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玄睁大了眼:“你…”
卫飞卿笑了笑:“我如今既然继承了天宫宫主位,自然也就是理所当然的太霄殿殿主,我娘亲昔年掌管一切,都已由我继承。”
但他虽说自己继承宫主之位,适才秦清玄也口称他为“卫宫主”,实则他却并未正式举办继位的典礼。反倒堪堪送段芳踪几人离开,他立时大张旗鼓雷厉风行的将卫尽倾贺兰雪二人尸骨合葬了,还不怕死的葬在了贺兰家祖坟之中,待到众人得知消息,已是最后一抔土都已掩实了。
此举自然犯了整个天宫之怒。
卫飞卿不紧不慢给出了众人三个理由。
其一,卫尽倾死后葬入贺兰家祖祠,最屈辱的是他自己,轮得到你们指天骂地么?
其二,卫尽倾是我爹,贺兰雪是我娘,他们怎么葬,我说了算。
其三,天宫宫主是我,贺兰家嫡传也是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不服气?要么憋着要么滚。
堂皇得令众人生厌同时又极感诧异,这人到底怎么做到如此理所当然的?
原以为他尚未宣布继承宫主之位是尊重众人感受和意见,到此时他们倒无师自通一一反应过来,只怕这人是不愿被这等虚礼浪费了时间…
果然简单埋葬了那两人过后,这人立刻又知会了各殿今日之事,此时他似又怕各殿闹别扭了,不但出示了一纸文书,其上更慎重其事的加盖了宫主印章。
众人憋着一口气,却又不得不来。
从他来到九重天宫,到段芳踪婚礼、贺兰雪与卫尽倾葬礼再到他们齐齐站立在这青铜门前,也不过堪堪过去两日。
众人沉思当中,便见梅莱禾上前一步,轻轻巧巧将他手中钥匙放在卫飞卿手中。
梅莱禾与卫飞卿关系众人自然知晓,来不及反驳便见岑江颖亦上前一步,竟将她手中钥匙也交到卫飞卿手中。这下众人真是诧异更多过愤怒了,古震东蹙眉道:“江颖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岑江颖先是背叛了天宫,这一重举动包括岑江颖这二十年来对他们隐隐的恨意实则众人都能理解,可她又在之后两方争斗中选择与他们共同对抗卫尽倾的算计,牧野族之人上山后她再次毫不犹豫选择站在段芳踪一方,她对卫飞卿的厌恶不加掩饰,众人只当她绝不可能对卫飞卿假以辞色,但她此时先于众人交出钥匙的举动无疑狠狠打了众人的脸。
自段芳踪一行人离开之后,支撑岑江颖二十年的那口气仿佛一夕之间便溃散了,倒不是说她就此变作了行尸走肉,反倒整个人都看上去平和许多——平和而再无半分锐气,此时十分平心静气道:“姐夫临行之前,嘱咐我听从卫宫主吩咐。”
众人对段芳踪有感激也有愧疚,闻言倒是无法多说什么。纪千秋见卫飞卿始终气定神闲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问道:“如若我等今日当真将此门钥匙交到卫宫主手中,卫宫主亦会依照当日对清玄所言,真个放不愿留在此地的宫中弟子生离么?”
其实他们几人心下也知晓,他们如今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九殿之中,实力最为强横的紫霄殿与太霄殿前者名存实亡,后者已牢牢掌控在卫飞卿自己手中。青霄殿碍于那几个仍然蛊毒缠身的弟子有求于卫飞卿,终不可能违背他意愿。振霄殿与丹霄殿,适才梅莱禾与岑江颖已表明态度。剩余他们几人独木难支,当中还有个摇摆不定的秦清玄。
况且他们又真个想要与卫飞卿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吗?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底,他们真正关心的还是卫飞卿究竟想要拿这扇门后面的东西做什么,以及准备如何处置并不愿奉他为主的宫中弟子。
“那不然怎么办?”卫飞卿有些轻蔑牵了牵嘴角,“诸位不愿替我效力,难不成被我打两棍子就愿意了?”
纪千秋饶有深意看了眼各派弟子:“我等听说的卫宫主当日对待不愿替您效力的武林人士可不是这般好说话。”
“你们与他们怎好相比?”卫飞卿漫不经心挥了挥手,“他们各个都有争强好胜之念,有用的很。至于你们,心里就只剩种地了。”
他这话倒不存在褒谁贬谁,按他自己的想法,真个就是有一说一再实诚不过。
但听在各派弟子耳中,几乎被传成神迹的天宫中人一再被卫飞卿说成“种地的”,甚还拿他们来说道,不知究竟嘲讽哪一边,这心情委实就很复杂了。
纪千秋闻言却并不在意——他是当真喜欢种地胜过习武:“那卫宫主执意打开这扇门又意欲何为呢?”
卫飞卿笑了笑:“卫尽倾不惜隐藏身份在此呆了二十年,他真正的目的诸位可知晓?”
纪千秋与古震东几人互望几眼,古震东沉声道:“后来我们猜测他大概也是想要这门后的东西。”
他用了一个“也”字,自是直指这两父子所谋相同。
卫飞卿自然听懂了,却并不在意,悠悠笑道:“其实诸位又何必如此紧张,倒像是当真守着自己的财宝一般。诸位莫不是真个忘了,这门后面的东西,可都是贺兰家先祖当年从别家偷盗回来的呀。”
周遭霎时比先前还要更安静百倍。
良久贺春秋有些艰涩道:“卿儿…”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卫飞卿一双妙目从他们几人面上掠过,再停留在各派弟子有些惊讶又有些莫名的脸上,“无论过去百年千年,欠人家的东西,终究还是要归还给人家才是正理。”
他话说到此处,一些弟子联想到当日他在登楼所言,已隐隐猜到门后为何物,一时目中诧异、惊喜、忧虑皆有之,浑然想不通卫飞卿此举目的为何。
果然便听卫飞卿慢悠悠笑道:“诸位可知,百年之前的九重天宫为何会崛起于江湖其后又成为天下第一大派,而九重天宫当时在江湖之中行走的弟子,武功在其余江湖人看来直如不可战胜么?”
“莫非…”苍穹派方解忧那侄儿林青杉看面色各异的贺春秋、古震东几人,有些迟疑道,“天宫盗取、盗取…”
“没错。”卫飞卿道,“百年之前,江湖中出现过一宗堪称旷古绝今的盗窃案,一夜之间,江湖数十个其时显赫一方的大门派门中秘籍同时遭窃,而哪怕此事震惊武林,各派为之惶惶,出动大力气想要抓捕这帮窃贼同时那些没有失窃的门派亦牢牢看管门中绝学,却也并没起到什么用,非但各派的绝学在那之后接二连三的失窃,那伙窃贼也从头到尾没有被抓获过。时至今日,当时遭窃的一些门派因绝学失传实力早已没落了,更有一些门派早已不复存在。可他们曾经的大仇人,除了被武林冠以的‘恶寇’之名,只怕至今连真实的身份与姓名亦从未被人知晓过。”
哪怕时隔百年,恶寇之名,武林中仍无人不知晓。
一时场中只能听见各派弟子抽气与吞咽口水的声音。
半晌林青杉喃喃道:“你是说,‘恶寇’就是…”
“事实上恶寇总共有九个人,有心之人可以查得到,虽说当年第一夜失窃的便有十数个门派,实则这些门派却只分布在九个不同的地方。这九个人,当然就是九重天宫包括宫主在内的初代九位殿主了。”卫飞卿微微笑道,“恶寇未能抓获,十年之后,九重天宫横空出世。”
第147章 名利一息间,也许消逝(二)
“不可能。”东方世家东方玉弟子程若彤皱眉道,“如若九重天宫的武功当真源自各派绝学,即便时隔十年,但对于此事始终未能放松、当时必还在追查的各派之人又岂会全不察觉?”
“恶寇纵横江湖行窃却终未落马的底气是什么?”卫飞卿悠悠道,“那当然因为他们本身就身怀绝技了。”
“既然他们如此了得,盗窃各派典籍又是为了什么?”苍山派弟子俞殊语气不善问道。
“最初大概是艺高人胆大,想给自己找点好玩儿的事做吧。再者说武学一途,若有机会谁又会嫌弃让自己更进一步的?”卫飞卿叹道,“贺兰家创立九重天宫的那位先祖名唤贺兰阙,他在武学一途乃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他盗取了众多武功秘籍,实则也并不是为了偷学各派的武功,大概是想看看天下间有没有比他的武功更厉害的绝学吧。但他爱武成痴,本身又是绝顶高手,正所谓一理通而百理明,他在查阅各派绝学这过程当中又岂会当真一无所获?不知不觉间,他吸收各家所长,武功越来越高,虽说更多出自他自己的领悟,可若没有那些典籍,他又岂会走到那一步呢?最初他们或许是想着证明那些武学秘籍也并不太高明后就还给各派吧,他们甚至还在那些典籍上都添加了自己的领悟与批注,只怕是洋洋得意想要在各派都留下他们的武学痕迹。
可人总是会变的,他们九兄弟武功越来越高,便不想再混沌度日了,他们创立了九重天宫,更是凭借各自的一身本领得到整个武林推崇。开宗立派,成家立业,功成名就,人生走到这一步,真是好不辉煌得意。可也正因为走到了这一步,此时他们就算想要归还各派典籍,却也得考虑事情若败露出去将会造成的巨大风险了。谁又愿意在最辉煌之时拿半生的成就、拿子孙后代来冒险呢?是以终究那些典籍也都收藏在九重天宫的藏书阁之中,就好像它们天生就长在那里一般。渐渐的,天宫之中有十分高明武学典籍的消息也流传了一些在江湖之中,想来不是没人怀疑过,但彼时的天宫又岂是毫无证据之下能够任人挑衅的呢?百年来数不尽的高手想要往天宫一探,未尝就没有想要证实这件事的心思,可从头到尾却无人得到过这样的机会。”
在百年之中的前四十年,九重天宫声名鼎盛,乃是武林中无人无派能够撼动分毫的庞然大物。在百年之中的后六十年,九重天宫一夕退走,利落之至,更是连踪迹也再无人能寻。
静默半晌,贺春秋哑声问道:“这些传言,你从何处听闻?”
“传言?”卫飞卿挑眉笑道,“此乃天宫宫主代代相传的秘闻,舅父你虽说担了宫主之名,却未曾在这位置上坐过一天,也难怪你并不知晓个中详情。但除了宫主之外,这秘闻在各殿殿主那里只怕也是代代相传吧?”
半晌秦清玄轻声叹道:“后来他们都知错,也后悔了。”
这话无疑直承了卫飞卿适才所言!
一时各派弟子看向贺春秋等人眼神都锐利起来,当中或多或少夹杂着轻蔑与仇恨。
…虽说这件事与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其实也没什么关联。
“是啊,聪明人必定会为这种事情后悔的。”卫飞卿淡淡道,“第四任宫主贺兰仪正好便是个十足的聪明人,明知当年先祖埋下的祸根一经引爆必将带来灭门之祸,又岂能继续心安理得在武林中当个霸王?只是碍于自己门中弟子安危,纵然他带领整个天宫决然隐退,那些典籍终究也未能归还各派。”
“但历代先祖始终都因此事念念不忘,如鲠在喉。”裴若竹喃喃道,“自一甲子前天宫迁来此处,先祖率门人开辟了此地,便将当年盗来的所有典籍以及数十年来因此而领悟出的新的武功绝学尽数归置在此,更以九重心锁封锁此地,再不许门人轻至。大伙儿始终存着有朝一日将这些典籍归还给武林各派的心念,纵然、纵然…”
“纵然这也终将只是个念头罢了。”卫飞卿嘲道,“说的倒是好听,还?当年便是心心念念着自家的小命,再后来迁来此处种地,更是连武林中人那点血性也给磨得没了。心里存着物归原主的美好愿景安慰自己,再心安理得种自己的地,一代代下去,最后只怕要连此地究竟存放了些甚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众人半晌无语。
只因卫飞卿所言未必就不是实情。
做任何事总归需要勇气以及契机,最初的那一代天宫殿主们未能及时归还秘籍已然磨灭了其后一代代人的勇气,更不要说他们偏距此处,远离尘世,又哪里来的契机?
而今日的卫飞卿摆明了就要当这个送上门来的契机,他们应是不应?给是不给?不应是不是此后真的就再也没有甩掉这令数代人心头沉甸的包袱的机会?应了最终又会如何呢?卫飞卿这样的人难道当真是安着白给人做好人好事的心?
他们心头沉重无法问出口的疑虑,却被林青杉轻轻巧巧给问了出来:“前因后果咱们都已知晓了,只是要斗胆问一问卫盟主,你这样做究竟又是为甚呢?即便当年被盗窃绝学典籍的门派如今已不剩几派,可此事但凡传了出去,九重天宫终究还是要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宫中弟子安居此地悠然度日从此只怕也不可能了。”
他问得坦然,卫飞卿答得更加坦然:“关我屁事。”
“那卫盟主难不成是当真想要将那些绝学传授给我们?卫盟主这好心未免有些太过了吧?”程若彤冷笑道,“盟主就不怕咱们学成之后您再难以招架么?有什么阴谋诡计,不妨现在就一五一十说出来。”
卫飞卿冷冷道:“关你屁事。”
他如此狂态毕现却偏生无人拿他有法子,一时两方人各自面上都不太好看。
再度朝裴若竹几人伸出手,卫飞卿不耐道:“我为了你们排忧解难呢,到底给是不给?”
这原本并不是一个短时间就能下定的决心。
卫飞卿却非要所有人立即就给出答案。
摆在眼前的选择很是清晰。
给了,那些典籍实则并不会当真归还到百年前的那些门派之中,九重天宫必定要声名狼藉,天宫中人因此而惹上的任何麻烦卫飞卿摆明了不会搭理,甚至于他们很有可能无心之中再给如今风雨飘摇的武林各派造成更大的损伤。
不给,他们继续像现在这样过下去,或许再隔两三代,连他们如今心里这点负罪也能给消磨殆尽了,如卫飞卿所言,最终会忘记这个地方究竟埋藏了何物,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
怎么选似乎并不困难。
最终裴若竹咬了咬牙,却终于还是将手中握到发烫的钥匙决然扔给卫飞卿。
掂了掂手中钥匙,卫飞卿笑道:“未曾想裴殿主竟是个十分有良知之人。”
“我们有没有良知已不重要。”裴若竹咬牙道,“只希望阁下内心之中还能保存两分良知。”
某种程度而言,九重天宫也好,武林各派也罢,如今他们的前途与命运尽数系在卫飞卿那虚无缥缈的良知之间。
卫飞卿闻言却只殊无笑意牵了牵嘴角:“良知是什么东西。”
他说话之时仍伸着他的那只手。
纪千秋与古震东紧咬着牙关,终究也上前将各自钥匙交到他的手中。
“你们的良知,终究也不过是把几代人背负的枷锁看准时机给远远丢弃而已。”漫不经心嘲弄众人,卫飞卿朝着那青铜门迈进了两步。
秦清玄皱了皱眉:“卫宫主手中只有七把钥匙,只怕…”话说了一半,剩下的却被骤然堵在了喉咙口。
只因卫飞卿摊开的手心中,赫然放置着九把钥匙。
“诸位能不能稍微动一下自己的脑子?”卫飞卿撇了撇嘴,“丁远山想要取信卫尽倾,还有什么是比他手中这把钥匙更有诚意的?卫尽倾从一开始觊觎此处,他杀死沈天舒之前又岂会忘记这小东西?”
而卫尽倾那样的人,这样重要的东西他当然只放心放在自己的身上。
他死了。
东西自然就落在卫飞卿手里。
想清楚其中干系,众人一阵哑然。
卫飞卿却已将九枚钥匙一一放入那九重心锁的锁孔之中。他动作极为轻快熟练,显见他来此之前就知道这里有这么一把锁,更早已研究透这把锁该如何开解。
他早早万事俱备,只欠钥匙。
而今自然是没什么再能阻止他的。
不过半炷香时辰,众人便听闻接连的咔嚓之声,随即便见那展开后足有三尺长、天下间唯有一副的九重心锁被卫飞卿如同破烂一样随手扔开,又见他几乎顿也未顿便伸手去推那两扇巨大的青铜门。
青铜门直有五六个卫飞卿那样的宽与高,数十年未曾开启,更是与山石牢牢长在一处,对比之下卫飞卿动作几如蜉蝣撼树,各派弟子几乎已认定他这一推必无任何动静。
但重物挤压的声响却伴着缓缓开启一道半山高的缝隙展现在众人眼前。
众弟子惊诧之余不约而同在心中想到,适才若换作他们这帮被视为中原武林后二十年中坚力量之人共同去推那扇门,能够推开眼前的这道缝隙么?
又回想当日卫飞卿在登楼以一战七随后更重伤之下与段须眉血战一场的风采,忽然就明白了这人张狂之至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底气何来:那是因为实力。
第148章 名利一息间,也许消逝(三)
而因卫飞卿深厚内力震惊的又何止他们而已?
各自复杂思绪之中,青铜门已开启足够三四人一起通过的缝隙,卫飞卿放下手臂,看也未往后看一眼,独自迈步行进去。
众人默默跟在他身后行进去,各派弟子却在看清眼前景象之时各自张大了嘴巴。
在他们想象之中,这里间应当是个寸步难行、目不视物的黑窟窿,然而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个灯火通明却一眼望不透的巨大的空间,先前这座山根本是被凿空了内部只作出眼前这一室,地上随处散落着夜明珠,而山壁之上每隔数尺便悬挂一盏长明灯,这一个巨大的山洞亮如白昼,其间到底放置了多少长明灯与夜明珠数量直是难以想象。
而这样浩大的一番人工与财富却不过是为了寥寥数百册典籍服务,一时各派弟子俱都有些茫然。
不必回头仿佛也能明了众人心中所想,卫飞卿忽然嘘了一声,轻笑一声道:“看山壁,看地上。”
众人一怔过后不由自主就将眼目瞪得更大一些。
这才发现那些书册摆放未免有些太过奇异了。
书册并非整整齐齐摞在书架之上,而是非常零散摆放在这巨大山洞的各个地方,令人不免产生这山洞内空无一物之感,而那些山壁与地上…
“啊”地轻叫一声,林青杉不由自主往前几步,一双眼瞪得更大,凝神观察半晌方颤声问道:“这山壁上是、这地上是…”
山洞虽亮,珠光与烛火却到底不比阳光明媚,加之山壁与地上本身颜色晦暗,众人乍入之时未曾注意,此刻细看之下却见那山壁与墙上竟满满当当的刻画了人物简图与武功招式!
各派弟子年纪虽轻,眼光却决计不浅,那当中一招一式他们寥寥才看数眼,固然无法领悟当中精髓,却也立时明白这绝非等闲!一些弟子还待继续看下去,那原本刻在壁上的刀与剑却忽然像是活了过来,跃然而至众弟子眼前,下一刻似乎就要生生朝着众弟子劈砍下来!
众弟子似被靥住了一般,各自惊骇地瞪大了眼牢牢看着眼前拿在旁人眼里并不存在的虚影,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正以为自己就要被刺穿的当口,却见卫飞卿无声无息上前了一步,随手一挥,下刻那恐怖之极又真实之至的刀剑与杀招的幻象便如潮水一般从众弟子眼中退去。
猛地退后两步,这短短一刹林青杉浑身都已被冷汗浸湿,大汗淋漓道:“这、这…”
“非礼勿视不懂么?”卫飞卿冷哼一声,全然不管先前让众人瞧见那些的正是他自己,“还没学会走路倒想着要飞起来了,以你们如今武功造诣竟敢贸然盯着这些招式细看,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
神行宫弟子龙小江吞了口口水:“这是…这是邪功么?”
“邪功?”饶有兴致将这两字放在舌尖咀嚼两遍,卫飞卿哂笑一声,“能够诛杀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弟子的武功就是邪功了?这是天宫几代人在当年偷盗那些武学典籍的基础之上又再领悟出的新的武功绝学。比起原先的那些各派秘籍,这些刻印才真正称得上是第十重天秘宝。”
林青杉皱眉道:“那为何我们…”
卫飞卿冷淡道:“难道你看不出那是因你们目前功力根本不足以修习这些高深武学?”
此言一出,众弟子面色都有些讪讪。
此时他们也反应过来,适才他们之所以产生幻象,与甚邪不邪功的并无半点关系,全因那壁上所刻的招式太过凌厉,而他们功力与眼光都远远不足以应对,过于冒进方造成的最浅层的走火入魔之相。而卫飞卿那一步一挥,挥退的并非即将击中他们的招式,而是各人心中的一瞬贪念。
卫飞卿忽地却又轻笑一声:“各派之中所藏绝学想必也不在少数,以诸位眼光,各派绝学与今日这山中所见孰强孰弱?”
众弟子闻言半晌无人答话,各自面色却俱都不太好看。
答案已十分明显。
卫飞卿笑道:“诸位因此可以想见,百年前的各派所谓绝学,与如今相比差别并不太大。”
众人闻言一怔,林青杉道:“那…”
“我一开始不就说过了么,他们盗取各派的秘籍,为的不过是印证自身绝学,固然手段委实不像话,这话却不作假。”卫飞卿悠悠道,“贺兰阙一干人等后来创立九重天宫,九重天宫发展为武林第一大派,与他们盗没盗取各派绝学其实并无半文钱干系。若非要扯上点因果,大概他们当初若不是怀着那点心虚内疚之情,九重天宫很有可能更加的肆无忌惮,指不定武林第一魔宗也轮不到甚长生殿了。亦有可能没有那点心虚与内疚,他们就不会时刻居安思危顾及小命,九重天宫早在许多年前就该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