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七千两银子置办了嫁妆,也是不少了。
谢秋琅出嫁当天,谢琳琅早早就过来了,她拿了母亲留给她的一支镶红宝石赤金华胜给谢秋琅添妆。
谢秋琅正坐在妆奁前,两个喜娘忙活着给她上妆梳头。谢秋琅望着那支华胜,一直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儿喜娘突然道:“哎哟!我的姑奶奶,这妆刚上好,你可不能哭啊!要是把这粉冲了,还得都重来一遍。费力气不说,哪里有那么多功夫啊,这一项一项的,都得紧着来呢!”
谢琳琅与这个大姐姐相处时间不长,也谈不上多深厚的感情,但此时见她如此,倒也红了眼圈儿。
喜娘给谢秋琅梳好了头,正要给她蒙上盖头,她突然站起身走到谢琳琅面前,深深揖了一礼。
谢琳琅忙对揖下去,道:“大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谢秋琅脸上已涂了厚厚一层粉,看不出神色,言语间却明显的带着一丝硬咽,“我知道在这府里,除了爹爹和姨娘,也就二妹妹还把我视为亲人了。这一回我将夫人得罪狠了,她虽然再不能拿捏着我,我却怕姨娘替我受了这委屈。还求二妹妹时常看照姨娘一些。”
谢琳琅点点头,郑重道:“大姐姐放心,我会的。”
谢秋琅这才被喜娘扶着坐到了床上,蒙上盖头,等着新郎来迎亲。
外头院子里鞭炮声突然响起来,顿时便有人哄笑着嚷嚷开了,一个小丫鬟一脸喜色的跑进来传话:“姑爷到了!”
一屋子人立时就忙起来,虽说这些事情都轮不到做姨娘的上前儿,但杨姨娘还是跟着大伙儿忙叨着,做些无关紧要不会让人说嘴的事,直到经了三引四送,谢秋琅被送出了门子,她才站在垂花门边上,直望着谢秋琅送走的方向,又不敢太哭,只装作拿帕子挡风,才掩着嘴角悄悄的哭了。
本来在花轿里铺上娘家备的大红毯子该是嫡母来做的,新娘子坐在娘家铺的毯子上,也是出嫁后有娘家撑腰的意思,但赵氏依旧推着身子不适,又不能让姨娘来做,便只得由喜娘代劳了,铺好了毯子,新娘这才上了轿。
玉家公子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高的白马上,面如冠玉,展然而笑,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众人都围着高马和花轿说着喜庆话儿,穿着一身明蓝色镶石榴红滚边直裾的贾儒在一旁声音不大不小的道:“玉兄真是艳福不浅,我等是没这福气了。”
当时说话的人多,又没有人在意着他,这一句就被接连而来的声浪掩了过去。
骑在高马上的玉泓承却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还不等有何动作,那边喜娘已经高声道:“吉时已到!”迎亲队伍便就出发了。
等迎亲队伍走了,人也都散了,朝晖堂的二等丫鬟喜乐才来给赵氏回话,说新娘已经送走了。
赵氏歪在大迎枕上,冷哼了一声。
贾儒这时也进了朝晖堂的宴息处,笑着给赵氏端了杯茶,道:“表姑母何必生气,若气坏了身子可不是还要自己受着?侄儿与大姑娘没缘份罢了。”
赵氏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才叹气道:“我原是想让你娶了侯府的姑娘,将来侯爷也能对你们家多帮衬一些,你们若是好了,不也就是我好么!”
贾儒笑道:“表姑母倒不必忧心,侯府的大姑娘不成,不是还有二姑娘吗?”
赵氏闻言立时斥道:“二姑娘是侯府的嫡女,你也敢肖想!我当初想将大姑娘定于你,还要使手段算计才有可能成呢,更何况是二姑娘!”
贾儒面色不改,笑道:“表姑母不是也说要使手段才成吗?既然是使手段,对大姑娘使得,对二姑娘不也是一样。”
赵氏冷眼瞥他一眼,沉着声音道:“我们敢算计大姑娘,因着她是庶出,就是有什么不妥当,侯爷也只是生气罢了。但是二姑娘不同,就算侯爷能饶过你,襄国公府也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贾儒依然笑着,道:“表姑母放心,侄儿有分寸。”
第9章 端午
五月初五,端午节当天,谢秋琅从天津写来的家信正好赶着送到了,还送来了两大箱子的东西。都是给一大家子送的表礼,人参鹿茸等是给谢晋的,阿胶燕窝等是给赵氏的,给杨姨娘挑了些珠宝首饰,还有亲手缝的一件长褙子。一直在作养着的宛姨娘也得了东西,还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了两床襁褓。倒都是中规中矩的表礼,但是给这两个妹妹两个弟弟带的却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很多都是不大常见的,想来天津那边出海便利,许是外洋的东西。
谢琳琅也看了那信,谢秋琅出嫁当天贾儒的话虽然没什么人在意,但还是有人听见了的,一个在二门上当差的小厮悄悄跟青杏说了,青杏又回来告诉了谢琳琅,谢琳琅若不因为自己是闺阁姑娘无法,真想上去抽贾儒几个大耳刮子!小姐的闺名是多么重要,他无缘无故的跑去跟玉家姑爷说那么一句,谢秋琅就是没事,听在婆家人耳朵里也难免疑惑有事,成亲当天就给姑爷添这么一个大堵,真是不想见谢秋琅好了。
不过,见谢秋琅的信上倒是说姑爷尊重婆婆疼爱,一切都好。也正是因为说得太好,反倒让谢琳琅更加不放心起来,只怕她是报喜不报忧。
杨姨娘当然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谢琳琅也没敢告诉她,没的让她担心。所以她倒是真的高兴,端午节当晚全家人聚一起吃饭时,她便将谢秋琅送来的那件褙子穿上了。杨姨娘平时穿的衣裳不是石青就是灰蓝,直把她衬得老了许多岁,今儿穿的这件褙子是妃色镶了金线牙边儿的,上面绣了深红色梅花,头上戴了一支碧绿的翡翠簪子,倒是比平时看上去年轻不少。她虽然不是容色极好的,却也是十分耐看。
因着是家宴,也没有外人,便就不拘什么礼数了,一家子大大小小,连同姨娘也都上了桌。就连一直没露过面的宛姨娘也大着肚子来了,她上来就要俯下身去给谢晋请安,她身后的一个丫鬟就架着她,其实也并没有蹲下去,谢晋却忙站起来扶住她,道:“你如今有着身子,用不着行这样的虚礼。夫人宽和,不是也一直都免了你请安吗?就坐下吧。”
宛姨娘娇声答了个是,又笑着看了赵氏一眼,道:“既然老爷如此说了,那卑妾就不给夫人请安了,还望夫人不要怪罪卑妾才是。”
赵氏面上功夫一向做得好,笑道:“这是说得哪里话,哪里就说得上怪罪呢?妹妹如今身子重,越发要小心些才是,所以前些日子,我才嘱咐人好生照顾,让妹妹在院子里养着呢。今儿是端午,老爷这才让妹妹出来,也是让妹妹和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沾些喜气的意思,也望着妹妹能给老爷添一子,老爷和我才越发高兴呢!”
宛姨娘前段时间装了几回肚子疼,原是为着拉谢晋去她屋里,没成想倒让赵氏钻了空子,找了个大夫来,硬说她怀相不好,让她在院子里静养,不许出去走动。如今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想找补回来呢,此时又被赵氏当面提起让她静养的事,心里不禁越发愤恨,面上却是不显,笑道:“那就承夫人吉言了。”眼睛又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谢琳琅,又笑道:“哎哟!这就是二姑娘吧?卑妾常听人说咱们府里原先的夫人容色出尘,又是极宽厚的脾性,今儿一见二姑娘,不愧是夫人生的,果然出色!卑妾这些年见过的嫡女里,竟没一个能比得上的!”说着就瞟了一眼坐在谢琳琅左侧的谢芳琅。
谢琳琅就笑着道:“姨娘过赞了。”
谢芳琅最不耐烦这些言语官司,直愣愣的就道:“说着二姐姐,你看我干什么?”
宛姨娘当即就笑了,“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卑妾竟听不懂,难不成三姑娘觉得卑妾身份低微,竟连看都不能看三姑娘了吗?”
谢芳琅就道:“你可不是身份低微怎地?一个唱戏的罢了!要不是爹爹今天破例让你们这些个姨娘也上桌吃饭,你还得在娘身后站着伺候呢!倒装什么主子款儿!”
宛姨娘之所以称宛姨娘是因为她原本是个孤儿,并不记得自己姓氏,后来被一个戏班子的班主收养做了养女,因本朝养女过户名极其繁难,也就没去户部上名,便没有冠姓,只是叫着宛容罢了。后来入了侯府做了姨娘,便称为宛姨娘了。她虽是戏子出身,那班主对她却也是当作女儿来疼的,身边也是有两个丫鬟伺侯着,此时听谢芳琅这么直白的说她身份微贱,又哪里肯罢休,当即便掩帕子哭道:“卑妾虽然没有三姑娘高贵,不求三姑娘尊重,但也不想三姑娘竟这般踩踏着卑妾!且不说卑妾这些年伺侯老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卑妾现在肚子里还怀着老爷的孩儿,竟就这般当众给卑妾没脸!”说着就嘤嘤嘤哭起来。
今天本是想一家子欢欢喜喜的,没成想来这么一出儿,谢晋虽然觉得谢芳琅言语不妥,但总不好因着姨娘而倒说女儿的不是,便沉下一张脸。
赵氏见状,忙道:“妹妹如今怀着身孕呢,可不要哭了,倒对孩子不好。”却一句不说谢芳琅的不是。
宛姨娘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谢晋脸色不好,就悻悻的闭嘴了。
谢琳琅倒不大关心宛姨娘和赵氏的首尾,她平日里也难见和谢安琅好好说一会子话,这会儿便抓紧着时间,问谢安琅的功课和骑射。谢安琅虽不喜读书,对习武骑射却是极有兴趣。这一个月来,竟是十分勤谨,日日一大早起来就去襄国公府,就连赵氏想撺掇着他偷回懒儿竟也没成。谢晋看着也很是高兴,还特意去襄国公府拜访过几回骑射师傅。
谢安琅长相上更像母亲,尤其是高高的鼻梁和薄唇,简直和他母亲如出一撤。谢琳琅也是更肖母,只是她是眼睛和脸形随了母亲的。谢安琅还是不大肯亲近他这个嫡亲的姐姐,倒是对赵氏生的谢芳琅和谢全琅更亲近一些。谢琳琅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赵氏看她和谢安琅说话,连忙道:“安哥儿可是饿了?饭还要等一会儿才好,要不你先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罢。”
不等谢安琅答话,谢琳琅就笑道:“想来是夫人今天忙累了一天,一时不察才说了这样的话。父亲和夫人都等着传饭呢,他一个做小辈的怎能就先吃了?需知规矩都是从小教起来的,如今就让他这样的不知规矩,长大了可怎么好改?安哥儿又是侯府的嫡长子,以后出去了,别人还不是得说爹爹的不是吗。”
赵氏就道:“也是我疏忽了。我也只是怕安哥儿饿着罢了,倒引得琳姐儿说了这么一大篇子话来指我的不是。”又转向谢晋,带了委屈道:“我也是一片疼爱安哥儿之心,竟被人误解了去,还望老爷知我一片苦心才好。”
谢晋便道:“琳姐儿也不是责你不是,你对安哥儿也是好的。”他夹在女儿和夫人中间,也有些为难,不想就此事多说,便问谢安琅,“你如今在你舅舅府上学功夫,可还认真?学得如何?”
谢安琅一听他问这些,立马就有了精神,道:“师傅极是厉害,他还会使枪呢!昨个儿师傅教了表哥枪法,还说等我把这套棍法练好了,便也教我!表哥还给了我一匹枣红马,很是威风!”要是往常,说到兴奋处,他早就眉飞色舞的拍桌子了,只是在襄国公府时,他被表哥狠训过两回,才长了记性,如今说话时,竟也有了稳重的样子。
谢晋很是满意,又道:“你要多谢谢你表哥,你表哥如今是指挥使,他给你找来的马,必然是极难得的。你要好好学,才不枉你表哥一番心思。”
谢安琅便站起来,点头答应了。
谢晋瞧着他最近规矩也比以前强,心里更加高兴几分。
赵氏因着不能将谢全琅也送去襄国公府,早就心中不满,如今又见谢安琅比以往出息,心里直恨得滴血一样,倒还要装出一副关心谢安琅的模样,道:“我瞧着安哥儿最近越发瘦了很多,每日又一大清早的就赶去国公府,岂不疲累?如今安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耽搁了。现下又是端午节,外面又是划龙舟又是办灯会的,安哥儿倒不如歇几日,出去好好玩一玩!”
听到划龙舟,谢安琅眼睛果然一亮,但又想起表哥说明日就要学马上耍花枪,相较之下,自己还是更想学花枪一些,便道:“划龙舟年年都能划,今年就不去看了。表哥说我现在瘦了是因为我在长个头儿呢,将来定能像表哥长得一样高!”如今表哥卫长玉已然是他的偶像一般了。
赵氏倒没承想说不动他,只怕他以后跟襄国公府越来越亲近,那自己这些年的心思岂不是都白费了?若是他出息起来,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出路!心里迅速的盘算着,定要想个法子,还得是个釜底抽薪的法子才好!
谢晋又跟谢安琅说了会儿话,厨房那边便来回话,说是可以传饭了。一道一道菜传上来,一家子便就开始安静的吃饭了。因着是端午节,所以特地又上了粽子,豆沙馅的,枣泥馅的,花生馅的,还有咸肉的,甜的咸的,不一而足。
吃完了饭,照例,大家也没有立刻就散,而是又坐着说话,等喝上两盏茶再都各自回屋。就在这时,外面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进来传话,谢晋见她一脸急色,便问:“何事?”
那个丫鬟也不敢耽搁,忙道:“刚刚慕王府里传来消息,王妃娘娘薨了!”
第10章 圣心
慕王妃谢娴是谢晋唯一的嫡亲妹子,她在侯府做姑娘时,身子就不大好,嫁去慕王府两年也一直未能怀有身孕。不过,虽说她此前一直卧病,但此时去了,大家还是觉得颇为突然,难免要问得详细一些。
幸好慕王府里过来传话的是王妃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因着她是王妃从侯府带去的陪嫁,对侯府自然比慕王府其他人更熟悉些,便由她和慕王府的一个管事一起回来传话了。此时谢晋将那个大丫鬟叫进来,那丫鬟红肿着一双眼睛,回道:“事情缘由是因王府的周侧妃而起,因周侧妃要在王府里放孔明灯,王妃娘娘并未同意,可是周侧妃却还是悄悄的放了,不巧的是,其中一盏竟被风吹着直挂到王妃娘娘屋子的窗棂上,将王妃娘娘吓着了。当时就请了太医,太医诊过脉,却也说无事,只要不过度忧思便无大碍。到了戌时中,王妃娘娘就问王爷去哪儿了,因为宁王爷新立了位侧妃,虽然不便大操大办,但倒底也是上了玉牒的,宁王妃便说正好赶在端午节上,便让宁王爷请了几个兄弟和一些官员们吃饭,也就是贺喜的意思了。慕王爷自然也是去了的,奴婢就照实说了,王妃娘娘听了便哭了一场,奴婢们也劝不住,劝着吃些东西也不能。后来王妃娘娘倒睡着了,到了亥时头上,王妃娘娘醒过来,说要拿诗集瞧,奴婢找了来,王妃娘娘翻了两页,便就闭了眼睛,奴婢当时害怕,一探,竟…”说着就哭起来。
宁王是圣上第三子,在京中贵胄圈子里也算是有口皆碑了,他自十七岁成亲在宫外建府以来,从未立过侧妃纳过妾室,不管是他真的不好女色,还是有心争储位要在圣上面前展示,却也实在难得。而现今他竟突然立了个侧妃,大家不禁在心中思想,倒底这个侧妃是个什么来头。
听这丫鬟讲的这一篇子来龙去脉,这过错无论如何都应该算在那位周侧妃头上,但是直到慕王妃丧事都办完了,慕王也没有给出任何交待。
谢琳琅觉得慕王实在当得起“宠妾灭妻”四个字,她作为闺阁小姐,虽然不便谈论此事,但她实在觉得心中不愤,便找谢晋说了自己的想法,谢晋当时倒是一脸的不自然,只是含糊道:“慕王自会有处置。”便不了了之了。
相比于谢琳琅的那点儿不愤,朝堂之上的波诡云谲才是众人关注的。
慕王妃一去,圣上会将哪家姑娘赐婚于慕王无疑是焦点。先前慕王不为圣上所喜,所以赐婚的王妃娘家不显,已逝王妃是荣安侯府的嫡女,荣安侯的嫡亲妹妹,虽身份不低,但荣安侯空有虚职,其实已是无实权的空头爵位罢了。而如今,正是试探圣上对慕王态度如何的最佳时机,朝中各派的暗中角力也渐渐显现出来,是给慕王赐一位娘家失势的王妃,还是势高权重的,抑或是中规中矩的,都在众位皇子、朝臣、幕僚的讨论之中。
当今圣上继位时已年过四十,因他是中宫皇后嫡子,登上大宝之前是做太子的,后院只有一位太子妃,两位侧妃,和一位夫人。圣上才是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故而无论是太子妃还是侧妃夫人都有子有女。但他毕竟妻妾不多,初登帝位时又实行休养生息之策,并未大规模选纳秀女充盈后宫。最近几年才在众大臣的不停劝谏下扩充了后宫人数。这新入宫且又得圣宠的,便有一位丽贵人,为圣上诞育了一位公主,另外还有一嫔一婕妤正怀着龙胎。故而圣上的儿子,统共算起来,并不多,一共只得六位。
其中一个死得哀荣,一个死得丢人。
四皇子十七岁大婚后,第二日便执意领军出征西北,皇帝不许,朝臣阻拦,四皇子却于朝乾殿外跪了三天三夜,皇帝无法,只得将兵符给他。
四皇子擅于用兵,皇帝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又另外调了五万兵马专司护卫。用于对付西北蛮族的一支,一共十五万兵马其实容易得很。果然三月后便得到了大军凯旋归来的消息,整个京城万人空巷迎接四皇子。倒不是说这场战事有多难打,胜利有多难得,而是敢于挂帅的皇帝亲儿子实在少见,大周的子民都想见上一见。
却没想到,四皇子那华盖马车里躺着的却是他的大将军服。
一时间四皇子为国战死的消息传遍全国。
皇帝震怒。
流言四起。
四皇子为兄长所害的谣言止也止不住。
众皇子的夺位之争成为大周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只可惜了最受皇帝宠爱的英雄四皇子。
而五皇子在他的四皇兄发丧后第二日就隐姓埋名的跑去了青楼,为争花魁与人斗殴至死。
皇帝一下子为两个儿子发丧,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身体越来越差,罢早朝的时日便也就越来越多。
原本六个皇子现在只剩下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
四位皇子皆已成年,谁也说不准圣上属意哪位皇子得登大位。
太子既嫡且长,但皇后早逝,二皇子生母淑妃三皇子生母德妃都甚得圣宠,只有六皇子生母贤妃去得早,且没有舅家支持,势力稍弱。但如今后宫之中,贵淑贤德四妃之位还缺一位贵妃,大家都认为圣上虚留此位,定有深意。
几位皇子虽势力相当,但难免有朝臣已经意动着站队。而慕王显然是众人并不大看好的一位。但无论众皇子和幕僚们如何的绞尽心思,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态度。
故而慕王妃死一事,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朝中上下引起不小的动静。
襄国公府的外书房里,襄国公卫明华正与他的嫡长子卫长玉探讨此事。
卫明华四十岁上下,他身形高大,容貌清峻,看上去极是聪敏刚毅。卫长玉今年一十八岁,长相酷肖其父,亦是身材高大英挺,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年纪虽轻,为人却十分的沉稳淡定。
卫明华的外书房极其阔大,一张大紫檀木书桌足有三米见方,装饰皆简洁端方。书房里只有父子二人,卫明华容色沉静,道:“我看圣上并非不看重慕王。恐怕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也作此想,才会如此关注新慕王妃的人选。依你看来,圣上属意哪家?”
卫长玉沉吟一下,才道:“慕王毕竟是圣上的儿子,自然存爱重之心,如今圣上虽不委慕王以实职,也并不时常召见,且贤妃早逝舅家势落,才会让众人觉得慕王不被圣上所喜。儿子倒觉得,圣上此举,或许正是对慕王的一片爱护之心呢!慕王没有舅家作后盾,若捧得高,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可见,圣上冷着他,才更见一番舐犊之情。当初圣上将荣安侯府嫡女赐婚于慕王,只怕也是此意。但是如今慕王妃去世,以当今朝堂形势来看,圣上倒有可能会改变之前对慕王的态度,将会更加重视于他,以平衡如今太-子-党与其他两位皇子之间的势力,所以,儿子认为,圣上可能会为慕王选一位娘家势大的王妃。”
卫明华赞许的点点头,道:“确是如此。当初圣上是有让慕王蜇伏之心,故而选了娘家不显的王妃,如今却是相反,圣上既要捧出慕王,这新王妃便一定要选娘家势大的,才能体现圣心。那你觉得,哪家有可能成为圣上心中所选?”
卫长玉显然早有想法,道:“妹妹年纪适当。”
卫明华的嫡长女卫长瑾今年一十七岁,确实年纪相当,且卫明华是天子重臣,简在帝心,确是合适人选。但卫明华却摇了摇头,“我是圣上之臣,圣上绝不会让我变成慕王之臣,但圣上又想让慕王借襄国公府之势,所以只能曲折而为。”
卫长玉顿时领悟,道:“依父亲之意,便是要选与襄国公府亲近,身份贵重,却娘家不显,这些条件都符合的…”他又想了一想,道:“便是表妹罢。”
卫明华这才道:“你我只是猜测,圣心倒底如何,只等赐婚之日才能知晓。”
卫长玉却又想到一事,向父亲问道:“只是,若真赐婚表妹,岂不与前王妃辈份相差?”
卫明华解释道:“先帝第一位许皇后临去时,为了保中宫之位仍归许家,便恳请先帝选许家女子立为新后。因当时许将军功大,中宫之位也不作他家选,但许皇后姐妹之中没有适龄女子,便选中了许皇后嫡亲侄女,是为当今圣上之生母纯安太后,纯安太后去后,许家才逐渐势落,这是后话。就连当今后宫之中,禧嫔与祝嫔亦是姑侄,已有先例在前,辈份便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