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却无法掩盖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失落。
男人还在看着她。
他刚才…似乎是因为听到她骂元嫣才会停下来跟她讲话?
咬了咬唇,她有些试探地开口:“这位先生…是元嫣的仰慕者?你来看她吗?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她问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这问题有多在意。元嫣身边的花红柳绿向来多如过江之鲫,可那其中…她做梦也没想过那其中有可能包含这个与她只短暂相处过几个时辰却在她心里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男人。
她不知她心里究竟最想得到的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还是第二个,可无论哪一个,注定她都要失望了。
男人皱着眉头的时候,不悦与恼色尽管十分浅薄,却已形成种非常压迫的气势,听了她的话那点不悦似乎更加明显:“你说别人闲话跟我是谁的仰慕者有什么关系?”
他压根儿没有搭理她的第二个问题,唯一的原因…大概是觉得“我们是不是见过”这种话是她正在很可笑的向他搭讪。
失望如同潮水一样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而后再被她一点点的归置起来。
将最后一点不该属于“陌生人”的情绪也终于收藏好了以后,顾若河挑眉,似笑非笑重复一遍他刚才的话:“别人背后?说闲话?”
上卷 chapter2 试镜
“从面相上来看,你五官端正目不斜视,不属于好管闲事的那一类。所以…除了仰慕者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顾若河的这句话里,有讨好、有调侃、有试探,却也有实言。
因为男人是真的生得好。
一年前初见她就知道两人年纪相差大概不算小,因为男人除了有极为出众的好相貌好身材,最重要他还有气度。那身一半沉稳一半凌厉竟然在他身上融合的分外和谐的气度绝不该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能够拥有的,那也让他带了一点有别于寻常人的“凶气”。顾若河曾经直面过那凶气,却只从中得到过安慰。
而那凶气也让男人深刻的眉眼愈发显得英俊。
而她也有些惊喜地发现,听了她并非有意的调笑后,他自看到她就紧蹙的眉峰终于有了些许松动的痕迹。
她不知怎么的,见他有了笑意,自己便也跟着笑起来——明明她其实也并不是喜欢笑的人,明明…他的那份松动也带着陌生与疏离,明明她依然没有得到“仰慕者”这三个字的答案。
两人浑然不知他们这小小的圈子男帅女俏,风采天成,此刻已成为比表演前台更亮眼的风景。
顾若河笑着解释:“我和元嫣一向不对盘得很出名,出名到当面骂了还要背后骂也绝不会有人吃惊的那种。”
早在看清她脸的那瞬间就已清楚那让他分外不悦的一句话应当只是个误会,只不过…
他没有忽略她在那瞬间倒退两步的惊慌与防备。
男人——元东升不动声色问道:“你来参加试镜?”
顾若河点头。
他打量她。
她脂粉淡施,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穿着白色毛衣和黑色及膝阔摆裙,棕色的短外套与短靴。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用一根乳白的象牙簪子斜斜别在脑后,垂下的少许发梢勾勒出动人的风情。
这等容貌即便在时下演艺圈也当得起一声“绝色”。
与一年前的她更是天差地远。
“你打算就这么参加?”他问她。
“不然呢?”她莫名其妙。
沉吟片刻,他道:“这是部什么样的影片,你即将试镜的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你了解过吗?”
他神色平稳,态度专注,比起刚才斥责她“说三道四”的样子又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态度。他…究竟是什么人?剧组成员?电影演员?可他这样的长相如果真是电影演员她绝不该现在才见到他第二次才是。要知道她最初揣度他身份第一反应竟然是黑社会…心下猜测着,顾若河却不敢懈怠他的问题,考虑五秒后从容作答:“《夜愿》是由两年前非常畅销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讲的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在旧上海发生的故事,比起常见的注重于战场这本小说…这部电影更加偏重于那个时代权力更迭、帮派斗争以及浮华的生活。我即将要试镜的是一个夜总会里默默无名叫做眉意的歌女,很苦命,对爱情很专一,也热爱着自己唱歌的工作,最终的结局也如同她短暂的一生那样,无声无息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浅浅颔首,顾若河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他继续问道:“这个角色的镜头本来就不多,试镜的内容是从她几段歌厅的戏中挑一段,你选的是哪一段?”
“眉意一直喜欢的江少爷突然来到她的面前,并钦点她唱她最拿手的那首歌,眉意看着台下的江少,非常情深的唱完了这首歌。”顾若河飞快作答。
这是几场戏中最考演技的一段,以及…他不动声色看她一眼:“为什么要选这段?”
顾若河一呆,片刻浅浅笑开来:“这是整部片子中眉意唯一完整唱完一首歌的部分,我认为更符合她在这部影片里的角色,而且…我认为对于这个角色本身而言,应该也是她人生最好的一段回忆。”
“眉意的戏份几乎都是围绕江少展开,她的心情也都是被江少左右。”他示意她的目光跟着自己的手绕体育馆一圈,“来试镜的每一个‘眉意’身边都带了一个江少,唯独你只带了自己的自信和美貌。”
顾若河又是一呆。
“眉意在影片里并不是个十分美貌的女孩子,你引以为傲的资本在这里似乎没什么用。”生怕不能打击到她似的,他甚至连基本的语序停顿也省略,飞快接续之后的话,“这部片子拍的是民国时期的旧上海,你空有一张嘴这么说,来试镜的其他学生或许没有你漂亮,但她们或者穿旗袍或者妆容、发饰都参考了那个时代流行的因素,比起着装随意的你,至少敬业很多。”
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真的如同他口中那样从头到脚都按照影片里的时代特征来装扮自己的试镜者,现场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毕竟,大多数人落力去研究的还是角色本身的表演特征。
顾若河却只垂下头安安静静听他更接近训斥的评论,半晌忽地扑哧一笑:“你说的没有错,是我不对。”
这回轮到他诧异了。
“虽然能够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认真研究过角色的表达方式,但在其他同样重要的方面也的确是完完全全的疏忽了。明明我超级想要拿到这个角色啊,但是又好像不由自主就陷入了‘大家都这样我也这样就可以了’的惰性思维里。况且你这么一说,我发现我好像真的有点觉得…我美我应该?”她明眸皓齿巧笑嫣然,说话时表情从容,但眼神中大大的“知错”两个字与不好意思却也写得明晰且真诚。
很棒。
很美。
很自信。
很…不应该与一年前自虐找死的凄惨狼狈模样联系在一起。
一个年轻轻的女孩子想要回避一些并不太好的过去,这并没有错。
元东升于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未免说得重了点。
“如果没有你这几句话,我也察觉不到自己的缺陷,今天就算去了《春去春又来》的现场,大概最终还是会输给元嫣吧,那丫头事先可准备得比我充分多了。”她声音三分惋惜,却叫人分辨不出真假。
他一时没想好怎么接话。
顾若河却不再继续这话题,凝神认真看台上其他试镜者的表演,半晌似笑似叹道:“怎么办呢?”
他不解。
“我本来心情很放松,像你说的,很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她笑道,“但被你那么体无完肤的批判过一次,我不但失去信心,甚至紧张到快忘了自己原本想好的表演方式。”
他本以为她瞎掰,不经意回眸却见到她绞成一团的十指,娇艳欲滴的指尖看得他一怔,不赞同的话再一次脱口而出:“你这个指甲也与角色形象不符吧?”
他如果见到自己最开始的黑色指甲,恐怕就不止是这样嘲讽她一句了。
心里腹诽着,她索性摊开十指破罐子破摔:“这是元大校花所谓的必胜指甲油,用来激将我特别好用…当然接招犯蠢的还是我自己,就跟穿衣服化妆扎头发一样。”
漂亮的小姑娘一脸“是啊我不但再一次对打扮不上心还再一次指责了你的女神你要骂就骂好了”的大义凛然的模样。
元东升不禁一笑。
顾若河看得一呆。
“真的忘掉了?”
三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言中之意,顾若河不甚在意:“忘了好,忘光了就最好。”指指周围密密实实的“眉意”和“江少”,“人家都玩对对碰,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唱得再起劲,气势上就已经先输掉一大截了。”
倒没想到她这么洒脱,他半开玩笑道:“以你的美貌,如果现在去绕场一周,指不定场上一半的‘江少’都会心甘情愿跟着你走。”
给面子地咧咧嘴,顾若河明显不上心:“那么容易就跟着别的女人跑掉的不是江少,是陈世美。真要晃那么一圈的话,我今天也甭试镜什么夜愿了,赶拍一出现代版秦香莲。”
几乎又要被她说话呛住,他好容易忍下笑意,继续貌似认真地给她建议:“或者你问问排在你之前的是哪一位,说不定遇到善良大方的,肯把‘江少’借你一用。”
顾若河原本一直漫不经心与他半调半侃,听完他最后一句话却蓦然抬起头来,睁大了眼上上下下打量他:“这位…先生,说一句失礼的话,你其实不年轻了吧?”
那句“这位…先生”让他们两个都在心里愣了一愣,可面上却谁也没能看出来。
至于她那句问话,元东升倒并不在意,咧嘴笑道:“大概可以给你当叔叔辈了。”
“可是‘叔叔’你看上去好年轻,不但年轻,而且很有些旧式帮派少爷的气势。而且…在电影里江少其实也比眉意大很多吧?”抿嘴一笑,她朝他伸出手,浅施一礼,“嗨,请问这位先生能否纡尊降贵,当一回小女子的‘江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整颗心都在砰砰直跳,那瞬间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
他不记得她真是太好了。她可以不必逃跑也不必解释,而是在终于再遇这个让她念念不忘的人的时候可以大大方方跟他说“嗨”。
而她的某一句无心之言,许久以后方知,有个词叫“一语成谶”。
元东升笑得无奈极了。这才知自己刚才东拉西扯就是防着她来这么一着。
上卷 chapter3 入戏
“下一位试镜者是北景影视学院表演系一年级的顾若河。”
顾若河上台之前扭头看了一眼身边那人,果然看到的还是那张毫无波澜一点也没有因为“顾若河”三个字有任何动容的脸。
暗暗吸一口气,她不再多想,大大方方走上台去,免不了又引起台下一阵惊叹和骚动。
上台前她做了些小小的改变。衣服是来不及换了,只脱掉短外套。所幸化妆包里有好几根簪子,选了支白玉雕花、一边坠了流苏的重新绾发。面上的腮红和眼影扫淡了一些,白得略有些透明的肤色衬了叫人羡慕的恬静气质,掩了明丽,却多出几分旧时江南女子的碧玉婉约气质。
评委席最中间座位的人名牌上写着洛文简,职位则是SUN影视总监。SUN和洛文简顾若河都是知道的,前者是目前华国演艺圈行业龙头帝国集团旗下的影视部门,后者则是圈内相当有名的电影人。
就算《夜愿》是帝国斥资筹拍,但小小一个无名配角的选拔竟劳动了这位大人物。顾若河心中嘀咕,不等她细想洛文简已先开了口:“顾若河小姐,不讳言的说,半个月之前顾小姐来报名参选,那时候我们已经注意到顾小姐。”
这话是明明白白称赞她美貌了。顾若河浅浅颔首:“谢谢。”
“顾小姐不介意的话,我问一个在场每个人都想知道的问题。”洛文简年过三十,但容貌谈吐不俗,言语间三分笑,予人感觉十分轻松,“电视剧《春去春又来》和我们同一天定在同一所学校进行最终试镜。据说《春》剧前几次的选拔顾小姐都有参加并且表现亮眼,作为一部知名电视剧的热门女主角人选,顾小姐为什么会临时退出转而参加我们这个小角色的试镜?”
一时台上台下数百人目光悉数投向顾若河。
微微一笑,顾若河道:“不是临时。”
她神情坦然笑意从容,倒惹得洛文简微怔。
“不是临时。”顾若河笑着重复一次,“洛先生作为这次活动的发起人之一,应该记得《夜愿》公布甄选的日期比《春》剧晚一天,而我从一开始报名参加的就是《夜愿》这边的甄选。至于《春去春又来》,”她眨了眨明媚双眸,“说一句不怕死的话,那部剧最初的参选名单里大概至今都没有我的名字。”
此言一出,全员皆怔。
洛文简食指轻敲桌面:“那为什么顾小姐后来又去参加春剧甄选?难道不是因为对女主角的光环动了心?”
顾若河用了半小时前才说过的答案:“《夜愿》的试镜会定在报名半个月以后的今天,所以这半个月来我都有比较充裕的空闲时间。”见众人扭曲神情,再似模似样补充一句,“在此之前我毕竟没有什么表演的经验,我想都是角色选拔,参加一下那边的甄选也能当成积累经验的一种,更也许能增加我在这一场正式试镜中的胜算。”
至于她最早产生这种拉郎的想法是因为元·霸道校花·嫣去《春去春又来》首次参选根本没问她意见就顺道也给她填了一张报名表这种事…她自己知道就行了。
轻咳一声,洛文简续问:“顾小姐为什么想要参加这个角色的甄选?”
“早在这部电影拍摄之前,我就很喜欢《夜愿》这本小说,上学的时候读过很多次。后来听到投拍电影的消息本来感觉离自己很遥远,但是突然决定来我们学校甄选‘眉意’这个角色,我特别开心。”微微侧首,顾若河浅笑,“因为在原著里我就非常喜欢这个角色。虽然她的戏份不多,大概连女三号都算不上,但我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代表平凡的‘时代特征’,但同样也有一些她自己的坚持,我就觉得很喜欢。我没什么演绎经历,我去竞争女主角肯定很难,但是我觉得要演好这个角色也绝对不简单。”
洛文简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又换了席上另外三个人问,顾若河一一作答。最后问到她即将带来的表演,顾若河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我之前没有做足准备,虽然是临时加入,但希望几位同意我与我的‘特别嘉宾’一起表演。”
洛文简忍不住提醒她:“比起事先排练过的参赛者,临时表演很吃亏的,顾小姐考虑清楚。”
“没关系。”顾若河鞠了一躬,“希望大家能够同意。”
*
他走上台来,每一步都沉稳。面上没有笑容,表情甚至有些冷峻,却莫名让她觉得舒心。
她没有事先与他对过台词,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表演,有没有看过剧本,她就那样贸贸然对一个“陌生人”提出了简直荒谬的请求。
她知道自己很大胆也很冒险,不知道是真的在为了今天的试镜考虑又或者单纯只是想要与他有更多的接触,但无论哪一种都好,他都已经答应了。
他既然答应了她…那一定比她这个提出要求的人更为慎重吧?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有注意到他走上台时评委席上几个人的表情有多么诧异,也没注意他们甚至没有要求他做自我介绍。
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由刚才那个落落大方的女大学生变成了情意深埋心底的落魄歌女。
那天的表演很多人直到很久之后都还记得清楚。
妍极的少爷与清减的歌女,都没有发觉对方凝视自己的眼神原来与自己一模一样。
他轻触她发间旧簪,再看向她黑白分明的眼:“很漂亮。”唇边划过的弧度让她不由自主相信了他的称赞。
她想,也许他只是称赞那根簪子。但她心下还是窃喜。
有些局促,她无意识地揉紧衣角。他们站在宾客如云的大厅一隅,不时投射过来的目光让她背脊紧绷。
他看出她的窘迫,浅浅一笑:“唱一首歌吧。”
她蓦地抬头。
“我从来没有…”斜斜倚着墙壁,他点燃一根烟——那点烟的姿态真是潇洒极了,“完整听你唱过一首歌。”
她点了点头,有些黯然。他是自己尽全力抬头也仰视不到的名门少爷,他总是和一群同样尊贵的少爷同来同往。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总会钦点几位当红的歌星。也有几次他点过她的歌,但最终她都没能上台,而他事前事后也不曾追问。
她一向都知道自己是他从不曾放在心上的那一类人。
但今天的他让她觉得,他似是格外认真。
揉一揉她鬓角,他掸了烟灰,转身向一群友人走去。那背影英气轩昂,她看得发了痴。
不一会儿经理竟亲自来请她前去唱歌。
她知道是他发了话,但心里只觉受宠若惊又难以承受。
她慢慢走上台。台下烟酒如雾,笑乐喧哗,没有人注意到她。但穿过层层人幕,她感受到他投向她的清清浅浅的目光。
深深吸一口气,她打开了嗓子。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她唱着时下流行的《何日君再来》,这是她自觉唱得最好的一首歌,她想要给他最好的。
人生难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
那声音真真震慑了他。他直直望她,望她眼底,再望她心里,直望得她终于别过头去。
那眼神叫她面红心跳,连歌声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却抖出几分别样的妩媚。
她在自己的歌声中回忆过往与他的一切,那少得可怜又俗套无比的一切。
一年前她为生计所迫登台唱歌。貌不惊人又举止羞怯,注定成不了时下的红歌星。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只是安安静静唱着歌。
一位富家的少爷看中了她,屡屡对她轻薄。最严重的一次,那位醉酒的少爷强拖着她就要出歌厅去,她慌乱害怕得连眼泪都忘了流。
是他救了她。那时她看着他,那样的英气潇洒,叫她心神震颤。
他给了她钱,让她治好父亲的病,余下的就拿去做些小生计。她真不愿拒绝他,但最终还是推拒,低低告诉他她喜欢唱歌,真的喜欢,就算永无出头之日,就算以后还会遇到同样令她难堪的事。
那时他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她,那个眼神她想自己一生也忘不了。
其后一年,他们淡淡交集着。瞧上她的登徒子绝不多,但每每都能及时被他打发,有时用钱,有时用权,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用拳头。他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点她的唱,但往往都不了了之。
有一次他特意留到下半场,说要听到她的歌。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却足以叫她一整晚心跳失常。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晚属于她的登台时间终是被一个当红的歌星占了去。
她觉得怅然若失,但又有些莫名的欢喜。她想,总叫他如不了愿,也许他偶尔也会将她挂在心头。
那晚他送她回家。那一条她曾走过无数次的回家的路,在那一夜格外漫长又分外短暂。
“停唱阳光叠,重擎白玉杯。殷勤频致语,牢牢抚君怀。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他笑起来的样子,他看向她时总是清清淡淡的样子,他偶尔蹙眉的样子,他怒而不语的样子,他掩藏在烟雾缭绕之后的样子…
悄悄地凝望中他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她才发觉到自己声音中也已掺进一丝哽咽。
其实她最大的愿望,只是时时都能在这里看到他而已。哪怕隔着永不能逾越的距离,哪怕再不能靠近半分,哪怕她一生也不能向他传达自己的心意。
但这却是个现实的世界。
就在昨天,她遵从了父母的安排,答应下个月就嫁给那位经商的三十来岁的王先生。
她甚至不清楚那位王先生究竟叫王什么,但她一点也不在意。
她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女子,也许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戳破自己美梦的借口。一生都活在梦中,她自承没有那样的福气。
无论对于他还是对于唱歌。
这一年的时间已经是她能给自己的全部的放纵。
这是她最后一次登台了。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她甜美却凄凉的歌声一遍遍回荡,仿佛不会停歇。
她痴痴望着他,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忘了周围,忘了一切。她只想记住这张脸,永永远远的记住。
因明知此生此世没有机会再见。
而后她慢慢从台上退下去。再没有任何借口和间隙面对面的时候,她轻轻转过身去。
转身的刹那,一滴眼泪从她颊边静静滑落。
上卷 chapter4 东升
掌声雷鸣般响起的时候,顾若河如同着了魔,只觉还深陷在他眼神中难以自拔。
她已经在北景表演系就读半年,可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跟“演技”两个字沾上关系,但今天她无疑是具备了“演技”的——被他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激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