与文家换了庚帖。她记得那时容铮知道后立刻便命人递了信回来,上面只有三个字:我不认。但是因有萧昭妃做主,她觉得容铮心慕大梁的那个小姑娘也不过贪一时新鲜罢了,又能维持多久呢?等他回大虞来,自己自能将他的心思掰转回来。
只是文含芷没想到大梁这位重章长公主这般美貌,她身后灯盏的光华芒影缓缓流淌,映着她的面容美得似不真实一般,她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静静站在那里,像随时都会羽化飞升的仙女。
文含芷掩在袖子下的手握紧了,面上含笑对容锦道:“是铮表哥陪我来的。”她略低了头,露出一段白晳美好的脖颈,面带歉意之色的道:“我方才便瞧见公主了,想跟铮表哥过去找你的,但是铮表哥说还有事,便先走了。”她笑道看向容锦身侧,道:“不知这位妹妹是哪家的?真是好生漂亮!我娘先前还赞表姑母身边的雅静姑娘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呢,我瞧着是比不上这位妹妹的。”
容锦额上青筋跳了两跳,雅静是个歌女,她竟然将意秾与歌女相比,这是安的什么心呐!她的脾气是压不住的,也没想压,正要回嘴,便听意秾笑道:“文二姑娘过誉了,我在大梁时便常听闻文二姑娘是大虞的第一美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文含芷惊讶道:“大梁?”
容锦道:“我沈表妹是一直在大梁住着的,最近几日才回大虞来,你不认得也正常。”容锦不想跟她多说,只不咸不淡的道:“你自己在这儿赏景吧,我与表妹先回去了。”
待她们二人走后,文含芷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她身边的文竹也是有身手的,又是自幼便在她身边伺候,她心里想着什么,文竹又岂会不知,此时便道:“姑娘不必介怀,那位劳什子长公主不过是个名头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公主呢?她的底细咱们可是一清二楚的,二殿下这般的人物怎么会是一个只看脸的人呢?她长得再好也就是个狐媚子罢了!况且二殿下待姑娘也是极好的,这不是专程来陪姑娘逛灯楼来了么!”
这般宽慰完全不在点子上,文含芷冷笑道:“想来他会陪我来得月楼是为了赢得那盏宝灯,我说呢,他听我说得月楼中有清鸾先生所雕的宝灯他就来了。”
文竹闻言就不说话了,她原也以为二殿下会将这盏宝灯送与姑娘的,谁知道竟没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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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千秋节,四处皆是人满为患,倒真是“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除了小娘子们爱去的灯楼、灯廊之外,许多文人学子也都聚在一起喝酒吟诗。
朝云台便是一处极负盛名的酒庄,朝云台中亭台楼榭无一不有,四处装点梅兰竹菊,极为清雅,甚至偶尔还会遇到两只散步的梅花鹿,那鹿都是经过人为驯养的,并不怕人。许多文人清客都会到这里来喝酒听曲。朝云台风雅并不蓄.妓,却是有清倌歌舞之女相伴左右,且都是颇通文墨的,虽说只是唱曲并不近身伺候,但实际上若是有客人要求,她们也不会反对的,但来到这里总比说是去妓.院好听多了。所以这朝云台向来不缺客人,千秋节这样的日子更是比往常还要多上两三倍的人。
来到这里的也有少不富家公子,纨绔更是不缺,喝醉了酒互看不顺眼的,或因争一歌女而大打出手的都是大有人在。
意秾与容锦坐着马车回公主府时便被堵在了朝云台门前过不去了。着人一打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是几位书生打扮的公子点了诸葛云唱曲,那诸葛云也算是朝云台的红人,身价不菲,偏这时候文家的九公子带着一群朋友来了,当场甩了一把银票,就命掌柜的将诸葛云带到他们房里。
那几位书生自是不肯同意,两下里便争执起来,那几位书生讲的是孔孟道理,翻过来倒过去就是一句话:先来后到!
文九公子岂是肯听道理的,被叽歪烦了,便着人将这几位书生打出去,于是便在这朝云台门前闹开了。
容锦一听是文家人就是一阵额角抽搐,她最烦的就是文家人,如今又堵了她的路,正在没好气儿,这时又见朱颜急匆匆过来,掀开车帘子向内道:“公主,奴婢方才瞧见了那几位被打的书生,程公子也在!”
容锦“啊!”了一声,立刻就要下车,朱颜急急将她拦住,道:“公主可使不得,祝嬷嬷就在车外头呢,公主若是这会子下去了,祝嬷嬷非得先惩治了奴婢不可。况且现在文九公子的家仆都已经进去朝云台了,程公子也没受什么大伤,只是头上略流了些血…”
容锦听了这话就更坐不住了,定要下车,朱颜差点儿没哭出来,苦苦哀求也没拦住。容锦刚下了车,就听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冲着程皎啐了一口道:“不知死活的穷酸材儿!连咱们文府的下人都不如,还学着爷们儿来找乐子呢!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还敢跟咱们爷抢人,真是活得腻歪了!今儿先放过你,也让你长长记性,日后知道见着咱们爷该说什么话!敢跟咱们爷挺腰子的还没出生呢!”
周围早就围了一圈儿看热闹的人了,大家虽然觉得文九欺人太甚,不过却是没人敢上前说句话的,朝云台有几个伙计在打圆场,不停的劝那个骂人的小厮“消消火儿,何必跟那不懂事的人费了唇舌?”
容锦的脸黑的,朱颜悄悄觑了自家公主一眼,觉得自己现在提着灯笼都照不亮。
众人虽不识得大公主,但也都是在贵人身边伺候的,岂会没眼色,一看容锦身上这装扮气度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只怕是惹不起的。那个骂人的小厮心底也是一慌,不过随后他就挺了挺胸膛,他是有自家九爷护着的,在这邺城除了皇家的人,还没怕过谁呢!
容锦也不跟他们废唇舌,冷冷吩咐道:“五十板子,现在打。”
不及那个小厮反应,立刻就有两名带刀侍卫上来,一个按住他,另一个便提刀鞘一五一十的打起来。这个小厮也是倒霉,方才别的家仆都进去了,他落后了一步,又发了顿威风,正得意呢,就下来个女人,一句不问就打他,他开始还嘴硬,后来就剩哀嚎了。
朝云台那几个伙计一思量,只怕这位来头更大,哪敢多嘴,只悄悄的回去禀了文九知道。
文九正吃酒吃到酣处,被人打扰了不由得大怒,又听那伙计说竟然有人敢打他文九爷的人,立刻就带着一群家仆提着棍棒赶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爷倒要看看是哪个活得不耐烦的小兔崽子…”话没说完就看见冷着脸立在一旁的祝嬷嬷。
这可是位活阎王,他酒气瞬间就醒了大半,再稍一转脑袋就瞧见容锦了。
虽说连保宁帝也忌惮他文家,但容锦毕竟是大公主,今儿这事他又理亏,岂敢闹大了?别说他祖父,他爹就得先打死他!剩下那两分酒意便也醒全乎了。
文九也是个能屈能伸的,笑嘻嘻的上前来给容锦请了安,套近乎道:“表姐怎么到这儿来了?我前儿还听姑母说想表姐了呢?表姐什么时候进宫去瞧姑母,也替我带个好。”
容锦冷笑一声,道:“我今日傍晚才从宫里出来,萧娘娘若是想我了也不会跟你说。”
文九涎着脸道:“是是是!表姐说的有理!”又指着那个小厮道:“不知道他怎么得罪表姐了?我回去定重重的治他!”
此时五十下已经打完了,那个小厮趴在地上,一声也吭不出来,不过倒是没断气儿,可见那两个侍卫也是手下留了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