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值得听的。”
“嗯?”
“有些故事不太美好,应该藏起来。”
听起来有些悬。
而且我听出苗头来了。
我紧张兮兮,挠挠头发,扯了扯师兄的衣袖,不安又怯怯问道,“师兄,我不会因为你以前是不良少年就看不起你,真的。”
师兄竟然笑了,眉稍稍挑了一下,“不良少年?我?”
“嗯,你以前在哪个堂口混的?有绰号吗?”我又觉得有丝不对劲,“不对不对,你是警察,对了,你一定是卧底在黑帮的警察,被发现以后逃上山的。”
我为我有这样编剧逻辑而沾沾自喜。
师兄展颜哈哈大笑,又揉乱了我的头发,“小东西,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我有些不服气,“你还别说,你刚上山的时候,我就猜你是哪个地方来的小混混,到师父这躲警察呢。”
我扫视周围有些萧索的冬景,其实已经陷落在那如风的陈年回忆中,“那时我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山洞,心里很高兴,心想要是警察来了,我就把你藏到这个山洞里,谁也找不到。”
回忆到了这里已飘出一丝感伤,师兄又猛吸了两口烟,“我也曾经想过带你逃跑。”
“你有想过吗?”
“嗯。”
我欣慰一笑,“原来你有想过,这就够了。”
“师兄,你究竟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走?”
“我只告诉你为什么来,至于为什么走,你不用知道。”他点起了一根烟,吸了两口,之后就由着它静静燃烧烟丝,回忆在一阵烟雾中徐徐拉开。
“为什么不用知道?”
“我说过,有些故事不值得听,我也不太想回忆。”
他的表情严肃凝重,想必其中故事十分纠结,就连他自己都不忍撕开伤口,我又何必苦苦追寻其中真相,往事如风,至少他曾经有带着我浪迹天涯的疯狂想法,至于后来为何放弃,其中原因我不知道也好。
知道了又怎样,徒留伤感罢了。
“那一年我刚从警校毕业,最血气方刚的时候,老爷子官当得大了,什么都要干涉,要我马上出国,甚至连我以后要结婚的女人也安排好了。”
我动了动嘴,很想问他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方菲,但我忍住了,只是静静做一个倾听者。
我想,我从来没有这般接近师兄,真实的师兄,他剥去了他厚厚的保护色,将他的灵魂血肉坦露在我面前。
“那时想法很简单,不想出国,不想结婚,只想和几个兄弟一起干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自然不屑老爷子的安排。”
“那是我最叛逆的一年,我烦透了到哪都有特殊照顾,就好像身上贴着高干子弟的标签,有些人当面奉承背后挖苦…所以我喝酒打架,除了玩女人,荒唐的事干了不少,但是无论我做什么,老爷子总有本事把我的不良记录消除掉,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幼稚得可怕,鸡蛋碰石头而已。”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麻烦的还是老爷子那边,我最不能接受的是只能走他给我安排的路,不管我走多少弯路,他总有本事把我揪回来,他等着我闹够,荒唐事做尽后向他妥协,我最不甘心的就是这点。”
“毕业前有场武术比赛,那时我已经郁闷到极点,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准备比赛,想法很天真,我想,终于有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了,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赢了这场比赛。”
说到这里,师兄苦笑了一下,猛吸了一口烟,“可是我太天真了,我还没比赛,老爷子的人就已经替我安排好名次了。”
我心一沉,“他们…他们干涉的会不会太多?”
他无奈摇头,“有人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巴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我却不要,但是…身在我的位置,我也有我的痛苦。”
师兄笑着转过头望我,那寂寞的笑令人心发酸,“莫愁,你知道吗?我还没比赛,老爷子就安排我当第二名了。他说我再怎么出色也得不了第一,因为我的背景,得第一容易让人说闲话,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做第二名。你能体会我那时满腔热血却无处使的绝望吗?”
我想我根本不能体会那时师兄绝望的心情,哪怕他外表风光,好似拥有了全世界,我却能想象孤单少年眼中深敛的绝望,本来自由不羁的人生,却这样被重重束缚,成了父亲手中的人偶,无论怎么剧烈摆动,始终找不到脱线的机会。
原来高头马大的师兄曾有过这样难以反抗的时刻。
“我跟老爷子吵了一架,差点把他气出心脏病。然后我安安静静比赛完,领完第二名的奖,直接就去了火车站,”说到这里,师兄的脸放松下来,言语间流露出少年得意,“莫愁,师兄跟你说个笑话。”
“啊?什么笑话?”
“我本来想去少林寺出家当和尚的。”
“啊?!!”我惊得咋舌,下巴快掉下来了。
“后来我发现自己接受不了不吃肉的日子,就改变主意,上山找师父去了。”
我松了口气,鬼马竖起右手做了个和尚常做的动作,“阿弥陀佛,总算少林寺逃过一劫。”
“啊?”下一秒脑袋瓜就被轻轻拍了一下,我挠挠微痛处,瞪着师兄表示对他暴力行为的控诉。
好像又回到了旧时美好时光,我傻傻的,做一些无厘头的事,还贪玩,犯了罪嘴皮子死硬,死不认错,闹到无法无天的时候,师兄就在我的脑壳上轻轻弹一下作为惩罚,然后我就会挠着头气鼓鼓瞪着他,直到瞪得他笑着无奈走开。
年少时的我浪漫纯真,还有不知打哪来的强烈自信,就坚信师兄总有一天会喜欢我,因为我看到他的眼睛,塞满了欢喜。
梁展就不会这样看着我,因为他喜欢的是陆丝。
年少时分的猜测终于证明我的直觉没有出错,但是又能怎样呢,到最后还不是落得“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一场空。
我提醒我自己:莫愁啊,醒醒吧,那一年只是一个镜花水月,一场虚妄,放过自己,放过师兄吧。
我于是安静下来,过了好半天,师兄悠悠唤我名字,“莫愁。”
“嗯?”
“你…喜欢他吗?”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师兄,喜欢林白岩吗?有喜欢吧,他的好我都看得到听得到,哪怕来得有些快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看着我的眼睛没有骗人。
我已经决定走出过去,于是几乎执拗地相信林白岩。
也许他是我的未来。
“他对我很好,他跟师兄一样,对我很好很好。”我低头这样婉转回答,“你们都是好人。”
师兄不说话了,用脚碾碎了地上的烟蒂,“那就好…是该有个人照顾你。”
他倏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背影投射在地上,他面向我,居高临下,阻挡了我身上的阳光,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师兄保证,会让他给你幸福。”
我抬起头愣住了,觉得有些古怪,喊了一声,“师兄?”
“我走了。”
“你不进去看看他吗?”我站起来喊住他,而他已经站在我两步外。
他转过身,“不了,有你照顾,他会没事的。”
“师兄,你和他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说兄弟做不成了?是因为我吗?”我鼓起勇气追在后面问。
这次师兄没有转身,背对着我,沉默了好半响才说,“跟你无关。”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仍旧一头雾水的我,沐浴在清朗的日光中。
我回林白岩病房的时候,他的同事们已经走了,他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接了个电话,见我进来,三言两语挂了电话,然后一脸阴郁地看着我,口气也不善,“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我笑笑坐下来喝了口水,“到花园坐了会,碰到个爱聊天的老奶奶,聊了会。”
“真的?”看他那神情,看起来不相信。
“你不相信啊?老太太还聊得意犹未尽呢,要不我请她过来跟你聊聊?”
他一脸嫌恶,嘴里嘟囔,“算了,我怕我控制不住敲晕她。”
他嘟嘟囔囔的模样实在可爱,像个闹别扭的大男孩,我扑哧一笑。
他瞪了我一眼,脸色微愠,“你人缘怎么这么好?昨天我见到的两个男人又是谁?”
这个男人…
气色稍微好转些就朝我吼上了,我记得他以前都对我温言细语的,我存心逗他,说道,“哦,那两个啊?一个是青梅竹马的大哥哥,年纪小的嘛,他跟我搭讪,问我要电话号码认识的。”
“什么?搭讪?”林白岩有些气急败坏,生气了,“他问你要你也给?”
我倒是有些委屈了,据实回答,“我没有啊,但是她是我高中同学的学生,号码是我高中同学给他的。我很无辜的。”
“麻烦精。”林白岩又开始头痛了,恼怒瞪我,像是要把握吞吃入腹似的,但是因为他病恹恹躺着,使得他的威胁缺乏说服力。
我拿起热水瓶站起来,挑衅问他,“你说谁是麻烦精呢?”
他收起难得的神神叨叨,拉着我的手,痞笑冲我挤眉弄眼,“我未来老婆。”
这回轮到我气急败坏了,脸红了红,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没想到你是这个德行。”
我红着脸落荒而逃,而他在后面呵呵直笑。
我算是有点看清这个人了。
坏透了,真的坏透了。
我灌开水经过护士站前台的时候,一个高挑婀娜的女郎正站在前台问着什么,手上一个色彩斑斓的水果篮。
吸引我的倒不是她有多美,只是大冬天的她穿了一身黑色套装,里面是白衬衫,一身清凉,使得她在臃肿的人群里格外扎眼,再仔细看,她气质优雅,应该是个白领丽人无疑。
我于是多看了她两眼,对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姐,心里只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你不冷吗?
没想到等我回来的时候,这位优雅小姐端坐在林白岩的床边,笑盈盈为他削着苹果,“我就说嘛,你怎么就没有为我英雄救美过?我多亏啊。”
林白岩也不看她,“我也没看出你多美。”
这个毒舌男人…
我对那位优雅小姐又升腾起一丝同情,心里又在啧啧感叹:冻伤了吧?
优雅小姐倒也不生气,削完了苹果,顾自啃起来,很畅快地笑道,“是,我很欣慰,你也不过是一只狗熊。脑震荡的狗熊。”
“你吵死了,吃完就走吧。”林白岩开始赶人。
“那不行,我还没见过那美人情敌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与林白岩的过去有了交集。
32
我讪笑着有些尴尬,就这么走了进去,对于应付这种场面,实在是不适应。
“你好。”我冲她笑了笑,迅速放下热水瓶,然后手足无措地瞥了眼林白岩。
他指了指优雅小姐,“这是涵雅,我以前的同事。”
又朝她指了指我,“莫愁。”
“你倒是挺会省略重点呀。”优雅女郎嗔怪,放下苹果,落落大方地站起来,“你好,莫小姐,白岩应该没有提起过我这个前任同事吧?”
这位金小姐特意把“前任同事”四个字说得重了些,笑意盎然地看着我。
“没有。”但是我也猜到了,这位金涵雅小姐是林白岩的前女友,因为方菲曾经提过她的名字,而我记性不错,记住了。
“意料之中。”金涵雅脸上也没什么恼意,浅笑伸出手来,我受宠若惊也伸出手与她握手,从而也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璀璨的钻戒。
我微愕,她结婚了。
“很高兴见到你,莫小姐。”
“我也是。”
我们客套寒暄着,而林白岩在一旁淡淡对我说,“盐水快好了,叫护士过来吧。”
“哦,好。”他的吩咐堪比天籁,我如获大赦,瞥了一眼盐水后对金涵雅笑笑说了声,“你们聊。”
然后我就溜出门,直奔护士站。
其实平时是不需要家属亲自去找护士的,按下床头按钮就行了,但显然林白岩看出我不擅长于应付陌生人,这才找了借口支开我。
何况是个身份特殊的陌生人,虽然她没有对我横眉竖目,也没有电视剧里常演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戏码,但对我来说,依然浑身不自在。
我歪头想了想,或许他有什么话要对金涵雅讲,我在他们讲话不方便。
叫完护士,我晃到了医院幽静的休息区,站在落地窗边俯视外面的繁华世界,有一瞬的惘然和迷茫。
对于我和林白岩之间的关系,我有时会有雾里看花的感觉,所以我抗拒过,但他太强势,也够坦白,我的抗拒转变为一场灾祸,我糊里糊涂地就与他走近,近到我开始有些害怕。
我终究是不太相信他。
我不是小孩子了,一见钟情的事我不太信,我只信时间的积累,而我跟他,认识的时间还太短。
我回病房的时候,金涵雅已经走了,我无事人一般地走进坐下,而林白岩蹙眉看我,不放过我脸上一丝一毫。
我翻着金涵雅带来的水果篮,在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个金灿灿的梨出来,林白岩动嘴要说话的同时,我也张了口,“你等等,我去把梨洗一下。”
等我把梨洗好,坐下,林白岩又要张口,我又自顾自翻着水果篮说话,“那我就吃个苹果吧。我去洗洗。”
不理他,我又站起来起身去洗苹果。
等我从洗手间洗完梨,他的脸色已经极不好看了,等我坐下,他就发飙了,“给我老实坐着。不许动。”
我很无辜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需要我举起手来吗?”
林白岩笑了,笑得赏心悦目,伸手抓住我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又生什么气了?嗯?”
我还不太适应这样的亲昵,想抽回手,他却不让,牢牢抓在手心里,眼神灼热,“该不会是因为涵雅吧?”
我点点头,又使劲摇摇头,突然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安着,于是很无助地看着他,希望他温暖的笑给我继续的勇气。
“傻瓜。”他又亲了亲我的手,眼中的光亮如宝石,“胡思乱想什么呢?”
今天是第二次有人点出我在“胡思乱想”了,我决定将我的“胡思乱想”坦白告诉他,而不是憋在肚子里让自己内伤。
“那个,那个金小姐不仅是你的前同事,还是你的前女友对吧?”我开门见山问他。
“对。”他点点头,眼神也不闪躲,“问吧,我有问必答。”
既然已经开陈布公到这份上了,我也决定不再藏着掖着,有问题就问,有疑惑就说出来,也好不再胡思乱想折腾自己。
“我想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我?我和那位金小姐完全不一样…”我犹豫再三,“我想不出自己哪里吸引你了?”
“哦?为什么这么说?你从哪看出来她跟你不一样?”
“直觉告诉我的,金小姐看起来成熟稳重,跟你还是同行,没道理啊…”没道理他会喜欢上我这样的笨手笨脚的小女孩啊,他的审美也变得太快了吧?
“原来你的小脑袋瓜在想这个。”林白岩嘟嘟囔囔,又朝我勾勾手,“耳朵凑过来。”
前车之鉴在前,我死也不会再上当,向后缩了缩,警觉地问,“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我不会再上当的。”我气鼓鼓的。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快点,悄悄话只能在耳边说。”
我内心思想斗争再三,可是好奇心战胜了警觉心,于是又一次颤颤巍巍地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因为距离的拉近感到有些紧张,“说,说吧。”
他的温热气息让我的耳畔痒痒的,像是有羽毛在搔动着,嗓音低沉迷人,“我到三十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最喜欢不太聪明的女孩子,就好像你一样。”
他温柔地抚着我的脸,轻轻的,眼睛里全是傻乎乎的我,我又羞又恼,“你,你竟然说我笨。”
“是,可爱得要命。”他笑呵呵的,趁我气恼不备时,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伸出来,把我的后脑勺一压,又浅浅啄了我一口。
他说对了,我是笨,真的笨,他同一个花招我竟上当两次,两次都脸红心跳,由他摆布。
我羞得想直起腰,他却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起来,我轻声讨饶,“待会有人来…”
“让我抱抱你,就一会。”
我安静了,不说话。
“你去你叔叔家以后,我每天都会想你。”
“你那晚拒绝了我,回去的路上我撞到树上去了。”
我屏息愣住了。
“所以为了我,还有可怜的树,你不能再拒绝我了。”
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我心里甜丝丝的,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数落他,“我算是看透你了,就知道装可怜博同情。”
“我确实很可怜啊,那么辛苦地追着你跑,你还不让我追。”
听他那委屈的口气,确实挺可怜的,我偷笑,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抬起头来,“那个局长最近有来找你麻烦吗?”
他脸色凝重,“有,那棵树就是他安排的。”
“啊?”我怔愣了下,才缓过神来他在耍我,“坏透了,你真的坏透了。”
“来,叫一声大坏蛋。”他嘴角弯着。
在我的死缠烂打下,林白岩终于坦白从宽,老老实实全都招了,“其实我跟你说的事是真的,只不过时间不对,这事发生在一年前,我受到威胁也是一年前,但是还没等到他动手,反贪局就先找上他了,差不多半年前他因为贪污受贿被判刑入狱,步儿子后尘,简直是众望所归。说真的,我从来没有为一个人入狱而那么高兴过,还喝了两杯算作庆祝。”
“原来你也是胆小鬼呀?”
“我也是普通人,当然也会怕死啊。”
“坏人,害我每天一见你出门都提心吊胆的,骗得我一愣一愣的。”
“谁叫你当初那么可怜兮兮的来找我,还说什么要住地下室,我除了骗你回家,还能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你那天表情很酷,爱理不理的,我差点想走人了。”
“我心里其实很高兴。”
“我要是走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追着你跑呗。”
我们絮絮叨叨聊了半个小时,他毕竟是受伤了,我看得出来他头依旧晕,刚才强打起精神接待了来客,早就露出疲态,我也没再烦着他,让他闭上眼睛睡一觉。
他很快就入睡了,我昨晚没睡好,困境也上来了,趴在他床沿打了会瞌睡,不过睡不深,二十来分钟左右就清醒了。
我想了想,决定回趟刘叔叔那里拿床被子,顺便给林白岩烧两个清淡小菜,医院的饭菜确实挺难吃的。
林白岩醒了以后,也没阻挠我,就是嘱咐我带上手机,昨天他收到前台小姐拿来的手机时,差点气疯了。
不过他聪明,存了田鸡的号码,打去田鸡那边问我行踪,结果田鸡说我过两天就走人了,他又一次气疯了,二话不说就冲过来了。
而等他心急火燎追到A大,见我身边围绕着两个男人,已经几乎失去理智了。
再然后我大声拒绝了他,他已经气得无话可说,所以林白岩说,“所以昨天你给了我四重打击。怎么补偿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吧,他天生就是靠嘴吃饭的,颠倒黑白,添油加醋是他的强项,我忍着,不跟他吵,所以我转身跟他说“拜拜”去了刘叔叔家。
“六点前回来。”他在我后面喊,我不理他,潇洒的走了。
我的手机上有不少未接电话和短信,田鸡,夏捷,刘叔叔,还有三四个陌生号码,我坐在公交车上简单告诉田鸡自己还会再A城多呆两天,田鸡大概在忙,没多问就匆匆挂了。
夏捷问我昨天去哪了,想请我吃饭,我也简单回复了短信,大抵的意思是感谢他的好客,但是我最近没空,委婉地拒绝了他。
至于其他几个陌生号码,我就有点心烦意乱了,无非就是那几个人,但我还没做好心平气和坐下来戴上面具说客套话的心理准备,这几天有点累,想清静些,和老朋友叙旧显然不能让我清静,只会火上添油,让火烧得更旺。
到了刘叔叔家已经四点多,婶婶来开门的,见是我,眉开眼笑,带着我指了指客厅,轻言细语,“莫莫,你妈妈在,好好跟她说说话。”
我不吭声,婶婶见我沉默有些急,脸上有些担忧,“听婶婶的,别这样,你妈妈要求也不多,你跟她说个几分钟她也高兴,她这两天身体不好。”
我扯了个僵硬的笑,“婶婶我知道了。她毕竟是我妈。”
“这就对了。”婶婶释然一笑,拉我进去。
我妈正坐在客厅里跟刘叔叔聊天,见我来了,慌忙站起来。
“月枝啊,莫莫回来了。”婶婶热情招呼着,把我拉到我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