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冷冷打断道:“公主自己看错了一个又一个男人,今日倒来指教我如何看人了!我知道外面议论公主的话多有不实,公主却以外面的风传来置疑我的未婚妻!”
三公主顿时语塞,嗯啊了几声,满怀希冀的看向俊美的青年,忍羞道:“好,就算是我的不是,我这就给程娘子赔罪。可是,十一郎,你自小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年少时不不会看人,不懂怎样才是好郎君,如今我我……”她面上泛红,表白之情溢于言表。
少商不屑:蠢货。
“公主请住口。”凌不疑冷冷道,“辱没宗室门楣的话,公主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
三公主犹自不肯罢休,二公主羞臊的看了眼被凌不疑遮的只剩下一片裙角的少商,忍无可忍的骂道:“你究竟要不要脸,尊贵体面都叫你丢入东海了!你如今有夫有子,又不能绝婚改嫁,你还想如何?难道要十一郎给你做情夫!”
三公主张口结舌。她自小没什么算计,如此情形也不知道将来究竟该和凌不疑怎么样,只知道心里喜欢就一定要亲近相好。
“二姊姊您想多了。”凌不疑讥讽道,“三公主从不去想旁人会怎样,也不理什么后果祸患,她只知自己高兴就好。她喜爱的也不是我,是她自己。”
说到这里,他手掌微微用力收紧,少商顿时吃痛,哀求的用另一只手又拍又摸他的手臂。也不知是不是奏了效,凌不疑又缓缓松开手掌。
少商心里大骂:你知道我心里最喜欢的也是我自己就好,干嘛还死缠着我不放!
“三公主,以前就算了,可今日我不得不把话说白了……”凌不疑直直看过去,二公主看了眼胞妹,朝他轻轻点头。
凌不疑冷声道:“殿下,你莫要自欺欺人了,我多次助你,为你遮掩,究竟是为了你还是为了陛下,你心里清楚。陛下恩慈,抚育我长大,他国事劳累宵衣旰食,可他的女儿只知风月情爱,全不顾他的颜面,屡屡惹祸——我心中早是厌恶至极!”
“你你……”三公主心痛欲裂,她本是多情直率之人,此时犹如被人割出血淋淋的伤后再洒上一把盐。
二公主叹息,只有这样不留余地才能断了胞妹的念想,免得她又受人利用做错事。
三公主摇摇欲坠,脸色煞白的扶着二公主,强撑道:“我都清楚了,你不用再说了。我还没那么厚颜无耻。你说我对程少商武断,好好,那就当我听来的都是错的,只盼你将来不要后悔……”
“三公主。”凌不疑立的笔挺,神色沉静,眸色冷峻,“我今年二十一岁,自小到大,陛下多少次惦记过我的婚事,两位殿下最清楚。可直至数月前遇到少商,我才动了婚配的心思。除她之外,没有旁人。”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两位公主都愣了。
片刻后,二公主目露欣慰之意,三公主黯然神伤,闭眼转身。
少商侧身低头而站,一手依旧被凌不疑握着,另一手按在他强健有力的臂膀上,掌下的肌束修长温暖。阳光越过高高的宫墙,犹如碎金般纷纷洒落一地,也落在女孩身上,将她烟水碧的衣衫点缀的枝叶繁茂,花蕊微绽。
暗青色的宫城地砖斑斑驳驳的,是以无人发觉,女孩脚尖旁的地砖上落了两滴黝黑。
少商轻轻踩上去,将它盖住。
第76章
完成了对三公主的降维打击后,二公主心满意足的拉着胞妹领上仆从离宫而去。凌不疑远远的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道:“看来两位殿下今日不会去拜见皇后和越妃了。”
少商忽问:“三公主这阵子是不是不常进宫?”
凌不疑看了她一眼:“不错。你怎么知道。”
少商不甚在意道:“适才听二公主说,三公主数月前被褫夺了三成的食邑,我虽不知殿下犯的是何过错,但适才听她言语中还有气,想来父女并未和解。如此,以她的性情,自然不会频繁进宫了。”
凌不疑沉默片刻,才道:“没错。不过,提议褫夺三公主食邑作为责罚的并不是陛下,而是越妃娘娘。这几个月来,三公主除了例行家筵都不曾进宫了。”
少商很是吃了一惊:“越妃娘娘是三公主的生母罢?”从来只听说做亲娘的给儿女遮掩说好话的,这莫不是什么反套路操作。
“越妃娘娘教养儿女甚是严厉,以后你就知道了。”
凌不疑说完这句,拉起少商就走。他带来的贴身侍卫安静肃整的跟在后面,始终相隔十余丈左右。少商跌跌撞撞的被拉着快步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这群沉默的尾随者,这样大的排场她很不习惯。她想说些什么,但凌不疑一言不发只是大步走路。身高条件放在那里,少商被拖的几乎要小跑起来,她想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冷战阶段。
“凌不疑大人!”
眼看前方宫殿在望,少商用力顿住脚步,双手死死扯住未婚夫的胳膊,气喘吁吁道,“……你有什么话就说,我过会儿是要面圣的,你将我拖行的上气不接下气,到时回不上陛下的话……我可没有三成食邑可以罚没,只有项上人头一颗!”到时倒真不用成亲了。
凌不疑停住脚步,神色阴郁的看着她,缓缓道:“我生平难得看走眼,如今才知你是个狡狯自私的女子!当你用得到我的时候,满口甜言蜜语,对我万般溢美夸赞;当你发觉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郎婿时,你又弃我如敝履。”
少商沉默:“……你说的没错。”根据这时代的风俗,她之前的过分巴结的确很容易让男人误解,这方面她很抱歉,不过你这怨妇口气是怎么回事。
“当初你口口声声叫我‘兄长’时我就该想到你的心意。你是既贪图我能给你的助力,却又嫌弃我,不想要我这个人,是以只想让我给你当个‘不远不近’的劳什子兄长!”
少商想了想,叹道:“这也没错。不过,我没有嫌弃你。”
她怎么会嫌弃他!只不过,男神这种生物,最美好的时刻就是摆放在神坛上之时。只要他永远待在神坛上,他就能成为你心灵的慰藉前进的信念指路的明灯不拉不拉……
她很愿意将凌不疑也当作这样一尊完美的神像,不但可以用于供奉,还能做靠山,实是美不胜收。她打算的好好的,谁知人家偏偏不按她的意思,硬要挤进她的生活。不远的将来,这尊美丽强势的神祗还要睡到自己身旁,这滋味简直酸爽的不要不要。
凌不疑凤眼含怒,满是不信,冷冷的瞪着她。
少商苦笑道:“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是嫌弃我自己。”这是真话,她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跟人合不来的原因往往出在自己身上。
“既然知道这般性情不好,可你却一点不想改过。”凌不疑盯着她。
少商叹道:“若是能轻易改掉,何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说。”
凌不疑冷冷一笑:“这就是你了。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听到熟悉的话,少商顿时失笑:“这话家母经常说,你与她想必合得来。”
凌不疑一字一句道:“然则,我是不会退亲的。”
“既然你知道我性情有些,有些不堪……你又为何非娶我不可呢。”少商无语。
凌不疑看了她一会儿,忽说了一句文不对题的话:“我前日坠马受伤了,你还没过问我的伤势。”
少商抬头看去,只见他修长的脖颈和秀美的侧脸上的斑斑血痕,映着他的肤色,犹如白壁染朱。她莫名心软了,伸出左手轻轻抚摸他缠着绷带的颈项,低声道:“你痛不痛?”
凌不疑眼中的冷峭之意缓和下来,气愤了两日两夜,似乎等的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问候,这样轻轻的抚摸。他握住女孩抚在自己颈项上的小手,柔声道:“待会儿到陛下跟前你不用害怕。陛下为人十分仁慈,你想说什么就说,说错了也不要紧,有我呢。”
少商看着眼前俊美高大的青年,一颗心仿佛瞬间飞跃千山万水,跋涉过深沟巨岭,她忽然觉得心累:“……其实,你的性情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这样忽冷忽热的,阴晴不定的,寻常人哪里受得住。”
凌不疑听了这番吐槽,犹如深琥珀般的眸子光彩洋溢,直如星辰璀璨。他摸摸少商柔软稚幼的额发,温柔道:“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不会这样了。”
少商一阵无语:“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来对你说的吗。”
“你对我不好,我才会酒后去骑马的。”凌不疑却很认真,“然而我没告诉任何人,是你的缘故我才会坠马的。”
少商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几乎要留下眼泪。老娘本不想嫁给你,现在勉为其难把你收下了,你还挑三拣四要我对你好一点!难怪你之前整天担心我会不喜欢,看来你对自己还是蛮了解的——“你这是要挟我吗?”
凌不疑笑笑,没有答话,只是拉起女孩继续走,只不过这次他放慢了脚步。
少商跟在他身后愤愤的碎碎念:“你自己学艺不精骑术不好,居然赖到我头上来了,我可是不认的,你要挟也没用……”嘴里嘟囔着,人却只能由他拉着往前走去。
来到宫门前,值守的小黄门上前躬身问安,凌不疑笑着回礼,身姿端正优雅,并无半分对下位者的轻慢之意。那小黄门眼中笑意更盛,连声延请,凌不疑就拉着少商上阶而去,将贴身侍卫留在殿外。
两人往里走去时,少商还听见身后隐隐传来几位宦者窃窃私语——
“凌大人好人呐,待我等都这样谦和温厚。”
“十一郎和旁的王孙公子都不一样,毫无骄狂苛严之气!”
“尚书台的几位大人也常夸他敦谨守礼,勇武仁善,有古君子之风呢!”
“那位就是程氏小娘子罢,生的倒是貌美,不知性情是否温柔恭善,十一郎这些年孤身一人不容易,只盼这位程小娘子待他好些!”
……
议论声渐渐隐没,少商憋了一肚子气,凌不疑忽停住脚步,指着眼前幽深的长廊,道:“走到长廊尽头一转就是陛下日常议事后歇息之处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少商压低声音忿忿道:“……你真会做人,现在人人都让我对你好,为什么没人说应该对我也好些,这些年我也很不容易呀!”
凌不疑忍笑:“就这些?马上要面圣了。”
“还有!”少商板着脸,深吸气道,“都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有这许多事的!待会儿,陛下若是嫌我数落我,那都是你的错;陛下若是责罚训斥我,那也是你的错;陛下若是考教我,我答不上来,那还是你的错!你可记住了!”
凌不疑终于忍耐不住,侧过身去,一手扶着暗赤漆木的雕花廊壁,轻轻笑了起来。
少商大怒,用力挥下袖子甩开他的手,孩子气的跺着脚,自行往前走去。
凌不疑额头抵着自己的手背轻笑了好一阵,满心宠溺的自言自语:“色厉内荏!”
再抬头时,只见女孩已消失在长廊尽头,他大步追赶,走到尽头一转,忽见约十余步处未婚妻背身而立,面对着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说话。他略略顿足,然后缓缓走了过去。
“后面有猛兽追着你么,每次定亲都跟逃命似的……”
“除了皇甫夫子每月给我叔母寄一函萧谱诗歌我叔父每月写信回家诉苦一番之外,我与善见公子并无旁的干系,袁公子你还是管好自己罢。”
“……那我就贺喜少商君又得了一门好亲事。”
“能不能把这个‘又’字去了!”
袁慎不及回嘴,凌不疑已走了过来,微笑道:“原来是善见,不知与吾妇在议论何事。”
“……”袁慎略略皱眉,“你与少商君尚未成婚,此时就称‘吾妇’似是不大妥当。”
少商眼前一亮,其实她刚才就想说了,‘吾什么妇老娘还没嫁呢’。她拍手笑道:“善见公子很有见解呀。”
凌不疑斜乜了她一眼,低声道:“我看你也很有见解,不如待会儿去陛下跟前分说分说。”
少商立刻软了,闭口不言。
袁慎见此情形,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气,正要开口,凌不疑十分礼貌的朝他拱手,微笑道:“善见这是要离宫了罢,如今日气正炽,不如让人预备一顶斗笠遮阳。”
袁慎几次张嘴欲言,最后还是忍下了,躬身还礼道:“大人客气了,下官这就告辞了。”说完,他忍不住再看了少商一眼,然后拂袖离去。
凌不疑定定望着袁慎离去的长廊,许久没有挪步。少商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袁慎有什么不妥吗。”凌不疑答道:“从你我前后分别走到这里,还不到一百步。”
少商不明其意,也估算了一下:“对呀,也就一百来步,所以呢?”
凌不疑看她一脸懵懂,微微叹息:“无事。我们去见陛下。”
宦者高亮的声音通传过后,两人躬身进入内殿,只见皇帝身着常服高高坐在上首,身旁是素髻简装的皇后,下首还坐着的笑呵呵的太子和斯文柔顺的太子妃。
凌不疑拉着少商双双行过礼,起身跽坐后,笑道:“怎么娘娘也来了。不是说在长秋宫等我们过去的么。”
皇后端庄的笑了笑:“就当我等不及要看你的新妇好了。”又转头道,“陛下,人都到了,您要训示什么就说罢。”
皇帝看着下面跪坐老实的小小女孩,缓缓点头:“嗯,今日总算行对了礼。”
少商脸上泛起羞红。真是无知者无畏,她后来才知道自己一直用着错误的宫廷礼仪。
凌不疑看见一旁偷笑的太子夫妇,忍不住道:“陛下,程家原本也没想叫她入宫。礼仪上自然有些疏于教管了。”
皇帝不理养子,继续问:“程氏,你可知,怎样才能成为子晟的妻子?”
少商满头雾水,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招聘会的开幕词,她看着几位大佬,小心翼翼的斟酌言辞:“这个……要成为凌大人的妻子,得先成婚……”
话没说完,太子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皇帝不悦的目光射过来,他连忙低头忍住;谁知皇后和太子妃也侧脸掩袖轻笑。
少商忙告罪道:“回禀陛下,妾愚钝,不知陛下之意,适才妄言,万请陛下恕罪!”笑屁笑啊,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皇帝不语,脸上看不出喜怒。
凌不疑叹道:“陛下,您有话就直说,少商年幼,又未受教,听不懂的。”
皇帝眼中露出几抹无奈,摆出微笑,又道:“好,程氏,朕来问你,你礼仪粗疏,才学不显,可子晟却是国之栋梁,朕亦视如亲儿,你觉得自己与子晟般配吗?”
听到这个问题,少商简直内心宽面条泪——苍天啊大地啊,终于有人问她这个问题了,她真的真的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呀!
凌不疑又要开口,皇帝忽抬起手制止养子说下去,半真半假的下令道:“你,不要说话,让少商说。”
“不般配,自然是不般配!”少商提起一口真气,决心一气说完连逗号都能省则省,于是她满脸热忱的大声说起来——
“陛下明鉴,家父家母在小女子三岁时就远离都城外出征战,家中只剩老迈体弱的祖母和并不贤良的已经被二叔父休了的二叔母。十年来小女子是字未识满十个书没读全一卷啊,还是最近父母回来了,看小女子实在粗鄙不堪不成体统慌急慌忙的教导了些许书文,可这丁点才学满打满算也凑不足一簸箕啊!当时家母就说了,将来要给我寻一位门第略低些的郎婿万一被嫌弃了娘家还能帮忙撑腰……上有天下有地小女子这话字字属实绝无一点虚言!程家上下从祖母到手足没人想到我会与凌大人这样世所罕见的英才定亲呀!真的陛下这都是真的,我若知道日后会受凌大人青眼我一定头悬梁股刺锥日夜苦读冬夏不辍可是眼下也来不及了呀!想到要嫁给凌大人这样才貌悬殊的郎婿小女子不止一次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惴惴不安,陛下您不如劝劝凌大人小女子真配不上他呀!”
少商一番话说完险些断了气。
皇后与太子又惊又笑,侧身抹泪,太子妃愕然,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没听明白。皇帝的笑容凝固住了,他等的当然不是这个答案,他本意是想敲打这小女娘一番,让她莫要恃宠生娇,欺侮养子宽厚,结果,结果怎么成了这样……
凌不疑似乎对未婚妻这番‘高论’毫不惊讶,还笑笑道:“陛下,您看少商年纪虽小,但是多么谦逊自知,天然无伪呀。”
第77章
殿内一时落针可闻。
这真是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皇帝年少起就以沉稳善断称著,生平甚少无以言对之时,此时此刻他竟不知从何说起。按照他原先的打算,先严词点明程氏的诸多不足,让她知道能得来这桩姻缘简直是缴天之幸,至此程氏必会对养子感激涕零,恭顺温柔的好好服侍……然而,接下去他该说什么呢。
皇帝握拳轻咳两声,向旁侧看了几眼,端庄的皇后嘴角含笑,坐的一动不动,用肢体语言表示拒绝接盘,还是敦厚的太子在慢了三拍后收到亲爹信号,赶紧对少商道:“孔夫子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难得你小小年纪就能懂得这个道理……”
太子的语速越来越慢,用游移的目光明确表示,他编不下去了。
皇帝沉默不语,以他素日的急智多谋真要说场面话怎么会说不出,不过顺着太子的意思说下去有违自己的本意而已。
“程氏,婚事既已定下,你就该想想如何弥补自己的不足,而非一味自轻自贬。你若真如此不堪,看求娶你的子晟又该如何?”皇帝沉声道。
厉害!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少商老实跪坐如一只鹌鹑,一动都不敢。
“子晟如今自己在外立府,一言一行诸多关注,你做他的新妇,将来里外操持更需谨慎周全。若有差错,丢的是子晟的颜面。不学,方才无术。学而无为,是为轻慢懈怠。以后你在皇后跟前要加倍用心勤勉,而非以自谦之名行推诿之实。”皇帝辞锋甚厉。
少商只能低头喏喏,哪敢抖机灵。
见女孩应的恭顺,皇帝心想她年少顽皮也是难免,谁叫养子偏喜欢这类的,以后慢慢教导就是了。训示告一个段落,皇帝怕吓唬太过,又和颜悦色道:“细则如何,以后你听皇后吩咐便是。今日就这样,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少商略略抬起头,小心的看了凌不疑一眼,似有询问之意。
凌不疑柔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陛下日理万机,难得能寻出空来。”
皇帝听养子这么说,捻须微笑,心里稍觉舒服。
少商犹如嫩芽萌土一般慢慢挺起肩膀,声音清晰而勇敢:“陛下,妾今日想向您告一个人的御状,不知可否。”
太子夫妇齐齐惊愕,皇帝颇觉兴味:“你倒是胆大,这才第三回 面圣就敢告御状。你可知,谏言出告也是大事,稍有不慎即为重罪。”
凌不疑安静的看着她,眼中略有几分疑惑。
少商抬头直视帝后,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诚恳:“陛下说的朝政大事,妾不懂。妾今日要告的是小儿女之事。然,虽是小儿女事,但若是陛下能为妾做主,以后妾在皇后身边就能少却许多无需有的周折。凌大人常说陛下宽仁,他视若亲父。是以妾斗胆,也视陛下如自家长辈。妾不识礼数,不知这样合不合礼仪。若是不合,妾就不说了。”这番话说的她好累。
皇帝心想这小女娘旁的好坏不说,口齿倒是伶俐,说话也落落大方,有条有理,不似以前见过的臣子女儿,不是不知所云,就是嗫嚅畏缩。他笑笑:“善,朕允你说。”
少商得了允诺,先向皇后伏倒而拜,朗声道:“妾今日要告的就是车骑将军王淳之女,王姈。告她言行无状,前日楼家婚筵之上诽谤于我。”
这话一说出口,皇帝和太子俱是一愣,太子妃呀了一声,急急的看向皇后,连忙道:“程小娘子,慎言。你可知阿姈是,是……”
少商向太子妃恭敬的作揖:“妾知道王娘子之母是娘娘的外妹,可凌大人还是皇后娘娘跟前长大的,若是任由王娘子在外诋毁流言,难道于人于己无碍?”
太子妃皱眉道:“你与王娘子之间不过是口舌琐事,哪里有这么厉害了,何必拿子晟做靶,非要拿到陛下和娘娘跟前言说,徒扰帝后清净。”
太子轻声道:“你好歹听程娘子把话说完,再说这件事与子晟相不相干也不迟。”
太子妃脸上一红,低头不语。
皇后微微一笑,对少商道:“但说无妨。”
皇帝默许。
少商道:“太子妃说的对,本是口舌小事,然三寸之舌也能乱家坏事。前日楼家婚仪,王娘子与另几位小娘子在筵席上一齐发难,指责我‘狐媚做作,卖弄柔弱’,凌大人是受了我的蛊惑才要娶我的,以及诸如此类的言语。”
太子失笑一声,笑道:“孤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种争风妒忌之言。自从子晟订了亲,都城里不知多少小女娘在家中抹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