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冷儿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自己两条腿沉重如铅石一般,都快不是自己的,身上所带火折子也所剩不多。她心中却暗暗奇怪,这地道中明明甚多关卡,她仔细查看之后,却发现都是打开,否则以自己那三脚猫功夫,也不知能否活着走到这里。正自胡思乱想,忽见前方又有亮光,那亮光之盛,与先前在地面所见,绝不可同日而语。虽明知那绝非出口,但萧冷儿好奇心一向旺盛得能杀死两只猫,又想反正自己眼下也落到这般田地了,却也无甚好顾忌。当下也不作考虑,三两下便大步走近那亮光。东摸摸西看看,萧冷儿推开那扇半掩的石门,眼前亮光暴涨,萧冷儿一时无法适应这光亮,掩面半晌,这才放下手臂,堪堪向里面望去,却见石室不大,内中却更有一扇门,直是血腥味扑鼻。
迟疑片刻,终究抵不住心下强烈好奇,萧冷儿握紧怀中火药,一步步向里面走去。待走到内室门口,望清室内之物,一向自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萧大少终于目瞪口呆,浑身僵硬。
半晌,她惊觉手中火药几乎握出水来,这才稍稍清醒,同时心中哀叹一声。
天哪,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主,观音大士,小爷的母后大人啊!
眼前怪兽至少有她身形十数倍那般大,眼似铜铃,鼻如大象,唇如猪舌,浑身不见毛皮,只那头上与身上尽是闪闪发光的鳞片,连一寸皮肤也难以看见,形状恐怖,难以描述。这当口,萧冷儿尚有心情想起商周之时,武王伐纣,传说有姜子牙奉元始天尊之命下凡相助,坐下有神兽四不像。好奇的看着眼前怪物,这东西,倒跟传说中的四不像满像的。不过——
萧冷儿嫌恶的退后一步,四不像当真是神兽?
她后退之时,那怪物原本卧着的庞大身躯已然缓缓站起,看似困难无比,但向前踏上一步时,脚下便是“轰”的一声,血腥味更是扑鼻而来。萧冷儿吞一口口水,好家伙,只一步已经直挺挺跨到她面前,来不及细想,她已翻身从它头顶掠过,尚在半空时,却已然悔清肠子,这下是自己断了自己后路!
见那怪物庞大身躯生生挡在门口,萧冷儿苦笑一声,喃喃道:“这倒好,那日轻松赢了几大高手,今日这几大高手即使共聚与此,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她适才发现这怪物之时,便已适时屏住了呼吸,但她内功极弱,因此依然有气息传入怪物触觉中,只不大明显罢了,这才没有引起怪物攻击。但此刻她一开口说话,立时泄了真气,那怪物狂吼一声,便自向她冲了过来,竟极为迅速。萧冷儿等的便是此刻,运起浑身功力再次向门口扑去,却不料这怪物行动如此迅捷,她右脚被它身上鳞片刮过便是一阵剧痛,却仍是咬牙向门口冲去。眼看就要出得石门,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却是那怪物双脚一跺,石室中立时如地动山摇,数十块大石落地,顷刻便已堵住门口。萧冷儿只觉浑身一阵冰凉,更有些石屑砸在身上,也已不觉痛,半晌回头,与那怪兽相对,恨恨而视:“长得一副猪头样,竟还有些灵性,今日便看看你我却是谁更聪明。”抽出腰上细薄软剑,便自向它击去——此刻倒感激临出门时扶雪珞硬要她带上此剑防身了。
奈何怪物身躯虽庞大,行动却灵活,她本待刺它身上软肋,但只十几招那浑身坚硬金鳞反弹之力已累得本身就无甚内力的萧冷儿精疲力竭,咬了咬牙,她提起最后一口劲猛然拔身,剑尖刺它额顶,如此一来整个身体便完全在那怪兽眼前。那怪兽张口已狠狠咬住她小腿,锥心之痛穿来,萧冷儿剑尖下垂,“噗”的一声轻响,已扎进怪兽左眼中。那怪兽狂吼一声,萧冷儿身体已被高高抛起,来不及再刺它右眼,飞速下坠中她扬起手中早已准备的痒痒粉向那怪兽眨眼便鲜血奔腾的左眼中洒去,怪兽再是一声狂叫,她身体也已重重落在地上,呻吟一声,再无一丝力气,浑身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方才那怪物眼中的血溅在她身上。
眼看那怪物狂怒着向自己扑来,萧冷儿却无论如何也避闪无比,心中叹道:我命休矣,不忍自己被这怪物撕成碎片,她手中剑已倒转指向自己心窝,眼前闪过庚桑楚明媚不羁笑靥,想到此后竟再也见这笑容不着,霎时心中剧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剑尖再次回头抵向怪物飞来身形,她身体已从怪物身下滚过,却被它已然立定一脚狠狠踢过,一时疼得几乎窒息。
跌在门前石堆之上,萧冷儿浑身鲜血飞溅,眼看怪物又是一脚踏过来,她的身体便在这时与门口的石堆一起被震开,一人仗剑闯了进来,转眼与怪物斗在一起,几招交手,撤到萧冷儿身前站定,黑衣修长,美绝天下容色上是少有的关切:“你怎么样?”
萧冷儿再忍不住大叫起来:“圣沨?怎么会是你?!”

第二章 患难与苦知情真

  圣沨却不答她,只仍是问道:“你怎样?”
萧冷儿定了定神:“还好。”
圣沨闻言便转身,萧冷儿连忙拉了他衣袖,低声道:“这怪物厉害得紧,你专心应对,不用记挂我,我还撑得住。”
圣沨浅浅一笑,向她微一点头,便自持剑上前。
见他无与伦比笑容,萧冷儿不由自主便是一呆,暗想从楼心月到这四个家伙,楼心圣界当真无人不妖怪,一笑俱倾城。
转眼之间,圣沨与那怪物已然斗在一起。圣沨武功比起萧冷儿自然高了不知多少倍,那怪物却是刀枪不入之身。好在圣沨学的尽是杀人的武功,招式之间无章法,内力深厚与怪物几番硬碰之下却震得石室“轰隆”作响。一时倒打得平手。
萧冷儿心中却是暗暗着急,心知表面看圣沨似凌厉一些,但那怪物浑身乍看毫无破绽,体形庞大却极为灵活,一身内劲之怕比之人类的高手尤甚。圣沨力道再强、身手再快,打在它身上也浑如石沉大海,全然无计可寻。更难得的是,那怪物竟比她想来更为通晓人性,方才被她刺瞎一眼虽狂性大发,与圣沨即使力敌赢面也是极大,它却偏偏与圣沨耗着,只怕便是要等他精疲力竭再行反击。如此,萧冷儿心中忽然一动,想起自己方才在它瞎眼中洒了痒痒粉,那痒粉乃是自己特制,就算没有毒性,但药力却远甚一般,这怪物方才对着自己还是怒气勃发,为何此刻却这般冷静了?难道它竟也是在趁这机会化解那痒粉的药力?这般想来,连忙向圣沨叫道:“圣沨,刺它另一只眼!”以她聪明,武功虽低微,但要看穿别人身手间破绽,却是轻而易举。此番面对这怪兽,毫无计较,连番受欺,心中大为沮丧,此刻虽只想明白这一点,却足以让她心神大振。
一番激斗,圣沨已然喘息连连,听她话语,也不细想,立时便拔高几尺攻击范围只指它双眼。那怪兽先前被萧冷儿刺了一剑,已然极怒,引以为辱,见这人竟还想故伎重施,登时大怒,终于不管不顾,狂吼着与圣沨决然硬拼。圣沨武功虽高,奈何从小学杀人的功夫,讲求的便是快狠准,此刻狠也无用、准也无用,这般连绵细斗,也非他所长,转眼之间便落了下风。萧冷儿心中虽急,却着实无法可想,思考间目光无意识转向石室中烟雾缭绕的水池,忽然便是一怔,这水池却是用来作甚?
况那水池中烟雾,一看便是滚水所致,只怕比之沸油也不遑多让,但这石室四处阴暗,却是哪里来的滚水?
圣沨待自己心狠胜萧冷儿何止百倍,此刻心知要伤这怪兽只能从它眼睛处下手,尽出双腿与那怪物缠斗,顷刻间被咬得鲜血淋漓他却浑不在意,终于奋起一剑向那怪兽右眼刺去。这怪兽却凭地了得,危机之时长长的铁索一般的尾巴已经向窝在一旁的萧冷儿卷去。萧冷儿正自思考那水池,促不及防之下,只得惊叫一声,已被怪兽高高卷起再狠狠抛下,下口正对着那水池。圣沨吃了一惊,自己若刺它眼,萧冷儿势必要落入那水池,当下再顾不得其他,全力上前向萧冷儿击得一掌,如此萧冷儿虽落到一边,他自己全力一击后气力松懈,便自下落,那怪兽再不姑息,一脚向着圣沨身上踏去。一声闷哼,圣沨口中立时便是鲜血狂涌。
“大哥哥!”刹那间萧冷儿心中生疼,尖叫声中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拔剑便向怪兽刺去,目标仍是怪物双眼。怪兽不得已抬步之下,圣沨这才能从它脚下逃生,仗着最后一口气力滚到旁边。
但萧冷儿早已力竭,方才之所以还能站起,也只是一时太过情急之故,几招下来,已是处境危机。圣沨看着,心中是一生从未试过的痛楚怜惜,他气息早已奄奄,但此刻想着自己若再不起身,那女孩子立时便有裂骨之难。他二十年来所受苦楚非常人能想象,身为楼心圣界排行第一的杀手,其耐力也是无人能及,心中这番念想,多年来求生意识悉数激发,终于再次提剑而起向那怪物冲去。
萧冷儿趁机退下,浑身浴血,脸上笑容,却仍是不掩光辉,手颤抖伸入怀中,摸出出发前备下的火药,此刻也已被鲜血染红一半:“大哥哥,你再稍微坚持一下。”
好容易引燃那火药,萧冷儿却并未投向怪物,而是飞身扑起投入那水池,轰隆作响之中,萧冷儿拉了圣沨便随着火药之后再次投入那水池:“大哥哥,走!”

室中一干人,面色俱是沉重,尤其扶雪珞、萧泆然几人,神色压抑沉痛,叫人不忍再望第二眼,依洛二女,却早已双眼红肿。
洛云岚手中握着座椅扶手,恨声道:“扶世伯,那树林之中,究竟有些什么?”
扶鹤风面色同样难看,沉声道:“传说,五十年前,洛阳有一场空前的大劫难,一夜之间死了数百人,形状极惨,俱是肠穿肚烂而亡。据说那凶手并非人类,而是一只早已成了精的怪兽,那之后怪兽窜入城外树林,洛阳所有高手齐聚,在树林之外守了整整一个月,也不见那怪兽再出来,但也没有人敢进去。于是众人回到城中,再守得两月,仍是不见那怪兽踪影,这才慢慢放松警惕,但从此城外那树林,却成为洛阳的禁地,洛阳所有的人,也俱都闭口不谈。这五十年来,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而且即使当真有那传说中的怪兽,只怕寿命也早已尽了,直到前天晚上。”
他一席话说完,洛云岚手中扶手早已成为屑沫,一字字道:“前晚看那几人死状,你已猜到可能就是那怪兽,但你为何不说?”他此刻心中惊怒,对扶鹤风说话再无半分客气,但却还有谁会在乎这个?
扶雪珞心中几乎窒息,喃喃道:“你为何不阻止我们,为何任由我们前去,却不提前告诉我们?”想到萧冷儿,心中惊痛,无法言说。
“只因扶盟主从来都以武林大局为重。只因扶盟主并非五十年前之人,因此对那怪兽看得并不十分恐惧。只因扶盟主明知说出来之后,只怕众人存了胆怯之心,也难以寻得那怪兽。只因扶盟主一心想要铲除那妖兽为武林除害,于是刻意让萧冷儿打头阵。只因扶盟主深知众多人中若有人当真能找到那怪兽,便非萧冷儿莫属!”萧泆然起身,连番冷笑,“扶盟主也并非就是叫我们去送死。我们前脚一走,扶盟主等人立刻就跟了上来,跟在我等身后,只要我们一找到那怪兽,扶盟主等人便现身捉拿。可惜任扶盟主算盘打得再精,终究也只找到我,终究也使得冷儿身陷狼窟!”他一字字说完,一字一恨。
扶雪珞几人不断颤抖。总是言语不多的萧佩如也是紧咬樱唇。
扶鹤风脸色惨白:“没错,老夫有意让冷儿去寻那怪兽,但老夫又怎会让她去送死,我们跟在你们身后,也不过几步之遥,无论发生任何事,老夫都可保得冷儿毫发无损,哪知、哪知…还是、还是…”他心中何尝不是痛,说到此处,再难接下去。
萧泆然此刻再没有平日里翩翩风度,盯着厅中默默不语众人,再看向扶鹤风,一字字如同针刺:“我萧泆然不是燕帝,燕帝以天下为重,萧泆然却只以自家妹子性命为重,此番若萧冷儿有任何不测…”
“此番萧冷儿若有半分不测,我庚桑楚以楼心圣界下一任圣君之名起誓,定要荡平你中原武林一草一木,为她殉葬。”一袭玉色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轻言细语,笑若春山,却听得众人一阵毛骨悚然。
只说完这一句话,庚桑楚立时又转身而去,萧泆然几步赶上他,也不停顿,口中淡淡道:“我与你同去。”
两人既无相视,也无交谈,心中却似已有了默契。
扶雪珞、萧佩如等人也立时便跟了出去。洛文靖虽然深知扶鹤风想法,但他对萧冷儿同样爱逾性命,虽无法责备扶鹤风,但却也毫不犹豫跟在几人身后而去。
扶鹤风容色仿佛顷刻之间苍老了许多,因前晚情况并未离开的无想大师微微叹道:“扶盟主何须自责,我们的做法,并没有错,也是为洛阳百姓着想。”
“萧冷儿有一点,是我等人无论如何亦比不上。”扶鹤风喃喃道,“我们总是以苍生为念,却总在关键的时候牺牲少数人性命,这不打紧,着紧的是,我们都认为这是对的。只有萧冷儿,萧冷儿她珍惜一切的生命,她并不是妇人之仁,她只是大仁大勇…”
她,明明白白、坦坦荡荡的让他利用。
萧冷儿,萧冷儿,你可千万莫要出事。

“就是这里。”
萧泆然带庚桑楚来到昨日出事的地方,想了想,还是主动说出跟着他的目的:“你是楼心月悉心培养出的顶级杀手,对于追踪之事,想必比我在行。”
庚桑楚却不言语,只沿着那洞穴查看半晌,淡淡道:“你昨夜直接便跳了下去?”
萧泆然点头:“当时情急,我见妹子掉了下去,立时便也跟着跳下去。”
庚桑楚冷哼一声:“这洞口以五行八卦之阵摆成,即使十个人一起掉下去,能有两人摔在一起便已经很了不起,你这紫峦山燕帝的高徒,总不至连这都看不出。”他向来笑脸迎人,此刻出言讥诮,却已是乱了心神。
萧泆然面上一红:“当时天黑,我又太过情急,不曾注意。直到后来被扶盟主等人找到,这才发现。”顿了顿,仍是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生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庚桑楚向刚刚赶来的洛云岚一伸手,“给我火药。”
洛云岚一怔,但明知庚桑楚智谋无双,此刻倒也是一大助力,不曾多言,便给他火药与火折子。
“退后几步。”庚桑楚吩咐众人,同时点了火药便直接往洞中扔去,只听“轰”的一声过后,众人片刻围拢,那洞口已是被砸毁,虽被泥土堵了一半,毕竟是只剩这明明白白的通道了。庚桑楚第一个便往下跳,不忘挖苦跟在身后的萧泆然:“看来萧大公子这两天还真是方寸打乱。”
萧泆然也不理他,却忍不住问道:“楼心月为何会允许你来救冷儿?”
“我想做的事,谁能阻止。”庚桑楚语声一转,“况且,他为何那般关心萧冷儿,只怕萧大公子心中比我更清楚才是。”
萧泆然不由苦笑:“这我却是真真不知。至少我所知的,只怕并非就是圣君心中所想。”
庚桑楚闻言不再答话,心中却道除了小丫头,另一人却也是自己不得不救的。他口中不断对萧泆然冷嘲热讽,不惯自己一向作风,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若不如此,他怎生阻止自己早已乱了的心去胡思乱想,又怎能头脑冷静的去救她脱困。

浑身疼得如火烧一般,本还有些迷糊的神志在睁开眼一片漆黑之时立即清醒过来,萧冷儿第一个便想到圣沨,连忙四下摸了摸,试探叫道:“大哥哥,大哥哥?”听不到回答,她心中一阵惶急,正要起身,左手已被另外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不由松了口气:“大哥哥,你没事吧。”
黑暗中没人吭声,半晌才听低低声音道:“没事。”
一听他说话,萧冷儿刚放下的心立时又提了起来,该是怎生难受,才会让向来声色难动的圣沨连声音都似受到煎熬?握紧他的手,萧冷儿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缓:“大哥哥,你现在还能走不能?”如今两人处境不明,她心中即使再挂心他伤势,也明知决不能就这般一直呆在这里。
又是一阵沉默,萧冷儿刚想开口,便听唏嗦之声,手中力道一紧,身边那人已站了起来,淡淡道:“走罢。”
他自然也是明白她思量的,萧冷儿心中一酸,咬紧牙无言站起。她起身已是如此困难,他却更不知要忍受多少痛楚。
“咱们往前走,或许能找到出口也说不定。”虽然明知头顶就有出口,但有那怪物镇守,只怕还没上去就已被它撕成碎片,却也不可有此计较。想到那怪物即使身上还到处是伤,此番能在最危难之际逃脱,萧冷儿仍觉松一口气,已听圣沨道:“你抓着我的手,不要松开。”
感觉手被握得更紧一些,萧冷儿心中一暖,明知他是怕自己遇到甚不测,但自己此刻又何曾敢放开他的手,他受伤之重,她是连想也不敢多想一分。
单手从怀中摸出火折子,萧冷儿苦着脸道:“糟糕,这已经是最后一个,若找不到其他燃物,只怕片刻之后咱们就只有摸黑找了。”说话间火折子已燃起,借着微弱亮光萧冷儿瞧身边之人,身上黑衣已成布巾,全被鲜血染红,此刻火光微弱,那凝成黑紫的颜色只看得萧冷儿触目惊心。他的脸本是容光绝代,此刻却更是一片血污,只一双星眸,仍是天人之美。却就是这唯一的一色容华,让萧冷儿心中蓦地酸痛起来。
萧冷儿看圣沨是心惊,圣沨看她又怎不是心痛,一时两人越发握紧对方的手,相对无言。半晌圣沨勉强一笑:“我没事,也就看着吓人,你莫要担心。”
虽是形容狼狈,但一笑之下,这地道中仍若生出灿然光彩。萧冷儿眼中一热,连忙忍住。他明明不是惯于言笑之人,这般境况之下,却为安慰自己而笑。吸了吸鼻子,萧冷儿笑道:“安啦,咱俩眼下都是丑得要命,笑起来更丑,还是专心找出路吧。”正说着,她脑袋一偏便看见墙壁凹进去处一盏油灯,不由大喜,松开圣沨之手便去拿油灯,还没伸过去已觉手中一疼,却是圣沨立时又抓住自己的手,见她吃痛表情,圣沨眼中虽有一丝歉然,手中却仍是握得紧紧,萧冷儿心中一软,道:“你把那盏油灯拿下来。”
圣沨心中欢喜,便去拿那油灯,谁知一动之下,原本毫无破绽的墙壁立时便“轰隆”打开一扇门来。
萧冷儿拍掌笑道:“评书里总说秘道探险这种事一般遇到油灯啊石头什么的,就定然有机关,看来果然有几分道理。”
见她在这里也能说笑自如,圣沨不由有些失笑,两人牵着手一起推门走了进去,哪知刚一进去,便又是“轰隆”一声,那门已自动关了起来。圣沨抢前不及,心中懊恼,萧冷儿却只耸耸肩道:“怪不得评书里还说,即使有秘道也并非就什么好事,通常是进得来,出不去,果然更有道理。”拍了拍还想找机关的圣沨,“不用瞎忙活了,一般这种时候,你越找就越是找不到的。”
圣沨看白痴一样看着她,神色说不上好看也不算太难看:“然后呢,评书里还说什么?”
“还说,”萧冷儿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坐着,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也过来坐下,笑眯眯道:“一般这种时候,都要保持敌我不动,等到咱们断粮七天绝水三日精疲力竭奄奄一息生死一线的时候,奇迹就会在此时出现了。”
圣沨原本伸入怀中的手顿了顿,还是伸进去,再拿出来,手中已然多了一个油纸包,悠悠道:“本来还想已然一日一夜没有进食,你怕是饿了,我刚好又带了些吃的。不过既然你有这般的打算,那我只好自己…”话没说完,手中油纸包已被某人毫不客气的抢走,再分一半给他,自己便在一旁狼吞虎咽起来。
浅浅看着她囫囵模样,虽是身处险境,圣沨只觉心中安乐从未有过,本来无甚食欲,瞧得她几眼,便忽然饥肠辘辘,也大口吃着手中干粮,浅然道:“吃慢些,别噎着。”
萧冷儿边吃还能与他从容作答,双眼崇拜的看着他亮晶晶笑容:“怎么会噎着,这草饼里面居然还有水分,怪不得你要层层叠叠的包好。对了大哥哥,你怎生知道是一天一夜了,还有你身上怎么会带着食物,难道预料到咱们会被困于此不成?”
圣沨原本一直浅笑看着她,听到后半段话,笑容却慢慢消退下来,半晌,只剩得满脸嘲弄。萧冷儿看着,也不知怎的,便觉有什么东西堵着胸口,竟是不敢再问,正觉他不会回答了,却听他淡淡道:“有时去杀的人很厉害或是地方偏远,经常要一躲便是几日几夜,沙漠,荒岭,地道,自然要学会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分辨时辰。至于吃的,我又怎会未卜先知?身上总带着食物,只是多年习惯而已。”
萧冷儿看着他红色黑色血块凝得有些好笑的脸上无谓神色,心中也不知怎的,就一点一点酸痛起来,不由自主更紧握他,吸了吸鼻子:“你不会未卜先知,我却会呢。”
圣沨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