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阑眯了眯眼睛,冷冷的笑了。
“哼,被罚跪还笑得出来,真是贱骨头。”沈玉珊鄙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玉阑头也不抬,淡然的回了一句:“好歹我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不像是有些人,被罚了几次,连错在那儿都不知道。”
“你少在那儿死鸭子嘴硬。”沈玉珊冷笑,“一个下午跪下来,你再这么说试试?”
沈玉阑不置可否。
沈玉珊却是迟迟不肯走,又冷笑道:“也是我好心,特地给你送个垫子来,不然得多受罪?”
“那就多谢了。”沈玉阑抬起头来,灿然一笑。丝毫不见气恼之色。
沈玉珊气得面色绯红,指着沈玉阑气恼得几乎话都说不出来了:“你——”
“太太难道没教过妹妹,和人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用手指着对方?很没礼貌的。”沈玉阑轻声言道,笑容诚挚而灿烂。
“野丫头!”沈玉珊最后狠狠的一跺脚,直接将手里的垫子扔在沈玉阑不远处的地方:“去捡吧你,这是我赏你的。”
沈玉阑微微眯了眯眼睛,却没动。
沈玉珊大笑着走远了。
饶是沈玉阑不停的跟自己说别跟小屁孩一般见识,也是忍不住气得青筋直冒。不过,现在沈玉珊这样猖狂,将来可有哭的时候。她就还不信了,沈玉珊能一直这样嚣张下去?
沈玉阑同样的有些懊恼——懊恼她自己的不小心,懊恼古代这种重重束缚的破规矩。不过她也明白,其实今天这个事儿,也并不是就真的犯了死罪似的,或是完全不能为之。毕竟现在民风开放许多,所以这样的事情也就自然了很多。而且,她虽然见了常俞,可是却也不是算是私自,毕竟跟前还有好几个丫头呢。
一切不过都是郭氏的借口罢了。郭氏是借题发挥。
可是就算知道是这么回事儿,沈玉阑却是同样没法子对郭氏如何——人家总归还是找了个借口的。而且,这个借口说出来也的确是能管用。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怪也只怪她自己落人话柄,太不小心了。
待到紫苏拿了女戒过来,沈玉阑就大声的念了起来。她相信里头的郭氏肯定是听得见的。
紫苏也陪着跪在了旁边,跟着一起念。
沈玉阑推了她一把:“你傻了啊?回去睡个午觉再来,陪着我跪在这儿受罪干嘛呢?”
紫苏却是摇头不肯。
更可气的,没过多久,金荷也是来了,同样的也跪在了沈玉阑的旁边。急的沈玉阑几乎不曾跳脚。
沈玉阑瞪着金荷:“你这是做什么?诚心怄我是不是?”
金荷摇头,大声道:“今儿的事情我也是有错的,是我没拦着你。所以我自然也该跟你一起领罚。”
沈玉阑气得恨不得将金荷的脑袋劈开看看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就有这么傻的人呢?
金荷旋即又压低了声音:“咱们都跪在这儿不好看,说不定过一会儿太太就消了气,让咱们回去了。你别大声嚷嚷。”
沈玉阑气乐了:“不好看?那总要有人来看哪。这里都是咱们自己府上的人,怕什么不好看?”若是真怕不好看,就压根不会让她跪在这里了。而且,郭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哪里就那么容易高抬贵手了?
所以,金荷这样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跟着一起受罪,还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些罪都白受了。
或许也不是没有一点效果。至少等到沈峻之回来的时候,那看着肯定是觉得不好看的。
可是又有什么用?她倒是宁愿金荷这会子就在屋里睡午觉呢。总也好过在这里受苦吧?
沈玉阑本想让金荷赶紧的走,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谁知道还没开口,秦嬷嬷就从里头出来了,替郭氏传话道:“太太说了,表小姐难得如此明理,那就依照着表小姐说的做。”
得——这下可好了。
沈玉阑没好气的瞪了金荷一眼,又暗骂一句糊涂,却也只能垂头丧气的继续罚跪——左看看又看看,最后她倒是忍不住笑了:“你们可真够傻的。”
金荷抿了抿唇没说话,不过却是横了沈玉阑一眼。
沈玉阑讪讪的闭上嘴巴,继续大声念女戒。
只是不过刚跪了半个时辰,沈玉阑就有些受不住了。再看金荷和紫苏,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沈玉阑心头暗自叫苦——离沈峻之回来,时间还早着呢。
沈玉阑此时倒是也不想着沈峻之回来了——她只希望这会子能来个人拯救她一回!没办法,夏天本来就穿得少,这么着直挺挺的跪着,实在是痛苦得很。
沈玉阑这头跪得辛苦,郭氏那头同样的也是听得辛苦——这么大热的天儿,还听人呱啦呱啦的念书,实在不是一件令人心情舒畅的事情。
郭氏不耐烦的摇着手里的罗扇,气鼓鼓的对秦嬷嬷道:“你听听,她这是故意的呢。我就说,这个野丫头就不是个省心的。那个时候就该——”
秦嬷嬷咳嗽了一声,将郭氏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同时更是不赞同的言道:“太太这话不能再说了。玉阑小姐千辛万苦才上了京城,咱们更应该偏疼她些的。今儿实在是这个事儿不是小事,这才罚了玉阑小姐。纵然老爷问起来,那咱们也是有理由的。太太可明白了?”
郭氏心中虽然明白,可是却仍是有些不耐烦,连带着面上也带出几分来,将扇子摇得越发的猛烈:“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这不是没有外人嘛?”
看着郭氏小女儿似的赌气样子,秦嬷嬷叹了一口气,继续劝道:“隔墙有耳。太太别忘了。我也是怕——至于玉阑小姐不省心,其实要我说还好。比起那些人精,可是容易对付得多。您要明白,越是这样明着和咱们对抗,越说明她心思单纯。这样总比什么都阴在心里好。”
“可是我就是心里不舒坦。”郭氏摇着扇子,脸色拉下来,看上去说不出的阴鸷。
秦嬷嬷叹了一口气:“要我说,玉阑小姐这样真的挺好了。面上又知道做功夫,也尊敬您这个当家太太。虽然有些小脾气,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忍耐一二也就罢了。这家和万事兴,可比什么都重要。您总不能为了这个和老爷生分了吧?这些日子,太太您这样,岂不是在将老爷往外推?”
郭氏连连冷笑:“往外推?他都拿我当外人了,我如何还要讨好他?你看看他做的什么事儿?哦,赶走我的人,换上他自己的人,分明这是要将家里掌控在他手里不许我碰呢。”
章节目录第三十二章 阴损
秦嬷嬷看这样这样的郭氏,只觉得头疼,但是有些话她也不大好再继续往深里说。要知道,那些话,纵然郭氏再怎么看中她尊重她,那也是绝不能出口的。郭氏听了肯定不痛快,她也没个好脸色得,又是何必?
秦嬷嬷在心头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也觉得累了。虽然郭氏是她从小看顾大的,在她心里和亲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一样是掏心掏肝的疼爱。可是到底郭氏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而是她的主子。顾虑太多了。好些话不能说出来给郭氏听。看着郭氏做事越来越蛮横偏激,她除了无奈之外就是觉得累——这些年,她也帮郭氏做了不少事。有些事情甚至是她出的主意。可是她觉得那都是紧急关头,逼不得已的。
而郭氏现在做事情的时候,却是没有什么顾虑,更是有些糊涂了。譬如那件事情——郭氏就没和她商量,直接就吩咐了下去。等到她知道的时候,那已经是晚了。
再比如今儿这个事情——按照秦嬷嬷的意思,那就肯定是不必如此的。奈何郭氏就坚持,她也实在是劝不住。
其实,和一个小姑娘计较有什么意思呢?一个没娘庇护的小姑娘,已经挺可怜了。而且,沈玉阑也不是就真让人厌恶得恨不得不见她。小姑娘嘛,有点小脾气任性点儿,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不说别的,就说沈玉珊身上,这些毛病难道还少了?
有的时候,看着沈玉阑在郭氏跟前赔小心,秦嬷嬷都觉得有些心酸。可是郭氏却是瞧不见,只觉得心烦。
其实秦嬷嬷很清楚,郭氏不是真讨厌沈玉阑,而是将对吴氏的厌恶直接转移到了沈玉阑身上。再加上沈峻之对沈玉阑的维护,自然更是让郭氏恼恨。
但是,秦嬷嬷觉得,郭氏应该想想当年的事儿。若不是她突然插进来,今天也许沈峻之和吴氏,还有沈玉阑就是美满的一家子呢?就冲着这个,也该对沈玉阑有几分宽容的。
而且,还是那句话。沈玉阑都十岁了,十五岁就可以嫁人了。真要是看不惯,早早嫁出去就对了。何必如此,白白得了恶名呢?
这些话秦嬷嬷不是没跟郭氏透露过,可是郭氏却是根本听不进去。反而有些觉得她太罗嗦了。
一来二去的,秦嬷嬷也就懒得说了。
“太太既然觉得烦心,干脆让她们先回去吧。老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秦嬷嬷最后只这样说了一句。
郭氏却是不肯:“还早呢。再跪半个时辰。我倒是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朗!是不是跪得站不住了,还能这么大声的念书!”
郭氏收这话的时候,额上的青筋都是微微露出来,眼神更是阴鸷可怕。整个人看上去,狰狞而又凶恶。
秦嬷嬷将劝说的话咽了下去。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而外头,沈玉阑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倒不是跪得撑不住,而是渴得撑不住。这么大热的天,就跪在廊下,太阳烤着,还得念书,嘴里早就干得跟火烧似的了。偏偏郭氏院子里却都只是看好戏的,没有一个肯给她一口水喝。
沈玉阑眯了眯眼睛,住了嘴不再念下去,转而让紫苏起来:“回去给我们端些清水和绿豆汤来。”不然这么下去,她非中暑不可。
就是现在,她都觉得已经有了中暑的症状了。
然而紫苏刚起来,却是被郭氏身边的大丫头双莲给拉住了:“这是做什么去?罚跪的时候,主子没吩咐,难道还能擅自起来?”
沈玉阑眯了眯眼睛,凌厉的盯住了双莲:“太太罚我一人,何时罚了紫苏了?”
双莲倒是不怵,似笑非笑的看着紫苏:“今儿这个事,玉阑小姐有错,她们这些做丫头的更是有错。主子就算不知道,她们长嘴是干嘛用的?难道就不该提醒一声?她们倒是好,一个个都忘了本分了。要我说,这样的丫头拉出去卖了才是正经!留着做什么?”
沈玉阑几乎被气得笑了起来:“我竟是不知道,我的丫头也需要另一个丫头帮着我做主了?我倒是要问问你,难道太太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还有,纵然她有错,事后我自然会罚,也不必你指手画脚。太太都没明说呢,你倒是大义凛然的。而且,我让她回去给我拿水喝,你拦着,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不肯让她走,那好,你去替她跑一趟吧。( )”
双莲被说得脸一下子耷拉下来,拉得老长。最后双莲一扭身:“我还要伺候太太呢。等伺候完了,我若是有空再替玉阑小姐跑一趟吧。”
秦嬷嬷站在窗下听得真真的,顿时也变了脸色。等到双莲进来,秦嬷嬷忙叫过来,压低声音皱眉问道:“你们没给玉阑小姐送水去?”
双莲点点头,笑嘻嘻的不当回事儿:“不喝水又不会死人。”
秦嬷嬷气得浑身都快抖起来了,面色也是凌厉起来:“这是你们私自做主的?还是太太吩咐的?”
“太太倒是没说,不过玉珊小姐——”双莲对秦嬷嬷还是有些发憷的,所以还是怯怯的答了。就是心头有些不痛快——一样是做奴才的,这个秦嬷嬷总是管着她们。训斥起来没完没了的,真真是让人讨厌。
听了这话,秦嬷嬷更是气了个仰倒:“你们这群蠢货!玉珊小姐还小不懂事儿,你们也不懂?你们不说劝着,怎么的还助着?一个个的,我回禀了太太,干脆撵出去得了!”
秦嬷嬷说着就要转身去跟郭氏说这个事情。同时还想着,她亲自端一壶茶出去给沈玉阑。罚跪是有正当的理由的。而不给喝水,则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一个是长辈训导晚辈,是疼爱的表现。另外一种,却分明是苛刻虐待了。
这个罪名若是坐实了,沈峻之会如何,那几乎是不用猜测的。
可是秦嬷嬷刚一转身,还没走进去跟郭氏说这个事儿,就听见廊下传来大哭的声音:“玉阑(小姐),你怎么了?”
秦嬷嬷一惊,也顾不得回禀郭氏,忙又快步走了出来。却见沈玉阑已经软软的伏在地上,脸色很不好。而金荷与紫苏却是一左一右的拉着沈玉阑大哭不止,面上的惊慌让人无法忽视。
秦嬷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看着一起出来却仍是在看热闹的丫头们,秦嬷嬷的脸拉得更长了——“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小姐扶起来,送进屋里安置了?再去取了丸药来!”这些年换的丫头,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成日不干正事就知道干糊涂事儿!
丫头们这才乱哄哄的上来要将沈玉阑扶起来,可是紫苏却是一伸手拦住了,眼圈儿红红的冲着那群丫头吼:“不许碰小姐。谁知道你们是想干什么?不必你们假好心,们这就将小姐抬回去!”
秦嬷嬷皱了皱眉,亲自上前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什么?赶紧抬进去,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紫苏却依旧不肯。金荷也站起身来,抹了把泪朝着秦嬷嬷施了一礼:“嬷嬷好心,只是在这里一会还得抬回去。来回折腾麻烦,不如直接送回我们院子。还请嬷嬷点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来,丫头们娇弱,怕是干不了这样的事儿。”
金荷话也说得没错,当下秦嬷嬷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依照金荷说的点了人让送回去。又差了人去请大夫。办妥了这一切,这才又忙不迭的去跟郭氏说这个事儿。
郭氏在屋里也是听见动静的,不过郭氏却没出去看。此时见秦嬷嬷进来,也是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儿了?闹哄哄的。”
“玉珊小姐胡闹,不许丫头给玉阑小姐喝水。丫头们也糊涂,竟然真真么做了。这不,我瞧着可能是中暑了。”秦嬷嬷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只觉得沈玉珊是被惯坏了,连个分寸都没有。
谁知郭氏却是一脸的不相信:“会不会是装的?”
秦嬷嬷一窒,顿了顿才淡淡道:“谁知道呢?大夫来了自然就知道了。不过,万一是真的,老爷那儿可不好交代。”其实不管是真是假,都是不好交代的——这不给喝水是事实,罚跪也是事实。
就在郭氏和秦嬷嬷说话的功夫,外头却是又起了波澜——先前沈玉珊不是给沈玉阑一个垫子么?沈玉阑没用,丫头们也一直没拿走。这会子忙乱起来也不知道谁一脚踩了上去,顿时只听得“哎哟”一声,接着就听个一个丫头带着哭腔道;“什么东西扎了我的脚!”
待到帮人帮她一瞧,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谁这么缺德,将纳鞋底的针放在垫子里?”
紫苏和金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骇之色。
待到回了自己的院子,郭氏的人都走了,紫苏顿时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颤声道:“幸好小姐没用。不然——”
那可是纳鞋底的针,不仅粗,而且不容易断。若是真用了。怕是直接就扎进腿里了。尤其夏天衣衫薄,也没个抵挡。更是……而且,膝盖那地方,本来就是几块骨头,万一扎进骨头缝里,一条腿说不得就废了。
金荷也是一阵阵的后怕,却是又强自镇定:“那是谁给玉阑的?是太太?”
“是玉珊小姐。”紫苏几乎控制不住,后怕得一直牙齿打颤,根本就停不下来。明明是大热的天,紫苏却是觉得周身发凉:这哪里是什么姐妹?分明就是催命的阎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样阴损的法子,竟然能用在自己亲姐姐身上!沈玉珊的心,莫非是被狗吃了?
“这个事儿不许声张。”沈玉阑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至少不能从咱们口中说出去。至于老爷从别的地方知道,咱们就管不着。”
紫苏和金荷瞪大眼睛,忙看向床边,却见沈玉阑睁着眼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面上的神色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说是伤感也不像,说是害怕却也不像。倒像是有些事不关己似的,带着一股萧索的味道。
“你醒了?”金荷惊喜的叫起来,倒是暂时将那后怕抛在脑后了。
“没有,我一直就醒着。刚才是装的。”沈玉阑转过头来,看着金荷温柔一笑:“让你们担心了。”
金荷讶然的捂住嘴:“装的?你怎么敢?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沈玉阑轻笑:“她又不是大夫,哪里看得出来?就算是大夫来了。我一口咬定刚才晕过去了,大夫也不可能说没晕过去。大不了说我没有晕太长时间,只是一晃神罢了。”
正是因为是装晕,所以她才将方才丫头从垫子里踩出一根针来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的。
章节目录第三十三章 再见常俞
对于这个,沈玉阑除了说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之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郭氏是大蛇蝎,那么沈玉珊就是小蛇蝎。母女两个的心肠一样毒辣。
要知道,沈玉珊才多大?一个虚岁九岁的小女孩,就有这样的心机——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怕。
而沈峻之会不会知道这个事儿?知道了又会如何处置?沈玉阑已经不去想了。她只觉得害怕。
之前她虽然猜是郭氏谋杀了吴氏,可是她觉得郭氏应该不至于再对她痛下杀手。再加上沈峻之的给力表现,她是有些慢慢的掉以轻心了。她觉得,郭氏根本就不会也不敢再弄出人命了。
可是今天这个事情,却是不亚于给她敲了一个警钟。一下子将她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只要一想到那个垫子里的针是给她准备的,她就觉得心底直哆嗦,腿更是都有些发软——
甚至,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吴氏死的时候那个惨烈的场面。然后,她就越发的觉得恐惧和害怕了。
死神的阴影,一下子似乎又将她笼罩了。
这会子表面看着她像是没什么,可是沈玉阑自己知道,她吓坏了。她害怕。而且怕得要死。
勉强又交代了几句之后,沈玉阑就真的撑不住了,喝了几口水,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不由得张口“哇”的一声趴在床沿上吐了个天翻地覆。
等到吐完,她更是觉得头疼欲裂,身子也软绵绵的,干脆就闭上眼睛,恹恹的躺着。
缓了缓之后,沈玉阑才缓缓道:“去将常家送的治中暑的药拿来,给我吃一粒。另外,熬一碗浓浓的绿豆汤。你们都喝些,那药也各自吃一粒。”
说完这些话,沈玉阑再也熬不住,又翻身吐了一回。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只是有些发白的脸色,此时已经完全是蜡黄了。( )
金荷吓得又哭起来,紫苏也是小声的啜泣。
倒是藿香忙道:“快别哭了,咱们赶紧的将小姐吩咐的事情做好才是正经。而且,怕是大夫也快要来了。”只是话这么说,藿香也是忍不住声音带了哭意。
都是一群十二三四的小姑娘,虽然也不小了,可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哪里能不怕?
藿香一面忍着哭意一面开了窗户,又让半夏和杜若去弄绿豆汤。随后又去收拾床边的污秽。
金荷被藿香这么一提醒,顿时也回过神来,忙也去忙活不提。
少顷大夫过来,秦嬷嬷也跟着一同过来了。一进见沈玉阑面色蜡黄的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病得这样重了”
大夫也是一脸凝重,只凑近看了一眼,就皱眉道:“怎么中暑得这样厉害?”说着抽了抽鼻子,眉头更深了几分:“吐过了?”
藿香在一旁哽咽道:“嗯,醒了一回,吐过后又昏睡了过去。喂了一粒常太医家给的药丸,也不知道有效果没有。”说着将那药瓶子递给大夫瞧。
大夫接过闻了闻,又倒出一粒看了看,最后还掰碎了一颗尝了尝。倒是苦着脸笑了:“常家的药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如此一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配合什么药吃的,所以倒也不敢随便开药了。既然你们和常家相熟,还是去请他们来看吧。这个我着实是不好办。”
说完这话,大夫便是果断的收了东西告辞走了。秦嬷嬷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夫走了后她才回过神来,忙又追上去给了车马费。
随后进来又皱眉道:“这只是中暑,常太医那头——”
金荷却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果断道:“让人拿了姨夫的帖子去请吧。常太医不能来,家里其他的大夫来也行。只要能开药就行。”
秦嬷嬷一想也是,便是点头出去吩咐了。
常家的人倒是来得很快,听说了情况,直接骑马就过来了。来的却是白天才来过的常俞。
常俞眉头皱着,一进来就不客气的问了:“那会子我看着她还康健得很,怎么这才几个时辰?就中暑了?莫不是在太阳底下暴晒了?”
秦嬷嬷顿时有些尴尬,看了一眼金荷等人后小声道:“在太阳底下走了两趟,就成了这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