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和谢芳琅二人听得定亲二字,不由得齐齐戳了心,万分难受的闭了嘴。
待吃过中饭,谢琳琅回到舒锦园,东府的谢雨琅,西府的谢雅琅和谢瑶琅也都打发人来上寿。谢雨琅送的是一双金底绣白色仙鹤的鞋袜,谢雅琅送了一个宫制四面金寿星荷包,谢瑶琅也是个荷包,只是针线上略简单些。
到了未时中,绿蕉笑嘻嘻的挑了帘子进来,道:“姑娘猜猜可是谁来了?”
还不等谢琳琅说话,青杏已经从外间惊喜的迎了出去,大嗓门儿的道:“是卫大姑娘来了!”
谢琳琅也是既惊且喜,原想着今儿是自己的生辰,卫长谨打发个丫头或婆子来上寿也就是了,没承想她倒亲自过来了!
卫长谨穿着一件银红色浮光锦短襦,茜色绣淡粉大叶莲花裙子,头上戴了一支小小的衔珠凤钗,端丽如昔。她作为襄国公府的嫡长女,举止气度自不是一般贵女可比。
谢琳琅忙牵着她坐下,嗔道:“你还想着来看我呢!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往我这里送,亏我还整日里记挂着你!”她和卫长谨是一齐长大的,倒比亲生的姐妹还要亲些。
卫长谨戳着她的脑门儿笑道:“什么你呀你的?先叫我一声姐姐才是正经!”
“想得美!”谢琳琅难得这样高兴,平日里的冷静沉稳全不见了,只拉着卫长谨的手笑道:“你又哪里像个姐姐的样子了?不过是比我老上两岁罢了!既来看我,还不快把生辰礼物拿来我瞧!”
卫长谨笑道:“看把你急得,我人都来了,还能少了你的不成!素心,快把我新得的那个银铛拿来!”
素心忙捧上来,笑道:“二姑娘可不知道,我们姑娘前阵子得了这个,宝贝得什么似的!忙命收起来留着给二姑娘,就连大公子想瞧一眼,竟都不许!”
谢琳琅拿过来仔细瞧了,竟是一个十分小巧精致的银铛,外面一圈儿满刻着缠枝牡丹,内里底部雕着两只互相攀咬的小狮子,直是活灵活现。谢琳琅爱不释手的摆弄了半天。
卫长谨含笑道:“我可没诳你罢,是不是个宝贝?用它来盛些燕窝、人参汤或是什么其它吃食,在冬日里放一天还保证是温热的!且又是银制的,连试毒都省了!小墨说这是从西边萨珊王朝传过来的技艺,咱们的工匠又改进了些,倒比原来的更好!”
谢琳琅奇道:“竟还有这般的效果呢!”又顿了一下,问道:“小墨是谁?”
卫长谨随口道:“是个大夫,挺有本事的,是我哥找来的。对了,我哥也让我带了礼物给你呢,不过你也不用高兴,他送的东西万年都是一个样儿!又是弄了块儿和田玉来,是山流水的,虽不及籽料润泽,难得的是上面有一点朱砂色,你留着雕支簪子罢。”让人拿了那玉料来,又絮絮叨叨的说着祖母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庶出的妹妹都送了什么礼儿来。
谢琳琅听她没完没了的絮絮念着,也不打断,心里觉得十分亲切,不由得眼眶一酸,赶忙低了头。
卫长谨又说着家里近来发生的一些事,谢琳琅便坐在一旁听着,外头突然有个小丫头急匆匆来报:“宫里来人了,老爷让姑娘去前面接旨呢!”
第20章 赐婚
宫里仪仗已进了荣安侯府,谢晋和赵氏都按爵位品级装扮起来,香案也已经摆上,那内相正立在香案前,满面含笑的等着谢琳琅前来。
卫长谨不知何事,一脸疑惑的看向谢琳琅,谢琳琅也不知情,便对她摇了摇头。两人连忙赶到,随着谢晋等人跪下。等那内相宣了旨,谢琳琅已经把圣旨捧在手里时,还有些愣神。
她在心底又悄悄念了一遍:荣安侯府嫡女谢琳琅赐婚于六皇子萧慕。
在场众人听了皆是心思各异,但面上却都露出一样的欢喜神情来,谢晋再三的跟那内相道了谢,又拿银票打赏。等送走了内相,谢晋才单独召了谢琳琅去书房。
赵氏望着供奉在香案上的赐婚圣旨,心想同是侯府嫡女,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平安侯府庶子,前头留下的却做了王妃!一思至此,真是恨不能将那圣旨拿火烧个干净!
谢晋虽无甚能力,于朝堂之上亦无影响,但朝堂形势至少还是看得懂的。即便他先前不懂,经此番赐婚,他也能明白了。
历代皇帝在上位之前皆倚重舅家或是妻族,但荣登大宝之后,却都是最忌外戚。荣安侯府势力不显,但襄国公却是天子重臣,将谢琳琅赐婚于慕王,一无妻族势大之隐患,二能借谢琳琅舅家之力。这的确是一桩面上不显却十分实惠的赐婚,看来圣上是有重用慕王之心。
谢晋不由得心头一松,面上便含了笑意,头一遭万分庆幸赵氏在平安侯府一事中搅了浑水。
荣安侯侯爵之位传承已有五代,近两代都无甚功劳能力,又不得圣上器重,谢晋也知道自己顶多算个守成。之前还担心再传下去,能不能平级袭爵,现在看来,只要圣上重视起慕王,那么即便不希望慕王的妻族势大,总也不能使其妻族太过位低。谢晋对这桩赐婚尤为欣喜,正想着对女儿勉诫一番,却见谢琳琅面上殊无喜色。
谢琳琅坐在下首第一张椅子上,静静垂首,想起此前钱嬷嬷的那番欲言又止,舅舅常进御书房随圣上理事,想必早已有此猜想。谢琳琅看谢晋神色,便知他是极满意的,却还是忍不住道:“爹爹,慕王并非女儿良配,爹爹难道忘了谢娴小姑是如何过世的么?”
谢晋不妨她突然提起谢娴来,有些不自在的道:“这与慕王又何干?”
谢琳琅抬头郑重的道:“谢娴小姑去世是因王府里周侧妃之故,又怎会与慕王无关?”
谢晋顿时言辞闪烁起来,但是谢娴之事他无法对女儿宣之于口,只得含浑道:“此事另有隐情,你不可妄猜。”又正色道:“皇上圣旨已下,无人可以更改。你断不能再出怨怼之言,若让皇上知晓,你便是一个怨望的罪名跑不了!”
谢琳琅自然知道赐婚断不能改,便也不再多话。回了舒锦园,碧桃绿蕉等人倒是高兴得很,谢琳琅没什么心情,换上了一身淡粉色中衣,卸下发簪花钿等,只松松散挽了个髻儿,伏在小炕几上,跟小厨房要一些甜甜糯糯的吃食。单管小厨房的丫鬟名叫翠果,得了吩咐,便做了碟枣泥馅的山药糕,四层四色糖蒸糕,一盅杏仁酪,还有几个芝麻馅的小汤圆。果然都是甜糯之物。
郑妈妈见了,便絮叨道:“姑娘大晚上的,吃了这些,哪里克化得了?少不得要肚子疼了。”
谢琳琅道:“我就是想吃些甜的,妈妈就纵我这一回罢。”
郑妈妈叹了口气,她自小便是如此,每回心里难受都要吃甜食,知道她此时心绪不愉,不由得心疼起来,道:“姑娘想吃就吃些个罢。只是单吃这些甜腻之物,难免积火气燥,不如再让翠果炖盅酸笋鸡皮汤,再蒸碟豆腐皮包子,也好将那甜腻压一压。”
谢琳琅点点头,道:“听妈妈的。”
郑妈妈便去吩咐翠果将这两样儿做好端上来。
谢琳琅正拿起一块点心吃,就见碧桃从外间端来一注子甜酒,放在注碗里温着,谢琳琅便笑道:“妈妈你看,她倒勾着我饮酒来了!”
碧桃笑道:“明明是姑娘自个儿想喝的,倒来拉拽奴婢了!这是玫瑰酿的甜酒,又不上头,很是滋-润。”
青杏在一旁笑嘻嘻的道:“这甜酒是极好喝的!”
“姑娘你可不知道,青杏这小蹄子本事大了呢!”碧桃掩嘴笑道:“前儿她不当值,竟拉着绿蕉两人,一晚上就将姑娘赏的那壶甜酒喝了个净干儿!如今她不仅长了岁数,酒量竟也长了!”
谢琳琅也含笑对青杏道:“倒叫你馋得!下回我去找舅母讨一瓮来,都赏了你吃!”突然又道:“前儿是青杏的生辰吧?我竟忘了,你怎么也不找我来讨东西?竟就你们私下里偷偷过了!我便今儿给你补上罢,你说你想要什么?”
青杏倒不好意思起来,绿蕉便打趣道:“瞧她吭吭吃吃的样子,她如今年岁见长,想来是想要个如意郎君了!”
青杏顿时红了脸,追着绿蕉要打。
郑妈妈见谢琳琅终于有了笑模样儿,便趁机将那些甜食拿远些,给她多添了两碗酸笋鸡皮汤。
吉日是定在十月初六,倒还有小半年时间准备。
皇子大婚,一应服制礼仪,包括凤冠霞帔,皆由内务府主理。本朝规矩,一头一脚,也就是盖头和鞋袜是要交由王妃亲自绣成,不过这些都是有定制的,不能任由谢琳琅自己选花样子,第二天内务府便来人将规制式样交与她。即日起她便猫在舒锦园里,也算是闭门绣嫁妆了。
下大定的定礼也是内务府准备的,与其他皇子大婚时的定礼没甚区别,皇上额外又添了些金银物件,又督促造办处打制了些头面首饰,都放在了定礼里。赵氏就是再眼红也没胆子扣下内务府置办的东西,自然是都要放进谢琳琅的嫁妆里,原样陪到王府去的。
谢琳琅生母卫氏出嫁时的嫁妆都是安庆郡主一手打点的,如今那些嫁妆都握在赵氏手里,赵氏倒是满心塞肺的想克扣些,无奈给谢琳琅置办嫁妆时,安庆郡主竟亲自登门坐阵,但凡哪里有一丝儿错漏,都逃不过安庆郡主的眼睛。荣安侯府公中出了两万两,谢晋又添了四个庄子,四个铺子。安庆郡主也执意添了她小一半的私房,这下谢琳琅的嫁妆一下子就多了,但前面有太子妃和两位王妃比着,她自然不能越过了去,只得将嫁妆箱子打得大了两圈儿。一共是一百二十八抬,在吉日前一天,吹吹打打的送去了慕王府,端的是个十里红妆!
整个待嫁期间,谢琳琅除了给赵氏请安,其余时间皆待在舒锦园里,不迈房门一步,这五个月来倒也平静顺利。
只是十月初一时,却出了事儿。
那日,赵氏带着谢芳琅和谢全琅去京郊的普觉寺上香,谢安琅也跟着去了,回来时,他骑马跟在轿子外面,快到府门口时,竟就直直的从马上摔了下去。
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谢晋请了宫中的太医,来来回回诊了多次,都没查出原因来。虽能喂进去一些流质食物和汤药,却始终没有醒来的意思。
倒有个太医怀疑是饮食上出了问题,其实也就是隐晦的认为谢安琅是中了毒。只是这毒药并不寻常,想来药性不强,又属温补一类,若是他之前吃过其它补药,药性混于其中,便很难察觉。
赵氏忧心忡忡的坐在谢安琅床边,几次捏着帕子抹眼泪,“都是我的不是了,好端端的非要去上什么香!”说到这里马上拿手轻拍了两下嘴巴,呸了自己一口,道:“佛祖大慈大悲,不要计较弟子失言!弟子上香确是诚心实意!只是我不该纵了安哥儿骑马,让他和我一起坐了马车不就没事了?”
谢琳琅这几日一直没睡,哭得眼睛都肿了一圈儿,嗓子又有些哑,谢安琅一直不醒,她急躁起来,颇有些想不管不顾的去抓住赵氏的衣领子,问她是不是她做的手脚!但谢琳琅也知道,赵氏当然不会承认,只得沉住气道:“安哥儿是骑马还是坐了马车,又有什么要紧?即便是坐了马车该昏迷时也是一样,我们该查的是安哥儿昏迷的原因。安哥儿是陪夫人去的庙里,夫人好好想一想,在庙里可有什么异常?”
赵氏拿帕子按着眼角,道:“这孩子我最是心疼,比我自己生的两个还要强些。出了门子我自然是时时都将眼睛放在他的身上,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异常来?安哥儿毕竟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我早就说他身子骨弱,习骑射这些并不适宜。”说着就拿眼睛瞟谢琳琅。
谢琳琅实在不耐烦再和她绕圈子,“安哥儿学骑马又有什么错处了?安哥儿从马上摔下来,又不是因着骑马,而是昏迷之故。刚才太医也说是饮食上的问题,现在就该先去普觉寺,调查清楚安哥儿去了庙里都见了哪些人,又与什么人说过话,最重要的是饮过什么茶,吃过什么东西?夫人不去管这些,倒和我在这里歪缠!另外咱们府中的厨房也该彻查,没的进了脏东西我们都还不知道呢!”谢琳琅是气得狠了,说话也就不再留情面。
赵氏暗暗咬了咬牙,道:“这些事情我又如何能做得了主?还是请老爷来商量罢。”
谢晋正在前厅听几个太医长篇大论的翻书袋,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拿不出主意来。刘太医刚才就说了可能是饮食上的问题,此时再一出口,大家就都不说话了。能在太医院里混到他们这个岁数,还没获罪没掉脑袋,又有几个不是人精呢,况且这公侯贵胄府里的腌臜事还少么!谢安琅脉里不显,又无确实依据,谁敢就说是中毒所致呢?
谢晋听了半晌也没个头绪,心里急躁的很。他此时只关心谢安琅能否醒过来,听谢琳琅对他提起要派人手去普觉寺调查时,也只是随口应了,并未放在心上。
谢琳琅对这个父亲简直失望透顶,他不是不爱她和弟弟,但他总是拎不清,此时不去普觉寺查个清楚,等时日长了,还能查到什么?谢琳琅实在无法,只得写信将此事托付于表哥卫长玉。
一直到十月初六,谢琳琅出嫁,谢安琅都没有醒过来。
第21章 玉莲
十月初五的晚上,一应事宜都已准备停当。
赵氏虽是继母却也要来跟即将出嫁的女儿说些体己话儿。赵氏是从谢安琅那里过来的,自从谢安琅昏迷不醒之后,她日日都候在床边,前儿还熬了两个通宵,且时时垂泪,就连来往的太医见了,都赞一句:侯夫人至慈!谢晋对她的表现自然也是十分满意。她这会子过来,眼圈还是红的。
谢琳琅心里冷笑一声,论说作戏,真是谁也比不过她这个继母!
赵氏按了按额角,面上做出欢喜的神情来,道:“明儿是琳姐儿大喜的日子,这是喜事,我倒这般憔悴的过来,真是不该,怕给琳姐儿添了晦气。”
玉印见状忙上前去给赵氏按捏着额角,道:“按说这不是奴婢该插嘴的,但是夫人这些天来的劳累谁又看不到?就是对待亲生儿子,也没有谁能比夫人这般尽心尽力了。”又转向谢琳琅道:“二姑娘允许奴婢多句嘴吧,夫人熬了这些天,时常的头疼,就是这样,在来二姑娘这里之前,夫人还撑着重新上了妆,说要看上去喜气些,让二姑娘看着也欢喜。”
直等她说完了这一大通话,赵氏才喝道:“我和二姑娘说话呢,这里又怎有你插嘴的份儿了!”
谢琳琅看她们主仆两个演完了这场苦-肉-戏,才笑道:“玉印姐姐也是忠心为主。安哥儿是我的亲弟弟,又哪里有什么添晦气一说呢?”
赵氏一脸担忧的道:“安哥儿虽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我倒底养他一场,和我亲生的又有什么分别?如今他这病着,我实在是食不下咽。只是又惦记着你这里,少不得强撑着过来…”
她正说着,就见赵氏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玉壶挑着帘子进来,站在一旁,颇有点欲言又止。
赵氏就停下来,转过头去道:“怎么了?”
玉壶踌躇了一下。
赵氏就皱了眉,“在二姑娘这里,都是一家子人,又有什么不能说的?直说就是!”
玉壶这才道:“并不是奴婢想要背着二姑娘,原是没出过这样的事,奴婢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夫人前阵子买进来的那个丫头,唤作玉莲的,原本夫人是觉得她颜色不错,才特意提了二等丫鬟,在房里伺候。想必是看她得了体面,模样又好,老爷书房外头伺候的丁二家大小子便瞧上她了。但是玉莲并不情愿,且她又只十五岁,说要再多伺候夫人几年,到了二十才虑亲事。谁知那丁二家的大小子竟不死心,又找到了玉莲的父兄,玉莲的爹本就是穷得快没饭吃才卖女儿的,一见丁二家小子也是着锦戴金的,欢喜还来不及呢,便硬逼着玉莲点头。玉莲哭了一回,如今就要寻死!奴婢命和她同屋的玉燕看着。奴婢也没见识过这种事,才来回夫人的。”
赵氏当即变了脸色,“玉莲呢?把她带来,我来问她!”
谢琳琅有些诧异的看向赵氏,这是赵氏自己房里丫鬟的官司,竟要在舒锦园来处置?
不知道赵氏心中又有何算计,谢琳琅便也不说话,只在一旁看着。
玉莲进来就直接跪下了,她穿了一件平常的湖蓝色对襟比甲,却是做得极短,稍一抬臂,裙子上束得颇紧的流苏绦便露出来,显得腰身不掬盈握。她先给赵氏磕了头,才抬起头,双目含泪,低泣道:“奴婢求夫人救救奴婢,给奴婢一条出路罢!”
赵氏语气冷淡,“若不是你存了勾搭之意,那丁二家的小子怎就非要求了你去!如今却来寻死觅活,还是我身边的二等丫鬟呢,我的脸都被你丢净了!”
玉莲直哭得不成声。
玉印便斥道:“还不赶紧止了哭!明日是二姑娘的大喜日子,你哭给谁看呢?一会儿恼了二姑娘直接打发你出去!也省得你去寻死了!”
玉莲这才怕了,忙收了声,只啜泣道:“求夫人明鉴,跟奴婢并无关系啊!原是前段日子夫人让奴婢去外书房给老爷送莲子羹,出来时便碰见了丁忠,他虽要和奴婢说话儿,可奴婢并未应声,就急着走了。奴婢也没承想丁忠竟去找了奴婢的爹爹,奴婢的爹爹只说这是好事儿,并不管奴婢愿不愿意。那丁忠还说,他爹丁二在老爷面前有脸面,若是和老爷说了,定能从夫人这儿讨了奴婢去!他还说,若是奴婢不从,在这侯府里就没有奴婢的好日子过!奴婢害怕了,这才想不开寻死的,求夫人救奴婢一命罢!”
说着又想哭,看了玉印一眼,却是没敢。
赵氏冷着脸道:“此事虽不是你的过错,但既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再留你了,或是跟了丁二家大小子,或是离了府去,随你!”
玉莲一听,又急又怕道:“求求夫人了,夫人若是赶奴婢出了府去,奴婢爹爹一定会逼着奴婢嫁与丁忠。那丁忠极狠,还总去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奴婢若真嫁了他,定会被他折磨死!求求夫人了!”转头又看到了一直坐在一旁的谢琳琅,见她始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心急,便道:“求二姑娘救救奴婢吧!奴婢再不敢待在侯府,求二姑娘赏奴婢一条生路罢!”
谢琳琅只含笑看着她,也不说话。
赵氏只好道:“你倒是知道二姑娘慈心,竟会求人?也罢,若是二姑娘肯要你,你就跟了二姑娘去,只一条,你今后既是二姑娘的丫鬟,必要一心只有二姑娘一个主子!别说背主忘恩,只要有一丝儿的不周到,就是二姑娘恕你,我也定不轻饶!”
谢琳琅这会儿才算弄清楚赵氏的打算,原来是想着给她塞人呢!
她的嫁妆赵氏插不上手,就连陪房也都是她母亲以前使的老人儿,直接就随她陪到王府去。如今赵氏能插上手的就只有她这几个贴身的陪嫁丫鬟。
她原本只有两个丫鬟,碧桃和青杏,后来舅母见绿蕉手巧,便给她使了,除了这三个丫鬟外,她还有一个单管小厨房的翠果,虽说一共是四个大丫鬟,但翠果毕竟不是她房里贴身伺候的。所以赵氏这是在打陪嫁丫鬟的主意呢!
赵氏还没说完,又对谢琳琅笑道:“琳姐儿一共只有三个陪嫁丫鬟,像咱们这样的人家,陪三个丫鬟终究看着不像。我虽然不是你的生母,却不能不替你想,再者说,给女儿准备陪嫁丫鬟,这本就是我这做母亲应该做的。既然玉莲这丫头一门心思的要跟你去,你就收了她,凑齐了四个陪嫁丫鬟,也省得再买外头的,不知根知底,用起来也不放心不是?况且玉莲这丫头生的好,预备着将来给王爷收了房,也是可以的。”
玉莲一听,忙就给谢琳琅磕头,“谢谢二姑娘,奴婢以后定忠心伺候二姑娘!”
青杏在一旁也听懂了,夫人这是还不等姑娘过门,就想着往王府安插她的人手呢!还演出这样一出戏来!看谢琳琅一直微微笑着,不由得有些紧张,若姑娘真要了这个狐媚子,将来只不定要生出多少事端!
谢琳琅见她们都说完了,才笑道:“倒叫夫人费心了。只是若是将玉莲姐姐交给女儿,女儿也实在为难。前些日子,女儿的乳娘郑妈妈已经求了女儿,要将她的外甥女儿,在我院子里做二等丫鬟的木溪提为一等大丫鬟,做陪嫁丫鬟跟女儿去王府。所以女儿不能收下玉莲姐姐了。”
赵氏的笑容就勉强起来。
玉莲立时哭道:“求二姑娘就赏奴婢一条生路罢!”
谢琳琅瞥她一眼道:“你伺候夫人若是用心,夫人自会疼你。如今你不想嫁与那个丁忠,只求了夫人把你配了其他人也就是了,难不成丁忠还敢驳了夫人?咱们府里多少小厮,竟就挑不出一个匹配得上你的不成?”
玉莲就抬眼去看赵氏。玉壶教她的话都说完了,二姑娘也给了台阶,接下来该怎么说…
赵氏狠狠瞪她一眼,“要不是二姑娘求情,我定不留你!还不快滚,我的脸都被你丢净了!”
玉壶见事情没成,手里就捏了一把汗,也不敢多留碍夫人的眼,就赶忙拉着玉莲走了。
赵氏再次折戟,心里不禁闷了口气,又坐了一会儿,也没心情再扮起母亲对女儿训诫什么,闲话几句就走了。
青杏看赵氏她们走远了,才恨恨道:“姑娘明儿就出门子了,就剩下这一晚上,都不肯让姑娘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