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的闻着饭菜的香味儿都忍不住馋得直流口水,以往除了过年或是收割稻谷时,还从来没有吃得这样丰盛过。崔敬平却知道崔薇不大想去崔家,干脆自个儿端了两碗菜在簸箕里准备给家里送去,众人在家里摆了碗筷,聂秋文爬上了板凳,一边别过头望门口处,期盼着崔敬平赶紧回来。
不多时间外头果然倒是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这会儿天色已经擦黑了,崔敬平要是回来恐怕直接喊一嗓子就是,如今竟然有人敲门,想来不是崔敬平,也不知道是哪个踩着饭点儿过来了,崔薇一边猜想着会不会是崔家的人,一边去开门。屋里还呆着两个孩子,兴许是给崔薇壮了壮胆子,她从门逢往外瞧了一眼,外头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面容却是瞧不清楚,干脆一下子将门打开,借着从院里透到院子中微弱的油灯光,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穿了一身青色儒衫的高大身影,少年一张温润俊美的脸庞冲她露出一个细小的笑意来,一边冲崔薇点了点头,像是回自己家一般,迈了一只脚进来,手撑在门框上,一眼就看到了大开的客厅屋门中,趴在椅子上头的身影。
少年松了一口气,这才有礼貌的对崔薇笑了笑,温和道:“给崔家妹妹添麻烦了,我是来找秋文的。”

第八十四章 打他

崔薇镇定的点了点头,她看出来了。这少年一露面她就想起这是聂家那位能读书的聂大郎,上回她才见过一次的,今儿刚听说聂夫子回来了,没料到这聂大郎也跟着一并回来了。崔薇一边让开半面身子,一边冲少年笑了笑:“聂大哥要先进来坐坐吗?”聂秋染一开口说是来找弟弟的,屋里便传来一阵椅子拖动的响声,刚刚还趴在椅子上头没有坐相的聂秋文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跑哪儿躲着去了,想来应该是内室居多,幸亏今儿床上还没有将被套等物铺上去,而柜子都是锁好了的,他钻不进去。
聂秋染自然闻到了那股饭菜的香味儿,又看到屋中摆了饭碗的桌子,顿时便猜出崔薇恐怕是没有吃饭的,在人家吃饭的时候过来拜访是有些不大礼貌,不过看聂秋文的样子,是要留下来吃饭的,若是这家伙狠了心宁愿挨打也要吃了饭才回去,恐怕自己站在外头恐吓他一番不容易将人弄回去,聂秋染犹豫了片刻,闻着院中的饭菜香,便点了点头,一面与崔薇露出一个有些歉疚的笑容来,一面道:“那就麻烦崔家妹妹了。”
“不客气,聂大哥先进屋就是。”崔薇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一边将门拴给架了一道上去,余下两条木拴却没有全部挂上,回头就见到少年还站在那儿等她。背着光瞧不清楚聂秋染脸上的表情,不过这少年长得可真是俊,气清清冷淡雅,跟崔敬忠的冷傲不同,聂秋文给人的感觉既是令人敬畏与喜欢,却又隐隐有些不太敢靠近,比起崔敬忠流于表面的冷淡来说,聂秋染看似好脾气。实则更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一个是时常冷着张脸,一个则是时常带着笑,崔敬忠令人不自觉的感到害怕不敢亲近,而聂秋染恐怕村里许多人都对他有些敬畏,喜欢却是也不敢亵渎了他。
崔薇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阵,对于聂秋染留下来等她的行为却是心里生出一些好感来,连忙朝屋里走了几步,一边道:“聂大哥这会儿过来找聂二哥,吃过饭了吗?”这句话原本只是普通之极的招呼。聂秋染却是顿了一下,接着才摇了摇头,黑暗中崔薇仰头看到他头顶上戴着的儒士巾也跟着微微晃了两下。
“家里准备吃饭时。秋文还未归家,所以我便出来瞧瞧。”聂秋染温和的冲崔薇笑了笑,事实上家中聂夫子这会儿已经气得险些操了棍子便要亲自出门找聂秋文了,不过这会儿聂秋染自然不好将这事儿说出来。事实上他对于崔薇倒也是有些印象,以前只依稀记得是个有些胆小害羞的小姑娘。性子有些内向,可上回见到时她却像是变了个模样般,不像以前看到他时一副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坦然大方的态度令聂秋染记得很深刻,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姑娘突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改变,但聂秋染之前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崔薇对于他来说只是弟弟玩得较好的同伴的一个妹妹罢了,谁料这回再来找聂秋文时,聂秋染才记得当时崔薇趴在他胸前笑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眼中的笑意跟着就更深了起来。
“聂二哥今晚要在我这儿吃饭,难道没说吗?”崔薇看不清楚聂秋染的模样,只是与人说话时她仍下意识的想抬头看他,见聂秋染的模样像是微微低了头。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盯着自己瞧,崔薇歪了歪脑袋。那头聂秋染已经笑了起来:“想来秋文也是知道贸然打扰不太好,爹肯定不会同意,所以这才跑了过来。”
偷跑出来的,今儿晚上回去恐怕聂秋文又要挨一顿打了!崔薇嘴角抽了抽,连忙加快了脚步,进了屋里让聂秋染自己坐了,客厅里没人,崔薇一边点了灯盏照了照自己的房间,果然聂秋文跟猴子似的正紧抱着大床内侧的床柱,满脸惊恐之色。崔薇站在门口冲他招手,他抱着床柱子死活也不肯下来,一边道:“我不出来,反正也要挨打的,我要吃完饭才回去!”
这家伙果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聂秋染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耳朵听到屋里的动静,明显崔薇一个人暂时还不是已经开始耍起了赖皮的聂秋文对手,他这才站起身来,靠在门边先往屋里瞧了瞧,一眼便将屋里的情景瞧了个遍。屋子正位于东面处,在面南侧几乎开了将整面墙中间部份横着的部份都全做成了窗,这会儿还未曾糊油纸,凉风便顺着窗格间吹了进来,屋里摆着柜子与床,简单得让人一眼便能看得分明,聂秋染没见着有什么不该自己看的东西,这才放心的倚到了那门边去,冲里头温和道:“秋文,出来,我让你吃完饭再回去。”
聂秋文不信,看到亲大哥过来,越发抱紧了床柱子,冲聂秋染嚷道:“我不信,你骗人!”其实这话崔薇也不信,聂秋染一副看似好脾气的样子,实则阴死人不偿命,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偏偏聂秋文这倒霉孩子却是张嘴就说来。聂秋染听他这样一说,也不生气,脸上反倒是露出笑意来,回头便四处找了找,转身出去没过多大会儿功夫,再来时便递了一根约有手臂粗大腿长的洗衣棒给崔薇。
崔薇嘴角不住抽搐,迟疑着将这洗衣棒接了过来,傻愣愣的望着聂秋染:“聂大哥,这是干嘛?”
“是用来打我的!”聂秋文抓着床柱子,忍不住愤愤的道。
“对,打他!”少年一脸温柔的笑意,手里提了一个洗衣棒说让她打人的话,这怎么看怎么有种异样的违和感!
崔薇顿时眼皮一阵乱跳,不是刚刚还说得好好的吗?一句不回去好好哄哄就是了,怎么聂秋染就出去找了这样粗一根洗棒进来要她去打聂秋文?崔薇本能的就要拒绝,那头聂秋染已经冲她温和笑道:“崔妹妹只管去就是,这是你房间,我不好贸然进去,今儿秋文挨打一回,他就会随我回去,不会给你添麻烦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聂秋文脸色黑了大半,一边道:“打死我也不回去,我今儿晚上就睡在这儿了,我明天也不回去,等爹走了我再回去!”聂秋文一听到这儿,便大声的冲这边喊了两句。
虽然说聂秋文这话确实有些令人想揍他,不过若是打了人恐怕要被这小子记上不说,回头要是孙氏闹将起来,又是一场麻烦,更何况这两兄弟闹事,崔薇可不想插手进去,聂秋染是个腹黑阴险的,反正聂秋文不是他对手,自己就算只看戏他也能将人弄得走的,又何必多此一举。那头聂秋染像是看出了崔薇心里的犹豫一般,一边就冲她气定神闲的笑了笑,像是笃定她会出手一般:“崔妹妹放心,今儿你打了他,明天我让他过来替你做些事儿,保准不敢记恨的。”连后路都给她想好了,崔薇不知为何,突然间觉得自己像被赶鸭子上架一般,硬着头皮又摇了摇头:“聂大哥,这样不太好吧?这洗衣棒这样重,万一真打到哪儿就不好了,要不找个细点儿的竹棍儿吧。”
聂秋染那句让聂二挨了打不敢记恨还来给她做事的话令崔薇真有些心动,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离谱,但崔薇相信聂秋染做得到,不过打人是很痛快,尤其是这聂秋文竟然敢跳上自己都还没有躺过的床,令崔薇有些牙痒痒的。
“不怕,我父亲一回来他便要挨上一回,早习惯了,皮厚得很!”聂秋染摇了摇头,一句话说得聂秋文险些哭了出来,听聂秋染这话聂二就知道他大哥是真有些不大痛快了,虽然还笑着,但心里却是犯怵,哭丧着脸乖乖从床上蹭了下来,一抱扑向聂大郎,抱着他大腿嚎哭了起来:“大哥,不要打我,我想留在崔妹妹这儿吃顿饭,是吃肉,大哥,求求你了。”
虽然说平日调皮捣蛋的,不过聂秋文到底也只有十岁多一点,比崔敬平只大了几个月而已,他若是无法无天的闹腾,聂秋染还能收拾他,可这会儿见他苦着脸哀求,不知为何,平常软硬方法都不吃的聂大郎看到他这模样,又见到崔薇屋里冷冷清清的样子,倒是犹豫了一下,半晌没有回答。
一旁王宝学早溜到厨房里躲好了,这家伙一点儿没有兄弟义气,他不止是怕聂夫子而已,对于聂家这个名声在外的聂秋染,他同样见着心里也犯怵。聂秋染只比他们大了两三岁,可那通身气派,就跟个大人似的,让人一见便双腿直打哆嗦,明明聂秋染瞧着并不凶,但几个孩子见他既是尊敬,又是有些害怕。
“你在崔家妹妹这儿平白无故吃上一顿,回头该怎么与爹说?”聂秋染看了弟弟一眼,虽然不是明着同意的话,不过他没有再叫聂秋文回去,便令聂秋文精神一振。他原本还有些不服气,什么白吃白喝的,刚刚王宝学那家伙才去自家地里割了不少菜回来,不过这话刚溜到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这事儿捂着还来不及,他哪里敢主动说出口来,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半天,接着便道:“不然大哥与我想个方法吧,大哥,不如你也留在这边吃饭吧,要是你也留下来,回头爹肯定不会打我的!”聂秋文一旦见聂秋染没逼着他回去,登时便得寸进尺,也不敢靠得聂秋染太近了,一边就仰了头哀求他。

第八十五章 顺路

对于自家弟弟是个什么德性,想来聂秋染心中也有数。虽说聂秋文没有经过自己这个主人的同意便开始邀请别人令崔薇心里唾弃了这家伙几句,不过既然他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聂秋染又不是什么令她厌恶的人,自然不可能将人往外推,因此也附和着聂秋文的话说了一句,聂秋染还没开口,那头院门便又被人敲了起来,崔敬平的声音从院门外传了过来:“妹妹,我回来了!”
崔敬平回来了,崔薇原是要去开门的,谁料王宝学跑得比她还要快,从厨房里窜了出来,便朝院子门口冲了过去,将门拴打开,拿着一个空簸箕的崔敬平便站在了门口。这会儿天热,他跑了一趟额头上都见汗了,拿着簸箕当扇子正给自己摇着风,将簸箕扔给开门的王宝学,崔敬平跑了好几步窜进屋里时,才看到了坐在屋中的聂秋染,顿时原本欲说话的嘴顿时张开了便没有闭上:“聂大哥,您怎么来了?”
见到一旁聂秋文规规矩矩的站得直挺挺的,崔敬平顿时便明白了过来,聂秋染先是温和的冲崔敬平笑了笑,还没开口说话,崔敬平就看了崔薇一眼:“妹妹,聂大哥是个稀客,不如也留聂大哥在这儿吃饭吧,反正你厨房里没水了,明儿起,让聂二帮你多挑几天当饭钱了。”不是自己干活儿,崔敬平自然乐得直开空头支票,听得聂秋文眼角不住抽搐,可这会儿却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咬着牙僵硬的点了点头。
既然连崔敬平都开了口,崔薇自然不会拂了他脸面,再者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因此也挽留起聂秋染来。本来不应该答应的,但看到聂秋文一脸哀求的样子。其余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聂秋染犹豫了一会儿,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他并不是聂秋文这个不懂事的,先自个儿拿了一盏油灯,回去与大人说了一声,这才又折返回来。几人将晚饭吃完了,崔薇看着满地的狼藉,聂秋文几人忙帮着拿了扫帚等物将屋里清扫了干净,待将众人送出门时,崔薇自个儿回来洗了碗又烧了水擦了个澡。这才在床踏板上躺了一夜。
虽说床是送过来了,但床上没铺东西,也不能睡人。崔薇自然只有在床踏板上将就睡上一段时间,此时一般人在床上铺的都是干稻草,不过这会儿崔薇自己又没种地,再加上跟杨氏闹成现在这般模样,她自然不会去找崔家人讨要一些稻草。唯有决定看下次去更远些的县里能不能买些棉被等物回来。
第二日聂秋文果然一大早的就过来给崔薇挑了一些水,他年纪虽然不大,不过到底是个男孩子,挑水总比崔薇要省力得多,看得出来昨儿回去这小子没被打,一大早起来就活蹦乱跳的。将崔薇那水缸挑了个七分满后,他歇了一阵,崔薇抓了一把糖果给他。又将愁眉苦脸的他送了出门去,聂夫子回来了,聂秋文就不能像平日一般疯跑,而是要回去跟着读书识字儿的,这对旁人家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可偏偏对聂秋文来说就痛苦无比的。
聂夫子每月回来一趟,每次回来都住大约四五天的功夫。第二天崔薇兄妹赶集。路过聂家时正好就碰上了准备回县里的聂夫子父子俩。据说聂夫子如今在县里一个大户人家里教授那家的少爷念书,聂秋染也是在县中一处私塾入学,也跟崔敬忠一般准备今年入秋时的考试,两父子这一趟是要回县城的,自然不可能步行出去,而是赶着一驾简陋的马车。虽然这马车在崔薇这个看惯了各种样式汽车的人看来并不如何稀奇,不过能拥有一辆马车,在这小湾村里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事,别说是小湾村,就是附近好几个村庄,都找不出一户能买得起马的人家,这也是聂家在小湾村里身份特别的原因之一。
那边父子两人正套着马车,崔敬平好奇的就转了头过去瞧,站在马车边的少年很快就看到了这边兄妹二人各自背着一大堆东西的情景,连忙就冲他们招了招手:“崔家妹妹。”
被人看到点了名,要说假装没听到继续走开就显得太过失礼了些。虽然对于传说中的聂夫子心里还是有些犯怵,但崔敬平依旧是硬着头皮拉了崔薇朝那边走了过去。两兄妹过来时,聂秋染先是含了笑意看了崔敬平一眼,接着才冲崔薇点了点头,看到兄妹二人背上的背篼,两人肩都被压得像是要垮了下来般,回头便朝正弯了腰替马上缰绳的中年男子道:“爹,反正去县里亦要经过镇上,顺路而已,捎崔家妹妹他们一程吧。”他说话时并不是请求的样子,与聂夫子打了声招呼,聂秋染这才回头看了崔薇一眼,眼中又染上了笑意:“崔家妹妹是要去镇上的吧?”
崔薇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那厢聂夫子已经套好了缰绳,抬起头来,冲兄妹二人点了点头。聂夫子长相并不凶狠,面白长须,身材有些消瘦,他原本长得就不矮,这样一瘦更显得高了几分,看得出来聂秋染是随了他的身高,头上戴着儒士冠帽,一看就是学者的打扮。不过他脸却是板得紧,一看就是不苟言笑的严肃性子,难怪聂秋文如此怕他,这样原本就长相严肃的人若是冷下脸来,恐怕更令人害怕了。
“夫子。”崔薇与崔敬平二人乖乖上前行了个礼,那聂夫子打量了他们一眼,脸色温色了些,一边道:“既然要去镇上,便先上马车就是,上次犬儿不知礼,打扰了崔小姑娘。”说得严肃认真的,让崔薇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连忙站得笔直,摇了摇头有些结巴道:“哪里。”不知是聂夫子本来就话不多,还是觉得跟小孩子没什么好说的,接下来就一言不发,反倒是聂秋染,似是根本不怕他父亲一般,温和的跟崔薇说了好几句话。
有了马车相送,果然比走路快了不少,到镇上时天色还未大亮,兄妹二人一向到镇上时各街道处都已经人满为患,可今儿过来四处却冷冷清清的,四周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几乎街道上只得他们几个人,冷清得厉害,连平日里占位置的人都没有。崔薇只觉得头顶一大群乌鸦飞奔着咆哮而过,她一大早的到这么快来这镇上到底是为什么?连人都没有,林府开门儿起码还要等一两个时辰,这样久的时间干坐着,四周又没逛的,倒不如自己慢慢走来得有意思。
聂秋染见崔薇僵硬的站在空荡荡没有人的大街上,忍不住嘴角弯了弯,一边强忍了笑意,一边拍了拍崔薇的肩膀:“崔妹妹,咱们就在这儿别过了,我跟我爹还要赶路,就先走了。”说完,聂秋染又冲两个已经石化的兄妹点了点头,这才又重新动作优雅的上了马车。
随着马蹄声‘得得’的响起,马车轮子滚动的响声渐渐越行越行,崔薇刚刚绝对听出了聂秋染话里的笑声,她嘴角不住抽搐,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街道,四周静悄悄的,又是一片漆黑,心里欲哭无泪,回头便冲崔敬平道:“三哥,咱们现在要不去林府等着吧?想来过不了多少时间,人就会多起来了。”平日里他们来镇上约要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崔薇是算好了才会掐着时间点儿出来,一来就会刚刚好,可今日乘坐聂家的马车来到镇上连半个时辰都没有,足足节约了一个多时辰下来,两兄妹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干脆背了东西就朝林家后门行去。
头一回崔薇觉得天亮得这样慢,也不知坐了多久,四周才渐渐传来了有人开门的声音,崔薇心里将那聂秋染骂了个半死,早晨林家有小厮来开门时,就看到坐在外头不知坐了多久,身上都带了雾气与露珠的兄妹俩,顿时吓了一跳:“你们两人不是昨夜就来了吧?”林家又跑不了,这兄妹二人也太着急了些,想来家里是等着要用钱了。
在小厮同情的目光中,崔薇放下了这趟给林家送来的东西,急急忙忙便出了林府。想到如今刚建成的房子,缺的东西还很多,崔薇又买了不少菜种与家中日常要用的东西,又买了些肉与一些新鲜菜与配料等,刚腾空的背篼里一下子又装得满满的,而不出崔薇意料的,她想要买的棉花这边镇上确实都没有。农家里穷,能来镇上赶集的几乎都是这附近十里八村的人,一床棉絮价格不菲,许多人家就是成婚都不一定买得起,这边镇上买的人少,自然没有人卖那个,也唯有看下回找个功夫去镇上,或是让人帮着捎带几床回来。
想到刚刚才离开不久的聂家父子,崔薇心里又有些犹豫了起来。太阳渐渐大了,两兄妹也没敢耽搁,背了东西就回去,这一趟没有挣到什么钱,反倒花出去了不少,如今坐吃山空的也不是个办法,镇上卖木耳丝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虽说崔薇做的木耳丝味道要比外头卖的好得多,但难保有哪一日林家便吃腻这样东西不想要了,毕竟再好的山珍海味,若要吃得久了,也是嫌烦的,得趁早再另外想个法子弄钱才是。
兄妹俩出去得早,回来自然也快,只是经过聂家时,聂家门前不远处地里一个妇人却是掐着腰,站在地中破口大骂。

第八十六章 教训

“哪个遭瘟的砍了老娘的菜,不要脸做贼的东西敢干这种下作的事情,简直生了儿子也要遭天收了去,吃了我的菜烂了他的口舌心与肺!”一连串麻溜儿的骂声远远的传了过来,恐怕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听得见了,不远处站了几个没赶集的或者是已经赶了集回来的人正在远处田梗上看着热闹,见有了人围观,孙氏不止不收敛一些,反倒是骂得更大声了些,崔薇一想到那日吃饭时王宝学割到自己家中的那一大簸箕菜,顿时眼皮就跳了跳,与崔敬平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捉了背篼带子加快了脚步。
田边孙氏喊得哭天抢地的,她面前的地里空了大半,隔了好几天了,崔薇还没有去过聂家地里瞧上一眼儿,今儿看到果然那菜地里被人蹂躏得惨不忍睹,王宝学那家伙割的不是自家地里的菜,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割了这样多,又隔了好几天聂夫子父子俩走了孙氏才开始骂,也难为她忍了这样长时间,难怪今日哭嚎得这样大声。
聂家门边聂秋文坐在门坎前双手托了下巴便朝远处望,看到崔薇兄妹过来时,眼睛顿时一亮,飞快的朝这儿跑了过来,一边冲两人招了招手,一边就往他们背篼上瞧了一眼。今日聂夫子要回县城里头去,害得聂秋文也没有去得成镇上,这会儿正郁闷无比,看到崔薇兄妹回来了,连忙凑了过来,拉了崔敬平就道:“崔三儿,你可回来了,等死哥哥我了,今儿镇上有什么好玩儿的?有耍杂耍的没,说了下次赶集还来不?”聂秋文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就往崔敬平背上溜了溜。吞了口口水。
“聂二,你娘骂多久了,她不知道那天是谁割的菜吧?”崔敬平被聂秋文拉住,只觉得那孙氏骂人的话不堪入耳不说,而且嗓门儿还大,直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聂秋文撇了撇嘴,一边就道:“骂了两个多时辰了,一大早就给我吵醒了,不能去镇上玩,还不能睡觉。真是的!”一说到这儿,聂秋文也有些来了气,连忙跑了几步。一下子飞窜进自家菜地里头,一脚下去就踩歪了好几颗大葱,看得孙氏心疼不已,哪里还顾得上怒骂,连忙道:“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出来也不穿双鞋的?你瞧瞧将这葱都踩歪了,多好的大葱,再添一把送到镇上都能卖一文钱了。”