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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紘摇摇头:“华儿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你还是自己过问牢靠些。”
王氏笑道:“瞧老爷说的,华丫头哪里是小孩子了,要是诸事顺当,不是明年底就是后年初便要嫁人了,将来要服侍公婆夫婿,也该学着照看人了;这几天,她把自己份例的雪梨羹和杏仁汤都送给了明丫头,还天天拿眼睛死盯着明丫头吃药,吐半碗就要加一碗,明丫头吓的都不敢吐药了。”
盛紘心中大慰,连连点头:“好好,姊妹间本就该如此,华儿有长姐风范,很好很好。”
华兰大小姐是个严格执行的负责人,温情不足,威严有余,明兰但凡流露出一点不肯吃药的意思,她就恨不得撩起袖子亲来灌药,明兰吓的出了一身汗,病倒好了一大半。华兰又捉着她天天踢毽子。明兰犹如被押解的囚犯一般,在华兰的监督下,立在院子里一五一十的踢着毽子,每天要踢足三十个,每三天要累进五个,华兰大小姐居然还拿了个册子做明兰的锻炼日志,一脸狱卒相的天天勾对记录,少踢一个都不行。
华兰是个大姐姐型的女孩,内心充满长姐情结,可惜她同胞的弟弟妹妹都无法满足她这个需求,长柏秉性老成稳妥,华兰不要被他训去就烧高香了,而如兰却任性刁钻,桀骜不驯,华兰素与她不和,说她一句倒会还嘴三句,王氏护着,她又不能真罚如兰;而林姨娘那里的两个她不屑插嘴,长栋又太小,所以她一直没什么机会摆大姐姐的谱。
明兰脾气乖顺和气,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她两句也不会犟嘴,只会怯生生的望着你,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偶尔还发个小呆,华兰对这个小妹妹很是满意,几乎比自己妹妹还要喜欢些。
忠勤伯府动作挺快,没过多久就来下小定,因为袁文绍年纪着实不小,他们指着明年中就能完婚,盛紘拿出当年考科举时的文章架子,写了些云山雾罩的托词在信里,也不知人家是不是能看懂,大约意思是女儿还小,不忍早嫁,言辞恳切的表达了慈父爱女之心,那袁家立刻又加了不少聘礼,还请了鸿胪寺的一位礼官来下聘,盛紘里子面子都赚足了,也很上道的又加了些嫁妆,并把婚期定在明年五月,两家都很满意。
之后,华兰就被锁进了闺房绣嫁妆收性子,明兰松了口气,她现在已经累积到每天要踢65个毽子,踢的她腿直抽筋,这下看守自己被关起来了,她也可以再次回到了吃吃睡睡的小猪生活,当然,时不常的要被如兰骚扰一下。
天气渐渐转寒,春夏秋都还好,这一入冬,南北气候差别就立刻显现出来了,各房纷纷烧起了地龙,各色土炕砖炕,还有精致漂亮的木炕——就是把宽阔舒适的床和炕结合起来的寝具,明兰本是是南方人,从不知古代北方竟然还有这样既保暖又舒服的炕床。估计是踢毽子的功劳,天气这样冷明兰竟然没有感冒生病,不过,别人病倒了。
盛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且南北迁徙太远,多少有些水土不服,入秋之后也开始咳嗽了,她素来威严,屋里的丫鬟婆子不敢逼她吃药踢毽子,所以病根一直没断,一入冬就时不时的发低烧,这一天突然烧的浑身滚烫,几乎昏死过去,大夫来瞧也说凶险的很,老人家最怕这种来势凶猛的寒症,一个弄不好怕是要过去,这下可把盛紘夫妇吓坏了。
盛老太太要是没了,盛紘就得丁忧,华兰就得守孝,那袁文绍已经二十了,如何等得了,盛紘夫妇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同心同德,齐心协力,日夜轮流去照看盛老太太,每一副方子都要细细推敲,每一碗药都要亲尝,险些累的自己病倒。不过这副孝子贤妇的模样倒是引得全登州官宦士绅竞相夸赞,也算歪打正着了。
几天后,盛老太太终于退了烧,缓过气来,算是捡回一条命,盛紘夫妇不敢放松,紧着把库房里的各种滋补药品送到寿安堂里去。对明兰来说,再名贵的滋补药也是中药,那味道高明不到哪里去,心里不免暗暗同情盛老太太,还没同情两天,寿安堂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说是盛老太太年老孤寂,想要在身边养个女孩儿,聊解冷清。
消息一传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先说欢喜的。
“娘为何叫我去?都说老太太脾气乖戾,性子又冷漠,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那屋里简陋的很,没什么好东西,况老太太一向不待见你,我才不去自讨没趣。”墨兰窝在炕上的被笼中,身上披着一件栗色点金的灰鼠皮毛袄子,怀里抱着个横置的金葫芦掐丝珐琅手炉,小小年纪已经出落的清丽儒雅。
林姨娘瞧着女儿,又是骄傲又是担忧:“好孩子,我如何舍得你去受苦,可咱们不得不会将来做筹谋,你可瞧见了你华兰大姐姐备嫁的情形,真是一家女百家求,何等风光!等过个几年你及笄了,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什么光景?”墨兰欠了欠身子,调子还是那么斯文,“娘莫再说什么嫡出庶出的了,父亲早说了,将来绝不委屈我,他会这样待大姐姐,也会这样待我的,我自有风光的日子,况且娘你手里又有产业,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的儿,你知道什么?你华兰姐姐今日如此风光,一是你父亲做官畅达,官声素来不错,来往交际也顺遂,二是咱家多少有些家底,不比那些没家底的清贫小吏,三是那华丫头是个嫡出的,她有个世代簪缨的舅家,这最后一处你如何比的,况且你与那如丫头只差了几个月,将来怕是要一同论嫁,那时能有好的人家留给你?”林姨娘拿过女儿手里的暖炉,打开来用手边的铜簪子拨了拨里面的炭火,盖上后又递了回去。
纵是墨兰素来早慧,闻言也不禁脸红:“娘浑说什么的呢?女儿才几岁你就说这个?”
林姨娘笼住女儿的一双小手,秀致的眉目透出一抹厉色,沉声道:“当年的事我从不后悔,给人做小,得罪了老太太,不容于太太,这些我一概不怕,你哥哥到底是个小爷们,不论嫡出庶出总能分到一份家产,将来自有立身之地,我唯独担心你。”
墨兰低声问:“娘别往心里去,父亲这样疼我,几个女孩儿除了大姐姐就是我了,将来总不会亏待我的……”
“可也厚待不到哪里去!”林姨娘一句话打断了女儿,往后靠在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堆里,阖目慢悠悠的说,“你如今七岁了,也该晓事了。我七岁上时,你外祖父就败了家世,那以后我不曾过过一天像样的日子,你外祖母没有算计,全靠典当度日,那时她总叹气她没能嫁到体面的人家,当初明明是一起嬉闹玩耍的小姊妹,有的就披金戴银荣华富贵,有的却落魄潦倒,连娘家人也不待见。总算她临过世前做对了一件事,把我送到这盛府来。”
屋内静静的,只有地上的熏笼缓缓的吐着云烟,林姨娘微微出神,想起第一天进入盛府的情景:那时盛紘虽然官职不大,但盛祖太爷却挣下了大份的家业给子孙,老太爷又是探花郎出身,盛府自然气派,那样精致漂亮的花园子,那样描金绘银的用具家什,绸缎羽纱四季衣裳,她一辈子都没想过这世上还有这样富贵的日子,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那时盛紘又斯文俊秀,文质彬彬,她不由得起了别的念头……
墨兰看着母亲朦胧秀丽的面庞,突然开口:“那娘你又为什么非做这个妾不可呢,好好嫁到外头做正头奶奶不好吗?惹的到处都是闲话,说你,说你……自甘……”
林姨娘忽的睁开眼睛,炯炯的看着她,墨兰立刻低下头,吓的不敢说话,林姨娘盯了一会儿,才转开眼睛,缓缓的说:“你大了,该懂事了。……老太太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老喜欢絮叨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老太太是候府嫡小姐出身,自不知道外面贫家的苦楚。一个廪生一个月,不过六七斗米及一两贯钱而已,我们府里的头面丫头月银都有八钱银了,单你身上这件袄子就值五六十两,你手炉里烧的银丝细炭要二两纹银一斤,加上你日常吃的穿的,得几个廪生才供得起?”
墨兰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来,林姨娘苦笑着:“况且,难道贫寒子弟就一定品行好吗?那时,我有一个表姐嫁了个穷书生,原指着将来能有出头之日。可是,那书生除了能拽两篇酸文,科举不第,经商不成,家里家外全靠你表姨妈张罗,她陪着夫婿吃尽了苦头,为他生儿育女,还攒下几亩田地,那一年不过收成略略好些,那穷酸便要纳妾,你表姨妈不肯,便日日被骂不贤,还险些被休;她抵受不住,只得让妾室进门,不过几年便被活活气死,留下几个儿女受人作践。哼!那书生当初上门提亲时,也是说的天花乱坠,满嘴圣人德行之言,什么好生爱惜表姐,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呸,全是空话!”
墨兰听的入神,林姨娘声音渐渐低柔:“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靠个男人,男人是个窝囊废,再强的女人也直不起腰来,那时我就想,不论做大做小,夫婿一定要人品出众,重情义,有才干,能给家里遮风避雨……跟了你父亲,虽说是妾,却也不必担惊受怕,至少能有一份安耽日子可过,儿女也有个依靠。”
母女俩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林姨娘轻笑着:“老太太当初给我找的都是些所谓的‘耕读之家’,她自己又固守清贫,如何给我置份体面的嫁妆?呸!我到底也是正经官家出身的小姐,要是指着吃糠咽菜,还进盛府来做什么?真真可笑。”
“那你还让我去老太太那儿,她能留我?”墨兰忍不住出声。
林姨娘笑意温柔:“傻孩子,这是你父亲在抬举你呢!我再体面也还是个姨娘,你又不是养在太太身边的,倘若能够留在老太太跟前学些规矩礼数,以后站出去也尊重些,将来议亲时自比一般庶女高些。老爷说是让老太太自己挑个孩子,其实你想想,华兰要嫁了,如兰太太舍不得,明兰是个气恹恹的病秧子,几个小爷们要读书,剩下的还有谁?”
墨兰又惊又喜:“父亲果然疼我,可是…我怕老太太……”
林姨娘捋了捋鬓发,眼波流动,笑道:“老太太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她秉性高洁耿直,更喜欢怜悯弱小,虽然傲慢了些,但却不难伺候。明儿一早开始,你就去老太太跟前请安服侍,记得,要小心温顺,做出一副歉意内疚的样子来,千万不要再外头叫我娘,要叫姨娘,有时损我两句也不打紧,嘴巴甜些,动作机灵些,想那老太太是不会把我的账算在你头上的。唉,说起来都是我连累了你,若你投生在太太肚子里,也不必巴巴的去讨好那老婆子了……”
“娘说的什么话?我是娘血肉化出来的,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墨兰嗔笑着依偎到林姨娘怀里,“有娘在旁教导,女儿自能讨老太太欢心,将来有了体面,也能让娘享些清福。”
林姨娘笑道:“好孩子,等将来老爷再升品级做官更大些的时候,保不齐你能比你大姐姐嫁的更体面些,到时候还有天大的福分等着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关系(更新中):
盛老太爷(探花郎)+ 盛老太太(勇毅候府嫡女)
盛紘:庶子,记在嫡母名下,生母春姨娘已殁
王氏:妻子,官宦世家嫡女
林姨娘:妾,本是盛老太太养的孤女
(其他若干通房妾室不祥)
长女:盛华兰,嫡出
长子:盛长柏,嫡出
(中间夭折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三子:盛长松,林姨娘生
四女:盛墨兰,林姨娘生
五女:盛如兰,嫡出
六女:盛明兰,卫姨娘生,生母已殁
四子:盛长栋,香姨娘生,最小,还不会走。
真是悲惨的留爪数呀,偶抑郁了。
☆、第9回 愿意的,不愿意的,愿意的……
“彩环,快去催催大小姐,别磨叽了,老爷已经等着了。”王氏站在一整面黄铜磨的穿衣镜前,一边转身,让两个小丫鬟上下拾掇,身上穿着一件绛红色金银刻丝对襟直袄,头上斜斜绾了一支金累丝花卉的蜜蜡步瑶。
“母亲莫催,我来了。”随着笑声,华兰掀开帘子,鬓边插了一枚和母亲同色红宝石镶的喜鹊登梅簪,身上一件玫瑰金镶玫红厚绸的灰鼠袄映着少女的脸庞红润明媚,“母亲,刚才我瞧见明丫头身边的妈妈急匆匆的往房里去,莫非您要把明丫头也带上?还是免了吧,她身子不好,吃过晚饭就歇下了,这会儿没准都瞌睡着了。”
“歇什么歇,今儿她非去不可。”王氏冷声道。
华兰看着王氏,低头沉吟,轻声屏退那两个小丫鬟,然后上前一步到王氏身边,试探着问:“母亲莫非是为了老太太要养女孩儿的事?”
果然,王氏冷哼一声:“你老子好算计,打量着我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刚刚压制了那狐狸精没两天,这会儿又想着怎么抬举她了!我原先不说话,是想着老太太这么多年都不待见她,想也不会要她的女儿,谁知……哼!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你那好四妹妹,这几天日日服侍在老太太身边,端茶递水,低声下气,可着心儿的陪小意,哄人开心,如今寿安堂那里里外外都把她夸上了天,说她仁孝明理,是老太太跟前第一孝顺的孙女。我估摸着,今晚你父亲又要催老太太下决心了。”
华兰神色一重:“所以母亲打算把明兰推出去,让老太太养她?”
“便宜谁也不便宜那狐狸精!”王氏啐道。
华兰想了想,高声道:“彩佩,进来!”
一个身着宝蓝色云纹刻丝比甲的小丫头进来,躬身行礼:“姑娘什么吩咐?”
“去,告诉刘妈妈,给如兰姑娘也收拾一下,待会儿我们一块儿去老太太那儿探病。”华兰说道,王氏面色紧了紧,彩佩应声出去。
王氏忙责道:“让如兰去干什么?”
“母亲知道我要干什么?”华兰静静的。
王氏看着女儿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我自是知道明兰是不顶用的,可,可我如何舍得如兰去,她的性子早被我娇养坏了,还不曾好好教导,怎么能去老太太跟前吃苦。”
华兰暗自咬了咬嘴唇,凑到王氏耳边轻轻说:“难道你想看那女人得逞。”
王氏咬牙,华兰看母亲心动了,说:“母亲就算把明兰推到前面,只消父亲一句话便会被挡回来,‘让老太太养女孩儿不过是聊解寂寞,送个病秧子过去没的累坏了老太太’,那时太太如何说?只有如兰去方行。一则,太太把亲生女儿送给老太太养,在父亲面前可得个好,博个贤孝之名,二则如兰性子骄纵,在老太太跟前也可收收性子,三则,倘若老太太养的是墨兰,没准几年后又和林姨娘亲上了,要是养着如兰,如何与太太不亲;这可一举三得。”
王氏面色一动,似乎犹豫,华兰又说一句:“寿安堂就在府里,太太要是想如兰了,尽可时时去瞧,要是不放心,但指些可信得力的妈妈丫鬟就是了,难不成如兰还会吃苦?”
王氏在心里踱了几遍,狠了狠心,出门时,就把如兰和明兰一起带上,盛紘正在外屋等着,看见出来大大小小好几个的,有些惊愕,王氏笑道:“今儿个听大夫说,老太太大好了,趁这个机会,把几个小的也带上,也好在老太太跟前尽尽孝心,栋哥儿太小,就算了。”
盛紘点点头。
一行人离了正房,前后拥着丫鬟婆子,当中两个妈妈背着如兰和明兰,步行来到寿安堂,看见房妈妈正等在门口,盛紘和王氏立刻上去寒暄了几句,随即被引入房里。
屋里正中立着一个金刚手佛陀黄铜暖炉,炉内散着云雾,地龙烧的十分温暖,临窗有炕,炕上铺着石青色厚绒毯,盛老太太正歪在炕上,身后垫了一个吉祥如意双花团迎枕,身边散着一条姜黄色富贵团花大条褥,炕上还设着一个黑漆螺钿束腰小条几,几上放着杯碗碟勺,另一些点心汤药。
盛紘和王氏进门就给盛老太太行礼,然后是几个小的,盛老太太受完礼,让丫鬟端来两张铺有厚棉垫的直背交椅,还有若干个暖和的棉墩,大家按次序坐下,盛紘笑道:“今日瞧着老太太大好了,精神头也足了,所以带着几个小的来看看老太太,就怕扰着您歇息。”
“哪那么娇贵了,不过是受了些凉,这些日子吃的药比我前几十年都多!”盛老太太额头戴着金银双喜纹深色抹额,面色还有些白,说话声也弱,不过看着心情不错。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太太一向身体硬朗,都是这次搬家累着的,索性趁这次机会好好休养休养,多吃几贴强身健体的滋补药才是。”王氏笑道。
“我倒无妨,就是连累你们两口子忙上忙下的,这几日也没睡一天好觉,瞧着你们也瘦了一圈,这是我的罪过了。”盛老太太淡淡的说。
王氏忙站起来:“母亲说这话真是折杀儿媳了,服侍老人伺候汤药本是为人媳妇的本分,谈何最后,儿媳惶恐。”盛紘见王氏如此恭敬,十分欣慰。
盛老太太微笑着摆摆手,眼睛转向窗棂:“这两天委实觉得好了,今天还开了会儿窗,看了看外头的白雪。”
华兰笑道:“老太太院子里也太素净了些,要是种上些红梅,白雪映红梅,岂非美哉!小时候老太太还教我画过红梅来着,我现在屋里的摆设都是照老太太当初教的放的呢。”
盛老太太眼中带了几抹暖色:“人老了,懒得动弹;你们年轻姑娘家正是要打扮侍弄的时候呢,如何与我老婆子比。”
正说笑着,门帘一翻,进来一个端着盘子的丫鬟,身边跟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王氏一眼看去,竟是墨兰,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了一半。
只见墨兰巧笑嫣然的上前来,从丫鬟盘子里端下一个合云纹的白底浅口的莲花瓷碗,笑着说:“老祖母,这是刚炖好的糯米金丝枣羹,又暖甜又软乎,且不积食,您睡前润润肺最好。”说着端到盛老太太身边,房妈妈接手过来。
看见她这般作为,王氏觉得自己的牙根开始痒了,盛紘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华兰不屑的撇了撇头,如兰和明兰一副瞌睡状。
盛老太太吃了口炖酥的蜜枣,微笑着说:“瞧这孩子,我说她不用来,她非要来,天儿怪冷的,就怕冻坏了她,可怜她一片孝心了。”
房妈妈正一勺一勺的把蜜枣送上去,一边也笑着说:“不是我夸口,四姑娘真是贴心孝顺,老太太一咳嗽她就捶背,老太太一皱眉她就递茶碗,我服侍老太太也是小半辈子了,竟也没这般细心妥帖呢。”
盛紘欣慰道:“能在老太太跟前服侍是墨儿的福分,终归是自己的孙女儿,累着点算什么,墨儿,要好好伺候的老太太。”
墨兰俏声答是,笑的亲切可人,王氏也笑道:“说的也是,到底是林姨娘在老太太身边多年,墨儿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老太太的嗜好习性,自然能好好服侍老太太。”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是一怔,屋内气氛有些发冷,墨兰低下头不语,眼眶有些发红。
盛紘不去理王氏,把身体朝前侧了侧,径直了说:“之前和老太太也说了,您年纪大了,膝下凄凉,不如养个孩子在跟前,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盛老太太摇头道:“我一个人清净惯了,没的闷坏了孩子,不用了。”
“母亲这样说,儿子更加不能放心,”盛紘接着说,“这次母亲病了一场,登州几个有名望的大夫都说,您这病一大半是心绪郁结所致,您常年独居,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肝脾郁堵,愁绪不展,太过寂寞了对老年人不好,不能总关着院门;所以保和堂的白老爷子才说,让您养个乖顺的孩子承欢膝下,一来可以排遣寂寞,二来也不会太累着您老人家;何况您饱读诗书,能够得到您的提点,是孩子的造化。”
盛老太太见不能推脱,便叹了口气,看了这满屋子的人一遍,似有些无奈:“你觉着哪个孩子来我这儿好?”
盛紘大喜:“这自然由老太太自己挑,找个乖巧妥帖的,合您心意的,也好让您日子过有滋味些。”
王氏微笑着,接上:“是呀,家里这许多女孩儿,总有一个您可心的,华儿能有今天的见识,多亏了在老太太身边待,现下里如儿顽劣,明儿无知,要是老太太能点拨点拨,那可真是她们的造化了。”
盛老太太看了看表情各异的夫妻俩,抻了抻身子,略微在炕上坐直了些:“还是问问孩子吧。”说着,先看向墨兰,问:“墨姐儿,我问你,你愿意跟着我住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