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确实还要劳烦大伯和大伯娘。”林紫苏笑着说,一旁林大伯点头,“不烦。”非必要,他向来言语精简。

她闻言又笑了笑,道:“今日这般生硬地散了,想来三位爷爷心中也是恼火的,因为我的原因让大伯与三位爷爷之间生了嫌隙,实在是我这个晚辈的不是…”

“无妨!”林大伯摆手,一旁章氏却有些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问道:“紫姐儿可是有什么想法?”

“不如今晚再摆下酒席,邀了三位爷爷过来吃饭,免得几家真的因此生疏了。”林紫苏笑着道,“晚宴时,我自然也在,这门婚事他们自然不甘心就此作罢,见我在肯定会再次提及,到时候由我应对就好。”

“你…你真的有办法?”章氏还是有些担心,“这人若是起了贪心…”

“有贪心才好。”林紫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微微动弹手指漂亮得很,“他们越贪心才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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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林家大房花厅之中撤去餐桌,退下了残羹剩炙,丫鬟们利索的开窗散气,端上茶水点心,上座的林家俭才缓缓开口:“如今紫姐儿尚在孝期,那位朱公子贸然提起婚事确实是不妥,沉瑞今日气恼,也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思虑不周了。”

林大伯被点了名也不吭声,一旁章氏笑着道:“老爷心中还是懊恼的,三位叔父也是为了紫姐儿好,他一时没转过劲儿来,这才胡乱发了火。叔父们也是知道他的脾性的,可万万不要与他计较才是。”

“他这性子,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了。只要知道错了,就无妨。”林家勤摆手,“我们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说是不是啊,老七?”

林家德点头,倒是不怎么说话。

林大伯扯了扯唇角算是笑了下,章氏见状扫了她一眼,才接着道:“既然是自家人,咱们私下说说紫姐儿的婚事也是应当的,毕竟过年她就满十五周岁了。等出了孝,就快十八了。这样的年岁再去议亲,却确实让人担忧被耽误了。”

“是啊是啊!”林家俭最为热忱,如今接了台阶就往下说下去,“这朱公子我看着倒是不错,对紫姐儿还有救命之恩…”

“紫姐儿今日就在我家中,与绿瑶和紫嫀一同用晚饭,既然要说她的婚事,不如叫她来问问她的意思。”林大伯沉声打断了这话,毫不给林家俭面子。

“她一个丫头,婚事从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得着寻她来问问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大伯哼了一声,跟长辈硬抗,“她可是林家医术的继承人!你、你、还有你!”他毫不客气,伸手一一指过三人,“蝇头小利蒙了心!我都看得出,那朱阕,为的可是林家医术!”

“你、你们!”林大伯咬牙切齿,半响才道:“难道这都看不出?我这个傻子都看得出来…”

“沉瑞!”林家德冷哼了一声,“谁敢说你是傻子!族中谁敢如此,我逐他出林氏一族!”他说着看了一眼林大伯,“这话不许再说,当初你父亲把你托付与我,如今他不在,还有我在呢!”

林大伯神色这才略微舒缓,看也不看一旁神色略有尴尬的林家勤和林家俭,转身看向章氏。章氏对着外面丫鬟点了点头,“去请大姑娘过来吧,既然族中三位长辈都在,正好说说清楚也好。婚姻大事,她总归是当事人。”

她语气温软,也算是给长辈留了几分颜面。不过一刻钟,林紫苏就被带了过来,进门见三位祖辈都在倒是也不露出任何惊疑之色,上前一一行礼。

“紫姐儿快起身,坐坐。你们回来也有些时间了,处理琐事忙碌,一直也没有空与你们多说说家常话。如今住着可习惯,衣食住行都刻还好?”之前三人被林大伯一通训斥,此时只有与他们这一支更亲近一些的林家德开口。

林紫苏谢过,这才坐在了一旁。

然而就算是林家德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目光游移之间就看向了章氏,示意她这个女眷来说话。章氏心中恼火,却也不推辞笑着引出了话头。

“说起来,你们这一路回乡,倒是多生波折。能顺利回来,也多亏遇上了那位急公好义的朱公子,不然你三婶…”章氏说到这里,摇头道:“不说这败坏心情的人,不过,那位朱公子倒真是好。与你也算是救命恩人,你觉得他人如何?”

“大伯娘这般问,可是朱公子跟诸位长辈提及了什么?”她扬眉,目光清冷如水,“若是婚事,就不必再提了。我此前已经拒过一次,为了守住林家祖传的医术,定然不会加入朱家。”

说到医术,本来还想为林紫苏婚事多言两句的林家俭双眼一闪,沉声道:“难不成,你想要坐产招夫?”若是这样,族中想要以出嫁为外姓的说法逼迫林紫苏交出林家德当年留下的医书一事,只怕就难以得逞了。

一时间厅中一片沉默,半响林家俭才掩唇咳嗽了两声,“紫姐儿,你也是林家后辈,为了祖传的医术让你这般磋磨婚事,可不是长辈所愿。朱公子与你有救命之恩,人品又贵重,家世也好,实乃良配。若是错过他,就可惜了。你转眼就要十五,等守完孝就快十八了…”

“呵!”林紫苏冷笑了一声,霍然起身冷艳看着林家俭,“六爷爷,原来您还知道我如今还在孝期呢!”

她说罢眼神从林家俭脸上扫过,落在林家勤的身上,“三爷爷也是这般想的?还有,七爷爷呢?”

林家勤张口欲说话,林紫苏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冷笑一声道:“坐产招夫的事情,我还做不出来。然而,林家最顶尖的医术,当初祖父所留下的医书皆在我手中。回家途中遭遇三婶那样的陷害,我就下定决心,等我回到族中,就挑选合适人选用来继承祖父衣钵!”

她看着眼前这三个人,语调渐渐放缓。

“三位爷爷都是懂得医术之人,应当知道,这学医一途若只凭文字传承,没有师父领进门,在旁指点究竟会有多大的天差地别。”她道:“我明白六爷爷之前的话都是好意,毕竟江西朱家,杏林世家,门楣不低,不会辱没了我。如今我父亲已不在,能嫁入这样的人家对于我来说是实实在在的高攀了,不是吗?”

林家俭脸皮确实够厚,此时竟然还真的点头道:“你明白长辈们的苦心就好。女子青春有限,守孝是一回事,婚事也总要放在心上才好。你即不愿坐产招夫,又愿意把医术、医术都留在家中,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一旁林家勤跟着点头,反而是林家德似乎是听出了什么,又或者跟林紫苏更为亲近一些,不愿真的这般逼迫她,反而迟疑着没有开口。

林紫苏把众人反应看在眼中,心平气和地笑着对林家俭道:“只是,六爷爷有没有想过一点,朱家为何要低门娶媳,而且低到了如此地步?”

“当然是朱公子对你情深意重…”

“好,就算朱阕情深意重,然而朱家呢?他是世家子弟,难道这婚事他自己就能做主?朱家凭什么同意这门婚事,图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林紫苏嘲讽的扯了下唇角,看着“天真”的长辈,冷笑道:“朱家所图,不过是我林家医术!如此,三位爷爷还认为他是良婿?”

第037章 条件

一番犀利而毫不留情面的话,让上座三位长辈都面红耳赤,林紫苏这才重新回去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热水,等着厅中气氛愈发的沉默尴尬,她才抿了抿唇角。

“之前说了,学医一途,须得名师引领进门,时时指点这才能够进步神速。这点,三位爷爷应当赞同吧?”

“我医术虽然不及兄长,然而这点道理却也是明白的。”林家德点头,当年他们兄弟二人都不过是一家医馆的学徒而已,偏生兄长勤勉被当时路过蕲州的一位名医看中收入了门下,自此平步青云,短短十年间就被举荐成了立安城里的御医,而他呢?

在医馆中蹉跎了十年,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也就是之后林家智一举成为御医,才带着他在蕲州有些名声。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学医,造成这般结果的直接原因就是兄长有名师指点。

“既然七爷爷也认可这点,那就假设,若是我三年后嫁往朱家,朱家可会愿意林家派族中子弟过去跟着我学医?”林紫苏笑了笑,放下茶杯:“怕是不愿意吧。朱家本也是医学世家,说不得他们还怕我会把朱家的一些绝学外泄给林家子弟呢!若是两家门户相当,又或者对方不是医学世家,家中派些子弟去跟在我身边学医,岂不是方便?”

朱家门户之高,对于如今的林家来说几乎是高不可攀,不然林家这三位长辈也不会都纷纷动心了。然而,正因为太高,所以他们也明白林紫苏所言不虚。

若是林紫苏嫁去了朱家,她那一身医术就真的是白白便宜了朱家。至于他们,除了得些钱银之外,似乎再无好处。看林紫苏的意思,若是拦下了这门婚事,倒是让她欠了一份情。

最重要的是,林紫苏竟然没有想着把林家智传下来的医术藏私——这点只怕林沉瑞夫妇早就知道了,这才摆出了一副站在林紫苏那边的架势,卖好给她!

林家俭越想越是心中抑郁,忍不住横了一眼林大伯。这个呆子,平日里面都是装傻不成,竟然跟他们耍起了这般心机?想着他又扫了一眼一旁的章氏,越发的觉得这个侄媳妇更是难缠。

不然就凭林大伯,怎么可能会给二房、三房留下那些家业?京城二房一倒,他们自己的家业说不得也保不住呢!

而此时他只能忍住气恼,转而看向林紫苏和气问道:“紫姐儿倒是对自己的医术颇为有信心,只是…”他笑着摸向自己的胡须,“你的医术真有那般好?小小年纪,只怕大哥留下的医书你都看不懂吧?”

“我的医术不敢说与父亲可比,然而最起码衢州城内无人可比,蕲州城内怕是也没有几个可堪与我相比的吧?”林紫苏似笑非笑,看向林家俭,“那一日,接连被几家医馆拒之门外的妇人被我救下了,这事儿六爷爷应当是最为清楚的,不是吗?十二叔苦心为我扬名蕲州,我还未曾登门拜谢呢!”

她语调转冷,林家俭却是脸皮厚到了极致,呵呵笑着道:“这事儿竟然还跟你十二叔有关,我倒是不知呢!”

“是吗?”林紫苏低头笑了笑,“不说蕲州的事情。李新磊在衢州的势力不必我说了吧,他虽然无权,然而钱可通权,他独子病重,衢州乃至附近的名医只怕就没有他请不去的。然而,李小少爷的病,却在我手中转好,足可见我医术水平吧?”

她含笑看着上首三人,“再过两日,李家来接我的商船就要途径蕲州了,到时我要再去衢州一趟,此行我已请了林域兄长陪我同行,族中可再派三人一同前去。到时我医术如何,自有定论,不是吗?”

是把林紫苏发嫁朱家,获取短时利益,还是留下她,由着她自选婚事,让林氏一族获得长期利益?

林紫苏已经把一切摆在了他们面前,就看他们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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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放心,族中有的是聪明人,有着祖父留下的医书为诱饵,他们舍不得把我嫁出去的。”林紫苏回去给在家不安等待的苏氏倒了杯茶,这才凑过去坐在她一侧。

苏氏叹息,接过茶却没有喝,反而担忧地看着林紫苏。

“如今我是不担心他们收了好处把你定给朱家,我反倒担心,等到你出了孝,他们不愿意放你出嫁了!”那时候林紫苏已经将近十八周岁,算得上是老姑娘了,若是再耽搁两年,过了双十年华就算想嫁怕是也没有好人家了。

她怎么舍得因此耽搁了女儿的一生!

林紫苏倒是毫不介意,笑了笑道:“母亲想太多了。如今我不想嫁,就能不嫁。他日,若是我想嫁人,也不会有人能拦得住我的。”这话她说得颇有底气,倒是苏氏瞪了她一眼,“羞不羞,今日你亲自去跟那些人说婚事,我就觉得不妥。如今想来,倒是太过于放纵你了。”说着她又叹息。

“都是我无用,才让你事事亲自出面。若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能护住你,你也不必如此。”

“母亲何必这样说,若不是有母亲爱护,我又如何能够在自己婚事上有着绝对的主动权呢。”林紫苏倒是不在意,此时笑了笑搂住苏氏道:“母亲可别再想这些了,过两日我就要去衢州,母亲还是帮我准备行李吧,免得我粗手粗脚的,忘记带东西了。”

苏氏笑着应了,“都已经准备齐全了!你看看还少什么,我这两天就让人给你准备齐全。这几天忙碌,家中丫鬟什么的,等你回来了再给你和青衣分丫鬟。如今既然接手了你父亲当年买下的庄子和铺子,等到过年前会账之时家中也就会宽裕不少。路上你多带些钱,不要节省。”

“穷家富路,道理我懂的。”林紫苏笑着说:“再说了,我去衢州是李老爷请去的,这一路吃喝用度他自然会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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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姑娘,您快请,马车都已经备好,咱们直接去府衙。”码头上来接林紫苏的正是李老爷身边的李管事,林紫苏见他焦急得在这秋高气爽的时候冒出一额头的汗水,把行李叫过去,才问道:“去府衙?”

“路上说,林姑娘请上车。”李管事把行李交给一旁的丫鬟,示意她扶着林紫苏上了马车。林紫苏站定看向此行跟着她前来的四个人,除了林域之外,正好那三位爷爷一家各派了一个同辈的男丁跟着。李管事道:“他们自有人会送去府中,姑娘不用担心。”说着弯腰摆出请的姿势,“林姑娘,上车吧。”

林紫苏对林域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这才上车。李管家假装转身坐在车前示意车夫驾车,“去府衙!”

路上,李管事才把事情说了个清楚。林紫苏离开这一段时间,李邵玘的情况日渐好转。这次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刚来到任的陈知府,在本地商户宴请之后的第二天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这几日里面,府衙后院来来去去的大夫比之当初给李邵玘看病有多无少!

那场酒宴正是李新磊领头,这陈知府病得如此巧合,让他真是有种说不出口的苦楚。衢州是商业重地,可谓富足。能够来这里上任的官员,哪一个不是背景十足,若是陈大人真因此一命呜呼。李新磊说不得也要被牵连,这位陈大人能力压群雄来衢州赴任,背后支持他的正是睿王殿下。

林紫苏明白了,这是李老爷拉着自己救场呢。虽然她不清楚立安城里面的权势分割,但是想来钱再通权,李老爷也不过是个富商,若睿王殿下手下强将到了他的地头,吃了他的一桌酒席就一命呜呼的话,李家在衢州再势大,怕也是要遭殃的。

马车疾行,她阻止了李管事说那位陈大人的病情,只闭目养神。

“我一路疾行,若不恢复些精神,怕是过会儿把脉不准。”这话不是谦虚,而是林紫苏真的觉得疲惫。这一路上,不管是真一心向学、喜好医术也好,还是想要试探林紫苏到底有几斤几两,除却林域之外,另外三人几乎是得空就缠着她问东问西,让她头疼了一路。

此时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在车中闭目养神,一旁同车的丫鬟见状也不敢多言语,只静静帮她揉按这肩膀。

府衙离码头有段距离,林紫苏竟然在丫鬟的揉按之下舒服得小睡了片刻,这才被叫醒下车。

马车直接停在了府衙后院门外,她被丫鬟小心翼翼得扶着下车,活动了下手脚接过药箱这才随着李管事连同府衙里出来迎客的一位年轻的管事一起走了进去。

府衙后面修葺得还算不错,林紫苏随无心赏景,却也觉得入目的秋色让人心醉。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

“不是老夫无用,而实在是大人的病已经是药石无可救了,府上还是准备后事吧!”

第038章 陈苏

闻言林紫苏脚下一顿,看向前面引路的那位年轻管事,那管事仿佛没有听到这话一样,又回身躬身做出了请的姿态。她见状倒是心中有些赞叹,只怕这位陈大人身后不止有睿王的支持,本身也不简单吧?

从她下车到现在,这位管事对于她的身份没有一点的异议。一不小看她的年纪,二不小看她的性别。此时,纵然听到有人说他主家命不长久,却也不动声色,只引着林紫苏往前走。

倒是李老爷身边的那位李管事变了变颜色,连着看林紫苏几次,见她面无表情这才垂下了头。

绕过假山,林紫苏与那位刚刚预言陈大人命不久矣的大夫擦肩而过,只闻到淡淡的药香,再转过回廊就进了一处房间。

“林姑娘里面请。”年轻管事掀起帘子,请林紫苏进去。

她微微点头,拎着药箱低头进了里屋。

里屋里面药味更浓,她抬眼看过去只见床上躺着的竟然是一个不过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只是脸色苍白,此时看到她进来先是一愣,然后才露出虚弱的笑容。

“大人,这位就是李府推荐来的林大夫了。”年轻管事进来,在男子身下垫了个靠背让他更舒服一些,“老爷可要让林大夫把把脉。”

“也好。”陈苏点头,林紫苏这才上前,净手打开药箱拿出腕枕示意他把手腕放在上面。

手指轻轻搭在陈苏的腕上,片刻之后她才开口:“病症如何?”

陈苏看了一眼一旁的管事,轻轻点头。管事这才把陈苏的病症详细说了一遍,简单而言就是吃不下,但是也拉不出,与厌食症颇有些相似实际上却截然不同。

“另外一只手。”林紫苏抬眼吩咐,陈苏收起手看了她一眼,缓声道:“林大夫倒是第一个两边都要诊脉的大夫。”

“习惯而已。”林紫苏垂下眼帘,不去看那张苍白的脸,只看着对方白皙的手腕放在了腕枕之上,这才落指上去。指下脉搏微微跳动,她闭目沉思,半响才道:“陈大人这几日都吃了什么药?”

“一开始只以为是发热,吃了些退烧的药。”管事在一旁回答,把陈苏吃过的药一一报上,林紫苏收手忍不住抬眼看了这管事一眼,这般好记性,倒是难得。

“林大夫,心中可有数?”见她听了管事的话之后沉默不语,陈苏倒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若是无法就请直说,李家不会怪罪林大夫的。”

林紫苏扬眉,目光落在了陈苏的脸上。

脸色苍白,眼下淤青,双唇干裂,形容消瘦。这怎么看都是一个病怏怏的男子,加上之前那位大夫毫不客气的“准备后事”的说法,他竟然还能如此平静的跟一个大夫说就算没有办法医治,也不会让李家怪罪到她的身上。

此人,倒是心大。

不过,她也不是寻常人。此时,微微扯动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大人放心,这病我能治。”

此话平静沉稳,偏偏透着安定人心的味道,倒是显得她把握十足。陈苏闻言扬眉,半响才道:“那就有劳林大夫费心了。”林紫苏笑了笑,起身道:“我先与陈大人开药,还劳烦这位管事派人抓药煎药才是。”

她说着转身出去,外面早有丫鬟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林紫苏略微沉吟片刻。陈苏的病倒不是什么绝症,然而确实是难以医治。一般而言,若只是便秘,只要开些润肠的药物就好。严重些的,把握好剂量用上些腹泻的药也是可以的。可偏偏陈苏本人身体病弱,心肺不好。加上病发之初没有留意,小病成大病。接连几日连进水都少,更别提饮食了。

而本来的体热也发展成了高烧,三症并发,加之体弱这才落得如今两难的境地。让人不敢轻易开药,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破坏了如今他体内奇异的平衡。然而,若是不开药,陈苏的身体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营养针,不吃东西也能维持病人的身体所需营养。若再无办法,陈苏就算不病死,也要活活饿死了。

“林大夫?”

林紫苏沉吟时间过长,一旁管事忍不住低声提醒,“林大夫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她摇头,起笔写下药方,吹干交给了管事,道:“这副药四碗水煎熬成一碗,给陈大人。”

“这副?”管事接过药方还未细看就听出林紫苏话中的蹊跷,移开目光看向她。她点头,“管事稍等,还有另外一幅药。”她说着提笔继续写药方,而管事这才看向手中的药方,不由惊讶出声。

“林大夫,这、这药药性是否太过,大人身体虚弱,又病了许久如此虎狼之药…”

“管事也懂药理?”林紫苏笑了笑,把手中的药方吹干递过去,“那再看看这一副药。等陈大人服下第一副药,方便过之后,再喝这第二副药。”

管事接过药方,低头看了片刻,神色略缓,半响才道:“林大夫可有十足把握?”

“万无一失。”林紫苏点头,“你家大人心肺不好,常常会有气虚心悸之症,之前诸位大夫不敢轻易开药也是源自与此,只怕开出了药之后,病症还未好就引发旧症,数症并发而导致病人危险。我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